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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8

蒲安煦換下的衣服破破爛爛，無法再穿了。池青薇的儲物袋裏沒有男子的衣裳，考慮到姬景煥跟蒲安煦的身量差不了太多，於是她跑去找姬景煥借。

“即是青薇姑娘開口，某當然會借。只是，”姬景煥還是頭次經歷這種事，不管內心翻湧，嘴上仍是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微頓，“不知他的體型能否穿得下。”

說罷了，他從指上儲物戒裏翻出了一套嶄新的長衣遞出。

“沒想到你日常穿的竟這般喜慶。”池青薇接過後端詳，也當真難為姬景煥能把這般騷包的衣裳找出。

“某不拘小節，從衣物到配飾都有專人打理，從來沒費心過。”姬景煥的臉皮厚比城墻，當然不會被她一句話損下來。

池青薇見狀，只能把紅衣拿去給蒲安煦，還好他才是不費心之人，即便覺得衣服花哨，也乖乖換上了。

然他實在過於消瘦，就像竹竿把衣服掛起，袖下空蕩蕩，用腰帶纏了兩圈也未能固定好。艷麗的顏色反倒襯托出他的膚色如死人般蒼白，即可憐又可笑。

姬景煥是故意看他笑話，蒲安煦內心很清楚，他抿緊唇別開頭，不想搭理他。

一個巴掌拍不響，姬景煥頓覺無趣。

池青薇打獵抓了兩只肥碩的兔子回來，丟給了姬景煥，讓他趕緊處理。

緊接著，仿佛沒覺察蒲安煦的衣著奇怪一般，她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落座，當面取出剛摘下的尚還水靈靈的野果，用袖子擦去了灰塵，遞給他。

“先嘗嘗解渴。做飯就交給小姬公子，他已經能做得像模像樣了，不會餓著你的。”

正在跟兔毛鬥智鬥勇的姬景煥，難以置信地支起頭望向她：他堂堂北域王世子，怎麽淪為廚子了？

“烤一只是烤，兩只也是烤。”池青薇不覺得有問題。

姬景煥磨著牙，正好跟蒲安煦對上眼，少年蒼藍色的眼眸漠然地移開，姬景煥氣笑了。

沒把兔子烤焦，已是姬景煥的一大進步。至於味道，他自己如吃糠咽菜般吞咽，池青薇嘗了一口後面無表情，仍是選擇吃辟谷丹，但她會哄著蒲安煦多吃點。

知道蒲安煦胃口不好，她把兔子肉撕碎了放進樹葉折成的碗裏，拌上野果肉遞給他。怕他受涼了影響傷口恢覆，她還替他擋風，把鬥篷和火堆邊上最溫暖的位置都讓給了他。

姬景煥看著她忙前忙後，很不是滋味，本就難吃的兔子肉更加吃不下了。

“青薇姑娘，”他目色幽幽，拉松了自己的衣領，露出修長的頸項，“你就沒考慮過我也會吃不飽穿不暖的嗎？”

“你儲物戒裏的衣服不是夠湊幾套彩虹色了嗎？”池青薇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至於吃不飽，獵物都是我打來的，你不該反思是不是不夠努力，才做不出讓自己滿意的飯食？”

“青薇姑娘說得對。”姬景煥皮笑肉不笑地揚唇，隨手把一塊濕木丟進了火堆裏，“讓我如醍醐灌頂，當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霎時間，濃煙升起，嗆得三人直咳嗽。

他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某朵黑心蓮如是想。但清冷的小茉莉甚至懶給他一個眼神。

到了晚間歇息的時。

這是蒲安煦加入他們的第一個夜晚。少年宛若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驚悸不安。池青薇為了更好地照顧他，沒選擇上樹睡覺，而是在火堆旁鋪上了鬥篷做墊，卷起衣服當作軟枕，在一旁守著他。

