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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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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丫頭還小,他不想這些事撞入她的腦袋裏,變成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這個人雖然瀟灑不羈,風流放蕩,但從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將她抱回家那一刻,就下定決心要好好養育這個小姑娘,給她該有的憐愛。

是父也好,是兄也罷,這是他的許諾,也是他身為男人該有的責任。

花魁被嚇得噤聲,瑟縮在那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她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誰,有什麽樣的手段,絲毫不敢惹他不悅。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剛剛還迫不及待將她壓下,粗魯的要吻上來的男人突然就變了臉,匆匆的穿戴好衣褲後起身下了床。

是為了門口那小女孩嗎?

燈光漸漸熏暖,而門外朔風正狂,恍若另一個世界。春寒料峭,南枝衣著單薄站在那,身後是風卷門扉發出的抨擊聲。

楚燁闊步走去,順手卷走了屏風上的氅衣,二話沒說給她披上,彎臂將她抱在懷中:“夜半不睡卻要來聽故事,想挨手心了?”

南枝看不見他臉上的著急擔憂,只聽得素來文雅動聽的聲音隱隱浮出一絲怒意,便垂下腦袋在他懷中蹭了兩下,算作撒嬌,然後一老一實將偷茶喝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楚燁聽後只是抿唇笑開,聲音朗朗動人。懷中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埋得更深,口中怯怯道:“殿下,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說打手心,其實又何曾舍得真正對她動過手,每次佯怒的嚇唬兩句也就過去了。小姑娘乖巧懂事,柔順聽話,哪裏會惹得他生氣發怒。

唯有她剛來此地時,吃不慣這裏的食物,任他怎麽哄怎麽餵,還是系數吐出來。年少的他瞬間沒了耐心,直接拔出亮晃晃的劍嚇唬,不吃就把她剁了扔到山中去餵狼。小姑娘這才老老實實的大口吃東西,咀嚼下咽,不再反抗。除此之外,楚燁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她講過。

從小抱回來呵護在手心裏長大的明珠,哪裏舍得。

是小姑娘讓這冰冷的琙王府有了生氣,有了家的感覺。

他父母雙亡,從未感受過慈愛和溫暖,只曉得父親曾是天下第一公子,是楚國的戰神,母親生的貌美如花,經史韜略半點不屬男兒。父親傾盡一生所求的唯有和母親執手到老,一世安然,可偏偏事與願違。

而他的父親年長母親十一歲,視為母親掌上明珠。這也是楚燁願意從煙塵飛揚的戰場上只將南枝一人救回的原因。

他剛好也年長小姑娘整整十一歲。

“殿下,你生我的氣了嗎?”

軟軟糯糯的聲音響在耳邊,床上花魁一臉茫然的看著兩人,還在等待琙王將懷中的小女孩安撫好與自己共度春宵。

楚燁卻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她速離。

花魁不知所措楞了片刻,在他淩厲張揚的目光下匆匆套好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屋內,盡管小心翼翼但還是發出了一絲聲響。

南枝循聲擡頭,在屋內張了張,然後問他:“殿下,還有別人在嗎?”

“沒有。”楚燁將她的小腦袋重新安回懷中,一步一步走向床邊,錦被尚有餘溫,還有不曾散去的清香,幽幽入鼻,似牡丹,又似芙蓉。

楚燁將人放下,拿下氅衣,拉過錦被給她蓋好。溫暖的掌心握住她微涼的小手,柔聲哄著:“更聲都過了,明日再講故事。我在這,睡吧,乖。”

說完俯身在她額頭印下淺淺的吻。

“真的沒有生氣嗎?”小手握住他的拇指,南枝緊張兮兮的繃著臉。

楚燁無奈的捏了捏粉撲撲的小臉,低聲道:“沒多大的事,以後不要亂吃東西了,知道嗎?”

“殿下……我問的不是這個。”小姑娘支支吾吾的挪動身子朝他靠了靠,然後捏著緞子絲滑的錦被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我來了,可那個姐姐走了,你會不會生氣?”

楚燁怔住,身子微僵,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剛才他有了那麽大的反應,卻出師不捷。小丫頭突然闖入擾的他興致全無,憋得生疼,險些廢了。哪怕是現在,都有不適感隔著錦緞隱隱傳來。

該生氣嗎?

他沒想過。

見到南枝的那瞬間,腦中第一反應是認為自己真不該帶女人回來,萬一叫小女孩聽見了什麽,還怎麽好好長大?以後不能了。

厚重的陰影蒙上心尖。

也怕了。

他雖年輕,但這樣再來幾次,不廢也得廢。某處清晰的痛在警告他,決不能有下一回。

於是從那以後楚燁再也沒有帶過女子回府,風流郎名則逍遙倜儻,游遍花叢,實則無人知曉他美人在懷,只可觀望的痛苦。

這些年他身邊美女如雲,有風情萬種的妓子,有嬌羞可人的貴女,個個都是姿容一絕,可是每每要深入一步,就會想到當年的事,痛感就清晰無比從記憶中湧出,再好的興致也被磨的蕩然無存。

樂聲輕輕飄蕩,戲臺上的人不知何時變幻出了一把桃花扇,扮成了《晏音》裏的惑國少年郎低歌吟唱著,繪滿油彩的臉上正掛著淺淺的笑意。

張大人恭敬的站著,連連點頭稱是,心中卻萬分不解。

楚燁沒有搭理他,擡手將案幾上的玉瓷碟撈了端到南枝面前,湊過身來:“餓了吧?”說著拿起一塊白玉糕遞到她手中,語氣平淡如常,“元清今日沒來接你?”

