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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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可蕓昭話裏話外都是王爺巴不得我早早嫁人。元叔，殿下一定是想趕我走，才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嫁給別人……”越說心裏越難受，縱然使勁眨著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我不想離開王府，不想離開元叔……不想離開殿下。”
南枝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可是那決堤而出的溫熱恣意流淌著，怎麽也擦不幹凈，順著臉頰沒入口中，讓香噴噴的餅都變得酸澀。
她哭的肩頭顫抖不止，元清輕撫著她的背，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她。須臾，待她冷靜了些，目光微動，問她：“你告訴元叔，是不是喜歡王爺？”
這個世上南枝能說心裏話的人不多，除了楚燁李衡音，就剩下元清。他問的如此直白，似是早己洞悉了一切，南枝楞了楞，“元叔……”
黑暗中她雙頰已經泛紅，淚水也盈在眼眶中。
元清能感受到她漸漸繃緊的身子，放軟了聲音寬慰道：“王爺這樣的男人招姑娘喜歡不是稀奇事，他還救過你的命，相伴十多年的情意更是別人比不了的。所以喜歡他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元叔不會笑你。”
繃直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南枝吸了吸鼻子，問他：“可是他比我大那麽多，我又是他養大的，或許在別人的眼中，他是父兄一般的存在，元叔你不會覺得我喜歡他很荒謬嗎？”
元清低笑了笑，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麽？他是好心養你長大，並非你血親。至於年歲……”聲音頓了頓，他擡頭看著窗外盞盞明燈如火，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緋衣妖嬈，風華無雙的男子。
不知是被屋外的光線灼了眼，還是長久的凝視，他的眼中也漸漸泛起了濕意，好半天沒有再吱聲。直到南枝扯了扯他的袖子，才回過神來，卷袖拭了拭眼角說道：“王爺父親也比他的母親年長十多歲，寵愛有加，為了她更是放棄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江山，最後獻出了生命。”
楚燁父母的事南枝也略有所耳聞，一個是前朝侯爺，一個是尊貴無比的公主。聽說不但公主生的美，侯爺一個男子，也有著比女子還美上三分的容額。這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孩子能艷羨天下也不足為奇。
想起那張在夢裏勾勒過無數回卻依然模糊的臉，心微微一疼，疼痛中又夾著酸澀，欲言又止的模樣更仿佛是有訴不盡的哀愁。室內光線昏暗，將她的臉上罩著一層難辨的陰影，元清的日光再次掠過窗處，停在了明璨的光亮上。
“侯爺一生只娶一妻，只愛一人，夫人更是傾心相待，只是這樣的癡情卻未必是好事。”往事歷歷在目，元清嘆息，“侯爺離世時，夫人已快臨盆，得知這個消息後胎氣大動，產下王爺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意猶未盡的故事被生生掐斷了結果，很是淒美。雖然早就聽楚燁提過，南枝還是難抑的心疼心痛。
其實，他也不是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樣光鮮明媚，他有自己的悲傷痛苦，這些年來，每每生辰站在梅花樹下不發一言時，一定是他心中最痛苦的時候。
有那麽一刻，南枝甚至覺得她比楚燁幸運些，起碼她還見過父母的模樣，也被至親示弱珍寶過，可是楚燁卻連父母的面都沒有見過，從始至終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他應該太想有個人能陪伴在說身邊了。
