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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徐徐移身，目光再次遙遙望向師晚憐：“兄長什麽也不問，就這般斷定，未免太過草率了。”
“以我對晚憐仙子的了解，她絕非勾結妖魔之人。”
嗓音清磁，字字明晰。
長澤不以為然：“以你對她的了解？帝清，你怕是沈湎於風花雪月，兒女情長，早已不辨是非了吧？！”
在眾人面前被這般無理呵斥，換作他人，恐怕早已怒火中燒，但是帝清顯然並非常人。
他依舊雪衣清冷，竟這般無視了長澤的話，看著師晚憐，嘴角輕輕彎起：“晚憐，真相絕對並非如此，你告訴我，我相信你。”
他孤自一人，擋住身後的天兵天將，朝她伸出手：“過來。”
長澤已然動怒：“楞在原地做什麽，快上前拿下她！”
這長澤雖身為天界大殿下，可是眾人心裏門兒清，天帝天後對帝清更是青眼有加，權勢更甚長澤。
——這位殿下，他們可惹不起。
於是，一眾人面面相覷了半晌，竟無一人敢貿然上前。
長澤咬牙切齒，額間青筋暴起，正欲發作。驀地，師晚憐懷中的龍鱗映照著清寒月光，刺過他的眼中。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心中燃起的怒火驟然熄滅。
自從那一日，師晚憐誤打誤撞闖入九凝殿，看清她懷中的冰藍龍鱗，長澤便對她的身世隱隱已有猜測，更知曉她能帶來的摧毀三界的風險。
而自己這位天賦異稟的二弟，似乎對她格外不同。於是，他便隱瞞了她身世的線索，這些時日放任她於帝清的關系愈來愈近，好讓帝清分心。
但倘若她真的就是夜族苦苦等待的人，留下來也只會後患無窮。借此機會，他自然是要除去她，免得日後禍害蒼生。
可是現下帝清堅決相信她，事情又變得不一樣了。
若全天下都知曉，這位清風明月般的二殿下，拼盡全力去護住一個勾結夜族的妖女……
長澤擡眸，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的二位。
聽到帝清的這番話，師晚憐心中的巨石落了下來。她自夜九淵的身側，怯怯起身邁步，目光漸漸盛滿勇氣。
她踏過紅蓮，一步一步，走向他。
“師晚憐。”夜九淵忽而在身後輕聲喚道。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夾雜著幾分破碎與心疼：“天界這麽多人都不肯相信你，即使帝清相信，你回去怕也是有口難辯。不如……來到本座身邊。”
來到我身邊，起碼，我此生都不會拿劍對著你。
只要你願意。
月光下，涼風中，他就這般孤身立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衣袂紛飛的背影。
他等了須臾，等了良久。時間在這一刻已經不再明晰。
可是沒有回應，只有曠野的晚風蕭瑟而來，餘光空盈。
師晚憐當然聽到了他的話，卻只覺得荒謬而諷刺。
——一個嗜血的妖魔，竟對她伸出手。
這一生，哪怕僅有分毫的希望，哪怕僅剩一絲光亮，她也絕不會與妖魔為伍。更何況，夜九淵這般希冀她留在夜族，怕也是別有用心。
漫長的等待中，夜九淵實在難以忍受煎熬。不知錯了哪根筋，他竟邁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師晚憐，停下來，留在本座身邊。”
在凡間，他作為“顧晏”，曾和她有過那麽多親近溫存的時光。她護過他，怕他受傷，為他求情。
可是現在……出乎他意料地，師晚憐下意識地將衣袖從他手中抽出，視他為唯恐避之不及的惡魔。她回眸望了他一眼，目光疑惑，還浸染著幾分驚愕與恐懼。
——她在怕他。
夜九淵蒼白的手，就這般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再無動靜。
師晚憐不知他為何如此，忙望向了帝清，提起裙擺，玄色的裊裊身影踉蹌著跑向他。
她將方才的無措、驚慌遠遠地拋在身後，撲入帝清的懷中，不管不顧地抓住他雪色的衣袖，宛如絕望之人抓住唯一的生機。
帝清心口一疼，伸手回抱住她，輕聲安撫道：“會沒事的，相信我。”
師晚憐喉間哽咽，不住地點頭。
在他們的對立面，夜九淵就這般望著二人相擁，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直到指節泛白，覆又松開。最後，竟是自嘲般地笑了。
