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23 章
“胡說啊！”楚燁淡淡一笑，眼中波瀾不興，“我從不在外面養女人。”
明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偏偏就是不回答。
南枝曉得他這性子，但在這種問題上還是忍不住一再追問。
“殿下！”她皺著眉頭仰起小臉，無神的雙目兇狠的瞪他，“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知道，可是丫頭，我真的不在外面養女人。”他勾唇一笑，有些無奈，“堂堂琙王，找女人還得偷摸養在外面，說出去讓人笑話。”
“這個我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南枝直起背，整個人坐在他身上，認真道：“你逛花樓戲院的時候，找那些女子作陪，也會這樣……”她說著，臉又忽然一紅，聲音愈發的低了，“這樣親吻她們嗎？”
比起她的問題，此刻她的動作更加不合適。
衣裳松垮，發絲淩亂，要多暧昧有多暖昧，縱然楚燁再風流愛玩，也還沒哪個女子膽敢這般騎在他身上。
可這是自己養到大的女孩，方才還因酒意一時沒把控的住吻了她，能怎麽辦呢？
楚燁微微嘆息，寬大的掌心移到她的腳踝處，隔著布料輕輕的拍了拍：“你要是再動兩下，我今晚飲的酒就要被撞出來了。”
南枝、動作一滯，只道：“你不要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說的。”
她討厭被他帶偏，每次他不想回答的時候都會東拉西扯。
她也恨自己不爭氣，總是被他成功轉移註意，忘記最初的疑問。
她聲音微軟，卻又字字無比堅定的說：“這個問題對你而言，真的很難回答嗎？”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楚燁目光微動，最終凝聚在她的眉目間，忽然扯唇笑了笑，語氣又恢覆了往日的懶散，“或者，我要怎樣回答，才能讓你滿意？”
南枝心跳一滯，有種被一眼看穿的不自在，慌亂的別開腦袋。
楚燁直起身，目光追隨著她的側臉，指尖挑著下巴將她轉了過來，湊近她耳邊，輕聲說：“我若說有，丫頭必不會開心，甚至要指責。可若說沒有……”鳳眸微斂，他若有所思道，“難道你喜歡好聽的謊話？”
言外之意就是有了，既然有，必定不只有一次，以他風流成性的模樣來看，少不得是數十次，甚至百次，這麽個親法，嘴巴還不得親爛了？
南枝咬著牙，心裏暗暗嘀咕。
心寒是真，心疼心酸也是在真，那感覺一點一點滲入骨骸，刻下累累傷痕。
原來，剛才的溫情真的不是僅屬於她一個人的。
縱然早已曉得那只是夢，易碎，還是心痛的無以覆加。
楚燁松開了她的下巴，在她的臉頰上捏了捏，灼熱又熟悉的氣息一縷一縷噴薄在她的耳邊，“我又不是和尚，丫頭不要總為這些小事同我生氣。”
“殿下，你這樣親她們，怎麽也、也這樣親我。”
想起剛才那個來不及回味便停止的吻，南枝的臉上又燥了起來。
她想告訴楚燁自己與他外面找的那些女人不一樣……她不賣藝更不賣身，不是為博他歡樂賠笑臉，任他作為的女子。
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她為自己悲哀。
她甚至都不如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子。
她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靠在楚燁的懷中，與他親近，溫柔纏綿，還能落得他幾句含情的話語，而自己，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
即便兩人都極力否認，可是楚燁確實是她名義上的養父或是養兄。若她真的稍有逾矩，便是不為世俗所容，她是一無所有，什麽也不怕，可不敢、也不願拿他的一生去賭。
好幾次，也想過把心思告訴他，又怕自己的一廂情願將彼此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陌生的連現在僅有的親近都失去。
直到李衡音說出那番話，她才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打算找個好時機說出心中暗不見天的情愫。就算被拒絕，就算毫無退路，也好過像現在這樣日日承受著他在外風流的痛苦。
南枝想，最壞的打算就是被他趕出府。
但是沒有關系，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黑暗，一個人也可以很好的生活，況且她還有衡音，總不會落魄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下定這個決心的那一刻，她也挑好了日子。
每年府中紅梅盛開的時節，就是楚燁的生辰，這日的他不去任何地方，癡癡的看著紅梅，一日便輕飄飄的好像一陣煙，眨眼就過去了。
如今已入秋，距離他的生辰不過是短短數月，她打算在那日，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他。
楚燁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猜到了她話裏藏著什麽。
夜色愈發的深沈晦暗，唯他的鳳眸依然流淌著璨然的光澤。
他想了想，笑道：“我的丫頭怎能與她們相提並論？許是老殿下年紀大了，今日又飲了酒，腦子犯渾，做出這等過分的舉動，希望丫頭不要怪我。”
他以老殿下自居，語氣溫柔又誠懇，柔的直鉆南枝的心中，讓她半點脾氣也使不出來了，只曉得順著他的話點頭。
楚燁見她如此乖覺，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我保證以後不再犯錯，不叫丫頭生氣。”
其實南枝也沒少占他便宜，可他卻只字未提，不曾拿出來說辭，只一味的講述自己的唐突，滿含歉意，叫人有些無所適從。
“算了……沒、沒事的。”
南枝想告訴他，多親幾回她也不會生氣，只要親她一個人就好，可姑娘家臉皮薄，到底沒有說出口。
“怎會沒事？將來丫頭還要嫁人，不能叫我一個老男人占盡便宜。”
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楚燁已經從床上起身，神色平靜，唇邊笑意輕松，仿佛剛才的孟浪之舉不是他所為。
迅速套好長靴之後，他轉身拉住南枝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腦袋，扶著她躺平，拽過錦被給她蓋上，溫柔的聲音落在姑娘耳邊：“所以我想了想，還是離丫頭遠些，喝酒腦中不清明，萬一哪日做了沖動的事，如何想你交差，又該怎麽面對你？”
剛才親吻她的時候，從最初只是簡單的想制止她無休止的小嘴，到後來竟真的有了些許沖動。她身上靈動的香味讓他險些安奈不住，若非被靈臺僅存的清醒及時喚回，只怕此刻，這丫頭已經是他的人了。
楚燁再次伸手揉了揉額角，一個聲音在心底說：你把她養大，她就是你的人。