楚徽雲說王叔對他很好。
楚燁曾經也是把全部的溫柔和關愛都給了他，可惜他終究要成為帝王，一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喜人，權欲之下，只會和這個王叔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所以才會在戰場救下盲女，想讓冷寂的王府有些生氣。
從前的楚燁對南枝有多好，巨大的落差之後，南枝的心裏就有多難受。
他摟著夫人高床軟枕，自己卻在這挨餓受凍，難受的淚水漣漣。
元清說：“王爺雖樣貌出眾，性子卻不像侯爺和夫人。小小年紀時就成天想著風花雪月之事，養在外面的女人怕是早已多不勝數。元叔不會認為你喜歡他是什麽荒謬的事，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他非情深之人，風流之心無人能及，況且他對你似乎並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怕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自己啊。”
手中的餅過了這一小會已涼了，有些發硬，咽下去好像吞了幾塊石子一樣，難受的很。南枝幹幹啃了幾口，將油紙包好塞回了元清的手中，不發一言。
“不吃了？
南枝搖搖頭。
元清起身走向燭臺，自袖中摸索了一會，火焰猛地一盛。他將那灼目的紅引至南枝身側，放下燭臺，看著她被照亮的臉，輕聲說：“這樣就沒那麽冷了，今晚元叔在這陪你。”
“那怎麽行？”南枝趕緊伸手推開他，“要是被發現了，會連累元叔的，你身子骨可經不住他的罰。”
“大家都睡了，沒人會發現。你也是元叔看大的孩子，這麽冷的天，要是真凍壞了元叔也舍不得。王爺只是一時生氣，明天氣過了就好了。”元清像小時候那樣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要是困了就睡會，明天一早我就離開，不會有人發現的。”
夜深至濃，此刻已近醜時，跪到現在全身早已疲乏無力，加上又凍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溫暖，困意便再也擋不住的滾滾而至。於是伸了伸早已麻木的雙腿，改跪為坐，身子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闔眼想睡，但是腿上的酸楚又一陣一陣的侵襲著大腦，讓她睡不著。
黑暗中有一雙手伸了過來，在她的腿上輕輕捏動著，緩解了不適。
“睡吧。”
元清的話讓她漸漸放下心來，不一會就昏沈睡去。
這一夜，她夢到院子裏的兩株老梅。王府繁華不再，景致荒涼，輝煌的院落中野草積的頗厚。梅花樹下，站著兩個互相依偎的身影，紅衣妖嬈，白裙似雪。
南枝在夢裏可以看見蜘蛛網的錯落的梅樹，甚至能看見樹幹的紋路，卻怎麽也看不清他們的面目。
她跳著，追著，喊著……可是那兩個人怎麽也不肯回頭，每當她快要靠近時，他們就會詭異的前移一寸，直到南枝累的跌倒在地，再無了力氣。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為她掉去衣服上的灰漬，為她輕揉額頭的傷痕，動作細致溫和，瞬間消去了傷口的痛楚。
“殿下……”南枝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鉆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熟悉的氣息讓她緊皺的眉頭漸漸平覆，安定溫暖的感覺更是將她的心填的毫空缺。
是楚燁嗎？
她睡意正濃，早已分不清是夢還是在真，許是寒冷，往懷抱深處鉆了又鉆，仿佛又回到了幼時的美好。
漸漸的，美好不再，一縷陰影橫亙在他和楚燁之間，拼命的將她拽離那個溫暖的懷抱。她望不清、看不明，只覺得這陰影有著無法掙脫的力量，將她束縛其中，再也無法靠近楚燁。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隔了山山水水那麽遠。
重新墜入冰窖時，猛地驚醒，視野之中是習慣了十七年的黑暗。
南枝揉了揉眼睛，腦中一片混沌，不知道這一覺睡到了幾時，當她想起元清剛要開口，就摸到身上的披風不見了。
鳥雀在枝椏間跳躍啾鳴聲很是歡快，下人的行走聲,竊竊私語聲，縷縷的傳入耳中。如此情形來看，天色應該已經亮了。
