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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手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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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手爐

房夫人完美得體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痕的裂縫。

她試了兩次,才把笑容完整地展現出來:“怎麽會呢,我的孩子。”

只是聲音多少有點古怪。

她這時候才輕輕瞥過宋嬤嬤,冷了冷聲音:“沒眼力見的東西,不知道給二姑娘先送上手爐麽?還等著她濕著衣服去取?”

宋嬤嬤垂眼應是。

“是,夫人。”

姜杳冷眼旁觀,唇邊一直帶著笑。

她此時上前一步,大不敬似的,手指虛虛一擡房夫人的燈籠耳墜。

“母親的燈籠耳墜好生精致……對不住,一時忘情了,求母親原諒兒失儀。”

等到眾人都進入眠風堂,通體純銀纏枝花樣的手爐才被送上來。

宋嬤嬤遞上來的時候,似乎是沒站穩,手猛地一顫,那手爐就脫了手!

然後被一雙手托住了。

很穩,手指牢牢抓住,沒有再掉下去的可能。

她對上了手主人的眼。

含情帶笑。

“嬤嬤選好了花樣,手就要拿穩。”

姜杳意味深長地一掀唇角。

房夫人冷眼旁觀,只是心中冷笑。

且容你再得意一小會……心黑手狠的死丫頭!

李老夫人今日心情不錯。

她難得有興致,也說起來這七月忽冷的罕見,提到了大燕建朝時候,姜家是第一戶擁立關外燕家的文臣的舊事。

“燕家必起啊。”她笑道,擡手示意宋嬤嬤送過來一個手爐,“燕京不至極北,七月已有這等忽然而至的冷雨,聖祖皇帝那等梟雄,如何願意久居關外極寒之地?”

“且關外清寒貧瘠,如何比得燕京繁榮!”

老人年紀大了,格外怕冷。

這暖爐做得精巧,香氣、溫度又都正好,讓李老夫人心情更愉快了三分。

“好精巧的手爐……這香也不錯,靜思堂越發上心了。”

她剛誇一句,門口便有人重重甩脫左右阻攔的丫鬟婆子,猛地沖了進來。

“別用那手爐!老夫人!”

那人聲音尖利又響亮,極清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手爐的香有毒!手爐的香有毒!!”

眠風堂內,越姨娘嚇得脫了手。

清脆的落地聲響起。

恰像另一種印證這手爐有毛病似的。

姜杳不動如山,手指仍然放在手爐上。

她悠悠擡眸,恰好與房夫人對視。

這位名義上的母親耳畔的燈籠墜子搖搖晃晃,眼睛仿佛放了盞燭火,帶著說不清的灼人光景。

來了。

“誰在門口喧嘩?”

房夫人猛地擡高了聲音。

“怎麽可能有毒,你是說有人要毒老夫人麽!”

這話反而是給她一個進來解釋的機會。

眠風堂上下紀律嚴明,一旦有人大聲喧嘩就會被立刻請出去,這人根本沒有進來的機會,就算是真有人下毒,也沒有靠這人指認的可能性。

姜杳挑了下眉。

秋姨娘的眼睛在泰然自若的她和眼底灼灼的房夫人中間打了個轉。

她不動聲色,卻饒有興致起來。

李老夫人皺眉。

她將那手爐放在一旁,安嬤嬤立刻接過,放得極遠,並去叫大夫來。

“誰在喧嘩?”她冷聲,“帶上來。”

進來的人赫然是花曉!

她頭發蓬亂,應該是方才經歷了一番推搡。

進來第一件事便是向老夫人叩頭。

“奴婢花曉,是山漏月的人。”

房夫人訝異地一擡眼。

“杳娘,你的婢女?”

“在外幹些灑掃的活計罷了。”

姜杳溫存一笑,“不知哪裏來的如此赤膽忠心,大抵是我從靜思堂要來她,仍然心存舊主吧。”

“出行如此自由放縱,家規都被壞了。”

喬姨娘微微蹙眉。

“老夫人的地方,哪裏容得她一個灑掃侍女這般放肆!”

“姨娘教訓得對,但今日之事,不得不提。”

花曉字正腔圓。

“奴婢要揭發這香爐中的香,它加了鳳桐爻!”

“鳳桐爻”三個字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

“口說無憑。”

李老夫人面色難看,“鳳桐爻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禁了,哪裏來得鳳桐爻!”

姜杳倒是真吃了一驚。

她問系統:“這是什麽藥?”

系統:“據傳前朝長公主當年為了霸權,長期用鳳桐爻控制皇弟心智。而《謀她》中提到,這個藥曾是皇帝使用,他操控了一位年輕太妃。”

“沒說具體,我推斷應是改遺詔奪權之類?作者可能把這個伏筆忘了。”系統分析,“不然按你這個倒黴程度,這藥應該是沖你來的。”

姜杳:……

“但是小心。”

系統嚴肅,“我感覺你的劇情點又快到了,畢竟你在這兒就沒好事。”

“奴婢所言千真萬確!若奴婢有半分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花曉高聲,“鳳桐爻燒灼後無色無味,唯有遇銀器成沙礫狀、顯青紫色,奴婢此前在靜思堂還是聽了宋嬤嬤的講解——熟料昨日,便看見她在手爐裏加了這東西!”

滿座皆驚!

宋嬤嬤此時擡了擡眼睛。

她似乎是覺得好笑,沈聲道:“奴婢沒有。”

“沒有?沒有為何指認的是你!”

越姨娘突然出聲,“想來你手上真不怎麽幹凈!”

