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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只顧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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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只顧奔跑

陳渺剛剛回過陳孚裏的消息,王制片火急火燎地闖進包廂裏。

他們每個人抵達的時候,都把包廂的氣氛帶得愈發緊張。

楊燚帶她過來,跟她說要等等制片人,還沒說兩句話,就被電話叫走。再之後,服務員進來上菜,打翻一小盤花生米,嚇到陳渺,還得她來安慰年輕的服務員。

所以發給陳孚裏的那只尖叫的土撥鼠,完全是她當時心情的真實寫照。

這回總算是等到王制片,陳渺心下也能入定一些。

王制片坐下先喝了好幾杯水,邊喝還邊回覆消息,“陳渺,我八點約了投資人談,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不到半個小時吧。所以我長話短說,你盡量集中精神,省得我重覆。”

陳渺趕緊把手機和筷子都放下。

王制片把椅子拉近陳渺,壓低了聲音,“我離開盛世的時候,高層有人透口風給我,說沈總讓我離職是在幫我,要我把這個項目好好做下去,會有驚喜。這次事件,真正被針對的,恐怕是盛世影業。

“之前跟你說過的態度傲慢的投資方君翼,其實是資金鏈出現了問題,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才借用那些說辭,退出這個項目也是在幫我們降低風險。

“我聽楊燚說,你發現兩次發文章詆毀我們的都是方域傳媒,據我所知,方域跟盛世還有君翼一向不太對付,但是具體什麽原因我不清楚。

“這事我跟沈總匯報之後,他說,既然大家一致認為你是被誣陷抄襲的,那麽整件事情,你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我們希望你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陳渺聽明白了。

表面上,是她的抄襲醜聞導致投資方和制片方毀約,拍攝無法繼續。

實際上,投資方和制片方用抄襲事件當擋箭牌,來減小他們和劇組受到的風險,他們退出項目,是要保全項目。

他們現在還在同一條船上,要“拯救”投資方和制片方,她手裏的線索至關重要。

大家並沒有因為她的事情受到牽連,反而她既是受害者的一員,也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想清楚這一點,陳渺把律師調查的內容分享給王制片。

陳渺後知後覺,陳孚裏堅持要做的偽證調查,才是解決這件事情最有效的方式。她總是懷疑陳孚裏戀愛腦,她才是最戀愛腦的那位。

這會兒,她才想起來,剛才聽制片人講話的時候,似乎收到陳孚裏的消息沒來得及看。

仿佛是看到那句“大概幾點回家”,她才意識到陳孚裏已經到家,而她好像把填過的支票放在茶幾上,沒有收走!

這下糟了!陳孚裏肯定要誤會她了!

陳渺比王制片還早離開包廂,除了意外掉進她口袋的花生米,什麽也沒帶走,急匆匆在門口等著出租車,同時又打開打車軟件叫車。

她必須要馬上見到陳孚裏!

叫到車後,她一步就跨進車裏,一邊催促師傅快開,一邊給陳孚裏打電話。

微信是“對方無應答”,電話是“對方正忙”。似乎正好是占線的狀態,只能回到家再解釋了。

回到家,陳渺幾乎是幾步就闖進大廳,也顧不上多出來的那塊白板,和茶幾上被打開的電腦,嘴裏喊著陳孚裏的名字,一邊去各個房間查看。

烤盤上的小蛋糕只少了一個。飲水機上的水杯也少了一枚。可是大廳裏並沒有那只水杯的影子。

陳渺繼續往臥室方向去,瞥見拉開的浴室門裏面,洗漱用的牙具整整少了一副。

她的心越來越慌,她猛地推開門,看到陳孚裏空蕩蕩的臥室,雙腿徹底癱軟下來,她跌坐在地板上。

他的日常用品都被帶走了。

腦海裏不適時宜地冒出嚴珂那句,“房子談戀愛的時候一起住,分手的時候就是你的了。”

她又哭又笑地繼續拿出手機給陳孚裏打電話。

一邊聽著電話的嘟聲,一邊盯著淩亂的床鋪發呆,那上面的褶皺不止有他的印記,還有他們一起的印記。

等她沮喪地垂下頭來,發現屏幕上的通話已經進行了幾十秒鐘。

在這幾十秒鐘之內,對方跟她一樣沈默著,不知道是在等她先開口,還是無法與她開口。

陳渺看向那雙溫柔註視她的眼睛,“孚裏,你能不能不要著急離開?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恐怕不行。”他的話遠不如他的目光溫柔,反而有些冷冰冰的。

至少,他還願意給她這個電話的時間。只是不知道他的耐心還有多久。想到這裏,陳渺愈發著急起來,張口好幾次,都感覺原本想說的話不妥。

那只裝著陳孚裏耐心的沙漏仿佛就在她耳邊輕輕漏沙,她的呼吸都變得吵鬧,不能再繼續浪費他的耐心了。

陳渺努力讓自己沈靜下來才開口,“孚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能是有點沖動了,但我不是真的想離開你,那張支票我最後也沒有寫完不是嗎?”

