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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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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

眾人休整片刻,再次向邊關進發。

早春之際,路邊的紫色小花隨著清風微微搖擺,黃色的小雛菊朝著天邊的太陽,朝氣蓬勃。

姬穆嫌馬車裏悶得慌,到外面騎馬去了。在這方面,他也是個不屈於人下的,硬是要走在楚以漸前頭,等發現這浩浩蕩蕩一群人中他獨領騷頭時,自覺臉薄的姬世子又默默退回去,和楚以漸並排走。

嘴巴閑不住的姬穆忍不住想找人說話,“楚世子,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楚以漸瞥他一眼,沒說話。

姬穆不樂意了,聲音微微提高,“難道堂堂楚世子便是這樣待人的嗎?未免太過失禮。”

楚以漸直視前方,目不斜視,“離開時夫人交代我,不要和沒腦子的人說話。”

“你——”姬穆被堵得說不出話,他狠狠瞪一眼楚以漸,調轉馬頭,往馬車那邊行去。

門簾忽然被撩起,莫其姝被嚇了一跳,看見是姬穆,方才略微放心,“姬世子怎麽又回來了?”

姬穆沒好氣道:“被楚以漸那家夥氣回來的。”

這是又發生了什麽?莫其姝摸不著頭腦,只好靜下心問他:“怎麽了?”

“沒怎麽。”看著齊諸真誠的眼神,他忽然不想說了,一個起身又出了馬車。

莫其姝見他不想答,也沒有追問,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微微松了、口氣。馬車顛簸,她混混沌沌之中,竟是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外面一陣吵鬧,她眨眨眼,方才徹底清醒過來。從帶著的包裹裏取出一張白色面具,莫其姝下了車,一眼便看見不遠處對峙的兩人。

一人身著銀白盔甲,另一人身著墨綠長衫,正是楚以漸和姬穆。他們背後還站著許多著長衫的文士,兩群人各堵在一個岔口前,互不相讓。

莫其姝一瞬間有些頭疼,皂靴一轉,打算回到馬車上,遠處卻傳來了喊聲,“齊軍師,你來決策如何?”

高傲而熟悉,是楚以漸的聲音。

“軍師”二字差點把她從車上震下,莫其姝眼疾手快扶住車軾,才算避免了摔倒的下場,她見識淺薄,這軍師二字一定不是叫她。微提起下衫,莫其姝往馬車裏鉆。

楚以漸眼眸微瞇,敢和他裝傻充楞,呵,“齊軍師可得小心啊,不然摔了個四腳八插,那可就丟人了。”

大軍啟程之際,他就清點了人數,這個忽然多出的鄭國公府門客自然是吸引了他的註意。怕不是又一個來鍍金的家夥,不幹實事,只知道躲在後方吃白食,這種人他這些年見得多。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莫其姝此刻也意識到是在喊自己,楚世子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刺人,她腳底仿佛生了根,站在馬車邊不動了。

“齊軍師這麽大年紀就別出來了,慢吞吞的,要是貽誤軍機,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到時候往上上報之時,本世子可不會手下留情。”

莫其姝:“......”不好意思,我的九族可能也包括你。

莫其姝也不想耽誤軍機,舅舅和小弟的事情還梗在她心頭。她越過重重人群走到最前面,才算是看清全貌。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兩人該是為走哪條路而爭執,而他們身後的那批人,就是已經做好選擇的謀士。謀士們不說謀略過人,但一定還是有頭腦的,他們該是按陣營站隊的。而皇帝為了不讓軍隊中一家獨大,這兩方陣營的謀士數量肯定是一樣的,也就是說,現在的抉擇權落到了她這個“軍師”頭上。

莫其姝嘆口氣,從一旁的士兵手中要來輿圖。前面是一座山,正正擋在他們前行的道路上,是個必須通過的阻礙。楚世子選擇的路是朝山側方繞的,雖遠但安全,而姬穆選擇的路則是上山,直接翻越過去,路程近,但險。

她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楚以漸依舊一臉淡漠,無動於衷,似乎在無聲地說著:這麽簡單的事實,我們都知道。

莫其姝有些羞窘,細白的手指抓緊輿圖,抿著唇不說話了。

姬穆在一旁催促她,“快些做決定吧,別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看到剛才楚以漸對齊諸小兄弟的做法,他此刻已是肯定,這人絕對會站在他這邊。

莫其姝沈默片刻,方才道:“還是走楚世子那條路吧。”

姬穆一下睜大眼,幾步上前揪住莫其姝衣領,“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莫其姝眸微閉,“我說走楚世子那條路。”

趁著姬穆不註意,她把他的手打下,繼續道:“你那條路太過險峻,若是那樣過去,必定要折損不少人,而且中途一旦下了大雨導致塌方,全軍都會被困在山上。每一個士兵的命都很重要。”最後的一句話是舅舅給她說的,她一直記在心裏。

旁邊的楚以漸聽了這話,眸中倒是閃過異彩,難得插了句嘴,“看來你們鄭國公府還是有拎得清的人啊。”

莫其姝得到誇獎,嘴角微彎,卻又聽對面的人說道:“可惜是個見不得人的鼠輩!”

