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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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夜色淒寒。祁頌褪下外衣，輕擱在一旁的木架上。
神色慵慵懨懨，目光不經意間往窗外一瞥，忽而一頓。
——支摘窗的深檀色邊圍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頁信箋，被人細心地用木塊壓住一角。未壓的紙箋迎著晚風，輕輕撲簌。
祁頌緩步走上前來，眸色漆深，右手輕擡，將那頁信箋拿起，只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頁簪花小楷。
在文華閣為長樂公主授習詩書那麽多時日，他自是認得的。
這是她親筆所書。
他素來沈穩的一顆心臟，沒來由地驟然狂跳起來。
他的指腹反覆摩挲著信箋，感受著木頁粗糙的質感，仔細地閱讀信上的內容。
她說，自己被迫來大齊和親，嫁給顧晏，實乃身不由己。如今兩國對戰，百姓枉死，她心難安。
她說，與君相知相識，素難忘懷，如今相隔兩地，日月長相望，卻宛轉不離心。她心中所念，唯君而已。
末了，小楷的字色愈發黑沈，好似下了極重的筆力，一筆一劃寫出最後的字句。
——三日之後，傍晚之時，願與君城郊長亭相見，告之所有真相，一釋恩怨。
祁頌鳳眸微瞇，許久沒有動作。
半晌之後，他將信箋緊緊攥在手中，蒼白的手心洇出一層薄汗，幾乎浸透了薄薄的信箋。
他在窗前緊了緊衣衫，不知是不是夜風太寒的緣故，渾身都止不住地發著顫。
三日後，兩軍仍在城前作戰，不止不休。沈重的鐵騎聲和兵刃交接聲相互交雜，像一聲銳利的尖叫一般貫穿了這段歲月。
在這尖叫聲減弱中，黃昏終是來臨了。
天邊殘日漸漸西墜，暮色好似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攜帶者無數死去的英魂，在靜止中慢慢沈澱。
師晚憐估摸著時間，將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衣袖中，穩住呼吸，準備赴約。
顧晏這幾日細心地留意著她的舉動，見狀上前來，不經意般地問道：
“公主，你這是要去哪啊？”
師晚憐全身都像一根緊繃的弦，聽到有人喚她，渾身一顫，而後回眸笑了笑：
“無事。只是近來心事繁雜，我想到那邊散散心。”
顧晏嘴角勾出一抹淺笑，試探道：“不如我陪公主一起吧。”
師晚憐看著他，眼睫輕顫。
她此去赴約，是為助他們拿到城防圖，但歸根結底，是為了帝清的歷劫。
她覺得自己欠顧晏良多，此事兇險，她不想再讓他牽扯其中。
更何況，若是他跟去了，生出變數，攪亂歷劫，一切就麻煩了。
這般想著，師晚憐微蹙眉頭，為難地回絕道：
“不了……顧少煊，這次，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晏直直地盯著她，眼神敏銳如鷹隼，好像能將她看穿一般。
將她看得心臟一懸，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裳。
她本以為顧晏會追根究底，不料他盯了她須臾，卻淡淡收回了目光，語氣輕散：
“也好。那公主小心些。”
師晚憐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她如同虎口脫險一般，忙聲向他道別，而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顧晏則停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漸漸模糊不清。
他的臉色漸漸褪去了那股子溫和，仿佛籠罩上一層寒霜。
微頓須臾，正欲邁步悄悄跟上去，卻被忽然湧上來的一群士兵圍住。
顧晏輕嘖一聲，似是不耐，卻聽士兵哭著說道：
“少將軍，不好了，老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如今前線缺少將領統協，大將軍下令，請您速速過去！”
他們如同潮水一般將顧晏緊緊包圍，裹挾，根本找不出一點空隙。
他心裏也知道，此時拒絕，根本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
斟酌著，他便應了聲：“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下意識地往師晚憐離去的方向望了望，不知何時，那個清麗的身影已消失在天邊，不見蹤跡。
左右戰爭前線就在城門下，她去城郊，距離也不遠。一旦生變，他應當還是能趕過去的。
顧晏斂下雙眸，這樣想著。
傍晚，城郊長亭處。
清雪漫天。
青山遠黛，近水含煙。小雪如輕絮般暈開在山水之間，模糊了水天邊緣。
