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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關上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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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關上門扉

兩位同事告訴陳渺,她取數的那個服務器是雲服務器,雲端數據丟失了,但本地服務器硬盤上還有。

陳孚裏和組長在會議室裏討論修改她的程序,還有接下來應對林氏的解決方案。

兩位同事都很樂觀,“接下來,估計就是討論怎麽把數據恢覆到雲端了,應該是等服務器關停的時候,抓兩個程序員在這裏加班。”

“不過,陳渺你可以放心,組長肯定不敢再抓你去加班了。萬一數據恢覆的時候,你又給服務器搞崩,那估計組長就要走人了。”

陳渺將信將疑,跟著同事回到了機房。直到回到座位坐下,她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握著那個被她喝空的紙杯。

三十分鐘後,她拿到了新的服務器地址,也拿到了陳孚裏修改以後的程序。他們讓她繼續按照原計劃采集數據。

新程序不到十分鐘就取到了需要的數據。項目之後的環節又能正常進行了。

但陳渺始終對那扇緊閉的會議室大門耿耿於懷。

這次沒有出大問題,只是僥幸。被攔在會議室之外的那幾十分鐘裏,她體會到了陳孚裏說的那種疏離感。

關上的那扇門扉,更像是,他沒有對她敞開的心扉。

陳孚裏始終站在比她更高的神壇上,他可以彎腰下來牽她的手、摸她的頭,但只要他想站起來,她連他的腳尖都觸摸不到。

疏離感真正的源頭,不是誰刻意營造的,而是他們之間、那道固有的、不可打破的壁壘。

-

第二天,盡管是周六,陳渺和一行同事依然要帶著電腦去林氏加班。

按照原計劃,陳渺需要連續取到三天的數據。她的工作其實很輕松,除了運行那個程序,保存好取到的數據,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完成工作之後,陳渺盯著她跟陳孚裏的微信聊天記錄發呆。從昨天那個程序運行結果的對話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別的交流了。

“好想說點什麽”跟“他現在一定很忙,別去打擾他”在陳渺的腦海裏爭不出高下。

最終,輸入框裏打出的文字還是盡數被她刪掉。問了又能怎樣,她也幫不上忙。

沈默的對話框沒有消息打破,新消息從另一個對話框竄出來。

是陳渺的飯搭子,客服組的女同事發來的消息。

「客服組-笑笑:林氏集團真的太氣派了!客服部竟然有獨立的辦公區,辦公區外面還有花園!陳渺我好想跳槽啊!!!」

「客服組-笑笑:而且我剛才還看到林淵、林總了,人超級nice的,親自給我們安排工作,笑起來也是溫溫柔柔的,跟我們陳總帥得不相上下,就是聽說已經名草有主了,有點可惜」

「客服組-笑笑:陳渺,你中午在哪吃飯呀?要不要一起?」

「客服組-笑笑:我看這附近有好幾個大商圈,要不要去吃頓好的呀?」

笑笑的幾條連續長消息把陳渺炸得眼暈,但她心裏還是疑惑,客服組為什麽會出現在林氏集團?

「水慢慢水:你們為什麽會來林氏?」

陳渺看到笑笑的回覆,保存好電腦上所有內容,拿著手機離開了機房。

她在昨天的會議室附近逛了一圈,看見秘書小姐守在一個會議室門口。

陳孚裏應該在裏面吧,但是秘書小姐在門口,肯定不會讓陳渺進去。

陳渺正在思考要怎麽引開秘書,助理忽然急匆匆跑過來,把秘書小姐叫走了。

等兩人走遠,陳渺悄悄靠近會議室,把耳朵貼在門上,被突如其來的厲聲嚇得躲遠。

即使不貼住門,她也能清楚聽到剛才那句話,“王永安,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知道組長在裏面體會如何,她在外面都不由得心驚肉跳一下。

她都不敢相信,這麽嚴厲的聲音是從她最熟悉的那個溫柔紳士口裏發出來的,她從來沒有見過陳孚裏發這麽大的脾氣。

平覆心情之後,陳渺再把註意力放到兩人的對話上面來。

陳孚裏:“……已經這樣了,我希望你別再推卸責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王永安:“我都給她提了好幾次轉崗的請求了。那行,她不走,我走,可以吧?”

