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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染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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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染鮮血

語畢,還未等夜九淵做出反應,她便默默推開了那件清麗的煙羅裙,將暗朱色的衣裙攏在臂彎,徑自往裏走去。

夜九淵薄唇抿成一條銳利的線,任由煙羅裙自他手中緩緩滑落。

旋即,他自嘲般地輕笑兩聲,將煙羅裙放歸原處,細細整理得妥帖,而後問店主:“價錢?”

他眼眸狹長陰魅,方才的壓抑與克制的悲傷盡數消弭,須臾之間,判若兩人。一身玄衣在微風中搖曳,他面色沈沈,通身威儀由內而發,令店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店主不知他是何方顯貴,磕磕絆絆道:“一……一錠銀子。”

夜九淵未再出言。他從袖間取出銀子,擱置在桌案上,而後邁步走出成衣鋪,在店門外靜靜地候著師晚憐。

千萬年來,他做出這般舉動,已經算是極有禮貌了。

街道之上,行人三三兩兩,或相攜相伴,言笑晏晏;或孤身坐在馬車之上,掀起簾子,欣賞著四周繁華之景。

夜九淵孤自望著那些身影,想了很多。

比如……當時在大齊,她作為葉清絮,也曾和他這般相攜,傾心交談,笑得開懷。

他甚至會情不自禁地去想,如果沒有那般的深仇大恨,沒有那般的嗜血陰謀,沒有從前的一次次欺騙,他們是不是也能像這些人一樣,心無憂慮,共度萬千歲月。

可是一切走向,都是命中註定的。比如師晚憐註定會成為一代鬼皇,比如沈華註定會死於他庇護的蒼生之手,比如玉辭舟註定會與他同謀,比如帝清註定會一次次追尋,一次次拯救……

如果夜九淵一開始不是為了覆仇,便不會認識師晚憐;他既是為了覆仇,便一定會在抉擇之中將她舍棄。

他們二人之間,註定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夜九淵氣息微沈,淡然地闔上雙眼,不願深想。

驀地,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繼而是輕緩的、有規律的腳步聲。夜九淵回過神,下意識地轉身,看清來人之時,不由自主地放緩了鼻息。

——師晚憐一身紅衣如焰,同色腰封盈盈一握,尤襯得身軀玲瓏有致。裙擺之上繡著大片金線蝴蝶,在暮光照耀下光動粼粼,仿佛即將振翅而出。

這般的顏色一改她從前的柔婉清麗,橫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妖媚,傾城艷色,風華絕代。

餘霞成綺,遍布天際。她的顏色好似與霞光渾然一體,相互映襯,驚為天人。

卻又仿佛是澆灌了滿身的血。

——夜九淵忍不住這樣想。

他的眼睫快速撲簌幾下,勾起唇角,讚嘆道:“很美,很適合你。”

師晚憐笑了笑,不置可否。

略一思忖,她出言道:“城內太過喧囂,我不喜歡。還是去城外吧。”

夜九淵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她一向是極愛熱鬧的,喜歡煙火氣。甫一進城,他便已經在城內找好了客房。

可她如今,並不喜歡這些了。

踟躕須臾,他輕輕應了聲:“也好。”

暮色四合,天色將傾,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去。唯餘遠處天地交際之處,殘餘著朦朧而旖旎的霞光。

時辰已晚,城門外人影寥寥。師晚憐同夜九淵接受士兵的審查,隨後步出城門。

她本就生得美,身著如此,更是亮眼,引得士兵們也忍不住頻頻側眸,小聲交談,話語中竟漸漸下流,不堪入耳。

察覺到這些人異樣的眼光,夜九淵默默回首,剜了他們一眼,通神的寒意極為瘆人,令士兵們慌忙噤了聲。

此地是凡間,多有限制。否則……夜九淵都怕自己忍不住,刺了他們的眼,割了他們的舌。

他拉著師晚憐,快步離開了城門處。

天色又暗了幾分,樹影婆娑,月華傾瀉。不遠處蒼黑的山脈連綿起伏,宛如在黑暗中久久蟄伏的巨獸。

離城內的燈火愈來愈遠,周遭也愈發黑暗起來。

黢黢夜幕之中,夜九淵下意識地拉住師晚憐的手腕。他感覺到身側人渾身僵了一瞬,似是想要抽出腕子,卻最終沒有動作。

也許是面對黑暗時心裏沒底,也許是對他一次次的討好,心生同情。

但是夜九淵不在乎那是因為什麽。只要她沒有躲開,便是好事。

他的神色活泛幾分,伸手欲施加法術以照明。怎料他還未曾擡手,倏然間,面前死寂的黑暗中忽亮起一炬火把。

火舌在夜風中起舞跳動,依稀映照出二人的身形,暖色的光落在二人身上,好似在覆上一層溫吞的薄紗。

夜九淵右手擋在額間,蹙眉呵道:“何人!”