而她的身後還是那面冷冰冰的墻，空氣中依然浮散著淡淡的紙香與墨香，勾勾擾擾的撞入鼻翼，讓她徹底清醒。
夢境中的一切都那麽逼真，楚燁抱著她，輕輕的撫摸著她披散在肩頭的長發，雖未發一言，但溫柔的揉撫像是已經原諒她了。
可現實卻是——她依然在昨夜罰跪的書房中，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靠在堅硬的墻上，元清不再了，披風也不在了。
她坐在那癡了半響，才想起來要理一理衣裳，攏一攏頭發。動作到一半的時候，門被推開了，南枝楞了下，趕緊跪好。
來的只是照例打掃的侍女，並不是楚燁，也不是蕓昭。
小侍女恭恭敬敬的對她行了個禮後便開始埋頭做著手中的活。
書房日日打掃，平時除了楚燁幾乎鮮少有人來，所以並不臟，不一會那侍女就收拾好了要離開，當裙裾掀起的微風擦過南的手背時，她開口叫停了侍女：“元叔去哪了？”
“元管家一早便被王爺叫去了，後來出府辦事，還沒回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辰時。”
一覺睡到辰時沒人來打擾，楚燁更沒有來興師問罪，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平日你們早早就收拾好了，怎麽今天辰時了才來打掃王爺的書房？”
南枝不過隨口一問，小侍女卻以為是自己被她誤會在偷懶，神色一緊，忙道：“是元管家臨走時交代的，說您在書房裏面，晚些再來打掃，所以奴婢把分內的事都做完了才來王爺的書房。”
“王爺呢？”
“王爺出府了。”
南枝奇怪：“他沒有來這裏嗎？”
小侍女搖頭：“沒有，倒是蕓夫人路過這裏想進來，剛好被元管家看見給攔住了。”
南枝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示意讓她下去。
室外日頭高升，天已大亮，小侍女走時將門扇敞開，讓明媚的光線溢進來，一路灑到了南枝的腳邊。
一夜長跪，不飲不食都不能叫那個男人心軟半分，看來這次楚燁是鐵了心要她低這個頭了。蕓昭賣的一手好慘，不惜弄傷自己，又做出一副柔弱大度的模樣，任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偏袒。
昨夜又冷又餓，要不是元清，恐怕她不餓死也得凍死在這裏。楚燁夠狠心，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舍得放任她一個人受苦，也是第一次真的生氣了。
氣到不再理她，氣到連句解釋都不聽。
南枝嘆了口氣，垂喪著腦袋，顧不上滲入膝蓋的森森寒冷，滿腦子都是元清的勸告。倔什麽呢？人家一夜好眠，她在這吃苦受累還不遭人待見，又是何必？
元清的話是對的，自己真不該和自己過不去，能活下來已經是上天垂憐，吃飽喝足快快樂樂的才是真，沒有必要作踐自己。
她試著跟自己妥協，然而又有另一道聲音不停的在說：你沒錯，不要低頭！如果非要受這份委屈，就算是活著也不會痛快。
握緊的拳頭又漸漸松開了，心裏剛萌生出一點服軟的想法瞬間就被掐滅了。
是啊，她又沒錯，才不要服軟。
想到這兒，開始東倒西歪的身軀頓時挺直，規規矩矩的跪在那。
像是賭氣一樣，毫不服輸。
她確實也在賭，就賭楚燁的心腸是否真的那麽硬。
楚燁回府的時候，帶回一位貴客。府裏的下人紛紛前去迎接，絲毫不敢怠慢。緋色長袍的公子笑容張揚，繡滿瑞枝衣袂在風中翻動，貴氣十足。下人們不知公子身份，但是自家王爺難得斂起三分驕傲不屑之色，與公子並立，談笑間似與此人熟稔的很。
能得王爺如此相待的人並不多，所以他們不敢輕視，更不敢用打量的眼神去看來人，只在他們走入院中時，飛快的瞥一眼，心中暗暗揣度來者究竟是何人。
“誒？南枝呢？南枝去哪了？”
當公子的腳剛要跨入前廳時忽又停住，四下張望了一番，原本笑容滿面的臉上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
“我叫她過來。”楚燁朝身側一揮手，命令道，“好好伺候公子。”
說完轉身沒入廊下。
他當然不會告訴自己的侄子南枝被罰跪了一夜，這小子今日莫名到訪，還帶來了江橫。名義上說是為了南枝看眼睛，實則又哪裏是真安了什麽好心。
都知道前幾日在朝中江橫和他鬧了不和，他倒無所謂，區區一個太醫，等到玩膩了，覺得沒意思了，讓子伊做掉就行。但是楚徽雲器重江橫，竟然特意把人帶來了琙王府。一則是想用南枝的眼睛來做威脅，不要輕易動江橫。二則……當年的混小子長大了，知道護食了，君王親自把人帶來，也是想告誡他，江橫的分量。