笑容一下僵在臉上,她緊了緊面具,微低頭不卑不亢道:“鄙人屬相確實是鼠。”

這句話回得妙,把楚世子堵了個正著,一群人註視下,他卻是少有地不依不撓起來,“那可還真是巧,本世子的夫人也是鼠相,這樣算來,齊軍師莫不是才恰恰十五?”他心頭升起一絲狐疑,總覺得這位軍師似曾相識。

莫其姝被他的眼神驚住,後背升起一股涼意,這廝不會是發現了吧?她手握成拳,強自鎮定道:“不巧,鄙人庚子年生,比尊夫人大一輪。”

“是嗎?”楚以漸劍眉微挑,“齊軍師如今年歲二十七,竟是沒有一個毛孩的個頭高。”

他的手指向一個士兵,那是他麾下最小的兵,今年十四。

莫其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漢子,確實比她高一個頭。她事先也想過個頭的差異,奈何在皂靴中墊了六個鞋墊,她也還是沒有男子的高度。

正發愁如何回話時,姬穆卻幫她解了圍,“英雄不問出身,人自幼家貧,楚以漸你竟是連這個也要挖苦嗎?”

楚以漸眉微挑,微嗤道:“我挖苦的可不是英雄。”他挖苦英雄了嗎?他挖苦的不過是個吃白飯的小子罷了。既然家貧,那就更該腳踏實地,而不是投機取巧。不屑地瞥了這方一眼,楚世子轉身上馬,“少數服從多數,就走本世子選的那條路,還是快些行軍吧,免得誤了戰機。”

莫其姝還是第一次被楚以漸這樣針對,心頭悶悶的,她咬咬牙,往謀士們的馬車行去。

姬穆前來攔她,“齊兄弟,回我的馬車啊,欸——,你在往哪走?”

莫其姝頭也沒擡,“去謀士那邊,你既然給我謀了這個缺兒,我當然該做點實事。”第一件要改的事,便是乘坐監軍的馬車。

姬穆拿他沒辦法,只好去找楚以漸,“楚世子,你那話未免過分了點——”

“是嗎?”楚以漸坐在高頭大馬上,聲音不屑,“既然受不住,那還是早些回京城養老的好。”他身後傳來陣陣笑聲,士兵們一個個都在交好。

“要是怕了,那還是乖乖回家帶孩子吧,連個女人都不如。世子,您說是吧,尊夫人一定比這麽個沒志氣的謀士厲害。”

楚以漸瞥向那個說話的士兵,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嘴上卻道:“本世子的夫人自然是比他厲害。”這也算是激將法了,剛剛那個矮軍師說話有條理,也知進退,若他稍微有些志氣,開始幹實事,不說對大軍有多少助力,但拖的後腿肯定會減少。

這話既然是為了刺激人,楚以漸的音量也不低,莫其姝恰好聽了個正著,心頭不由冷笑,這唬誰呢?她自己幾斤幾兩她還能不知道?滿嘴胡話的楚並封!

京城各大府邸的文人來了不少,馬車卻是不夠用,得三人一輛。莫其姝在眾多謀士中掃去,一眼便看見了白色衣衫的公子哥兒——忠勇伯府的李勤,也是祖母李氏的侄孫。和親戚在一起總歸要安全些,莫其姝朝他走去,問道:“敢問李兄所坐馬車還有位置否?”

馬車七輛,這裏的謀士加上莫其姝有二十一人,那麽必定有一輛馬車是兩人乘坐。

李勤看她一眼,笑道:“還有一個位置,但小兄弟你怕是上不去我那馬車。”

“為何?”

李勤知道她和姬世子關系好,也想著結個善緣,便道:“和我同一馬車的公子,不喜人多,若你能說服他,我是沒有意見的。”

莫其姝眉毛微皺,“那位公子在何處?”

聽到這話,李勤詫異,這還真打算去說服啊。不過那個人可不是容易說服的,他喜靜,先前太子府的門客想套近乎上他們的馬車,都被那人趕了下去。他本來也打算走,卻不知那人因為何故,竟是留下了他。

他指指不遠處篝火旁出神的玄衣男子,“喏,就那位,傅大公子。”

傅大公子,這名字有些耳熟,莫其姝不由思索起來,好像,是曾經和莫靜女相看的人。她走到男子身旁蹲下,問詢道:“敢問傅大公子,可否允許鄙人與你們同乘一駕?”

出神的人半天沒有反應,等到莫其姝的耐心都快耗盡,他才擡眼看過來,眸色深深,“你想上車?”

莫其姝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心頭微顫,“對。”

本以為會被拒絕,傳到耳邊的卻是一聲“好”,低沈的聲音,如崖底風的嗚咽,似曾相識。

傅庭其實有點慘,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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