卻有另一個聲音從五臟肺腑中發出：不能！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況且這丫頭還有別的用處。
最終理智戰勝了沖動，他把心頭那點欲望給壓了回去，等到腦中逐漸清明，才愈發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是混賬。
在他的心中，南枝只是個小姑娘。小時候親密些還正常，但是如今她已經長成一位少女，可以嫁人了，再做過分親密的舉動，又沒有負責的打算，就真是禽獸不如了。
縱然他放浪不羈，風流成性，但還不至於到這地步。
南枝聽了他的話，腦中一片空白：“殿下，你就那麽想將我嫁人嗎？”她雙手攥緊被角，一雙秀眉緊緊擰著，“為了把我嫁人，還要離我遠點……”
什麽沖動，什麽交差，什麽面對……在南枝心裏，這些都不過是楚燁冷落自己，遠離自己的借口罷了。
“我也喝了酒，一杯又一杯，怎麽沒有你說的什麽沖動？你一個老男人，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沖動了，又能……又能怎樣？”。
南枝說完這些話，已經滿面通紅。
她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懂七情六欲。
眼睛瞧不見，她還有手。
那些民間流傳的話本，她可沒少閱覽。期期艾艾的故事，就連李衡音也沈迷其中，有時候就在旁邊讀給她聽，省去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摸索。
看了話本子，自然也會有畫冊。
民間不乏善書畫之人，什麽春/宮/艷/情/圖，下筆細膩，刻畫有神，總能看得人臉紅心跳。
南枝無法摸出那些走筆轉換自然的畫工，李衡音就會為她描述，告訴她就算是小小的布景，也畫的根絡分明，飄渺又不失紅塵味，告訴她那些屈膝而坐的女子，顫抖的男女他們在幹什麽。
兩個姑娘每每說起這些時，臉色都異常的平靜，甚至討論的頭頭是道津津有味。
久而久之，她也懂了男女之事。雖未能親眼所見，但腦中隱隱約約可以想象出那些令人羞恥的姿勢與動作，還有話本裏暧昧的情話在表達什麽。
她比楚燁想象中的還要早熟，十七歲的盲眼姑娘，本該什麽都不懂，可她已經會喜歡人，會期待和他在一起，會渴求他的吻，貪戀他的懷抱。
在她心裏，楚燁年歲已不小，就算真的做了什麽，也會擔起一個男人該有責任，所以她不怕。
可是南枝的這番話在楚燁聽來，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小丫頭的顯然實在質疑他的能力。
什麽叫年紀不小了，就算沖動了，又能怎樣？
難道他年紀大了，就不行了？
沖動也只是頭腦發昏，實則毫無用處？
身為男人，最忌諱被女人說不行。
小姑娘也不可以！
而且他的小姑娘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著這些混賬話來，終日在外好的不學，男女之事倒是學了個通透！
楚燁瞇了瞇眼，想起先前她那些饞人身子亂七八糟的話，眸中略含幾分危險的意味，面上卻仍是笑著，聲音溫和如常：“你在說什麽？”
南枝絲毫沒意思到錯誤，話脫口就來：“男人到了你這個年紀，就算真的沖動，又能怎樣？”
她仰起小臉，神情嚴肅，模樣分外認真。
“怎樣？”他俯下身來，似笑非笑，“難道男人老了，就不行了？”
這話若是從旁的女子口中說出，他今夜勢必要重振雄風，行一個給對方看看。但面對南枝，他卻毫無辦法，總不能為了證明自己，把小姑娘給睡了。
楚燁凝眸註視著她，溢彩的金冠在臉上灑下一片淡淡陰影，將如玉的面龐罩的模糊不清，“丫頭醉了，今日的話，我當你沒說過。”說著抓起她的手腕，拽到眼前，捏了捏柔軟的掌心，半是命令半是威脅道，“姑娘家，要是再說這種混賬話，看我打不打你的手心？”
兩人都飲了酒，一個輕薄無禮，一個膽大放肆。
美人辭後勁大，南枝睡了一覺起來腦中依然昏昏沈沈，被楚燁親吻過後更是醉意不減，理智飛到了九霄雲外，對他的話罔若未聞，直接將手用力的抽出，沒好氣道：“你不用威脅我。我才十七歲，你就心心念念要將我嫁人，說幾句話又怎麽？”
“姑娘家長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我為你打算錯了？”
南枝不服氣的頂嘴：“你那是想將我嫁人嗎？你是討厭我，巴不得我離你遠遠的，生怕我管著你。只要把我送走了，你琙王殿下就是數月不回府，日日流連溫柔鄉中，也沒有人再說一句。”
她說的理直氣壯，又甩手又瞪眼的，兇巴巴的模樣像極了山野林間的小母獸，看得楚燁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卻見小姑娘驀地紅了眼，從氣勢洶洶變得委屈巴巴。
楚燁喉嚨滾了滾，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管著你也是希望你好。你老是酗酒，喝多了就不回來，有沒有想過我會擔心你？”
想起那些深夜，自己因牽掛他惴惴不安，輾轉反側，甚至徹夜難眠，蓄在眼中的淚水就忍不住滾落。
“你要找女人，可都去青樓戲樓。我不是瞧不起她們，覺得她們不好。你是琙王殿下啊，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君上年輕，又是你的晚輩，自然不會說什麽。要是哪一日那些針對你的朝臣羽翼豐滿了，聯手彈劾你，用這些事來做文章，逼得君上將你遣往邊地，你就真的成為一個閑王了。”
少女臉色微白，淚水打濕肌膚，使得面頰上水意盈盈，她略略用手抹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我不在乎去哪裏生活，要是沒有你，我早在那年就付了一抔黃土。可是你不一樣，高高在上的琙王殿下，是站在九雲之巔笑看人世繁華的天家之子，多少女子都覺得有你的地方便是隔世仙臺。天縱少年的恣意驕傲，一旦去了疾苦的邊地，還會有嗎？”
她倔強的咬著唇，努力不讓淚水再滾落，可是當委屈蓄滿心尖時，溫熱的水漬還是簌簌而下，洗刷了明若秋泓的眸子。
“我雖然不懂朝堂之事，可我知好壞。那些阿諛奉承你的大人們，哪一個又是善類？他們或為自己，或為家人，攛掇著你，誘哄著你去做犯上甚至謀逆的事。一日君上細究，件件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君上不會滅你全族，但又豈會讓你安然？”
南枝從沒有和他說過這些，許是酒壯慫人膽，今夜一股腦的將心裏話全都說了出來，這些年她為什麽管他，為什麽那麽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為的，從來不是自己。
一個孤女，能謀什麽？所求不過是身邊的人平安，僅此而已。
“殿下，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又不僅僅只是救命之恩，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我的全部。你怨我管你，甚至厭煩，巴不得我早早嫁人，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要怎麽辦？”