他竟傻到以為師晚憐會選擇自己。
木葉蕭瑟，夜色如墨，周圍的景色黯了又黯。
玄色的廣袖一揮，他就這般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中，無數肆意盛放的紅蓮隨之雕謝，歸於無邊塵埃。
帝清眸光一凜，望著那片虛無，眸中仿佛飄著風雪。
回到天界，師晚憐將自己尋找身世、找夜皇子占星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帝清和長澤。
帝清聽她提起過多次自己的身世，又知曉她的為人，對此並無疑問。
可是長澤不依不饒：“沒有足夠的證據，僅憑一面之詞，如何斷定她並非細作？”
帝清語氣嚴肅：“但沒有充足的證據，又如何斷定她就是細作呢？”
長澤冷笑著：“那你打算如何？”
“還請兄長暫且保密，寬以時日，我會親自去查，給兄長一個可信的答覆。”帝清道。
事情比較棘手，還是保住師晚憐為先。他想。
長澤微微偏頭，似有思忖。
半晌後，他的神色終於緩了下來，松了口：“行，我給你這次機會。我會讓那些天兵守口如瓶，只是還望二弟你不要忘了今日的話，若查不出來，那本座只能嚴處了。”
“多謝兄長。”
話音落下，長澤淡淡地瞥了師晚憐一眼，旋即率著一眾天兵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師晚憐咬緊下唇，心中沒來由地頗有些不安。
帝清送她回到枕月閣，看透她的神色，目光深深，伸手覆上她的肩：“你先回去休息，不必擔憂，相信我。”
他自會想盡辦法的。
見他目光堅定，師晚憐心中倒是安定了許多。她看著帝清，輕輕頷首。
這夜，帝清在殿內思慮良多，並無睡意。翌日清晨，天還未亮，他便已然起身了。
他穿好外衣，掌中摩挲著那件要送給師晚憐的玉環，眼睫低垂，憂慮沈沈。
他原本打算在月圓這夜送給她，表明自己未說出口的心意，未曾想到月夜淒寒，他沒有等到師晚憐的到來，卻等來了她如今的性命之危。
而這枚玉環，不知何時才能有機會送出去了。
他又開始想昨夜的事情。
他曾看見師晚憐走向神山，因此順著路找到了她的蹤跡。可是昨日盛會，長澤事務頗多，應一整日都在神殿忙著招待，何時知曉師晚憐的蹤跡，還帶兵而去？
況且……他似乎本應極盡所能地除去師晚憐，為何最後忽而松了口？
帝清驀地想到了什麽，面色漸漸蒼白。他緊攥雙拳，幾乎是沖出了上清殿。
伴隨著劇烈急促的呼吸，他來到了枕月閣。怪異的是，天色尚黑著，這裏的殿門已經大開。
他驚惶地走入殿內，一聲聲急切地呼喚著：“晚憐，晚憐……”
整個枕月閣都透著沈沈的死寂。
空無一人。
帝清僵在原地，層層恐懼和不安幾近噴湧，將他整個人緊緊裹挾。在空曠的大殿內，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聲。
鬼界夜族。
黑黢黢的殿內，夜九淵依舊懶散地斜臥著，只是這次，他睜著雙眼望向面前的虛無，似是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有想。
上次的男子立在他身前，忍了又忍，終是難以抑制：“殿下，你平日偽裝九臨接近她，若要帶走她，是有很多機會的。尤其是這次占星，她既已主動來到你面前，帶她走簡直輕而易舉，你到底在顧慮什麽？”
聞言，夜九淵瞳仁微動，眸子裏有了微妙的變化。
顧慮？是啊，他到底在顧慮什麽呢？
身為鬼界橫空出世的天之驕子，他雷厲風行，做事從不心慈手軟，何曾有過顧慮？
他是在怕。
他怕強行把她帶到夜族，她會知曉自己的身份，知曉從前一次又一次的騙局，她會以為自己完全是在利用她。
昔日情誼，一朝反目。
他怕她恨他。
所以那天作為交換，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到鬼界跟隨他，他問她，你願意麽？
無論是為了身世也好，有口難辯不得已也罷，哪怕沒有一絲一毫關於他，他只是希望，師晚憐最後決定來夜族，是自己願意的。
她遲早會知道一切真相，知道他接近她真正的目的。那至少在那天來臨之際，她不至於那麽恨他。