想來，她與旁人的大婚，為旁人求情，如今，為旁人設計他，無一不是在雪日。
碎瓊亂玉千裏無盡，好似將凡間的一切悲歡離合都盡數埋葬。
師晚憐看著長亭內的雪色身影，身形似有躊躇，可是懷中的玉墜比雪還冰涼，徹骨的冷意不斷地警醒著她。
玉辭舟傳聲道：“仙子，凡間歷劫，不過是大夢一場。你須得狠下心來。”
師晚憐顫聲道：“我明白。”
過了這日，凡間種種便如雲煙。一切都終將被湮滅。
師晚憐將匕首反手攥在袖子中，徐徐邁步走了過去。
清雪落得突然，她並未帶傘。走入長亭內，她的碎發微微淩亂，發間沾帶著些許雪粒，又漸而融化、粘連。
平添了幾分傾城之色。
祁頌轉過身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鼻息一窒，嗓音沙啞：“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師晚憐道。
寒風瑟瑟，裹挾著雪花側湧過來，祁頌的眼睫上頓時沾滿了雪粒，襯得眸色更加漆黑。
師晚憐正欲開口，卻見他斂下鳳眸，薄唇翕合。
“公主信上所寫，都是假的吧。”
師晚憐猛地擡眸，眼皮亂跳，半晌說不出話。
祁頌朝她緩步逼近，雪衣飄揚，徐徐補充道：
“你寫你愛我，念我，寫所謂宛轉不離心，自然都是騙我的。”
他……他竟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那他為何還要孤身赴約呢？
祁頌鳳眸冷冷地盯著她，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緩緩蕩出一抹寒涼如雪的笑。
“葉清絮，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覺得我這般的人，能一直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間？”
“我……”師晚憐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步步緊逼，她便只能步步後退，任由他身上清寒的氣息洶湧襲來，浸染到她的身上。
祁頌笑著笑著，眼眶卻漸漸濕潤，一片薄薄的緋紅色在眼尾暈開。
“你知道麽，在看到信的那一刻，我有多麽悲慟，多麽憤怒麽？”
“你為了自己的目的，接連不斷地利用我。你明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卻連這一點愛都不肯放過，利用我對你的感情來設局……”
“可我……可我還是來了，我就是想聽聽，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你隨口一言，我便什麽都願意去做了。可你呢……”
末了，眸光刺痛，眼神中有飽滿的情感在洶湧著，沸騰著。
“葉清絮……你的心是鐵做的麽？！”
師晚憐腳步一頓，後背緊緊抵在在身後的木柱上，冰冷的柱子硌得她肌膚發疼。
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的身量淵渟岳峙一般，氣息冷冽，這般逼退著她，仿佛有無形的東西重重地傾壓在她身上一般。
她看著祁頌，看著漱玉清雪般的二殿下帝清，一遍遍指著自己的心臟，逼問著她。
眼眶通紅如血。
她不住地搖著頭，情緒一時難以平靜：“不……不是的……”
祁頌深吸一口氣，眼底悲傷層層上湧：“那你告訴我，葉清絮，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又或許說……我不該叫你葉清絮吧。”
師晚憐心臟再次高懸。
他又是何時知道的？！
祁頌自顧自地說道：“從一開始，我便看出來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再極力扮演，朝夕相處之人，又如何看不出破綻？”
停頓一瞬，接著道：“你知道麽，我此生悲苦的開始，便是愛上了你。”
“……而不是葉清絮。”
師晚憐只覺心底的洪水如同開了閘一般，不斷沖上來，要將她沈沈淹沒，無法呼吸。
他……他愛的從來都不是葉清絮……
是她師晚憐啊……
是她自己啊……
師晚憐闔眸，悲哀地想著。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麽辦法呢？
若他無法完成歷劫，便只能魂飛魄散。
若要他功德圓滿，便只能在此地血濺四方。
含著對她的恨意而死。
一切都走到了窮途末路，毫無轉圜之機。
她沒得選。
她擡起一雙婆娑的淚眼，倔強道：“那又如何呢？我是誰，重要麽？你只需明白……”
一字一頓：“我，從未愛過你。”
祁頌的面上有兩行清淚流淌而下，落在她的手背上，萬分滾燙。
他喉結滾動著，半晌後才吐出幾個字，沾帶著沈沈的嘆息：
“好……好的很。”
他擡眸定定地看著她，哽咽著問道：“那你此番前來，究竟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師晚憐偏頭含笑，眼尾卻溢出淚水：“我想要什麽，你都會給我麽？”