楚燁目光微動，本能的擡手，掌心沾到的濕潤，皆是她的眼淚。
他從沒想過小丫頭管著他，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除了擔憂還是擔憂，如此害怕他出事。這麽多年，從未有人給予過他這種感覺，仿佛一顆石子投入靜湖，蕩出陣陣漣後，再無了平靜。
他望著眼前的小女孩，輕輕嘆了口氣，撩袍坐下，將人摟在了懷中。
“有裏那麽容易就出事，丫頭多慮了。”
要是隨隨便便就被人扳倒，他這權王，做得可真失敗。退一萬步講，就算天有不測，也會盡全力保全她的安危。
這個女孩，又何嘗不是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楚燁望著一個勁扯著自己衣襟擦淚的女孩，聲音軟了下來：“不用擔心，這麽多年，我早已看盡朝堂裏的利益分錯，風風浪浪，怎會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他任由南枝把臉埋在自己的錦袍上粗魯的抹著，為小姑娘帶著惱意的報覆而無奈，“丫頭再扯，我的衣服都爛了。”
“爛了好，爛了不會出去招蜂引蝶。”
楚燁聞言低低地笑起，漂亮的眸中光澤流轉，襯得如玉的面龐在夜下分外迷人。
小丫頭哭夠了，也把他的錦袍弄得皺亂不堪，這下稱了心，如了意，舍得擡起頭來。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水漬，哽咽著聲音問他：“我想一直陪著你，殿下，你別將我嫁人。”
她伸出手，重新抱住她，低著嗓音說，“也別離我那麽遠。”
已經是雲泥之別，再離遠點，要怎麽靠近。
如今尚可以偶爾在他懷中撒個嬌，仗著自己眼盲，可以他牽著手，可以不經意間觸碰到他。要是真的如他所說，開始註意分寸感，她會失去和他親密接觸的機會。
她不要這樣。
酒氣熏頭，她紅著臉，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抱著楚燁忽然就開口說：“要是殿下真的沖動，做了什麽，我……我也不會怪你。”
楚燁的笑意漸漸僵住。
就算他再怎麽裝傻充楞，這下也徹底裝不下去了。
雖然沒有將心意表明，但是話中的意思，身為一個男人，又怎會聽不出來？
這丫頭分明是在誘導他犯錯，還心甘情願，不怨不悔。
“丫頭。”楚燁喉嚨滾了滾，任由她抱著，毫無動作，言語中卻透著濃濃的警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什麽都知道。”南枝咬咬唇。
細長的鳳眸微縮，楚燁的目光因她這句話頓時劃過銳利的寒芒：“我是你的長輩，丫頭不要說這些糊塗話。”
南枝是真的什麽都懂，但楚燁卻依然把她看成當年那個小女孩，總覺得小姑娘不該講出這樣的話來，他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楚徽雲和那壺酒。
“好的不學，盡學些不好的。喝酒？好喝麽？”在南枝還未開口前，他已經先發制人，避開了話題，準備算賬，也好讓這丫頭腦子裏清醒清醒。
南枝並不接話，她松開了手，坐直身子，任華發散了滿肩。她將指尖停在自己的唇瓣上，皺眉道：“你方才親我的時候，可沒有把自己當做是我的長輩。”
占完了便宜就想撇清，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天下間還就真沒有他這樣霸道的人，只許自己肆意妄為，她做了什麽都要搬出禮數、長輩這些無用的說辭來堵人。
“咳！”楚燁被她的話刺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以緩解臉上的尷尬和屋內凝滯的氣氛。他的目光自燈火移到金翅香爐上，看裊裊香煙從鏤空中飄出，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喝多了。”
喝多了，沒控制得住。
他把過錯都拋給酒，也有些後怕，得虧是自己酒量尚可，腦中存了一絲清明，如若不然，今日當真是要鑄成大錯了。
目光四下轉悠了兩圈後又回到了南枝的臉上，飲酒後的她雙頰緋紅，眸色瑩潤，嬌怯楚楚的模樣分外惹人生憐，也正是這副純潔美好的模樣，讓他剛才失去了理智，忍不住輕薄了她。
小姑娘對他親密些那都是撒嬌，可是自己做了這事就叫混賬了。
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道了，竟然會對她把持不住。
一聲長長的嘆息後，他再次揉了揉發脹的額角，覺得自己是要找個女人回來了。南枝越來越大，府中除了婢子就是她，這麽下去保不準哪天要出事。
這麽多年因為這丫頭的原因，他連個侍妾都沒有納，就怕影響她長大。但今晚的事讓他徹底後悔，不單單是自己的舉動，還有那丫頭說的那些糊塗話。
風流俊美的王身邊何曾缺過愛慕的自己的女子，即便她沒有直言，他也感受到那裏面含雜著不太正常的情愫。
這如何可以……
養了這麽多年的小姑娘，直接長歪了，放任外面大好男兒不要，整天黏著他這老男人算怎麽回事？
楚燁沈默的時候，南枝就在心中瘋狂揣度他的話。
在她看來，楚燁的意思是喝多了，所以親了她，那再喝多些，又會做出什麽事來呢？事後也會丟一句喝多了事嗎？
她出神的時候，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楚燁不過斜斜的一瞥，就把她看了個透。
“想什麽呢？，他伸手捏了下南枝的下巴，迫使她回過神來。
這丫頭方才是什麽表情？懷疑、猜忌、害羞……
大概猜到她的心思，楚燁閉了閉眼，更加堅定了娶妻一事。
琙王妃暫沒有合適的人選也沒關系，先納妾。
下定這個決心後，他難得收了笑：“今日之事，我的過錯，給丫頭道個歉。”
然後開始教育人：“所以你看，酒非好物，平日裏那些梅子酒適當飲些無事，烈酒需忌，我答應你，往後也做到少飲。”
想起那個不省心的侄子，又頗為頭疼道：“從小到大，我講過最多的話你是忘了？楚徽雲就算了，若今日是旁人用寶物誘你，也跟人去了？”
“不會的。”南枝小聲說。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是因為偷偷飲酒，而是不該隨便跟人走，讓元叔在外面等了很久。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不會什麽？跟人走，還是喝酒？”
南枝咬著唇，堅定的搖搖頭：“都不會了，我答應你。”
楚燁的眸中終於露出了欣慰之色，摸了摸她的腦袋：“乖。”
兩人飲了酒，又掰扯到半夜，這一晚皆是分外好眠。
第二天南枝起床的時候楚燁已早早等在了門口，紫衣長袍，俊美倜儻，正抱臂靠在馬車上，朝她望來。
南枝起的比平時略晚，醒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好像要炸開一般，摸摸索索折騰了半天，等到穿戴好，洗漱畢，已經來不及吃早膳。
不過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也實在沒什麽胃口。
