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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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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冤孽

所有人都驚了。

姜杳到底在做什麽?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麽!

姜杳顯然是知道的, 而且非常清楚。

因為她的刀還橫在李老夫人的脖頸間。

“說啊,怎麽不說了?我哪裏不是姜杳?”

李老夫人望著那柄刀,心想我說什麽!我是要命還是要說!

而那邊的侍從卻突然有一個站了起來。

那人看起來一身正義似的, 猛然大聲沖著姜杳喊。

“就說你不是二姑娘!二姑娘心慈安寧, 孝順溫馴,怎的會是你這般將刀橫在人脖子之上的女人……唔!”

誰也沒看清姜杳的動作,但等所有人望向那個尖叫的侍從的時候,才發覺一把小匕首直接紮在他的膝蓋上!

那人發出殺豬般的哀嚎。

“平申,是叫這個名字,對吧?”

姜杳漫不經心地說, “你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假借母親的名義, 來山漏月訓斥與我, 讓我足足頂著硯臺跪了一下午……原因僅僅是我不讓你碰我的侍女,對嗎?”

平申猶自哀嚎。

而姜杳只是笑。

“更可悲的是, 那人是豆蔻……我拼了命護著的侍女, 反手在背後嘲謔我愚蠢。”

姜杳的語調很輕。

“不過沒關系,她早就被逐出府邸,生死不明, 若是你喜歡, 可以陪著她一起去——你放心, 這回我成全你們。”

旁邊有人見勢不對,就想從人群裏面跑。

而姜杳擡手,竟然從袖中摸出來了一架弩箭,迅速上膛, 猛然扣動扳機!

“哢嚓”——

“啊!!!”

那人竟然是從後面被直直射穿了胸腹,爆出好大一片血花!

“栗嬤嬤, 房夫人的得力助手。”

姜杳眉眼含笑,“怎麽啦,母親入獄,這麽快就找好下家了?”

女孩子明明在笑,眼底卻如冰淬霜。

“栗嬤嬤,在我十一歲在祠堂罰跪之後,親自來懲戒我,即使是打斷了我的肋骨,也叫舒嬤嬤收錢而不發一言,導致我開鑒門三月上不得學,而你們只是說是我憊懶。”

那弩箭射穿的部位,恰好在當年姜杳受傷部位處。

但從後面穿透……

系統心裏微微搖頭。

姜杳正欲繼續,那邊卻來了個侍女。

她心理素質不錯,並未被血腥嚇住,仍然恭敬地稟報姜杳。

“外面有個道士,說是老夫人請來求助的。”

“他口氣很大,說是若不允他進,他便在門口做法,叫所有人看清這座府邸裏面的腌臜真相。”

……這座府邸裏面的腌臜真相?

姜杳微微停了停。

然後她歪了歪腦袋,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

“那就叫他來吧,畢竟是祖母請來的雲游道士。”

她語氣輕飄。

“只是進來便得聽咱們的,行動都得由咱們做主——明白了?”

侍女看向姜杳手上的刀和腳下的弩箭。

她微微垂首。

“是。”

這個侍女很是聰慧。

她跟霜濃一拍即合,竟然是前腳恭恭敬敬將人帶回來,後腳直接在關門那一刻給綁了!

霜濃面無表情地給那道人塞了嘴,侍女將綁著他的繩子緊了緊。

然後霜濃吩咐旁邊的侍從。

她素來沒甚麽表情,此時卻顯得越發嘲諷。

“給姑娘送過去,這位可是大師。”

所以“大師”在來的時候,和癱軟在地的李老夫人面面相覷。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般完全控制不住局面?

傳來的消息說姜漱中毒,可以配合正好指責姜杳欲封口親姐姐,也可以讓其和承恩侯反目,同樣到時候貴妃進言,道士占蔔,就能將姜杳徹底釘死在“附身妖孽”上!

但為什麽是如今這個樣子了?!

夫龍之為蟲也,可擾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嬰之,則必殺人。①

動龍逆鱗而無法屠龍者,只有被宰這一條路!

姜杳的刀尖仍然在淌血。

她向前兩步,輕輕挑起了大師的下巴。

她剛剛殺了一個曾經試圖欺辱煙柳的腌臜東西,現在血順著刀尖滑下,一滴一滴落在這位大師的領口裏。

溫熱的、腥臭的東西一點一點浸透衣襟。

大師眼神戰栗。

然後姜杳笑了。

她解開了大師嘴裏的布條。

“您不是通曉很多事情嗎?那您能不能看看,我都受過多少苦啊?”

女孩子唇邊帶笑,眼神冷漠。

“說出來一條,我少砍你一個地方。”

她將刀收回,揚聲。

“將這人吊起來!”

整齊漂亮的白牙一閃而過。

“——快請大師上坐啊。”

“大師”被兩個侍衛架著綁在了椅子上,而那邊李老夫人也同樣被綁了起來。

兩個人坐的不遠,卻沒有一個人動彈。

“第一個,你看他對我做過什麽?”

姜杳笑盈盈地指著那個渾身戰栗的婆子。

是當時一開始揍過豆蔻、被舒嬤嬤收買過的那個粗使婆子。

那婆子渾身發抖。

在姜杳問出來這句話的時候崩潰大哭。

“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當時聽房夫人的指示,在掌摑姑娘的時候下狠手,還多加了幾下……是奴婢的錯!”

姜杳笑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

她語氣很輕柔,卻一點不手軟。

啪!

啪!!

啪!!!