祁頌偏頭望著她，不答。
二人的距離是這般近，衣料相互摩擦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玉墜冰涼。
時機到了。
她不能回頭。
師晚憐顫抖著攥住衣袖中的匕首，道：“你湊近些，我告訴你，告訴你所有真相。”
祁頌盯著她，猶疑地摩挲著指節，終是又稍稍湊近了些。
他總是這般信任她的。
哪怕他無比清楚，她是在欺騙他。
祁頌眼眸微動，正要說些什麽。可是下一秒，他的雙眸驀地放大，瞳孔驟縮，神情漸漸凝固，唇色蒼白如雪。
他緩緩垂眸，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神情間盡是不可置信。
——她手持利刃，直直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血花四濺。
毫不留情。那般心狠。
她竟真的，能對他下了殺手。
他薄唇如刃，輕聲問道：“為什麽……？！”
師晚憐從他的衣衫間抽出城防圖，道：“為了拿到地圖，為了攻破你的國家……”
“從始至終，只是利用而已。”
祁頌不甘心般，不住地搖著頭，淚珠大滴大滴地往下墜。
劇烈的疼痛貫穿了他。太痛太痛了，痛入骨髓，痛入靈魂，痛得他意識恍惚，魂魄往下墜落。
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猙獰的血跡染紅了他的白衣。
血跡蔓延，染紅了原本純白幹凈的雪地。
他就這般倒下，宛如落入血泊的神祇，望著師晚憐的方向，低聲喃喃：
“可我……還愛……”
剩下的話，就這般吹散在風中，不會再有人聽見了。
抱抱我的晚憐女鵝和帝清寶貝
歷劫副本馬上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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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頌緩步走上前來，眸色漆深，右手輕擡，將那頁信箋拿起，只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頁簪花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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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親筆所書。
他素來沈穩的一顆心臟，沒來由地驟然狂跳起來。
他的指腹反覆摩挲著信箋，感受著木頁粗糙的質感，仔細地閱讀信上的內容。
她說，自己被迫來大齊和親，嫁給顧晏，實乃身不由己。如今兩國對戰，百姓枉死，她心難安。
她說，與君相知相識，素難忘懷，如今相隔兩地，日月長相望，卻宛轉不離心。她心中所念，唯君而已。
末了，小楷的字色愈發黑沈，好似下了極重的筆力，一筆一劃寫出最後的字句。
——三日之後，傍晚之時，願與君城郊長亭相見，告之所有真相，一釋恩怨。
祁頌鳳眸微瞇，許久沒有動作。
半晌之後，他將信箋緊緊攥在手中，蒼白的手心洇出一層薄汗，幾乎浸透了薄薄的信箋。
他在窗前緊了緊衣衫，不知是不是夜風太寒的緣故，渾身都止不住地發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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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尖叫聲減弱中，黃昏終是來臨了。
天邊殘日漸漸西墜，暮色好似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攜帶者無數死去的英魂，在靜止中慢慢沈澱。
師晚憐估摸著時間，將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衣袖中，穩住呼吸，準備赴約。
顧晏這幾日細心地留意著她的舉動，見狀上前來，不經意般地問道：
“公主，你這是要去哪啊？”
師晚憐全身都像一根緊繃的弦，聽到有人喚她，渾身一顫，而後回眸笑了笑：
“無事。只是近來心事繁雜，我想到那邊散散心。”
顧晏嘴角勾出一抹淺笑，試探道：“不如我陪公主一起吧。”
師晚憐看著他，眼睫輕顫。
她此去赴約，是為助他們拿到城防圖，但歸根結底，是為了帝清的歷劫。
她覺得自己欠顧晏良多，此事兇險，她不想再讓他牽扯其中。
更何況，若是他跟去了，生出變數，攪亂歷劫，一切就麻煩了。
這般想著，師晚憐微蹙眉頭，為難地回絕道：
