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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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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情人

深夜,夜赫坐在醫務室的辦公桌前,指尖撫弄著窗臺上的綠蘿。

他神色淡淡,修長的手指緩緩撕開咖啡粉的袋子,倒在白色的杯中。

開水的咕嚕聲響起,他背對著門,用熱水將咖啡化開。

他微微側身取勺子攪拌,光滑的玻璃門上倒映著一人身影。

閃電劃過天空,映亮來人的瞳孔。

“真是難為你了,還專門來找我。”夜赫淡笑,咖啡杯放在桌上。

他雙手插進口袋,擡眸便見燈下雨絲如弦,輕敲窗戶。

“你可真是一個高端的獵人。”杜恒冷著眉眼,淡淡道,“你跟蹤薛陽和阮錦星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只是擔心他們出事。”

“呵,出事?”杜恒找來一張椅子坐下,加重語氣道,“你知道崔向陽自殺的原因,你心虛!”

“我沒有做錯事情!”

“你知道淩晨五點,天臺,高樓的天井,你甚至也知道啟明星!”杜恒壓抑著怒氣,“這些旁人不理解的舉動,你都會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夜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神色冷淡。

雷聲滾滾,窗外的樹枝在風雨中劇烈抖動,杜恒深吸一口氣道:“我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麽,但是我覺得你非常清楚,薛陽他口口聲聲要的真相你都知道!”

“我是清楚,但我沒覺得隱瞞和置之不理有什麽錯。”

“你是承認你根本沒有給崔向陽治療了是嗎?”

“我對他的開導從未停止,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現實!”

杜恒靠在椅背上,眼睛看向別處,不信任道:“你大可以繼續欺騙。”

“我只是不想撕開傷口,為了他我已經很努力地放下了。”

“你根本沒有!”

夜赫一笑,面前的這個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卻好像如知道真相一般再次拷問他的良心。

真是有趣。

總要有什麽依據吧?

“你……知道我那天晚上給崔向陽送藥。”夜赫試探道。

杜恒沒有否認,而是繼續攻擊:“你僅僅只是送藥嗎?”

“我在開導他。”

杜恒閉眼,道:“啟明星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這跨越的太大了。”夜赫笑笑,“你是在模仿警匪片的拷問片段嗎?”

“淩晨五點是固定時間,還是3月20日淩晨五點是重要日期?”

“你想它是什麽它就是什麽。”

兩人的語氣越來越強勢,誰也不讓誰。

屋外的雨聲雷聲如奏鳴曲進入高潮。

“某年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很多事情!”

杜恒猛地起身,微喘著氣,眼底閃爍著怒火,不耐道:“你能不能說出一句實話!”

“我說的不是假話!”

“你在跟我拉鋸,有意思嗎!”杜恒不甘地攥緊拳頭,額頭青筋暴起“你對薛陽到底是蓄意傷害還是保護?”

“保護。”

“你……”杜恒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一道聲音接上,“你去崔向陽家裏到底是幹什麽!”

杜恒偏頭,薛陽撐著一把傘走進來,身上被雨水差不多浸濕的褶皺衣服,他趕來得匆忙,臉頰上的雨水和汗水混為一體。

夜赫失笑,略微壓抑道:“你這都知道了。”

“你實話告訴我。”

“可你知不知道去的人不止是我,還有其他醫生?”夜赫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蒼白的薛陽,“我有錄音,凡是專業的醫師都能為我作證我一定是在治療他,是他自己在治療的過程中承受不住過往的壓力才有了自殺傾向。”

“你這是誘導他自殺!”杜恒咬牙道。

“不,警方既然能將我放出來,那麽我便不構成這種犯罪。”夜赫雙手一攤,從頭到尾的沈著讓兩人汗顏。

薛陽的氣勢被他一句話削減,耐下性子道:“夜醫生,你有我非常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我請你告訴我,關於他的事情。”

方才激烈爭吵的醫務室陷入詭異的沈寂,夜赫坐在電腦前處理工作,聞言,許久才道:“我說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薛陽坐在椅子上,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雨水,眼神沈了沈,然後問:“你曾經說過,我的這副樣子很像一個病例……而你口中的那個病例,就是崔向陽,是嗎?”

夜赫敲擊鍵盤的手一頓,然後放在桌上,神色突然變成令人陌生的沈郁壓抑,他回答道:“是的。你怎麽知道?”