後者他沒興趣，倒是南枝的眼睛……如果江橫真的有那麽大的本事可以治好，楚徽雲卻以此來威脅自己，就有點不那麽厚到了。
他這一生從不受人威脅，君主也不行。
想到這兒，嘴角又翹起那抹浪蕩的弧度，等人走到書房時，看到南枝還恭恭敬敬的跪在那，似乎沒有偷半點懶。
他徑直走過去，語氣漫不經心道：“知錯了嗎？”
祝大家中秋快樂！！！
女鵝：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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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離開王府，不想離開元叔……不想離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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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雙頰已經泛紅，淚水也盈在眼眶中。
元清能感受到她漸漸繃緊的身子，放軟了聲音寬慰道：“王爺這樣的男人招姑娘喜歡不是稀奇事，他還救過你的命，相伴十多年的情意更是別人比不了的。所以喜歡他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元叔不會笑你。”
繃直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南枝吸了吸鼻子，問他：“可是他比我大那麽多，我又是他養大的，或許在別人的眼中，他是父兄一般的存在，元叔你不會覺得我喜歡他很荒謬嗎？”
元清低笑了笑，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麽？他是好心養你長大，並非你血親。至於年歲……”聲音頓了頓，他擡頭看著窗外盞盞明燈如火，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緋衣妖嬈，風華無雙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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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一生只娶一妻，只愛一人，夫人更是傾心相待，只是這樣的癡情卻未必是好事。”往事歷歷在目，元清嘆息，“侯爺離世時，夫人已快臨盆，得知這個消息後胎氣大動，產下王爺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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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不是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樣光鮮明媚，他有自己的悲傷痛苦，這些年來，每每生辰站在梅花樹下不發一言時，一定是他心中最痛苦的時候。
有那麽一刻，南枝甚至覺得她比楚燁幸運些，起碼她還見過父母的模樣，也被至親示弱珍寶過，可是楚燁卻連父母的面都沒有見過，從始至終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他應該太想有個人能陪伴在說身邊了。
楚徽雲說王叔對他很好。
楚燁曾經也是把全部的溫柔和關愛都給了他，可惜他終究要成為帝王，一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喜人，權欲之下，只會和這個王叔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所以才會在戰場救下盲女，想讓冷寂的王府有些生氣。
從前的楚燁對南枝有多好，巨大的落差之後，南枝的心裏就有多難受。
他摟著夫人高床軟枕，自己卻在這挨餓受凍，難受的淚水漣漣。