可是那日，她就這般決絕地轉身，投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連一個回應都不曾給他。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摸著自己酸澀的心臟，夜九淵才終於承認——
他心動了。
對一個自己此生最不該心動的人。
他呼吸一滯，收回思緒，淡淡地看向男子，聲音微冷：“你想的太多了。”
男子似是早已看穿：“殿下，我早已提醒過您，倘若她就是血池花命主，那麽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您最不該愛上的人。”
夜九淵目光漸漸暗淡下去，未曾回答。
男子嘆了一口氣，勸說道：“殿下，旁觀者清。我只是想提醒你，為了我們的計劃，你必須將她完全割舍。因為無論你情不情願，你勢必有一天，會傷透她的心。”
“我怕到那個時候的你，會恨死自己。”
又是良久的沈默。
男子看得出來，夜九淵的唇色已微微泛白。
“別說了。”他忽而輕聲道。
男子眉間一皺，卻沒有停下：“恕在下冒昧。我還是要奉勸殿下一句，我們都是冷絕無情、心有大志之人，那些小情小義，不該阻礙我們的野心。”
頓了頓，他看向夜九淵的目光忽而銳利幾分：“殿下，不要忘記您的母親是怎麽死的——”
帝清：怎麽總有人要害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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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長澤淡淡地瞥了師晚憐一眼，旋即率著一眾天兵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師晚憐咬緊下唇，心中沒來由地頗有些不安。
帝清送她回到枕月閣，看透她的神色，目光深深，伸手覆上她的肩：“你先回去休息，不必擔憂，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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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鬼界橫空出世的天之驕子，他雷厲風行，做事從不心慈手軟，何曾有過顧慮？
他是在怕。
他怕強行把她帶到夜族，她會知曉自己的身份，知曉從前一次又一次的騙局，她會以為自己完全是在利用她。
昔日情誼，一朝反目。
他怕她恨他。
所以那天作為交換，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到鬼界跟隨他，他問她，你願意麽？
無論是為了身世也好，有口難辯不得已也罷，哪怕沒有一絲一毫關於他，他只是希望，師晚憐最後決定來夜族，是自己願意的。
她遲早會知道一切真相，知道他接近她真正的目的。那至少在那天來臨之際，她不至於那麽恨他。
可是那日，她就這般決絕地轉身，投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連一個回應都不曾給他。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摸著自己酸澀的心臟，夜九淵才終於承認——
他心動了。
對一個自己此生最不該心動的人。
他呼吸一滯，收回思緒，淡淡地看向男子，聲音微冷：“你想的太多了。”
男子似是早已看穿：“殿下，我早已提醒過您，倘若她就是血池花命主，那麽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您最不該愛上的人。”
夜九淵目光漸漸暗淡下去，未曾回答。
男子嘆了一口氣，勸說道：“殿下，旁觀者清。我只是想提醒你，為了我們的計劃，你必須將她完全割舍。因為無論你情不情願，你勢必有一天，會傷透她的心。”
“我怕到那個時候的你，會恨死自己。”
又是良久的沈默。
男子看得出來，夜九淵的唇色已微微泛白。
“別說了。”他忽而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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