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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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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江絮清失落地回了江府,大抵是一下午都在找人,身心皆是在極其緊張的狀態下,剛下馬車時便渾身洩了力,體力不支地暈倒在安夏的懷裏。

安夏一驚,慌張地喚道:“姑娘?姑娘?”

與此同時,鎮北侯府。

裴扶墨翻身下馬,侯府的下人上前接過馬鞭,他大步流星往府內走,下人跟在他身後,說道:“世子,今日江府的二姑娘來過了。”

裴扶墨腳步都未曾停頓,淡聲道:“知道了。”

轉而便直接往寒淩居的方向行去,對下人說的話視為空氣。

那下人滿臉迷茫站在原地,怎麽覺得世子有些反常?以往若是聽聞江家二姑娘來府上定是十分歡喜的,接著便又有理由去一趟江府,今兒怎麽像是聽到的是個陌生人似的。

不對,即便是陌生人上了侯府,世子也應當問一句才對。

**

江絮清醒來時已然入夜,嚴大夫又特地來診脈,確認沒有其他重傷,只吩咐安夏煎了藥後就說沒大礙了,會暈倒只是因剛醒來便到處亂跑,身體一時受不住,透支了去。

唐氏聽聞這個原因,登時肅臉冷目,全無溫柔。

“阿娘……”

屏退了其他人,屋內只剩下母女二人,江絮清靠在引枕上,小臉憔悴,往日鮮艷的紅唇亦是沒了血色,毫無生氣。

唐氏見女兒如此,竟沒了往日那般爛漫的鮮活氣,心裏疼得發抖:“慕慕,老實告訴阿娘,你究竟發生了什麽?”

自昏迷醒來後,江絮清整個人的狀態便大變樣,自己女兒的轉變,她不可能毫無擦覺。

江絮清低垂著眼,沈默。

該怎麽對自己母親說,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江絮清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前世父親卷入了謀殺朝中大臣的案子,父親下獄後江府也落魄了起來,母親更是為了父親操心得頭發銀白,弟弟小小的年紀也變得極其懂事,哥哥因為父親的緣故,被迫革職,整個江家一落千丈,人人避之不及。

那時她還是裴幽的妻子,家裏出了事後,她第一時間便向裴幽求助,他口頭上說會幫她調查真相,洗刷父親的冤屈,可實際上並未有動作。

反而是裴扶墨一直在背後默默幫助她,關照江家,最後也是靠著他,父親才洗刷冤屈。

父親從詔獄出來後,江家仍然難以回到往日的榮耀,那段時間江絮清的日子過得異常煎熬,若非裴扶墨一直在照顧她,陪伴她,她根本無法走出來。

如今重來了一次,她絕對不會讓父親再造奸人誣陷。

江絮清輕咬著唇,搖頭:“沒有。阿娘,我就是剛醒過來有些不適應罷了。”

唐氏還是不放心,“當真?”

“當真。”

唐氏又問:“你剛醒來便去找懷徵那孩子,怎麽,是他欺負你了?”

母親的關懷使江絮清強撐了許久的堅強,霎時間土崩瓦解。

她的淚水一滴滴滑落,越流越多,好似要將前世的悲慟皆化為淚水哭出來般,每滴淚都傷心欲絕。

唐氏瞬間慌了神,已經許久沒看見女兒哭成這般,像是經歷了許多痛苦,哭得那樣悲傷。

“我……”

“阿娘,他沒欺負我。”

是她對不起他啊。

都怪她才導致裴家敗落,鎮北侯慘死,侯夫人和裴靈夢被發落教坊司,都怪她沒看出裴幽的真面目,讓他有機會利用從她這得到的機密,徹底將裴家的謀逆罪板上釘釘了。

得到回答,唐氏這才松了一口氣。

想來也是,誰欺負自己女兒都有可能,只有裴懷徵決然不會。

再三詢問,確定沒有其他原因後,唐氏也沒再多想了,“把眼淚擦幹凈,一會兒用完晚膳就把嚴大夫開的藥喝了。”

“嗯。”

晚膳時分,江府的主子們皆在燕喜堂用膳。

江家這代人丁稀薄,僅分為兩房,江義承乃長房嫡子,如今已是江家的家主,二房江二爺則是在戶部任職。

江絮清在姑娘中排行第二,便是上頭有個堂姐,下面有個堂妹。

進了堂內,江絮清視線便落在了父親江義承的身上。

這時的父親較她前世最後的記憶大不相同,身著鴉青色長衫,面容儒雅,為人親和,舉手投足間盡是文人風氣。

江絮清十分感激這次重來的機會,至少裴家和江家還未敗落,她輕柔地喚了聲:“祖母,爹爹。”

江老夫人問了她身子休養的如何了,江絮清皆老實回答。

正要用晚膳時,江濯回府了,他直接幾步坐到江絮清身側,問道:“慕慕,你先前還未回答我,暈倒之前的事情可還記得?”