話音落下,四面草叢一齊攢動起來。緊接著,第二炬,第三炬……十幾炬火把先後亮了起來,規律地圍成一團,將二人圈堵在內。

隨即,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自人群中緩步走出,步入光照之中,師晚憐和夜九淵方才看清這人的相貌。

——虎頭環眼,燕頜狼須,深銅膚色,身形極為健壯。他發裹頭巾,衣綴虎毛狼皮,沈甸甸的駭人。

不是山王,就是地痞。

來者不善。

夜九淵將師晚憐拉得更近了些,面露不耐:“你們想要作甚?”

為首的男子悶悶笑了兩聲,嗓音粗獷:“喲,你們是外地的吧。城中誰人不知,到了晚上,這裏就是老子的地盤!擅自闖入,是等著老子扒你們的皮,喝你們的血嗎!”

周圍的一眾男子跟著他,蔑視般地輕笑起來。

尋常人聽到這話,恐怕早已駭懼得面如土色,連連求饒了。

可是夜九淵並非尋常人。

他只覺這樣不知死活的挑釁分外可笑,便生出幾分周旋玩弄的心思:“哦?你說說,你要如何扒我的皮,喝我的血?”

男子面色一下子沈了幾分:“娘的,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子嚇唬你,是給你面子!”

“識相點,就把身上的錢統統交出來!不然這荒郊野外的,老子可保不準你的小命!”

夜九淵低眸輕笑,面露戲謔之意。

驀然,幾個男子把火把湊到師晚憐面前,微怔一瞬,笑呵呵道:“喲,這兒還跟著個美艷的小娘子呢!”

聞聲,眾人的註意力一下子集中到師晚憐身上。

他們都是粗鄙的混混,何曾見過這般出塵絕艷的美人兒!一時間,四下嘈雜了起來,推搡著往師晚憐身邊湊去。

“嘖嘖嘖,這身段兒,真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極品,人間極品吶!”

甚至有人滿口汙|穢:“咦,也不知是不是個雛兒哈哈!甭管什麽錢不錢的,咱把這小娘子擄了去,玩弄幾番,教弟兄們都享享福!”

“是呀是呀!”

他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師晚憐,一個個垂涎欲滴,人性深處最骯臟的欲望被無限放大,似是急不可耐地要將她吞噬入腹。

話語灌入夜九淵耳中,他的面色漸漸變得煞白,掀起眼簾盯著他們,目光銳利如覓食的鷹隼,眸中殺意翻湧。

而師晚憐淡漠地掃過他們一張張扭曲的面龐,似乎不為所動。

沒有慌張,沒有憤怒。

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眾人還當她不敢反抗,得寸進尺,猶如餓狼撲食一般沖上前,一邊在嘴裏吐著不堪入耳的淫|穢話語,一邊伸出不安分的手,色迷迷的就要往師晚憐身上摸。

夜九淵早已忍不下去了。他周身殺氣升騰,不動聲色地勾起長指,默念咒訣。

以他的能力,不過須臾之間,便能將所有人化為齏粉。

可是法力還未來得及伸展,驟然間,只聽“嗡——”的錚鳴一聲,利刃出鞘,寒光乍現。劍刃在月華中凝聚刺目的白光,在夜幕中飛舞翻轉,緊接著是數道長劍穿透皮膚的聲音,殘忍刺耳。

一切都發生在霎那間。

他甚至沒有聽到一聲慘叫,眾人便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感覺到臉上的溫熱,他伸手撫上,知曉是這些人的血。

他微微怔然一瞬,看向造成一切的源頭。

——師晚憐依舊立在他身側,處變不驚,仿佛只是一個靜立一旁的旁觀者。只有她手中染血的劍,劍尖滴落著猩紅的血珠,昭示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她旁若無人般地擦拭著長劍,立於濃稠絕望的血泊中央,暗紅色衣擺迎風滾動,獵獵作響,好似與那蜿蜒的血泊融合一體。

夜九淵輕聲開口:“你……”

師晚憐掀起眼簾,魅惑的眼尾,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他們該死。”

夜九淵怔凝須臾,倏爾輕笑:“一個咒訣的事,何必如此麻煩。”

“他們該死。”師晚憐重覆了一遍,垂眸睥睨著血泊中的屍|體,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隨後緩擡右腳,踩在那留有餘溫的屍身之上。

“非我親手所殺,不足解恨。”

想到什麽,她又緩緩擡眼,摩挲著手中的長劍,看向夜九淵:“況且……就算他們無錯,我親手殺了他們,亦是愉悅萬分。”

師晚憐凝睇良久,面上笑意未減,勾扯出一絲輕蔑。

夜九淵定定地看著她,忽覺遍體生寒。

夜殿:念個咒訣,他們就得死。

師晚憐:我不,我就喜歡自己動手。

夜殿:你怎麽比我還變態?

師晚憐:。

文中人物語言不代表作者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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