等上了馬車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楚燁忽然遞給她個包好了的油紙，隔著紙還能感受到裏面的溫度，滾熱卻不燙手。
“這是什麽？”
“許記的燒餅，你不是愛吃？”
楚燁在她身邊懶懶的坐下，闔眼假寐，似乎是昨夜的酒勁尚未過去，說完這句話，半天也沒再吱聲。
南枝摸著手裏的油紙，心頭一熱。
許記燒餅鋪在西市，離此處頗遠，需要橫穿整個朱雀大街，一來一回少說得要一個時辰。
他這是多早就起來了？
南枝尋著一片黑暗擡頭，輕輕的喚他：“殿下，你怎麽不多睡會？”
楚燁紋絲不動，雙目依然緊闔：“年紀大了睡不著，早起出來逛逛，碰巧遇到你愛吃的東西。”
晨光喜微，天色將明未明，西邊懸著一顆淡月，東邊卻翻了魚肚白的時候他就起來了。
睡了一覺，酒氣去了不少，腦中也分外清明。
他知道小丫頭今日勢必要賴床，來不及吃東西，飲酒後更是會渾身不適，便起了個早特意給她買了愛吃的肉燒餅。
果不其然，當南枝從府裏走出來時，楚燁甚至看到她頭上的簪子因為行色匆匆險些從發間滑落，碧色的一只，斜斜的掛在頭上，倒也不見半點突兀。
他的小姑娘，果然任何時候都是好看的。
想起南枝頭上的發簪，楚燁睜開疲乏的雙眼，指尖輕擡，扶起那一片碧色，重新簪入她的發髻間。
“怎麽不吃？”目光下移，落到南枝手上的燒餅，沈默了一會，輕嘆，“喝酒了不舒服，吃不下對麽？”
南枝點頭。
楚燁早猜到會這樣，才特意買了她喜歡吃的東西，結果還是提不起小丫頭的興趣。
“吃不下帶上學宮吃，幾個時辰不進食，會餓。”
這一去學宮就是大半天，昨天光飲酒也沒見吃東西，今日再不進食，不餓死這丫頭才怪。
南枝握著手中的餅，鼻尖忽然一酸：“殿下，你對我真好。”
從小到大，他都是在這樣，事事周道，溫柔細心。
她卻還總不懂的與他鬥嘴，惹他生氣，常和他作對。
而楚燁，從來沒有和她計較過，無論前一日他們多麽不愉快，第二日他依然如舊，對她無微不至。
就算她的父母尚在人世，大概也做不到如此。
南枝握著餅，心中五味雜陳，直到餅的熱意在手心漸漸消散，馬車也停在了學宮門口。她扯起裙子要下車，在雙腳落地的剎那，一路無言的楚燁忽然開口：“今日不來接你了，我有事。”
南枝點點頭，說好。
轉身離去時，楚燁在她身後又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下了學乖乖回家啊，別再亂跑找我。”
南枝腳步頓了頓，握緊燒餅，還是說好。
楚燁望著小姑娘乖巧離去的背影，笑了笑，重新坐回車內。
隨著車夫輕甩長鞭，踏踏馬蹄聲已飛揚遠去。
當馬車駛出街市，車夫放慢了駕車的速度，恭敬的問道：“王爺，可是回府？”
闔眼小憩的楚燁聞聲慢慢睜開了雙眸，晨曦的光沖散薄霧落入他的眼底，使他的目光有些迷離。碎光晃晃間，他再次閉上眼，慵懶恣意的靠在車廂內假寐，想了想說：“不了，去郊外，蕓閣。”
家裏的貓長大了，動不動就撓人，擾的他心煩。外面的貓兒就不一樣了，溫順，聽話。
車夫聞聲調轉方向，揮鞭策馬，駿馬頓時從緩緩而行轉為足矣破風的迅疾。
郊野碧水青青，草木蔓延，四季桐黃葉紛紛，撒遍山岡水澤，蔓延到丘陵，攀附上山灣，最終覆蓋在水面上。
閣樓臨水而落，朱墻青檐，在這偌大的郊顯得蒼冷又蕭瑟。
山林間夏花逐漸衰敗，芬香缺依然擾人，鳥雀在頭頂枝椏間跳躍啾嗚，地上野草靡靡，踩上去發出沙沙聲響。
此處離城墻雖遠，但是環境清幽，極是養人。
馬車停在閣樓下，楚燁落了車簾下車，雙手負後，拾級而上。
閣樓內有琴聲靜靜流淌，婉轉清麗，悠悠蕩在他的心尖。
他抱臂靠在門上停了一會，屋中光線昏暗，還燃著一支燭，照著陳舊但還算幹凈的陳設。
偌大的閣樓裏只有一個人，孤單到讓人甚至可以看見彈琴人周身籠罩著青灰色泛白的孤獨的光。
空，而冷。
一張古琴擺在矮案上，彈琴人盤腿坐在案前，粉白衫子裹著瘦小的身軀，腰間一條凝碧色的封帶倒是束著整巧。
長發披落在肩頭，帶著微微的青，一旁散著三四個酒瓶子。
空氣中有細微的酒氣，熏得楚燁甚至起了幾分醉意。
一曲不知何時停了，撫琴人騰出一只手握著酒瓶瓶頸，一只手隨意撥弄著琴弦。叮咚不成曲，蕩在空落落的屋中，飄出窗外，平添了幾分春末的寂寥。
“今日這曲，不好。”
楚燁放下手走進屋內，來到撫琴人的身邊，指尖劃過銳利的琴弦，鳳眸斜睨而來，笑的眉眼風流，“蕓昭，心情不好？”
琴聲消失在指尖，蕓昭擡起頭，端的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臉，如此儀容，在美人遍地的江陵城簡直普通到根本不會引人註目。
“王爺。”她低聲開口，偏是樣貌如此普通的女人，卻生著一雙含羞帶怯的水瞳，瞥楚燁一眼，四目相對之時又緊張的移開，仿佛養在深閨的羞怯少女一般，慌亂的模樣硬是為平凡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楚楚之態，惹人生憐。
楚燁及時扶住她的肩頭：“坐著吧，此處無外人，不必多禮。”
蕓昭猶豫了一下，順從的點了點頭：“殿下今日怎麽有空來蕓閣了？”
“來瞧瞧你這最近釀了什麽好酒。”
楚燁的看向她腳邊的空酒壺，一個……三個……四個……四個大白瓷酒瓶子，橫七豎八的倒在她的身邊。空氣中皆是醉人的酒氣，再看蕓昭的臉上毫無醉色，不禁讚道：“你的酒量還是那麽好。”
說完撩袍在她身邊坐下，滿地空壺中竟找不出一星半點的酒漬，不免又搖搖頭，略感失望：“竟然沒有本王的份了麽？”
蕓昭這才回過神，起身往內屋去：“有的王爺，蕓昭這就為您取來。”
“還是放在裏面？”楚燁也起身，目光移到內室，帷長隨風飛動間，濃香撲鼻，隱隱約約看以看見裏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大酒缸，“本王隨你一起去，瞧瞧多日不見，手藝是否還和從前那般好？”
蕓昭面上一紅，羞澀的低下頭：“王爺說笑了，蕓昭的手藝怎堪入得王爺的眼。”
“你的手藝本王信得過，即便是江陵最好的酒樓，甚至宮釀，都找不出足矣媲美的。”
蕓昭看著紫衣風流的男人來到自己精心釀制的佳釀前，--舀了半勺至品酒的青玉酒杯中，細品了一番，為那馥郁醇香時不時的點頭，時不時的發楞。
等到楚燁將七八缸美酒品完後，回身望來，鳳眸中竟是失望：“本王記得你極擅用春初殘梅釀一壺……叫什麽……竟然忘了它的名字，清冽回味，怎麽這裏沒有？”
“叫梅間月。”蕓昭長袖一揚，接過楚燁手中的玉杯斟滿了酒，“王爺又不是不知道這裏的梅樹少，統共那麽兩棵。前年還遇上個不知事的農夫，去那邊山頭砍柴，路過門前，稀裏糊塗的將梅樹也砍掉一棵，如今餘下的像是成了精似的，自打那日後，連著兩年都未見開花，也不知跟誰生著氣。”
“怎麽沒和本王說？”
“王爺公務繁忙，平日裏還得照顧府裏的小姑娘，來我這的次數愈發的少，蕓昭便是想說，也得見著人才行啊。”
她將手中的酒杯遞過去，看楚燁一飲而盡後，才笑道，“不過沒關系，王爺既然喜歡，待來年開春的時候，蕓照去市集上收些殘梅釀著。開市的時候，總是有農女采下自家種的花兒來，想賣個好價錢。”
楚燁望著眼前瘦弱的女子，目色微動，光影在他的眼中下漸漸碎開，仿佛又回到了兩人相識的那一年。
久等了~留言全部發紅包~