陳孚裏在她臉上搜尋著什麽,最終還是露出失望的表情,“渺渺,我知道你很好,你不願意讓我傷心難過,才會對我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但是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你對他的感情總有一天會戰勝對我的感情。所以,我想……”

“等一下,孚裏,你說我對誰的感情?”陳渺敏銳地嗅到陳孚裏話裏面最離譜的誤解。

“在星瀾華府門口,我看見你們一起走了,去的不是片場的方向。”陳孚裏笑得有些蒼白,“關於他的事情你跟我解釋過很多次,但是,也許,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你對他……”

陳渺一下子有了力氣,握緊手機,從地上爬起來,“我跟你說我要去劇組加班,只是不想讓你擔心。因為聊的內容比較重要,所以找了其他地點碰面。孚裏,你現在在哪裏?我當面跟你解釋。”

“……我在去機場的路上。”

“我過來找你。”

“渺渺……”那邊沈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跟旁人確定了什麽時間,“渺渺,你別來了,趕不上起飛時間的。我現在,跟助理一起,要趕去美國出差。”

陳渺擰起眉頭,她知道陳孚裏想用出差當作借口搪塞她,“可是我需要立刻見到你!你要去哪?我也可以去。”

陳孚裏報過來一個地名。陳渺沒去過這個地方,更重要的是,她沒有護照去不了。但她可以去機場,雖然不一定能趕上。

至少試一下吧。她這麽告訴自己,立刻用手機軟件打了一輛車。

通話還沒有掛斷。

“渺渺。我知道你想安慰我。這兩天,我們先好好冷靜一下吧。”

陳渺別開視線,註意到茶幾上消失的支票,也註意到垃圾桶裏的一片狼藉。形狀扭曲的可樂罐,就像他形狀扭曲的臉,濕漉漉的碎紙片,就像他濕漉漉的心。

她眼眶發酸,“不,孚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必須當面跟你聊。”

等她再看向視頻畫面,對面已經掛斷了。

再撥過去又是無人應答。

她等不了他回來,她不能讓他帶著難過的心情去工作。

陳渺穿著拖鞋來到電梯門口,看到電梯門上印出的“小醜”,又迅速跑回家,提上鞋子就跑出來。

網約車的電話打來,她就穿著拖鞋上了車,在車上才來得及換鞋,“師傅,拜托了,要趕飛機,往最快的路走。”

車在高架上飛馳,周圍景物持續倒退,陳渺的心比車和窗景飛得更快,巴不得能坐上空中那條白色的飛機線,如滑梯一溜下去就抵達機場,又或是能扶搖而上,直抵陳孚裏那班已經起飛的航班,跟隨他一起飛走。

她不是沒有嘗試繼續撥陳孚裏的電話,但似乎一直是占線的狀態,發過去的消息也無人應答。可能是在處理出國之前的一些緊急工作。

留下兩句“陳孚裏,等等我”之後,她開始查詢航班信息,那些密密麻麻的航班號令人眼花繚亂,偏偏司機師傅把車開出了“賽車手”水平,連續變道超了好幾輛車。

從不暈車的陳渺,這會兒感覺航班號都變成了游動的蝌蚪,胃裏強烈的不適感沖擊她的身體。

一下車她對著垃圾桶幹嘔了好一會兒,幸虧晚餐沒吃什麽,稍微緩過來一些就朝國外航班航站樓跑去。

陳渺是第一次來青塘市機場,繞了些路才抵達航站樓。剛剛穿過安檢口,就從廣播裏聽到陳孚裏的名字。

她靜下來仔細聽廣播內容,腳步慢下來,卻不敢停下。聽過三四遍廣播,她才聽清楚廣播說的是,“乘坐飛往美國舊金山的XXX次航班的陳孚裏旅客請註意,您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速到221號登機口上飛機。”

陳孚裏還沒有上飛機。他是不是在等她?