薛陽將雨傘放在地上,道:“因為我以前沒有恐高癥,但是我卻能在站在天井上方時感受到那種旋轉感覺,就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樣。”

“你很聰明。但那其實是幻覺。”

“那崔向陽的恐高癥也是幻覺。”

夜赫的臉色更沈,點點頭,然後道:“我管它叫天臺幻境,目睹過親人朋友墜樓後,一部分人會出現幻覺且大部分是在死亡的地方,這幻覺或者夢境會出現一段時間。等你真的釋然以後便不會再受到煩擾,幻境也可能消失。”

“你怎麽知道會消失?”薛陽問道,心裏的懷疑更甚,“崔向陽的幻境不可能消失了。”

夜赫輕扯嘴角,解釋道:“應該不叫釋然,而是一定程度上的接受現實。我通常是這麽形容它的:當天臺幻境出現的時候,有人在期待逝去的人歸來。”

杜恒和薛陽的神色一怔,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的冰冷都消退許多。

雨聲再次成為周圍聲音的主唱,薛陽看向窗外,可夜裏啟明星被遮擋,天臺幻境也沒有出現。

他收回目光,緩慢道:“墜樓的人是你很重要的人。”

夜赫不語,拿起鉛筆在一張紙上勾勒著卡片上娃娃的輪廓。

那天夜赫拿起剪刀,似乎也是在準備賀卡。

他真的對崔向陽充滿惡意嗎?

薛陽動搖了。

短暫的沈默後,他繼續道:“那也是崔向陽很重要的人。”

聞言,夜赫手中的筆被生生折斷,他像是聽見什麽諷刺的事情一般,冷笑兩聲。

杜恒感覺到不對,拉著薛陽後退兩步。

夜赫擡眸,眼睛瞬間變得通紅,折斷的鉛筆被他扔開,整個人帶上極盛的怨氣,嘶啞開口道:“他就是個懦夫!”

聲音被他拔高到先前的好幾倍,震得薛陽的耳朵都在隱隱作痛,他錯愕地看向突然發怒的朝這邊走來的夜赫,不由自主地後退。

“徹徹底底的懦夫!”

夜赫的咆哮讓薛陽發楞,聽見“懦夫”這個詞,他感覺熟悉且厭惡。

崔向陽說過,夢裏的自己也這麽厭棄過自己,現在夜赫又如此說,薛陽頓時感覺自己的全身在控制不住地發顫,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

“崔向陽他不是懦夫!”薛陽的胸口劇烈起伏,“你口口聲聲說要治療他卻在不停地詆毀他!”

“我受夠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我還不是為了……”

夜赫的話被他自己吞了回去,一雙眼圓瞪,臉龐因為盛怒而發紅。

“為了什麽?”杜恒冷聲問。

“與你們無關!”

“他不是懦夫,沒有人能隨便指責別人是懦夫……”薛陽口中念念有詞,思緒卻早就飄到了過去。

半年前,喧鬧的演播廳,坐滿了高一的學生。

崔向陽站在臺中央,笑著沖所有人打招呼。

光線朦朧,彩帶飄舞,一切似乎不太真實,知道崔向陽的聲音響起。

“歡迎我們高一學弟學妹的捧場,接下來讓我們進入我們本次活動的主題:成長的煩惱。”

“在這之前,我們已經隨機在每個班上抽取20張寫著煩惱問題的紙條,今天在這裏我也會隨機抽取二十張來幫助你們解決煩惱。”

前面的內容已經淡忘了,他只覺得臺上的少年閃閃發光,像一個太陽,充滿溫暖和活力。

“煩惱內容:我是一名男生,因為長得比較文秀,做事猶猶豫豫,膽子也不算太大而被人叫懦夫,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薛陽的印象很深,因為完全說到了他的遭遇。

崔向陽的神色似乎沒有剛才那麽從容爽快,而是出現了片刻的凝滯和出神,然後才恢覆如常,話語卻沒有回答之前幾個問題的詼諧。

“我們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可能這位同學害怕的東西眾多男生不害怕,但這不代表他就是一個懦夫。就比如說,我害怕殺人的場面,我怕高,這是懦弱嗎?你可以回答是,但這是人之常情。”

“我們都有自己灰暗的一面,那一面上灰撲撲甚至千瘡百孔,我們那些負面情緒在上面游走,不好的回憶在上面折磨你。但是用老子的觀點來說,對立的雙方是可以轉換的,我們畏懼死,所以敬畏生。我們害怕回憶,所以向往未來。”

“沒有人能隨便指責別人是懦夫,因為我們都懦弱。可我們需要接受現實,接受在這個缺點下可以怎麽樣改變,怎麽樣走得更遠。”

薛陽堪堪回神,凝視著面前的夜赫,沈重道:“每個人都會害怕。還有……你親眼看見崔向陽見死不救嗎?”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夜赫的目光冰冷。

“我聽了他生前最後的電話錄音,他說他背了一條人命。”薛陽倚在墻邊,聲音已經透露出些許無力,“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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