周日上夾子，時間改到晚上23.00，其他時候都是淩晨日更，不請假，無意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胡說啊！”楚燁淡淡一笑，眼中波瀾不興，“我從不在外面養女人。”
明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偏偏就是不回答。
南枝曉得他這性子，但在這種問題上還是忍不住一再追問。
“殿下！”她皺著眉頭仰起小臉，無神的雙目兇狠的瞪他，“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知道，可是丫頭，我真的不在外面養女人。”他勾唇一笑，有些無奈，“堂堂琙王，找女人還得偷摸養在外面，說出去讓人笑話。”
“這個我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南枝直起背，整個人坐在他身上，認真道：“你逛花樓戲院的時候，找那些女子作陪，也會這樣……”她說著，臉又忽然一紅，聲音愈發的低了，“這樣親吻她們嗎？”
比起她的問題，此刻她的動作更加不合適。
衣裳松垮，發絲淩亂，要多暧昧有多暖昧，縱然楚燁再風流愛玩，也還沒哪個女子膽敢這般騎在他身上。
可這是自己養到大的女孩，方才還因酒意一時沒把控的住吻了她，能怎麽辦呢？
楚燁微微嘆息，寬大的掌心移到她的腳踝處，隔著布料輕輕的拍了拍：“你要是再動兩下，我今晚飲的酒就要被撞出來了。”
南枝、動作一滯，只道：“你不要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說的。”
她討厭被他帶偏，每次他不想回答的時候都會東拉西扯。
她也恨自己不爭氣，總是被他成功轉移註意，忘記最初的疑問。
她聲音微軟，卻又字字無比堅定的說：“這個問題對你而言，真的很難回答嗎？”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楚燁目光微動，最終凝聚在她的眉目間，忽然扯唇笑了笑，語氣又恢覆了往日的懶散，“或者，我要怎樣回答，才能讓你滿意？”
南枝心跳一滯，有種被一眼看穿的不自在，慌亂的別開腦袋。
楚燁直起身，目光追隨著她的側臉，指尖挑著下巴將她轉了過來，湊近她耳邊，輕聲說：“我若說有，丫頭必不會開心，甚至要指責。可若說沒有……”鳳眸微斂，他若有所思道，“難道你喜歡好聽的謊話？”
言外之意就是有了，既然有，必定不只有一次，以他風流成性的模樣來看，少不得是數十次，甚至百次，這麽個親法，嘴巴還不得親爛了？
南枝咬著牙，心裏暗暗嘀咕。
心寒是真，心疼心酸也是在真，那感覺一點一點滲入骨骸，刻下累累傷痕。
原來，剛才的溫情真的不是僅屬於她一個人的。
縱然早已曉得那只是夢，易碎，還是心痛的無以覆加。
楚燁松開了她的下巴，在她的臉頰上捏了捏，灼熱又熟悉的氣息一縷一縷噴薄在她的耳邊，“我又不是和尚，丫頭不要總為這些小事同我生氣。”
“殿下，你這樣親她們，怎麽也、也這樣親我。”
想起剛才那個來不及回味便停止的吻，南枝的臉上又燥了起來。
她想告訴楚燁自己與他外面找的那些女人不一樣……她不賣藝更不賣身，不是為博他歡樂賠笑臉，任他作為的女子。
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她為自己悲哀。
她甚至都不如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子。
她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靠在楚燁的懷中，與他親近，溫柔纏綿，還能落得他幾句含情的話語，而自己，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
即便兩人都極力否認，可是楚燁確實是她名義上的養父或是養兄。若她真的稍有逾矩，便是不為世俗所容，她是一無所有，什麽也不怕，可不敢、也不願拿他的一生去賭。
好幾次，也想過把心思告訴他，又怕自己的一廂情願將彼此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陌生的連現在僅有的親近都失去。
直到李衡音說出那番話，她才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打算找個好時機說出心中暗不見天的情愫。就算被拒絕，就算毫無退路，也好過像現在這樣日日承受著他在外風流的痛苦。
南枝想，最壞的打算就是被他趕出府。
但是沒有關系，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黑暗，一個人也可以很好的生活，況且她還有衡音，總不會落魄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下定這個決心的那一刻，她也挑好了日子。
每年府中紅梅盛開的時節，就是楚燁的生辰，這日的他不去任何地方，癡癡的看著紅梅，一日便輕飄飄的好像一陣煙，眨眼就過去了。
如今已入秋，距離他的生辰不過是短短數月，她打算在那日，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他。
楚燁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猜到了她話裏藏著什麽。
夜色愈發的深沈晦暗，唯他的鳳眸依然流淌著璨然的光澤。
他想了想，笑道：“我的丫頭怎能與她們相提並論？許是老殿下年紀大了，今日又飲了酒，腦子犯渾，做出這等過分的舉動，希望丫頭不要怪我。”
他以老殿下自居，語氣溫柔又誠懇，柔的直鉆南枝的心中，讓她半點脾氣也使不出來了，只曉得順著他的話點頭。
楚燁見她如此乖覺，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我保證以後不再犯錯，不叫丫頭生氣。”
其實南枝也沒少占他便宜，可他卻只字未提，不曾拿出來說辭，只一味的講述自己的唐突，滿含歉意，叫人有些無所適從。
“算了……沒、沒事的。”
南枝想告訴他，多親幾回她也不會生氣，只要親她一個人就好，可姑娘家臉皮薄，到底沒有說出口。
“怎會沒事？將來丫頭還要嫁人，不能叫我一個老男人占盡便宜。”
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楚燁已經從床上起身，神色平靜，唇邊笑意輕松，仿佛剛才的孟浪之舉不是他所為。
迅速套好長靴之後，他轉身拉住南枝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腦袋，扶著她躺平，拽過錦被給她蓋上，溫柔的聲音落在姑娘耳邊：“所以我想了想，還是離丫頭遠些，喝酒腦中不清明，萬一哪日做了沖動的事，如何想你交差，又該怎麽面對你？”
剛才親吻她的時候，從最初只是簡單的想制止她無休止的小嘴，到後來竟真的有了些許沖動。她身上靈動的香味讓他險些安奈不住，若非被靈臺僅存的清醒及時喚回，只怕此刻，這丫頭已經是他的人了。
楚燁再次伸手揉了揉額角，一個聲音在心底說：你把她養大，她就是你的人。