三個巴掌下去,那婆子的臉已經腫脹如豬頭。

她唇邊溢血,卻根本不敢吱聲。

“大師”神情驚懼。

這是徹底瘋了嗎?!

“這個呢?”

姜杳掐住第二個侍女的衣領。

“大師”心想我怎麽知道?!

他戰戰兢兢,“大抵是對姑娘不好……”

“確實是對我不好。”

姜杳頷首微笑。

“這個在我七歲克扣過我的飯食,讓我學過狗叫和作揖,來討原本屬於我的飯。”

所有人都靜默。

只有姜杳一個人在繼續。

“這個,克扣我的衣服,我和煙柳大雪天沒有棉衣穿。”

姜杳淡淡地說。

啪!

刀鋒挑開侍女的袖口,露出了一顆金墜子。

姜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刀鋒一點一點靠近肌膚,而後將那紅繩割斷,當著她的面扔進了荷花池。

那侍女看都不看一眼金墜子,神色惶惶地磕頭。

“姑娘……姑娘繞了我!”

“我不動你,去撿你的物件兒吧。”

姜杳淡聲。

侍女的神色還沒來得及變化,姜杳便慢悠悠補充。

“不允許撈不上來——天黑之前,我要看到那顆金墜子。”

“否則,你和它一起消失在荷花池裏面。”

侍女還沒來得及展開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哭聲和水聲一起響徹院內。

“這個,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什麽都報告給房夫人。”

“這個,將我當時寫給燕伏的信全部交給了舒嬤嬤。”

“還有這個……”

姜杳笑了起來。

“他說過什麽……讓我想想啊,這般沒人要的,還不如賞賜了他們,讓他們也樂呵樂呵,才更好給姜家盡心?”

那人臉上瞬間煞白。

他求饒都來不及,掉頭就想跑。

而刀鋒已經穿透心口。

姜杳似笑非笑。

“是,你們只是說著玩又沒去做。”

“可我當時……就在門後啊。”

那個剛剛被判下可能要退婚的女孩子,衣衫單薄、心頭無助的女孩子,就在門後聽著一群門房對她的汙言穢語……她怎麽可能不想跑出去?!

姜杳眼神冷漠,條理清晰。

她什麽都記得。

她什麽都沒忘掉過。

然後她笑了起來。

“這就是姜家,這就是我長大的地方。”

虐文女主的受苦從來不是一個人造成的。

那是一場持續了數十年的、所有人不動聲色的施虐和謀殺。

助紂為虐。

冷眼旁觀。

在這裏的任何一個想上爬的人都不無辜。

他們腳下是個尚未長成的女孩子的血。

為什麽會那麽輕易就對燕伏動心?

為什麽有一點點溫暖,就能撐著活大半輩子?

為什麽後期受了那麽多苦仍然有力氣努力掙紮?

姜杳明明在笑,眼底卻頭一次閃動著光亮。

她是三金影後。

她是武打替身。

她是雪夜那個咳嗽了半夜卻沒人來抱的女孩子。②

她是毀容、失憶、流產,一輩子被關在籠中,卻向往天空和自由的金絲雀。

隨著最後一個人被拖走,姜杳再次提起了刀。

然後她沖著李老夫人和那位戰戰兢兢的“大師”露出了一個笑。

“聽了這麽多……我還是姜杳嗎?”

“是被你們折磨了這麽多年,仍然活著、還不許心懷怨憤的姜杳嗎?”

她拖著刀,一步一步走近。

刀在地面上發出吱吱啦啦的難聽聲響。

如同給這兩人提前奏響的喪鐘。

那大師先不成了。

難聞的尿騷味瞬間就在幾人中間傳開。

那人哭得滿臉的鼻涕眼淚。

“放過我、放過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做過!”

“是他們!是你們府上的那什麽大人和夫人找過我,讓我做法、讓我指認你不是你,讓我說你是妖孽、是來報仇和報覆姜家人的!沒人說過你這些年吃這麽多苦啊!!!”

這話實在太好笑,旁邊的侍女都不忍卒讀地扭開了臉。

都是助紂為虐的,誰還分高低貴賤,還來同情如今被害的人了嗎?

現在倒戈相向,就被準備過殺人了嗎?

但那大師顯然不覺得。

“我能替你,能替你說情!能替你做判詞!”

他急切地往前探頭。

“所謂妖孽,是他們把你折磨到這個地步,在血裏面撈出來的活人!”

“所謂氣運,是姜家惡事都做盡,如今因果報應,該他們還債了!”

他說得飛快,生怕慢一步姜杳便將他腦袋砍了。

全然不顧李老夫人在旁邊急切的聲音。

姜杳歪了歪腦袋。

女孩子露出一個讚許似的笑。

“說得不錯。”

“藥是你們的嗎?”

“什麽藥——我們沒想過對你下毒!”

“大師”驚愕。

“那姜漱呢?”

姜杳輕聲問。

“沒考慮過對我下毒,對姜漱有沒有下過?”

李老夫人在旁邊微微變了神色。

而“大師”眼底也露出一絲惶恐。

她這也清楚了嗎?!

“大師”還來不及說話,姜杳便遺憾地錯開了視線。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她遺憾似的,“我再查查。”

她這是要放了自己?

“大師”心中閃過一瞬狂喜,卻在下一刻覺得心口一涼。

他呆呆地望向自己的胸口。

刀鋒不緊不慢地旋轉一圈。

“不知道……也就沒什麽用了。”

“去地下做‘大師’,找你雇主要錢去吧。”

女孩子聲音帶著笑。

“畢竟他們兩個,馬上也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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