蒲安煦不想躺下，漸漸熬不過去，頭一點一搭，宛若釣魚一般。池青薇正托腮看著火堆發呆，突然肩上一重，她側眸望去，原來是蒲安煦不經意把頭靠了過來。

她楞了下，瞬間不敢動彈，連呼吸都盡可能放輕，生怕驚擾到他。

不遠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池青薇轉頭看去，原是姬景煥在蠢蠢欲動，她立刻用眼神警告。

少女兇巴巴地瞪大了眼睛，用口型說道：你別想過來！

嘖，姬景煥無聲輕嗤。那竹竿骷髏有什麽好的，風一吹就倒。

他檢討，當初沒讓池青薇對他動惻隱之心，果然是因為裝得還不夠。

少年眉間生出了厭色。

蒲安煦睡得不安生，一直被噩夢驚擾，不時便會醒過來。每次睜開眼時，池青薇都會比他更早清醒，真的如實在旁邊守著他。

蒲安煦垂目看著火堆發呆，靠在她的肩上一時忘記動彈。

黎明時分，一隊殺手找上了門。

池青薇拋出了符陣，讓姬景煥和蒲安煦待在後方，自己握著長虹鞭迎戰。

這次的黑衣人來的比先前幾波追擊都多，極有可能是兩批人馬已經重新匯合。

池青薇雖然修為比他們都高，但要應付四五十人同時出擊仍然會吃力。加上她先前都有意留手，不會肆意奪人性命，讓黑衣人的進攻更無忌憚。

她看護不及時，便有殺手越過她去攻擊姬景煥兩人。符陣在人世間的效果終究比不上仙門，在多名殺手的狂轟亂砸下展現出搖搖欲墜之勢。

若只有姬景煥一人，池青薇完全可以不戀戰，直接帶他離開。但加上負傷且手無縛雞之力的蒲安煦，便無法安全撤退。

姬景煥眸中精光一閃，取出短匕幹擾殺手的襲擊，且戰且退朝蒲安煦靠近。對方立刻警覺地睨向他，露出防備之色。

“你就讓她獨自應對，不打算幫幫她嗎？”姬景煥停下了腳步，保持在不讓池青薇發現，又能讓蒲安煦聽清自己說話的距離。

“你很清楚，這些人多半是沖著你來的。”他馬上換上了無害的笑容向他示好，但不過是毒蛇吐信，“只要有你在，她應對完這一次，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下一次。”

“你會害死她的。”姬景煥幽幽地盯著他強調。

蒲安煦楞住了。

那方池青薇剛甩鞭把人掃開，眨眼間便有五把長劍從不同方向朝她刺來。她險些避讓不及受傷。

天光破曉，等處理完殺手跌跌撞撞地撤離，她回頭愕然發現符陣內唯有姬景煥一人。

“蒲安煦人呢？”池青薇快速倒了兩枚回氣丹服下，轉身質問道。

“他自己害怕，走出了保護圈，被殺手擄走了。”姬景煥不以為意地攤手，“我自顧不暇呢，沒有閑心去看顧他。”

“姬景煥。”池青薇的臉色沈了下來，她可以容忍他對她的算計，因為自信能夠應對，但不代表他能以這種方式對付她身邊的人。

“我並非一定要把你送過山毓關的。”拋下這句話，池青薇不想再跟姬景煥打機峰，循著蹤跡準備去救蒲安煦。

“青薇姑娘。”姬景煥喊住了她。

“善良這種品質是很難在這世間存活的。”少年的臉色也冷了下來，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姿態顯露，不再以笑臉掩飾眼底的涼薄和譏誚：“你對你那所謂的未婚夫不曾有多少了解，他可沒有你想的那般單純。”