卻有另一個聲音從五臟肺腑中發出：不能！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況且這丫頭還有別的用處。
最終理智戰勝了沖動，他把心頭那點欲望給壓了回去，等到腦中逐漸清明，才愈發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是混賬。
在他的心中，南枝只是個小姑娘。小時候親密些還正常，但是如今她已經長成一位少女，可以嫁人了，再做過分親密的舉動，又沒有負責的打算，就真是禽獸不如了。
縱然他放浪不羈，風流成性，但還不至於到這地步。
南枝聽了他的話，腦中一片空白：“殿下，你就那麽想將我嫁人嗎？”她雙手攥緊被角，一雙秀眉緊緊擰著，“為了把我嫁人，還要離我遠點……”
什麽沖動，什麽交差，什麽面對……在南枝心裏，這些都不過是楚燁冷落自己，遠離自己的借口罷了。
“我也喝了酒，一杯又一杯，怎麽沒有你說的什麽沖動？你一個老男人，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沖動了，又能……又能怎樣？”。
南枝說完這些話，已經滿面通紅。
她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懂七情六欲。
眼睛瞧不見，她還有手。
那些民間流傳的話本，她可沒少閱覽。期期艾艾的故事，就連李衡音也沈迷其中，有時候就在旁邊讀給她聽，省去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摸索。
看了話本子，自然也會有畫冊。
民間不乏善書畫之人，什麽春/宮/艷/情/圖，下筆細膩，刻畫有神，總能看得人臉紅心跳。
南枝無法摸出那些走筆轉換自然的畫工，李衡音就會為她描述，告訴她就算是小小的布景，也畫的根絡分明，飄渺又不失紅塵味，告訴她那些屈膝而坐的女子，顫抖的男女他們在幹什麽。
兩個姑娘每每說起這些時，臉色都異常的平靜，甚至討論的頭頭是道津津有味。
久而久之，她也懂了男女之事。雖未能親眼所見，但腦中隱隱約約可以想象出那些令人羞恥的姿勢與動作，還有話本裏暧昧的情話在表達什麽。
她比楚燁想象中的還要早熟，十七歲的盲眼姑娘，本該什麽都不懂，可她已經會喜歡人，會期待和他在一起，會渴求他的吻，貪戀他的懷抱。
在她心裏，楚燁年歲已不小，就算真的做了什麽，也會擔起一個男人該有責任，所以她不怕。
可是南枝的這番話在楚燁聽來，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小丫頭的顯然實在質疑他的能力。
什麽叫年紀不小了，就算沖動了，又能怎樣？
難道他年紀大了，就不行了？
沖動也只是頭腦發昏，實則毫無用處？
身為男人，最忌諱被女人說不行。
小姑娘也不可以！
而且他的小姑娘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著這些混賬話來，終日在外好的不學，男女之事倒是學了個通透！
楚燁瞇了瞇眼，想起先前她那些饞人身子亂七八糟的話，眸中略含幾分危險的意味，面上卻仍是笑著，聲音溫和如常：“你在說什麽？”
南枝絲毫沒意思到錯誤，話脫口就來：“男人到了你這個年紀，就算真的沖動，又能怎樣？”
她仰起小臉，神情嚴肅，模樣分外認真。
“怎樣？”他俯下身來，似笑非笑，“難道男人老了，就不行了？”
這話若是從旁的女子口中說出，他今夜勢必要重振雄風，行一個給對方看看。但面對南枝，他卻毫無辦法，總不能為了證明自己，把小姑娘給睡了。
楚燁凝眸註視著她，溢彩的金冠在臉上灑下一片淡淡陰影，將如玉的面龐罩的模糊不清，“丫頭醉了，今日的話，我當你沒說過。”說著抓起她的手腕，拽到眼前，捏了捏柔軟的掌心，半是命令半是威脅道，“姑娘家，要是再說這種混賬話，看我打不打你的手心？”
兩人都飲了酒，一個輕薄無禮，一個膽大放肆。
美人辭後勁大，南枝睡了一覺起來腦中依然昏昏沈沈，被楚燁親吻過後更是醉意不減，理智飛到了九霄雲外，對他的話罔若未聞，直接將手用力的抽出，沒好氣道：“你不用威脅我。我才十七歲，你就心心念念要將我嫁人，說幾句話又怎麽？”
“姑娘家長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我為你打算錯了？”
南枝不服氣的頂嘴：“你那是想將我嫁人嗎？你是討厭我，巴不得我離你遠遠的，生怕我管著你。只要把我送走了，你琙王殿下就是數月不回府，日日流連溫柔鄉中，也沒有人再說一句。”
她說的理直氣壯，又甩手又瞪眼的，兇巴巴的模樣像極了山野林間的小母獸，看得楚燁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卻見小姑娘驀地紅了眼，從氣勢洶洶變得委屈巴巴。
楚燁喉嚨滾了滾，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管著你也是希望你好。你老是酗酒，喝多了就不回來，有沒有想過我會擔心你？”
想起那些深夜，自己因牽掛他惴惴不安，輾轉反側，甚至徹夜難眠，蓄在眼中的淚水就忍不住滾落。
“你要找女人，可都去青樓戲樓。我不是瞧不起她們，覺得她們不好。你是琙王殿下啊，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君上年輕，又是你的晚輩，自然不會說什麽。要是哪一日那些針對你的朝臣羽翼豐滿了，聯手彈劾你，用這些事來做文章，逼得君上將你遣往邊地，你就真的成為一個閑王了。”
少女臉色微白，淚水打濕肌膚，使得面頰上水意盈盈，她略略用手抹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我不在乎去哪裏生活，要是沒有你，我早在那年就付了一抔黃土。可是你不一樣，高高在上的琙王殿下，是站在九雲之巔笑看人世繁華的天家之子，多少女子都覺得有你的地方便是隔世仙臺。天縱少年的恣意驕傲，一旦去了疾苦的邊地，還會有嗎？”
她倔強的咬著唇，努力不讓淚水再滾落，可是當委屈蓄滿心尖時，溫熱的水漬還是簌簌而下，洗刷了明若秋泓的眸子。
“我雖然不懂朝堂之事，可我知好壞。那些阿諛奉承你的大人們，哪一個又是善類？他們或為自己，或為家人，攛掇著你，誘哄著你去做犯上甚至謀逆的事。一日君上細究，件件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君上不會滅你全族，但又豈會讓你安然？”
南枝從沒有和他說過這些，許是酒壯慫人膽，今夜一股腦的將心裏話全都說了出來，這些年她為什麽管他，為什麽那麽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為的，從來不是自己。
一個孤女，能謀什麽？所求不過是身邊的人平安，僅此而已。
“殿下，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又不僅僅只是救命之恩，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我的全部。你怨我管你，甚至厭煩，巴不得我早早嫁人，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要怎麽辦？”