元清說：“王爺雖樣貌出眾，性子卻不像侯爺和夫人。小小年紀時就成天想著風花雪月之事，養在外面的女人怕是早已多不勝數。元叔不會認為你喜歡他是什麽荒謬的事，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他非情深之人，風流之心無人能及，況且他對你似乎並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怕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自己啊。”
手中的餅過了這一小會已涼了，有些發硬，咽下去好像吞了幾塊石子一樣，難受的很。南枝幹幹啃了幾口，將油紙包好塞回了元清的手中，不發一言。
“不吃了？
南枝搖搖頭。
元清起身走向燭臺，自袖中摸索了一會，火焰猛地一盛。他將那灼目的紅引至南枝身側，放下燭臺，看著她被照亮的臉，輕聲說：“這樣就沒那麽冷了，今晚元叔在這陪你。”
“那怎麽行？”南枝趕緊伸手推開他，“要是被發現了，會連累元叔的，你身子骨可經不住他的罰。”
“大家都睡了，沒人會發現。你也是元叔看大的孩子，這麽冷的天，要是真凍壞了元叔也舍不得。王爺只是一時生氣，明天氣過了就好了。”元清像小時候那樣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要是困了就睡會，明天一早我就離開，不會有人發現的。”
夜深至濃，此刻已近醜時，跪到現在全身早已疲乏無力，加上又凍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溫暖，困意便再也擋不住的滾滾而至。於是伸了伸早已麻木的雙腿，改跪為坐，身子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闔眼想睡，但是腿上的酸楚又一陣一陣的侵襲著大腦，讓她睡不著。
黑暗中有一雙手伸了過來，在她的腿上輕輕捏動著，緩解了不適。
“睡吧。”
元清的話讓她漸漸放下心來，不一會就昏沈睡去。
這一夜，她夢到院子裏的兩株老梅。王府繁華不再，景致荒涼，輝煌的院落中野草積的頗厚。梅花樹下，站著兩個互相依偎的身影，紅衣妖嬈，白裙似雪。
南枝在夢裏可以看見蜘蛛網的錯落的梅樹，甚至能看見樹幹的紋路，卻怎麽也看不清他們的面目。
她跳著，追著，喊著……可是那兩個人怎麽也不肯回頭，每當她快要靠近時，他們就會詭異的前移一寸，直到南枝累的跌倒在地，再無了力氣。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為她掉去衣服上的灰漬，為她輕揉額頭的傷痕，動作細致溫和，瞬間消去了傷口的痛楚。
“殿下……”南枝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鉆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熟悉的氣息讓她緊皺的眉頭漸漸平覆，安定溫暖的感覺更是將她的心填的毫空缺。
是楚燁嗎？
她睡意正濃，早已分不清是夢還是在真，許是寒冷，往懷抱深處鉆了又鉆，仿佛又回到了幼時的美好。
漸漸的，美好不再，一縷陰影橫亙在他和楚燁之間，拼命的將她拽離那個溫暖的懷抱。她望不清、看不明，只覺得這陰影有著無法掙脫的力量，將她束縛其中，再也無法靠近楚燁。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隔了山山水水那麽遠。
重新墜入冰窖時，猛地驚醒，視野之中是習慣了十七年的黑暗。
南枝揉了揉眼睛，腦中一片混沌，不知道這一覺睡到了幾時，當她想起元清剛要開口，就摸到身上的披風不見了。
鳥雀在枝椏間跳躍啾鳴聲很是歡快，下人的行走聲,竊竊私語聲，縷縷的傳入耳中。如此情形來看，天色應該已經亮了。
而她的身後還是那面冷冰冰的墻，空氣中依然浮散著淡淡的紙香與墨香，勾勾擾擾的撞入鼻翼，讓她徹底清醒。
夢境中的一切都那麽逼真，楚燁抱著她，輕輕的撫摸著她披散在肩頭的長發，雖未發一言，但溫柔的揉撫像是已經原諒她了。
可現實卻是——她依然在昨夜罰跪的書房中，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靠在堅硬的墻上，元清不再了，披風也不在了。
她坐在那癡了半響，才想起來要理一理衣裳，攏一攏頭發。動作到一半的時候，門被推開了，南枝楞了下，趕緊跪好。
來的只是照例打掃的侍女，並不是楚燁，也不是蕓昭。