哥哥一來便是問這個,江絮清蹙眉,“哥哥容我再想想行嗎?”

先前為了找裴扶墨,她去了大理寺,哥哥便也問了這個問題,她當時很想說出來那晚看到的一切。

但後來哥哥因隨口說了句,裴扶墨今日來大理寺也是因為四皇子的命案而來,江絮清忽然有些不想說了。

江濯急切破案,又拉著江絮清問:“我都給你這麽久時間了,怎麽還沒想好?”

江義承制止他,“文荀,讓你妹妹好好用膳,她本就受驚昏迷了三日,這才醒來不久,一時沒有想起案發場景實乃有因,逼迫她做甚?”

江濯自知理虧,也沒再繼續追問了,只討好似的給江絮清夾菜盛湯,“來,慕慕多吃點兒,今日這雞湯很是補身子。”

江琰見兄長對阿姐那麽好,這下不服氣了,“哥哥怎麽都不給我夾菜不給我盛湯!”

江濯瞥了眼胖乎乎的江琰,“你少吃點,六歲也該減肥了。”

江琰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委屈地看向唐氏,撒嬌地問:“阿娘,我真的很胖嗎?”

當然跟江濯這樣清瘦的身形來說,江琰的確算胖了,但他也只是個六歲的孩童罷了,唐氏笑著安慰:“聽你哥哥說胡話,琰兒一點都不胖。”

江琰也聽出母親就是安慰他,這下氣不過開始耍賴了,將筷子往桌上一丟,說道:“明日我要找九哥哥,讓他帶我去演武場訓練,將這身肉肉都減下來!”

江絮清執箸的手頓住,將閃爍的眸光投向江琰,柔聲說:“琰兒,明日阿姐帶你去找九哥哥好不好?”

江琰詫異,“奇怪了,阿姐往常不是最不愛去找九哥哥玩嗎?”

江絮清被堵得啞口無言,那是因為前世這個時候,她並未明白自己對裴扶墨的心意啊,如今都重來了一次,她和他絕不能再錯過了。

一直在旁默默進食,沒有說話的江嘉錦忽然開口說道:“二姐姐,明日也帶我一塊兒去如何?”

江絮清臉色有輕微的變化,卻不明顯,語氣淡淡:“不好吧,裴小九他不大樂意與不熟的人相處。”

江嘉錦淺笑:“怎會不熟?我與世子也算從小一同長大的情誼,再說了,二姐姐並非時刻與世子在一起,又怎知我與世子不熟呢?”

飯桌上的幾個長輩及江濯都隱隱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江絮清更是忽然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心情極其不悅。

還是江濯主動打圓場,說道:“是這樣的,明日左軍都督府有重任,懷徵興許是要出城一日,你們幹脆都別去了。”

**

用了晚膳後,江絮清回了自己的鳴秋院。

正值暑熱,依著屋內的冰鑒涼氣,她這才感覺到一肚子的氣稍微消下去了些。

若沒有前世,她定然察覺不到江嘉錦也心悅裴扶墨。

甚至在前世,因為她不得不嫁給裴幽的原因,江嘉錦都險些與裴扶墨儀親了。

現在回想起幼時,每回裴扶墨來江府找她,江嘉錦總是會時不時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看來她是時刻等著鉆空子。

江絮清坐在窗邊正在回想前世發生的事,安夏卻不由擔憂起來,姑娘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為何昏迷醒來後像是變了不少。

其中最讓她吃驚的還是姑娘對裴世子的態度,以往姑娘平日裏可煩看到裴世子了,怎麽忽然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了呢?

翌日。

江絮清在江府休養了一整日,直到黃昏時分江濯回府後,她前去堵人,問過一番後確認這個時間裴扶墨正要回侯府,她便想也沒想,帶著安夏出了江府。

馬車行駛到鎮北侯府大門前停下。

安夏掀開車簾,扶江絮清落地後,忽然眼神朝轉角處掃去,遠遠看見兩個身形挺拔的男人,而前頭那個正是鎮北侯世子,裴扶墨。

安夏驚喜地說道:“姑娘,世子回府了!”

江絮清朝安夏指的方向看過去。

裴扶墨走在最前面,他模樣生得極俊美,五官猶如精心雕刻,那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眸,光華流轉間占盡風流,讓人再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多想。今日即便只身著一襲清爽簡約的墨色長袍,卻仍是擋不住他的矜貴冷傲。

行動間,衣袂飄飛,秀逸無雙。

江絮清不知怎地,眼眸水汽彌漫,淚水不住地滑落,頃刻間一雙杏眸哭得濕紅一片。

她有多久未曾看到過這樣意氣風發,傲氣天然的裴扶墨了。

前世她最後一次見他,便是那具再也醒不來的屍身,她指腹緩緩收緊,一下又一下交換摩挲,仿佛是又感覺到最後觸摸裴扶墨時的餘溫。

幸好,這世他們都還活著。

而她與他,也沒再次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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