陳渺又驚又喜,來不及收斂上揚的嘴角腳下又急促起來。她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但還是希望能跑得再快一點。

在他上飛機之前再跟他說上兩句話也好,哪怕是跑到登機口發現他根本就沒上飛機也好。

她只覺得自己不能停下來。好像只要她不停下來,他就不會真正走遠。

只顧奮力奔跑的她,並不知道,遠處一道視線,將她從人群中識別出來,悄然溫柔,而後堅定。那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被她照亮。

陳渺跟著機場指示標志,一路跑到221號登機口,持續的奔跑令她脫力,她靠在登機口的服務臺上喘氣。

她眼睜睜看著登機口關閉,只能安撫自己起伏的胸口。

在恢覆呼吸的第一瞬間,她扭頭拉住工作人員,“你好,請問飛舊金山的航班、最後廣播裏喊的陳孚裏,他上飛機了嗎?”

工作人員查詢片刻,擡起頭來微笑,“女士,您好,剛才登機結束的這趟XXX次航班,全部旅客已經安全登機。請問還有什麽可以幫您?”

陳渺失落地擺擺手,找了個候機的椅子,緩緩靠坐下來。

背後的冰涼,提醒她衣服已經被汗浸濕一遍,小腿的酸痛,也在這一刻抵達巔峰。

她好累。

她沒有停下來,但他還是走遠了。

為什麽他不願意等等她呢?為什麽不願意聽她的解釋?為什麽不願意見她一面?

眼睛比腿更酸。現在最難過的人並不是她,陳孚裏一定比她還要難過。

她還沒能讓他相信她有多愛他,就又一次做出讓他傷心難過的事情。

一切都是她的錯。為什麽非要拿出那張支票呢?為什麽已經決定不寫了還不把它收好呢?

她至少要等到二十個小時以後,才能跟他解釋。

而他還要難過二十個小時。如果他不願意聽,他的壞心情還會持續更久。

想到他眼框微紅的樣子,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趴在她肩頭為她脆弱,想到同樣的情緒他還要經歷好幾天。

她心裏真實地沮喪又難過。

最悲傷的悲傷,是無形的,它藏在空氣裏。

一呼一吸都是割痛心臟的匕首,可是她不能不呼吸。

手機鈴響,陳渺只覺得吵鬧,拿出手機是想要掛掉,但她看到屏幕提示“來自Forry的視頻邀請”,立刻接起電話。

她咧開嘴笑,可眼淚卻在這一刻湧出眼眶。明明她是開心的。

她手背遮住臉,悄悄擦淚,完了用手指輕摁眼角,謹防眼淚繼續肆意。

起飛之前沒有太多時間留給她,她必須趕緊解釋。

“對不起。我不是想耽誤你的工作,我真的是很想很想見你,才趕來機場。

“我想著陳孚裏現在肯定很難過,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不管。根本沒有想過會趕不上。”

眼淚已經止不住了,她連聲音都開始哽咽。

“我真的不想你難過,我不知道你今天要走,也沒想到劇組的事情突然就在今天有變。

“我不該拿出那張支票,我不是,我不是想離開你,我只是害怕連累你,我不想做個自私的人。

“可是我,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你,那張紙也根本填不下去。

“對不起,陳孚裏,對不起。讓你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渺渺。”

陳渺一邊抽泣,一邊擡起手機屏幕,她在模糊的視野之中,與另一雙泛紅的眼睛對視,“陳孚裏,你不要難過,我不想再看你眼睛紅紅的。你是不是,又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她著急起來,連續抽噎幾下,沒能說出話來。

“渺渺,”陳孚裏緊張起來,“渺渺,我聽得明白。你在說,你很愛我。對不起,我明白得太晚了。”

陳渺忽然放聲大哭起來。是了,她真的很愛他。從剛開始的“遇到一點困難就想離開他”,到現在的“寧願跑斷腿也要追上他”。

“陳孚裏,你為什麽這麽難追?”

陳孚裏幹笑兩聲,“對不起,我再也不跑了。”

兩個人看著彼此,千言萬語都被那道冰冷的屏幕阻隔。

他視線與指尖順著屏幕,緩緩勾勒她的輪廓。

空姐提示關機的甜美聲音傳來,通話不得不中斷。

“渺渺,不要再追了,等我回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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