小侍女恭恭敬敬的對她行了個禮後便開始埋頭做著手中的活。
書房日日打掃，平時除了楚燁幾乎鮮少有人來，所以並不臟，不一會那侍女就收拾好了要離開，當裙裾掀起的微風擦過南的手背時，她開口叫停了侍女：“元叔去哪了？”
“元管家一早便被王爺叫去了，後來出府辦事，還沒回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辰時。”
一覺睡到辰時沒人來打擾，楚燁更沒有來興師問罪，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平日你們早早就收拾好了，怎麽今天辰時了才來打掃王爺的書房？”
南枝不過隨口一問，小侍女卻以為是自己被她誤會在偷懶，神色一緊，忙道：“是元管家臨走時交代的，說您在書房裏面，晚些再來打掃，所以奴婢把分內的事都做完了才來王爺的書房。”
“王爺呢？”
“王爺出府了。”
南枝奇怪：“他沒有來這裏嗎？”
小侍女搖頭：“沒有，倒是蕓夫人路過這裏想進來，剛好被元管家看見給攔住了。”
南枝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示意讓她下去。
室外日頭高升，天已大亮，小侍女走時將門扇敞開，讓明媚的光線溢進來，一路灑到了南枝的腳邊。
一夜長跪，不飲不食都不能叫那個男人心軟半分，看來這次楚燁是鐵了心要她低這個頭了。蕓昭賣的一手好慘，不惜弄傷自己，又做出一副柔弱大度的模樣，任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偏袒。
昨夜又冷又餓，要不是元清，恐怕她不餓死也得凍死在這裏。楚燁夠狠心，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舍得放任她一個人受苦，也是第一次真的生氣了。
氣到不再理她，氣到連句解釋都不聽。
南枝嘆了口氣，垂喪著腦袋，顧不上滲入膝蓋的森森寒冷，滿腦子都是元清的勸告。倔什麽呢？人家一夜好眠，她在這吃苦受累還不遭人待見，又是何必？
元清的話是對的，自己真不該和自己過不去，能活下來已經是上天垂憐，吃飽喝足快快樂樂的才是真，沒有必要作踐自己。
她試著跟自己妥協，然而又有另一道聲音不停的在說：你沒錯，不要低頭！如果非要受這份委屈，就算是活著也不會痛快。
握緊的拳頭又漸漸松開了，心裏剛萌生出一點服軟的想法瞬間就被掐滅了。
是啊，她又沒錯，才不要服軟。
想到這兒，開始東倒西歪的身軀頓時挺直，規規矩矩的跪在那。
像是賭氣一樣，毫不服輸。
她確實也在賭，就賭楚燁的心腸是否真的那麽硬。
楚燁回府的時候，帶回一位貴客。府裏的下人紛紛前去迎接，絲毫不敢怠慢。緋色長袍的公子笑容張揚，繡滿瑞枝衣袂在風中翻動，貴氣十足。下人們不知公子身份，但是自家王爺難得斂起三分驕傲不屑之色，與公子並立，談笑間似與此人熟稔的很。
能得王爺如此相待的人並不多，所以他們不敢輕視，更不敢用打量的眼神去看來人，只在他們走入院中時，飛快的瞥一眼，心中暗暗揣度來者究竟是何人。
“誒？南枝呢？南枝去哪了？”
當公子的腳剛要跨入前廳時忽又停住，四下張望了一番，原本笑容滿面的臉上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
“我叫她過來。”楚燁朝身側一揮手，命令道，“好好伺候公子。”
說完轉身沒入廊下。
他當然不會告訴自己的侄子南枝被罰跪了一夜，這小子今日莫名到訪，還帶來了江橫。名義上說是為了南枝看眼睛，實則又哪裏是真安了什麽好心。
都知道前幾日在朝中江橫和他鬧了不和，他倒無所謂，區區一個太醫，等到玩膩了，覺得沒意思了，讓子伊做掉就行。但是楚徽雲器重江橫，竟然特意把人帶來了琙王府。一則是想用南枝的眼睛來做威脅，不要輕易動江橫。二則……當年的混小子長大了，知道護食了，君王親自把人帶來，也是想告誡他，江橫的分量。
後者他沒興趣，倒是南枝的眼睛……如果江橫真的有那麽大的本事可以治好，楚徽雲卻以此來威脅自己，就有點不那麽厚到了。
他這一生從不受人威脅，君主也不行。
想到這兒，嘴角又翹起那抹浪蕩的弧度，等人走到書房時，看到南枝還恭恭敬敬的跪在那，似乎沒有偷半點懶。
他徑直走過去，語氣漫不經心道：“知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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