陳孚裏:“算法是你確認的,為什麽你沒有及時發現這種寫法的缺陷?執行人員是你選的,如果你覺得她不能勝任,為什麽不選別人?代碼也是你審核通過的,為什麽你沒能檢查出這些問題?我讓你反省,是希望你下次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更不是讓你把責任推到一個小姑娘身上。”

對面沈默了。

陳孚裏的語氣才緩下來,“Young,我把這件事交給你負責,是相信你可以做好。那些損失,誰走也彌補不了,大家齊心協力才有辦法解決。”

陳渺背靠著會議室的玻璃墻壁,緩緩癱坐在地板上。笑笑剛剛告訴她,客服組是因為林氏風控系統的故障,被抽調過來增援林氏內部客服的。

根本就不存在什麽雲服務器和本地服務器,那只是陳孚裏編造出來安慰她的謊話。

那二十分鐘丟失的數據,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只能依靠客服部跟客戶溝通,人工修覆系統內部的異常。

雖然她不太清楚二十分鐘損失的交易究竟有多少,但是既然已經到了需要外部客服過來增援的程度,應該是不少,就算能彌補挽回一些,還是會有損失。

客戶的信任是最寶貴的財富,一旦失去,很難挽救。

她這次真的捅了好大一個簍子,而陳孚裏的第一反應,卻是“保護她、安慰她,不傷害她的自尊心”。

她不但幫不了他,還會分他的心。她根本不配。

那個應該離開研發部的人,確實是她,反正她早就想離職了。

她不止要離開研發部、離開分星,她還應該離開陳孚裏,這樣,她才永遠不會被陳孚裏媽媽發現。

陳渺抹了一把模糊的眼眶,發現手背上一片濕潤。

去洗手間洗把臉就好了。

-

這之後的第二個周一,采集數據的環節徹底結束,陳渺在公司系統裏提交了離職申請。

王永安稍微問了兩句就點了通過。人事部那邊也只是在微信上簡單詢問兩句就給通過。接下來要過的,是陳孚裏那關。

果然,下午,離職的流程走到陳孚裏那裏的時候,卡住不動了。

因為服務器崩潰的事情,陳孚裏最近一直都在跟林氏風控的項目,陳渺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不是因為在忙所以沒看到,每隔一個小時就刷新一下頁面。

心裏祈禱著,她的這個申請會交到助理或者秘書手上,批量點通過。

臨近下班的時候,“通過”是沒等到,等到的是陳孚裏的微信消息。

「Forry:你上來」

陳渺盯著那條消息,又開始“天人交戰”。

她擔心陳孚裏一見她,就看透她的真實意圖,到時候一定千方百計要她留下來。不然假裝等到下班才看見,然後在微信上說好了。

但是,如果她決心要走,接下來肯定是少不了要跟陳孚裏正面“交戰”的,如果第一關都過不去,更別說後面更加困難的一關又一關。

至少要堅持到離開青塘市。

畢竟,離職這件事情她早有計劃,只要按照她原計劃去做就好了。現在無非就是再多一條“把陳孚裏從她的未來裏面劃掉”。

陳渺看了一眼背包上的掛墜,反正她早就習慣遠遠看著他了,不過就是回到過去五年的日常而已,能有多困難呢?

陳渺把目光挪回跟陳孚裏的對話框上,回過去“好,我馬上來”。她回完消息就朝最近的電梯間走過去。

陳孚裏正好從抵達這層的電梯裏走出來,見到陳渺,就把她拉進電梯裏,往上面去。

陳渺看著那只緊緊拉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又理所當然。

手的主人在看她,“是不是王永安跟你說了什麽?還是他逼你走的?”