楚燁目光微動，本能的擡手，掌心沾到的濕潤，皆是她的眼淚。
他從沒想過小丫頭管著他，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除了擔憂還是擔憂，如此害怕他出事。這麽多年，從未有人給予過他這種感覺，仿佛一顆石子投入靜湖，蕩出陣陣漣後，再無了平靜。
他望著眼前的小女孩，輕輕嘆了口氣，撩袍坐下，將人摟在了懷中。
“有裏那麽容易就出事，丫頭多慮了。”
要是隨隨便便就被人扳倒，他這權王，做得可真失敗。退一萬步講，就算天有不測，也會盡全力保全她的安危。
這個女孩，又何嘗不是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楚燁望著一個勁扯著自己衣襟擦淚的女孩，聲音軟了下來：“不用擔心，這麽多年，我早已看盡朝堂裏的利益分錯，風風浪浪，怎會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他任由南枝把臉埋在自己的錦袍上粗魯的抹著，為小姑娘帶著惱意的報覆而無奈，“丫頭再扯，我的衣服都爛了。”
“爛了好，爛了不會出去招蜂引蝶。”
楚燁聞言低低地笑起，漂亮的眸中光澤流轉，襯得如玉的面龐在夜下分外迷人。
小丫頭哭夠了，也把他的錦袍弄得皺亂不堪，這下稱了心，如了意，舍得擡起頭來。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水漬，哽咽著聲音問他：“我想一直陪著你，殿下，你別將我嫁人。”
她伸出手，重新抱住她，低著嗓音說，“也別離我那麽遠。”
已經是雲泥之別，再離遠點，要怎麽靠近。
如今尚可以偶爾在他懷中撒個嬌，仗著自己眼盲，可以他牽著手，可以不經意間觸碰到他。要是真的如他所說，開始註意分寸感，她會失去和他親密接觸的機會。
她不要這樣。
酒氣熏頭，她紅著臉，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抱著楚燁忽然就開口說：“要是殿下真的沖動，做了什麽，我……我也不會怪你。”
楚燁的笑意漸漸僵住。
就算他再怎麽裝傻充楞，這下也徹底裝不下去了。
雖然沒有將心意表明，但是話中的意思，身為一個男人，又怎會聽不出來？
這丫頭分明是在誘導他犯錯，還心甘情願，不怨不悔。
“丫頭。”楚燁喉嚨滾了滾，任由她抱著，毫無動作，言語中卻透著濃濃的警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什麽都知道。”南枝咬咬唇。
細長的鳳眸微縮，楚燁的目光因她這句話頓時劃過銳利的寒芒：“我是你的長輩，丫頭不要說這些糊塗話。”
南枝是真的什麽都懂，但楚燁卻依然把她看成當年那個小女孩，總覺得小姑娘不該講出這樣的話來，他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楚徽雲和那壺酒。
“好的不學，盡學些不好的。喝酒？好喝麽？”在南枝還未開口前，他已經先發制人，避開了話題，準備算賬，也好讓這丫頭腦子裏清醒清醒。
南枝並不接話，她松開了手，坐直身子，任華發散了滿肩。她將指尖停在自己的唇瓣上，皺眉道：“你方才親我的時候，可沒有把自己當做是我的長輩。”
占完了便宜就想撇清，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天下間還就真沒有他這樣霸道的人，只許自己肆意妄為，她做了什麽都要搬出禮數、長輩這些無用的說辭來堵人。
“咳！”楚燁被她的話刺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以緩解臉上的尷尬和屋內凝滯的氣氛。他的目光自燈火移到金翅香爐上，看裊裊香煙從鏤空中飄出，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喝多了。”
喝多了，沒控制得住。
他把過錯都拋給酒，也有些後怕，得虧是自己酒量尚可，腦中存了一絲清明，如若不然，今日當真是要鑄成大錯了。
目光四下轉悠了兩圈後又回到了南枝的臉上，飲酒後的她雙頰緋紅，眸色瑩潤，嬌怯楚楚的模樣分外惹人生憐，也正是這副純潔美好的模樣，讓他剛才失去了理智，忍不住輕薄了她。
小姑娘對他親密些那都是撒嬌，可是自己做了這事就叫混賬了。
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道了，竟然會對她把持不住。
一聲長長的嘆息後，他再次揉了揉發脹的額角，覺得自己是要找個女人回來了。南枝越來越大，府中除了婢子就是她，這麽下去保不準哪天要出事。
這麽多年因為這丫頭的原因，他連個侍妾都沒有納，就怕影響她長大。但今晚的事讓他徹底後悔，不單單是自己的舉動，還有那丫頭說的那些糊塗話。
風流俊美的王身邊何曾缺過愛慕的自己的女子，即便她沒有直言，他也感受到那裏面含雜著不太正常的情愫。
這如何可以……
養了這麽多年的小姑娘，直接長歪了，放任外面大好男兒不要，整天黏著他這老男人算怎麽回事？
楚燁沈默的時候，南枝就在心中瘋狂揣度他的話。
在她看來，楚燁的意思是喝多了，所以親了她，那再喝多些，又會做出什麽事來呢？事後也會丟一句喝多了事嗎？
她出神的時候，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楚燁不過斜斜的一瞥，就把她看了個透。
“想什麽呢？，他伸手捏了下南枝的下巴，迫使她回過神來。
這丫頭方才是什麽表情？懷疑、猜忌、害羞……
大概猜到她的心思，楚燁閉了閉眼，更加堅定了娶妻一事。
琙王妃暫沒有合適的人選也沒關系，先納妾。
下定這個決心後，他難得收了笑：“今日之事，我的過錯，給丫頭道個歉。”
然後開始教育人：“所以你看，酒非好物，平日裏那些梅子酒適當飲些無事，烈酒需忌，我答應你，往後也做到少飲。”
想起那個不省心的侄子，又頗為頭疼道：“從小到大，我講過最多的話你是忘了？楚徽雲就算了，若今日是旁人用寶物誘你，也跟人去了？”
“不會的。”南枝小聲說。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是因為偷偷飲酒，而是不該隨便跟人走，讓元叔在外面等了很久。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不會什麽？跟人走，還是喝酒？”
南枝咬著唇，堅定的搖搖頭：“都不會了，我答應你。”
楚燁的眸中終於露出了欣慰之色，摸了摸她的腦袋：“乖。”
兩人飲了酒，又掰扯到半夜，這一晚皆是分外好眠。
第二天南枝起床的時候楚燁已早早等在了門口，紫衣長袍，俊美倜儻，正抱臂靠在馬車上，朝她望來。
南枝起的比平時略晚，醒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好像要炸開一般，摸摸索索折騰了半天，等到穿戴好，洗漱畢，已經來不及吃早膳。
不過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也實在沒什麽胃口。