“不了……顧少煊，這次，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晏直直地盯著她，眼神敏銳如鷹隼，好像能將她看穿一般。
將她看得心臟一懸，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裳。
她本以為顧晏會追根究底，不料他盯了她須臾，卻淡淡收回了目光，語氣輕散：
“也好。那公主小心些。”
師晚憐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她如同虎口脫險一般，忙聲向他道別，而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顧晏則停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漸漸模糊不清。
他的臉色漸漸褪去了那股子溫和，仿佛籠罩上一層寒霜。
微頓須臾，正欲邁步悄悄跟上去，卻被忽然湧上來的一群士兵圍住。
顧晏輕嘖一聲，似是不耐，卻聽士兵哭著說道：
“少將軍，不好了，老將軍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如今前線缺少將領統協，大將軍下令，請您速速過去！”
他們如同潮水一般將顧晏緊緊包圍，裹挾，根本找不出一點空隙。
他心裏也知道，此時拒絕，根本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
斟酌著，他便應了聲：“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下意識地往師晚憐離去的方向望了望，不知何時，那個清麗的身影已消失在天邊，不見蹤跡。
左右戰爭前線就在城門下，她去城郊，距離也不遠。一旦生變，他應當還是能趕過去的。
顧晏斂下雙眸，這樣想著。
傍晚，城郊長亭處。
清雪漫天。
青山遠黛，近水含煙。小雪如輕絮般暈開在山水之間，模糊了水天邊緣。
想來，她與旁人的大婚，為旁人求情，如今，為旁人設計他，無一不是在雪日。
碎瓊亂玉千裏無盡，好似將凡間的一切悲歡離合都盡數埋葬。
師晚憐看著長亭內的雪色身影，身形似有躊躇，可是懷中的玉墜比雪還冰涼，徹骨的冷意不斷地警醒著她。
玉辭舟傳聲道：“仙子，凡間歷劫，不過是大夢一場。你須得狠下心來。”
師晚憐顫聲道：“我明白。”
過了這日，凡間種種便如雲煙。一切都終將被湮滅。
師晚憐將匕首反手攥在袖子中，徐徐邁步走了過去。
清雪落得突然，她並未帶傘。走入長亭內，她的碎發微微淩亂，發間沾帶著些許雪粒，又漸而融化、粘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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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頌轉過身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鼻息一窒，嗓音沙啞：“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師晚憐道。
寒風瑟瑟，裹挾著雪花側湧過來，祁頌的眼睫上頓時沾滿了雪粒，襯得眸色更加漆黑。
師晚憐正欲開口，卻見他斂下鳳眸，薄唇翕合。
“公主信上所寫，都是假的吧。”
師晚憐猛地擡眸，眼皮亂跳，半晌說不出話。
祁頌朝她緩步逼近，雪衣飄揚，徐徐補充道：
“你寫你愛我，念我，寫所謂宛轉不離心，自然都是騙我的。”
他……他竟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那他為何還要孤身赴約呢？
祁頌鳳眸冷冷地盯著她，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緩緩蕩出一抹寒涼如雪的笑。
“葉清絮，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覺得我這般的人，能一直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間？”
“我……”師晚憐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步步緊逼，她便只能步步後退，任由他身上清寒的氣息洶湧襲來，浸染到她的身上。
祁頌笑著笑著，眼眶卻漸漸濕潤，一片薄薄的緋紅色在眼尾暈開。
“你知道麽，在看到信的那一刻，我有多麽悲慟，多麽憤怒麽？”
“你為了自己的目的，接連不斷地利用我。你明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卻連這一點愛都不肯放過，利用我對你的感情來設局……”
