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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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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東風清冷,街市蕭瑟,楚燁策馬如乘風。

漸漸的撲面而來的涼意消散了他心中的痛楚和煩亂。十二年來的種種回憶過後,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將整個江陵城的街巷都找了了一遍,然而卻沒有南枝的蹤跡。

楚燁忽然反應過來,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元清的帶人尋了一夜無果,就連子伊輕功卓絕也沒有消息,他又該去哪尋?

這麽多年,他對南枝是好,吃的用的都是數一數二的,偶爾也會陪她出來逛一逛,但是當他僅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把從前一起去過的地方找了遍後,才明白其實自己從未真正給予過她什麽。

那些吃穿用度,就算是府上的下人也不會差,街市之行多是自己無聊或心血來潮拉著小姑娘跑出來,還自以為是對她好,卻從來沒有認真問過她想做什麽,願不願意出來?

這一朝的煙雨山水,江河盛景,他從未帶她去看,整整十二年,那個姑娘跟著他,連江陵城都沒有出過。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沈迷聲色犬馬的生活,而那個姑娘則是聽話乖巧順從,讓人無可挑別。正因為如此,南枝有一天突然不那麽乖了,才讓他覺得受不了,會煩躁,壓抑,沈悶……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尤其在她對江橫處處維護時,怒火更甚。

最初以為自己只是不想南枝喜歡江橫這種平庸之輩,為她的不順從而惱火,直到現在,在沒有她的這一天一夜裏,在她很有命喪雪地的可能中,他才明白,所有的生氣憤怒、煩慲壓抑,都只是因為他不想失去這個姑娘。

原來高高在上的琙王殿下也有害怕的時候,十二年相依為命,不僅南枝將將他當成了唯一在他的心中那個姑娘也是唯一。

漂亮的鳳眸木然的望著街市,也終於明白南枝最後離去時那失望的眼神究竟包含了多少悲傷。

元清的話猶在耳邊,他還不明白自己對南枝那深厚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僅僅只是男人的那點可笑的占有欲望。

就算心裏再不願承認也好,事實就是他面對蕓昭時,完全沒有對南枝的那種沖動,那種身為一個正常男人本該有的、勃然而出的欲念。

這麽多年來,還沒有哪個女子的親吻能像南枝那樣讓他迷戀渴望,想瘋狂的攫取,肆意的占有,讓那姑娘柔軟的雙唇只屬於他一個人。

楚燁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像是還在懷念那小姑娘生澀又美好的滋味。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勒緊韁繩重新卷塵馳去。

此刻他的心中已經滿是愧疚,堅硬的心底也有了異樣的悸動,無盡的蔓延到腦海中,讓他只有一念頭:找到那姑娘。

然而當夕陽遠去,暮色漸晚,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時,和子伊元清一樣沒有任何結果。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真是見了鬼了!

“挖!去給本王一條條街巷的挖!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楚燁一拳敲在桌上,手中力道震的瓷器叮當作響。

元清領了命,示意侍從們退下,看著楚燁滿臉愁容,再不見往日飛揚的神采,忽然問道:“小姐已經失蹤快兩日了,王爺還沒看清自己的心?”

楚燁閉了閉眼,嘆息:“我不知道。”

元清漠然轉身:“那王爺再好好看看,看清了,看明了。小姐要是不在了,也就罷了,要是還在,還能回到王府,面對您的搖擺不定,將來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逃離。”

楚燁睜開眼,目光深刻的看著他:“元叔,我承認舍不下她,但這是否關乎男女情愛,暫未想通。”

他還不至於真冷血無情到這種地步,連十二年相伴的情分可以說丟就丟,毫無波瀾。

元清不慌不忙的走到楚燁身邊,筆挺的站著,因為身高懸殊,只能仰望眼前這個俊美如神的男子:“王爺對她可有過沖動?”

“有過。”男人之間,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既然如此,怎麽可能還是將那丫頭當成女兒,當成小妹?試問這天下間,又有誰能荒/淫到對血脈動非分之想?”元清說完就將頭轉向了屋外。即便沒有對視,也能感受到有兩道目光靜靜的停留在身上。

楚燁雖未立即出聲,那眼神卻仿佛訴盡了千言萬語。

“蕓夫人呢?你對她那是刻骨銘心的男女情愛?”

自從蕓昭入府,南枝那丫頭總是不開心,上次關禁閉更是受盡委屈,很多事元清身為旁觀者看的很清楚,所以今天這些話,他是替那丫頭問的。

楚燁輕笑了聲,幾乎沒有猶豫的回答,“不是。怎麽元叔不急那丫頭,反倒關心我的私事了?”

“老奴是想幫王爺捋一捋罷了,別同時辜負了兩位女子。”

“沒那麽嚴重。”楚燁滿不在乎的搖搖頭,“我從未碰過蕓昭,一直以來都當她是可以說上話的紅顏知己,談不上辜負。”

“但是她們都會介意彼此的存在,王爺要是把人找回,是打算讓她們繼續這樣?”

楚燁眸色一暗,瞥眸過來,忽然沈默不言。

“老奴問的幹脆一點吧,倘若小姐現在站在您面前,說喜歡江橫江大人,想嫁給他,王爺會不會答應?”

“不會。江橫配得上南枝?”

“江大人才華橫溢,俊雅天成,除了出生苦寒些,哪裏配不上小姐?”

“出生苦寒是大忌,南枝從小養尊處優,難不成嫁給他吃苦受罪?本王絕不同意!”提到江橫他就情緒失控,無名的怒火燒上心頭,面色沈下來,寒的嚇人。

“貧苦的出生後天可逆,那倘若江大人生來就尊貴無比,乃世家大族的子弟,王爺是否就會同意?”