等上了馬車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楚燁忽然遞給她個包好了的油紙，隔著紙還能感受到裏面的溫度，滾熱卻不燙手。
“這是什麽？”
“許記的燒餅，你不是愛吃？”
楚燁在她身邊懶懶的坐下，闔眼假寐，似乎是昨夜的酒勁尚未過去，說完這句話，半天也沒再吱聲。
南枝摸著手裏的油紙，心頭一熱。
許記燒餅鋪在西市，離此處頗遠，需要橫穿整個朱雀大街，一來一回少說得要一個時辰。
他這是多早就起來了？
南枝尋著一片黑暗擡頭，輕輕的喚他：“殿下，你怎麽不多睡會？”
楚燁紋絲不動，雙目依然緊闔：“年紀大了睡不著，早起出來逛逛，碰巧遇到你愛吃的東西。”
晨光喜微，天色將明未明，西邊懸著一顆淡月，東邊卻翻了魚肚白的時候他就起來了。
睡了一覺，酒氣去了不少，腦中也分外清明。
他知道小丫頭今日勢必要賴床，來不及吃東西，飲酒後更是會渾身不適，便起了個早特意給她買了愛吃的肉燒餅。
果不其然，當南枝從府裏走出來時，楚燁甚至看到她頭上的簪子因為行色匆匆險些從發間滑落，碧色的一只，斜斜的掛在頭上，倒也不見半點突兀。
他的小姑娘，果然任何時候都是好看的。
想起南枝頭上的發簪，楚燁睜開疲乏的雙眼，指尖輕擡，扶起那一片碧色，重新簪入她的發髻間。
“怎麽不吃？”目光下移，落到南枝手上的燒餅，沈默了一會，輕嘆，“喝酒了不舒服，吃不下對麽？”
南枝點頭。
楚燁早猜到會這樣，才特意買了她喜歡吃的東西，結果還是提不起小丫頭的興趣。
“吃不下帶上學宮吃，幾個時辰不進食，會餓。”
這一去學宮就是大半天，昨天光飲酒也沒見吃東西，今日再不進食，不餓死這丫頭才怪。
南枝握著手中的餅，鼻尖忽然一酸：“殿下，你對我真好。”
從小到大，他都是在這樣，事事周道，溫柔細心。
她卻還總不懂的與他鬥嘴，惹他生氣，常和他作對。
而楚燁，從來沒有和她計較過，無論前一日他們多麽不愉快，第二日他依然如舊，對她無微不至。
就算她的父母尚在人世，大概也做不到如此。
南枝握著餅，心中五味雜陳，直到餅的熱意在手心漸漸消散，馬車也停在了學宮門口。她扯起裙子要下車，在雙腳落地的剎那，一路無言的楚燁忽然開口：“今日不來接你了，我有事。”
南枝點點頭，說好。
轉身離去時，楚燁在她身後又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下了學乖乖回家啊，別再亂跑找我。”
南枝腳步頓了頓，握緊燒餅，還是說好。
楚燁望著小姑娘乖巧離去的背影，笑了笑，重新坐回車內。
隨著車夫輕甩長鞭，踏踏馬蹄聲已飛揚遠去。
當馬車駛出街市，車夫放慢了駕車的速度，恭敬的問道：“王爺，可是回府？”
闔眼小憩的楚燁聞聲慢慢睜開了雙眸，晨曦的光沖散薄霧落入他的眼底，使他的目光有些迷離。碎光晃晃間，他再次閉上眼，慵懶恣意的靠在車廂內假寐，想了想說：“不了，去郊外，蕓閣。”
家裏的貓長大了，動不動就撓人，擾的他心煩。外面的貓兒就不一樣了，溫順，聽話。
車夫聞聲調轉方向，揮鞭策馬，駿馬頓時從緩緩而行轉為足矣破風的迅疾。
郊野碧水青青，草木蔓延，四季桐黃葉紛紛，撒遍山岡水澤，蔓延到丘陵，攀附上山灣，最終覆蓋在水面上。
閣樓臨水而落，朱墻青檐，在這偌大的郊顯得蒼冷又蕭瑟。
山林間夏花逐漸衰敗，芬香缺依然擾人，鳥雀在頭頂枝椏間跳躍啾嗚，地上野草靡靡，踩上去發出沙沙聲響。
此處離城墻雖遠，但是環境清幽，極是養人。
馬車停在閣樓下，楚燁落了車簾下車，雙手負後，拾級而上。
閣樓內有琴聲靜靜流淌，婉轉清麗，悠悠蕩在他的心尖。
他抱臂靠在門上停了一會，屋中光線昏暗，還燃著一支燭，照著陳舊但還算幹凈的陳設。
偌大的閣樓裏只有一個人，孤單到讓人甚至可以看見彈琴人周身籠罩著青灰色泛白的孤獨的光。
空，而冷。
一張古琴擺在矮案上，彈琴人盤腿坐在案前，粉白衫子裹著瘦小的身軀，腰間一條凝碧色的封帶倒是束著整巧。
長發披落在肩頭，帶著微微的青，一旁散著三四個酒瓶子。
空氣中有細微的酒氣，熏得楚燁甚至起了幾分醉意。
一曲不知何時停了，撫琴人騰出一只手握著酒瓶瓶頸，一只手隨意撥弄著琴弦。叮咚不成曲，蕩在空落落的屋中，飄出窗外，平添了幾分春末的寂寥。
“今日這曲，不好。”
楚燁放下手走進屋內，來到撫琴人的身邊，指尖劃過銳利的琴弦，鳳眸斜睨而來，笑的眉眼風流，“蕓昭，心情不好？”
琴聲消失在指尖，蕓昭擡起頭，端的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臉，如此儀容，在美人遍地的江陵城簡直普通到根本不會引人註目。
“王爺。”她低聲開口，偏是樣貌如此普通的女人，卻生著一雙含羞帶怯的水瞳，瞥楚燁一眼，四目相對之時又緊張的移開，仿佛養在深閨的羞怯少女一般，慌亂的模樣硬是為平凡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楚楚之態，惹人生憐。
楚燁及時扶住她的肩頭：“坐著吧，此處無外人，不必多禮。”
蕓昭猶豫了一下，順從的點了點頭：“殿下今日怎麽有空來蕓閣了？”
“來瞧瞧你這最近釀了什麽好酒。”
楚燁的看向她腳邊的空酒壺，一個……三個……四個……四個大白瓷酒瓶子，橫七豎八的倒在她的身邊。空氣中皆是醉人的酒氣，再看蕓昭的臉上毫無醉色，不禁讚道：“你的酒量還是那麽好。”
說完撩袍在她身邊坐下，滿地空壺中竟找不出一星半點的酒漬，不免又搖搖頭，略感失望：“竟然沒有本王的份了麽？”
蕓昭這才回過神，起身往內屋去：“有的王爺，蕓昭這就為您取來。”
“還是放在裏面？”楚燁也起身，目光移到內室，帷長隨風飛動間，濃香撲鼻，隱隱約約看以看見裏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大酒缸，“本王隨你一起去，瞧瞧多日不見，手藝是否還和從前那般好？”
蕓昭面上一紅，羞澀的低下頭：“王爺說笑了，蕓昭的手藝怎堪入得王爺的眼。”
“你的手藝本王信得過，即便是江陵最好的酒樓，甚至宮釀，都找不出足矣媲美的。”
蕓昭看著紫衣風流的男人來到自己精心釀制的佳釀前，--舀了半勺至品酒的青玉酒杯中，細品了一番，為那馥郁醇香時不時的點頭，時不時的發楞。
等到楚燁將七八缸美酒品完後，回身望來，鳳眸中竟是失望：“本王記得你極擅用春初殘梅釀一壺……叫什麽……竟然忘了它的名字，清冽回味，怎麽這裏沒有？”
“叫梅間月。”蕓昭長袖一揚，接過楚燁手中的玉杯斟滿了酒，“王爺又不是不知道這裏的梅樹少，統共那麽兩棵。前年還遇上個不知事的農夫，去那邊山頭砍柴，路過門前，稀裏糊塗的將梅樹也砍掉一棵，如今餘下的像是成了精似的，自打那日後，連著兩年都未見開花，也不知跟誰生著氣。”
“怎麽沒和本王說？”
“王爺公務繁忙，平日裏還得照顧府裏的小姑娘，來我這的次數愈發的少，蕓昭便是想說，也得見著人才行啊。”
她將手中的酒杯遞過去，看楚燁一飲而盡後，才笑道，“不過沒關系，王爺既然喜歡，待來年開春的時候，蕓照去市集上收些殘梅釀著。開市的時候，總是有農女采下自家種的花兒來，想賣個好價錢。”
楚燁望著眼前瘦弱的女子，目色微動，光影在他的眼中下漸漸碎開，仿佛又回到了兩人相識的那一年。
久等了~留言全部發紅包~
周日上夾子，時間改到晚上23.00，其他時候都是淩晨日更，不請假，無意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