宋嬤嬤置若罔聞。

她向李老夫人遙遙一拜:“老夫人可否也讓老奴一問。”

李老夫人點了頭。

“其一,你說我下毒,我何處得來這已經沒有的藥?”

“其二,我已經做到了管事婆子,在府中衣食無憂受人敬重,為何要下毒?”

“其三,你在山漏月,怎會去靜思堂?”

“因為主謀並非嬤嬤,嬤嬤只是想要錢!”

花曉冷笑。

“您的女兒沈衣,面疾還好治嗎?”

“那個毀了半張臉的沈衣?”

“當時沖撞了貴人,如今竟然還在後院嗎?”

幾個姨娘都有些訝異。

宋嬤嬤面上露出一絲看不懂的覆雜神色。

轉瞬,她自嘲一笑。

“確實不太好治,甚至治不好。”

李老夫人身體微微前傾,表情驟然凝重。

“你未曾和我說過,蘭嘉。”

“是她福薄,奴婢跟老夫人說這些做什麽?”

宋嬤嬤坦然。

“沈衣的面疾確實加重,奴婢也確實治不好,缺了錢款。”

“但奴婢已經借了貸——”

“向誰借的貸?”

“自然是錢莊。”

“哪家錢莊?”

宋嬤嬤哽住了。

而此時安嬤嬤也狐疑掠過來一眼。

“你去的不是當鋪?前幾日還問我哪家當鋪鐲子更能賣個高價。”

“都去了,當鋪的錢不夠。”

宋嬤嬤神色倒是沒什麽變化,甚至自嘲地扯了一下唇。

“我若當夠了錢,哪裏還用借貸呢。”

而花曉卻冷笑出聲。

“但現在嬤嬤的錢可是夠了,給她錢財的,是咱們府中的人!”

她重新跪下。

“這便是奴婢第二個要舉報之人。”

“奴婢要舉報奴婢如今的主子,姜二姑娘,私通外男,心存舊情,怨恨祖母,和管事嬤嬤勾結,將沈水香中加入鳳桐爻,試圖博寵擅權!”

詞兒背的挺熟的。

姜杳心裏道。

然後下一刻,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姜杳面上震驚又無措:“啊?怎的是我?”

“姑娘和宋嬤嬤關系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花曉看向她的眼神恨得要滴出血來。

“什麽好東西不是緊著山漏月送?連侍女分配也是一句話的事,宋嬤嬤便乖順將奴婢送到了山漏月!”

她眼裏怨毒交加。

“姑娘當時記恨奴婢勸姑娘放下晉王,懷恨在心,把奴婢要去山漏月,做個粗使丫鬟,奴婢認了!”

“可姑娘怎能,怎能也記恨老夫人,一邊為了姜家榮華假意退婚,一邊又和晉王來往,甚至給自己家人下毒!”

她連連叩首淒聲。

“奴婢實在無法袖手旁觀,就算是讓奴婢萬死,也做不到害老夫人!”

花曉轉頭看向面色沈沈的李老夫人。

“老夫人可知,姑娘昨深夜外出,回來的時候衣衫不整,鬢發濕透?”

煙柳的臉色變了。

她似乎失了態,脫口而出。

“你何時出了門!”

而這一反應收入眾人眼底。

房夫人不著痕跡冷笑一聲。

這一段她也沒想到……真是自己作得死。

“自然是趁你還沒鎖住的時候跳的窗!”

花曉瞪向她。

“老夫人,您看見了嗎?”

花曉指著這邊的主仆二人,“甚至霜濃昨兒不知帶了誰回來,勾結外人,這還用說麽?!”

她突然站起來,猛地將宋嬤嬤腰間一個東西拽了下來!

“你幹什麽!”

而那邊,花曉已經狠狠扯開了那一串珠子,擰開了其中一顆!

裏面零星的粉末飄揚出來。

越姨娘旁邊的扇如向前一步,用那銀器略微接觸了一瞬。

沙礫狀,青紫色。

“這是我們姑娘時時刻刻握在手中那一串東珠,裏面是可以藏東西的中空——她給了你,還不能說明嗎!”

“難怪突然不願意嫁人,還要退婚……”

房夫人喃喃。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姜杳。

“杳娘,你何等的怨恨,居然要做這種事?”

“夫人,僅憑一個侍女一面之詞、一串念珠和這奇形怪狀的粉,不足為信。”

喬姨娘低聲。

“但如此言之鑿鑿,豈是空穴來風?”

越姨娘坐直,快一步出聲。

“二姑娘,您怎的和外人勾結!”

她是三姑娘姜晚的生母,自然希望競爭者少得越多越好。

姜杳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她似乎是有些冷,又將那個手爐抱在了懷裏。

“二丫頭。”

李老夫人沈沈喚了她一聲。

“嗯?”

“你難道不辯解?”

“聽上去確實合情合理,東珠是孫女送的,人是孫女熟識的,雖然孫女沒下毒。”

姜杳笑了起來。

“孫女百口莫辯,只是想問花曉幾個問題。”

李老夫人面色難看。

“問。”

“你說我和晉王來往,可有證據?你說我和晉王舊情難了,可有證據?”

她俯身望著花曉,神情仍然是淡漠的。

“我給宋嬤嬤的銀子在何時,何地,給了多少?”

“你說你是個灑掃侍女。”

姜杳漫不經心扣著手爐。

“那你究竟為何這般關註你的主子,甚至不惜偷偷跟隨、處處懷疑?”

“花曉啊。”

她表情有些疑惑。

“是我恨你,還是你記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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