南枝聞言手一抖,險些沒接住糕點:“不都是殿下來接我的嗎?”

“我今天沒空。”

“是忙著聽戲嗎?”南枝的聲音很柔軟,細細小小的,語氣卻帶著莫名的哀怨與不滿,“你不說,元叔以為你來接了,自然就不會再派人來。”

南枝的還嘴叫楚燁有些意外,他楞了楞,目光微動,橫眸凝望了她半響才開口:“下次我會註意,吃點東西先。”

直到南枝接過糕點,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張粉撲撲的小臉上,密密的睫毛輕輕撲閃著,幾縷光亮跳躍其上,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擋住了所有的情緒。楚燁看不清,猜不透,許久無言。

在他的印象中,南枝一直都是乖覺聽話,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小姑娘的嘴偶爾會兇兇的責備他幾句,但從不會當著外人的面頂嘴。而昔日的小孩漸漸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他看不懂少女的心思,猜不出掩藏其中的秘密,只是忽然覺得,她好像真的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依偎在他懷中撒嬌歡笑的孩童。

楚燁不說話,南枝也不說話,像是和他較勁。嘈雜的樂器聲、戲子咿咿呀呀的歡唱聲,聲聲不絕,一遍一遍撞入耳中,叫她心煩心亂。

她聽不懂那少年郎的豪情萬丈和未報的壯烈,只覺得戲子的言辭鐸鐸讓心中很是不安,南枝慌忙的低下頭,抿了口薏米的香醇,又想起早上出門時楚燁喝來客的對話。

原來沒有來接她,就是為了這個戲子。她在他身邊十多年,卻比不過一個名傾江南的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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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流動,樓臺間笙歌一片。幾人無言僵峙,氣氛再次凝結成冰,陷入尷尬,與繁盛的燈火格格不入。

魏堯揣測了片刻,總算明白張大人所言何意,王爺和這小姑娘之間,分明不簡單。

眼前,美人如畫中仙子,超脫明媚,十分動人。而一旁的男人則漫不經心的看著她,模樣懶散。見美人低垂著腦袋,默默的啃著手中糕點,慵然的目光便落在影影錯錯的燈火上,瞳孔也印了幾分迷離。

張大人見狀,開口打破了僵局:“這白玉薏米糕是水雲樓的特色,軟糯醇香,入口即化。姑娘家大多愛吃這類甜食,您要是喜歡,我叫小二再上一盤。”

話音剛落,南枝手裏的糕點就被奪走,楚燁側眸瞅他一眼,目色漸沈,語氣有些不悅:“不早說?”

張大人被噎住,訕訕點頭,不明所以。

“別吃了。”楚燁伸手揩去南枝嘴上的糕屑,“薏米性寒,吃多了肚子疼。”

“吃一點又沒有什麽關系的,你怎麽管這麽多。”南枝小聲辯駁,這是她今天第二次擡杠,不過這一次楚燁完全沒放在心上,璨然生輝的鳳眸斜睨而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沈吟片刻,楚燁移唇到她耳邊,翕動間,輕輕吐出幾字,“再過三天月事要來了,我不管,喊肚子疼的是誰?”

南枝腦中轟然一響,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殿下!”她將手掌揉到了對方的錦緞華服上,推了推他。

楚燁的單臂撐著扶手,任她如何推,依然紋絲不動。

他的聲音並不大,樓下聲樂響亮,跌宕起伏,耳語尚不足矣叫廂內幾人聽見。就算聽見了又能如何?誰還敢說什麽不成!

他不在乎,南枝卻因有外人在場,又急又惱,羞紅了臉。

女孩子的私密事,怎好拿出來說?她本來就不開心,如今更是不悅,臉一拉,眉一皺,直接避開了他湊近的雙唇。

楚燁實在不知道這小姑娘今天是怎麽了?像故意同他作對,跟吃了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從前他也不見得會日日去接她,卻從未見她這樣放在心裏過。

他靜靜的看著南枝,鳳眸微凝,目色沈如深淵,危險又迷人。

若是換了旁人,他早已甩袖離去,絕不多問一句,可眼前的丫頭是他從小養到大的,也見過她那些小孩脾性。楚燁全當她月事要來,情緒低落煩躁,也不和她計較什麽,耐著性子摸了摸她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我是為你好,初來時貪涼,疼的汗漬淋漓的滋味忘了?”

說著揮手,那三人識相的走到屏風後,回避了這個話題。

“姑娘家身子嬌,不養好了,日後嫁人生子,苦的是你自己。”他的聲音分外動聽,微微的啞,微微的柔,帶著無限的誘惑,使人沈淪其中。

南枝指尖一縮,猛地擡頭:“你要把我嫁人嗎?”

聽的完全不在重點上。

“不嫁人,還要賴我一輩子不成?”

玩笑的一句話出口,小姑娘頓時噤聲,頭也漸漸下了下去,滿腦子都是那句要將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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