池青薇腳步微頓，起步後躍上了樹梢追出，取出了止血帶邊捆紮流血的傷口，邊留意四方的動靜。

她能察覺到蒲安煦極其恐懼和厭惡那群黑衣人，不敢想再次落入他們手中，他會遭遇什麽。

但她縱有千般思緒，卻不曾料到會看見這一幕——

婆娑的樹影下穿雜了十多個黑衣人，他們橫躺在地上，面色青白地抖動，最終慘叫著歸於死寂。

消瘦的紅衣少年一臉淡漠地立於了猙獰的屍堆之上，林間的風鼓動起他空蕩的寬袖，一條青白相見的長蛇正攀在他滴血的腕上，斯斯吐著毒信。

僅他一人，便輕松了結了十數人。

四目相對之時，少年蒼藍色的眼眸中淩寒盡褪，湧出了水霧，張了張唇卻不知說什麽，慌亂地退了一步。

“蒲安煦……”池青薇心中震撼，方要落到他面前，突然被勒令。：“別動！”

她立時停住，只見落腳處一條青紅色的毒蛇飛速擦著裙邊掠過。饒是池青薇膽子再大，亦被嚇出了冷汗。

一瞬間，黑衣人屍體上衣服蠕動蜿蜒，數條斑斕的長蛇從中爬出，陸續遁入林中，只餘下蒲安煦臂上的那一條瞪著綠豆大的眼睛狠盯著她。

池青薇楞在了原地，片刻後才想明白姬景煥那句話潛藏的意思——你以為需要守護之人其實並不需要你的保護。

蒲安煦完全有能力自保，是她先入為主，自以為是。

池青薇沒再靠近，開始反思檢討。而她這番沈默在蒲安煦看來是遲疑和畏懼，乃至厭惡。

他並非她以為的善良無害，蒲安煦的手緊握成拳，並不平整的指甲紮進了肉裏。

半晌後，池青薇仰起頭，隔著一地的屍體看向坡上的少年，詢問：“你還需要與我同路嗎？”

未曾想此話一出，蒲安煦直接哭了。

池青薇又懵了，少年咬著唇瞪向她，眼淚稀裏嘩啦地往下掉。她無措地站在原地，嘗試朝他靠近。

一步。他沒動，臂上的毒蛇昂首，抖擻了幾分。

池青薇又進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了他面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住，這是她之前試探出的最不會引起蒲安煦方案的距離。

“你別哭。”她輕聲哄道，嘗試去理解他哭泣的原因，“我沒想丟下你的。”

“我的眼睛在獄中出了問題，眼淚控制不了，非我所想。”

他根本就不想哭。

少年側目，緊咬著唇。

“這樣啊。”池青薇還是頭一次聽說，但她沒去質疑，只是蒲安煦還沒正面回答她。

她不明白他的想法，再次確認道，“你接下來還打算跟我走嗎？我需要先送姬景煥過山毓關，接下來應該會回仙門，或者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你不問我……”蒲安煦哽住，紅著眼睛瞪向她，欲言又止。

池青薇睇著他臂上的蛇，試探地向他伸出手。

蒲安煦目光觸到她的眼眸後下移，少女的手如鮮藕般白嫩，骨節分明，拇指和食指以及手心處均結有薄繭。

“三師父教過我，人可以做好人但不能做老好人，我們可以選擇善良但也要學會分人。”

從蒲安煦被帶走起，她就在反省。若繼續放任殺手的惡行，這留下的“一線”之機，遲早會成為捅向她的利刃，無論是姬景煥和蒲安煦，她將一個都護不住。

“蒲安煦，別怕，我……”她話尚未說完，突然被少年拉了一把，跌入他的懷中被緊緊抱住。

蒲安煦把下顎搭在她的肩上，淚如泉湧，染濕了她的衣衫。

青白色的毒蛇吐著信子趁機纏上了她的手臂，池青薇另一只手虛擡，僵著身子不敢動，側眸之時似乎瞥見姬景煥的身影一晃而過，消失在了樹後。

小姬：摟摟抱抱狗男女！

小蒲：QAQ

小青薇：蛇蛇蛇！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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