“可我……可我還是來了，我就是想聽聽，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你隨口一言，我便什麽都願意去做了。可你呢……”
末了，眸光刺痛，眼神中有飽滿的情感在洶湧著，沸騰著。
“葉清絮……你的心是鐵做的麽？！”
師晚憐腳步一頓，後背緊緊抵在在身後的木柱上，冰冷的柱子硌得她肌膚發疼。
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的身量淵渟岳峙一般，氣息冷冽，這般逼退著她，仿佛有無形的東西重重地傾壓在她身上一般。
她看著祁頌，看著漱玉清雪般的二殿下帝清，一遍遍指著自己的心臟，逼問著她。
眼眶通紅如血。
她不住地搖著頭，情緒一時難以平靜：“不……不是的……”
祁頌深吸一口氣，眼底悲傷層層上湧：“那你告訴我，葉清絮，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又或許說……我不該叫你葉清絮吧。”
師晚憐心臟再次高懸。
他又是何時知道的？！
祁頌自顧自地說道：“從一開始，我便看出來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再極力扮演，朝夕相處之人，又如何看不出破綻？”
停頓一瞬，接著道：“你知道麽，我此生悲苦的開始，便是愛上了你。”
“……而不是葉清絮。”
師晚憐只覺心底的洪水如同開了閘一般，不斷沖上來，要將她沈沈淹沒，無法呼吸。
他……他愛的從來都不是葉清絮……
是她師晚憐啊……
是她自己啊……
師晚憐闔眸，悲哀地想著。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麽辦法呢？
若他無法完成歷劫，便只能魂飛魄散。
若要他功德圓滿，便只能在此地血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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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走到了窮途末路，毫無轉圜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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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一雙婆娑的淚眼，倔強道：“那又如何呢？我是誰，重要麽？你只需明白……”
一字一頓：“我，從未愛過你。”
祁頌的面上有兩行清淚流淌而下，落在她的手背上，萬分滾燙。
他喉結滾動著，半晌後才吐出幾個字，沾帶著沈沈的嘆息：
“好……好的很。”
他擡眸定定地看著她，哽咽著問道：“那你此番前來，究竟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師晚憐偏頭含笑，眼尾卻溢出淚水：“我想要什麽，你都會給我麽？”
祁頌偏頭望著她，不答。
二人的距離是這般近，衣料相互摩擦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玉墜冰涼。
時機到了。
她不能回頭。
師晚憐顫抖著攥住衣袖中的匕首，道：“你湊近些，我告訴你，告訴你所有真相。”
祁頌盯著她，猶疑地摩挲著指節，終是又稍稍湊近了些。
他總是這般信任她的。
哪怕他無比清楚，她是在欺騙他。
祁頌眼眸微動，正要說些什麽。可是下一秒，他的雙眸驀地放大，瞳孔驟縮，神情漸漸凝固，唇色蒼白如雪。
他緩緩垂眸，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神情間盡是不可置信。
——她手持利刃，直直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血花四濺。
毫不留情。那般心狠。
她竟真的，能對他下了殺手。
他薄唇如刃，輕聲問道：“為什麽……？！”
師晚憐從他的衣衫間抽出城防圖，道：“為了拿到地圖，為了攻破你的國家……”
“從始至終，只是利用而已。”
祁頌不甘心般，不住地搖著頭，淚珠大滴大滴地往下墜。
劇烈的疼痛貫穿了他。太痛太痛了，痛入骨髓，痛入靈魂，痛得他意識恍惚，魂魄往下墜落。
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猙獰的血跡染紅了他的白衣。
血跡蔓延，染紅了原本純白幹凈的雪地。
他就這般倒下，宛如落入血泊的神祇，望著師晚憐的方向，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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