陳渺眨眨眼,回過神來,趕緊搖頭否認,“沒有,組長人很好的,雖然有點老派。這次,是我自己要走的。”

下班時間,隨著樓層增加,電梯裏的人越來越多,陳孚裏把陳渺拉進懷裏。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在一片喧鬧嘈雜人聲之中,他們靜靜感受著彼此的呼吸。陳渺默默用心記錄下這一刻。可能,以後不會再有了。

電梯抵達頂層,陳孚裏護著陳渺出來。

總裁辦公室裏連開口的可樂都準備好了,只是空無一人。兩人先後在沙發上落座。

“現在沒有別人了,你再回答一遍我剛才的問題。”陳孚裏下意識過來扣陳渺的手,那對桃花眼裏急切之中泛著冷光。

看到可樂,陳渺就明白,這場對話是朋友之間、而非上下級之間的對話。她松開陳孚裏的手,把可樂遞到那只手掌裏面。

“王永安真的沒有跟我說什麽。我說要離職,他還跟我開玩笑說,我走了以後,組裏就沒有人背劣等績效了,搞不好就得他自己背。還說如果我願意繼續留下來,這個項目之後有輕松一些的項目可以交給我。”

陳孚裏把可樂放回茶幾上,眉頭依舊緊著,“我不想聽他的話,我想聽你的話。薛明麗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他一定是預感到什麽了。

陳孚裏好像經歷過很多次朋友的不告而別,不然怎麽會這麽敏感?陳渺看著那張緊張的臉,感到於心不忍。她挪開目光,看到他敞開的手掌。

可樂的汽水滯留在修長指節的溝壑裏,順著掌紋流淌下來,她抽了紙巾主動上前捏握一下,“薛明麗是……阿姨嗎?沒有,我沒有見過她。”

她把自己這杯可樂的吸管扭向他,“好啦,你別這麽緊張。這次我是認真考慮過了,打算開始全職寫文,所以提了離職。林氏的項目開始之前我就想提了,後來知道這個項目很重要,所以多留了兩周。”

陳孚裏俯身下來喝了兩口可樂,他的手機立刻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助理”,他翻過屏幕幹脆不管,目光緊緊鎖著陳渺,“真的嗎?”

“這兩周我正好空閑一些,就把《情迷十五日》出版的稿子改出來了。出版社的回覆很快,給你看,”陳渺說著,調出手機郵件,“估計下半年就可以上市了。我是真的認真考慮過,才打算全職的。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

陳孚裏把陳渺拉進懷裏,“我以為你要離開我了。”

陳渺躲進他懷裏皺眉,想把“於心不忍”的情緒都擠幹,她探出手拍拍他的後背,“我是在彎腰撿月亮。”

陳孚裏把她推開一點,盯住她的眼睛。

陳渺被嚇得搖晃兩下,心臟也猛地搖晃兩下。她努力克制著,讓這些變化別太顯眼。淺淺回應著他的註視。

“你這次離職,是不是跟林氏服務器崩潰的事情有關?”

這個問題正中陳渺下懷,她心平靜下來。

“不能說完全沒關系。畢竟服務器確實是在我手裏崩潰的,雖然說是虛驚一場,還是耽誤了一定的項目進度。這之後,我深刻意識到,自己確實不太適合做這行。也算是給了我一個離職的契機。”

陳孚裏聚精會神地盯著陳渺看,而他的手機還在持續震動著。

陳渺的目光時不時去掃那部手機,“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先接個電話也沒關系。”

陳孚裏再次拉她進懷裏,“我好幾天沒見你了,讓我再跟你待一會兒。”

陳渺只能伸出手去抱緊,以他的體溫來緩解心臟一陣又一陣的鈍痛。

“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她試探性地說。

陳孚裏沒有回答,只是把頭深埋進她的頸窩,淺淺地呼吸著。

他像一艘忽然靠岸的潛水艇,隨時準備紮進深海裏。只是這次他靠岸的時間有點久了,久到陳渺開始覺得肩膀有些酸痛。

“我會給你通過。”

潛水艇又要離岸下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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