“這種假設不存在。”

“為何不存在?江大人要才學有才學,要手藝有手藝,西邊的瘟疫令君上一直苦惱,多少太醫束手無策了,最後還是江大人的藥方治好了疫病。就算他如今已不在朝為官,精通岐黃之術,養南枝也不成問題。”

元清的話每一句都在觸及他心中那道警惕提防的底線,清澈眸光裏隱隱流過幾分鋒芒,“元叔究竟是本王的元叔,還是江橫的?怎麽句句向著他?”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就事論事。反正於爺也不喜歡小姐,不必為此動怒。”

楚燁瞥眸看他,溫和的眸子精光一閃:“本王知道你存了什麽心思。”

元清不卑不亢:“王爺眼光甚高,不是您這樣的身份地位,只怕也瞧不上給南枝小姐做夫君。其實何必麻煩,如果您真的對南枝小姐存了心思,直接娶回來更好。府中的下人對她也不陌生,不過是換了個身份罷了。”

“要求是高,但這世上也並非無人可及。”楚燁壓下心頭覆雜的情緒,背手身後,緩緩道,“宮中的藏寶閣放著母親的屍體,那地方歷來非君王不得進。不僅如此,兩儀杯、《雲姬長思圖》、夜明珠都在裏面。元叔跟隨父侯多年,應該知道那些東西是屬於我琙王府的。”

元清的表情沒有任何意外,平靜的好像閑話家常:“原來王爺是打算送南枝入宮,為了夫人的屍身?”

也就是在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本來要好的兩個人,關系突然僵化到那種地步,也明白了南枝決絕離去的理由。

被心愛的人嫁給別人,這種錐心的痛,她一個情案初開的小姑娘哪裏受得了?

與其這樣待在王府,還不如徹底離開,好死了那份心。

楚燁沒有回答,但那滿是不屑的眼中已經說明了一切。

元清望著他,目中明凈無塵:“侯爺與夫人並未來得及成婚就命喪江中,他如此舍命就是為了保你們母子一世榮華平安。先帝乃侯爺的親侄,曾與夫人有過婚約,為了完成侯爺的遺願,他將夫人的屍體安置在宮中,把最好的明珠給她,保全屍身不腐……王爺,任一個陌生女子的屍體藏在宮中勢必會惹人非議,所以藏寶閣歷來非君王不得見,這是先帝的一份心,恐怕如今的君上也並不知曉實情。如果你強行將夫人的屍身要回,有沒有想過又該將她葬在何處?難道,是拋入江中,任她隨波遠去?”

“可那是母親的屍體!本王從小到大……一次也沒見過。”楚燁的手漸漸緊捏成拳,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那這也是你們天家子弟之間的恩怨,南枝小姐做錯了什麽?因為王爺救過她,所以就可以操控她的人生?十二年的養育之恩而已,在老奴眼中,尚不至於要賠上一生的幸福。”

指骨捏到發白的手漸漸的松開了,同樣松動的還有楚燁緊繃的神色,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半響,才低嘆一聲:“我知道對她來說不公平,此事尚未確定,不曾想被她聽了去,一氣之下,直接跑了個沒影。”

“那丫頭算是脾氣好的了,生氣也只是自己跑出去,要換個人,不得跟王爺鬧的天翻地覆,王府再無寧日?”

其實真有哪個女子攀上了琙王這根高枝,平日忝著笑臉討好都來不及,哪還敢撒潑耍滑,惹王爺不快。元清的話顯然每一句都偏向南枝,目地就是要讓楚燁愧疚自責。

兩個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一個高高在上目空一切,驕傲不可一世,而另一個聽話懂事,是個人見人愛的乖孩子。當乖巧的女孩遇上這麽個桀驁不馴的男人,註定是要吃苦受傷。要是楚燁的心裏真的沒那丫頭也就罷了,但偏偏他最舍不得、最寵愛無度、最溫柔以對的就是那個丫頭。

連蕓夫人都看的出來楚燁對南枝的感情絕非一般。她曾不止一次的向府中下人打聽過兩人的過往,名義上是為了王爺和更好的照顧那丫頭,但其實究竟藏了什麽心,又怎麽能瞞得過他這個王府老管家的眼睛。

情愛面前,女人永遠是敏感多疑的。

蕓昭入府時日不長,但是一雙含情的眼睛,卻像膠在楚燁身上一般,時時刻刻追隨著那飄逸的紫袍,俊美的容顏。

楚燁對南枝的縱容與寵溺,自然會使她心生妒忌,才有了南枝被罰跪一事。

這些事看的透又何止他元清一人?這麽多年,府裏的侍女侍從,誰不曉得王爺對南枝姑娘寵愛有加,任何一個女人的地位都比不上這姑娘,兩人既非血親,姑娘又生的玲瓏剔透,少不得惹來猜測。隨著南枝漸漸長大,元清私下裏已不止一次聽到小侍女們偷偷議論,王爺將來會不會娶南枝姑娘為妻。

要是真的舍得,不在乎,就別做出這副追悔莫及,痛心疾首的模樣。

可楚燁偏偏口是心非,茫然糾結,任人一點再點,還是不通不透。

“說什麽也於事無補,如今找到那丫頭才是至關重要。”細長的鳳眸、專註的目光,嘴角噙著的那抹無奈的笑,溫柔至極的模樣都和發脾氣那會判若兩人。

是真的後悔了。

但後悔又有什麽用?

“如果找不到,小姐已經凍死在冰天雪地裏……老奴認為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元清:你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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