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時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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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時空（二）
沈執荑是在莉莉絲的介紹下，才找到新主顧的。
她提著藤織的輕巧行李箱，站在這座哥特式風格的古堡外。
在克涅尼帝國境內，除了少部分保留至今的教堂具有哥特式風格，其他像這樣頗具歷史的古堡已經相當罕見。
而沈執荑知道這座古堡的主人也是相當獨一無二的存在。
管家是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從他的黑頭發黑眼睛來看，沈執荑意識到這人與她同樣是古老華國的血脈。
不過在長期發展裏，如今只剩下星際和平聯邦、克涅尼帝國和被星際海盜控制的星球三足鼎立的勢力了。
而她看管家既沒有戴口枷，也沒有防咬項圈，便知道對方和她一樣，同樣都是beta。
這個世界裏，最普通且最穩定的群體。
“先生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只需要做好打理的工作就行。”管家把她帶到女仆們居住的陪屋裏。
這裏雖然小了點，但從柔軟幹燥的被窩，以及整潔幹凈的書桌來看，這家主人果然如莉莉絲所說的一樣——是個非常好心的人。
“不要叫先生上將，他不喜歡別人這麽喊。”管家最後是這麽叮囑沈執荑的。
她把對方的所有叮囑都記在了心上。
收拾好東西後，沈執荑從小屋的窗外向外看去，她看到了大片搖曳的玫瑰。
赤紅的，熱烈的，宛如鮮血般的紅玫瑰在風中招搖。
這裏很不錯，至少比在繼父家裏待著要好很多。
而且，她不用再為自己的容顏煩惱。
沈執荑望著桌上那一方小圓鏡裏，少女比起嬌艷的玫瑰更加風情萬種的美色。
她是beta，侵犯她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
而更不幸的是，她還是個女beta——她擁有遠高於男beta的懷孕率。
在連續兩家主顧的糟糕經歷，讓她暫時對這座古堡十分滿意。
希望這次能待得久點，撐到學校開學就行。
沈執荑成了古堡裏最勤快的下人。
不過，她很快明白，即使是富人區的人，本質上和賤民區的人都沒有什麽差別。
意識到新來的自己是個好欺負的人後，其他人有意無意地把工作丟給自己。
但沈執荑只是看起來好惹而已，在賤民區長大的她最是豁的出去。
在她拿著玻璃碎片揚言要割掉一個Omega的腺體後，就再也沒人敢招惹她了。
畢竟，沒有人敢惹一無所有的人。
沈執荑卻大半個月都沒有見到過這座古堡的主人。
直到有天管家喊住她，“今天開始你去給先生送藥。”
沈執荑不明所以，但等她端著藥沿著曲折的回廊，走到屬於這座古堡主人的二樓，她剛推開門就明白了一切。
空曠整齊的房內，有人蜷縮在床上，他銀藍色的頭發垂在耳邊，卻在聽到動靜的剎那猛地看過來。
戴著口枷而面色潮紅的男人，眼神空洞地問她：“是來送藥的嗎？”
“是。”沈執荑端著藥走過去，正想給對方餵藥就被對方奪過去了。
“多謝。”男人急切地感謝，卻沒有煩躁。
沈執荑明白這是Alpha易感期到了的表征。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家人要找自己這個beta做仆人，而不去找能幹的Alpha，或者普遍更為貌美的Omega做仆人。
因為這座古堡裏有一朵開到極致快要糜爛的玫瑰。
沈執荑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她看得見男人宛若最純凈的祖母綠的眼睛，和紅如血的嘴唇。
她覺得這人的信息素肯定是好聞的。
“多謝。”男人把藥遞還給她。
沈執荑匆匆離去。
臨了關門時，她看到男人笨拙地拿著抑制劑想往脖頸處紮去，卻似乎沒找到地方。
“先生，我來幫您處理吧。”沈執荑提議道。
男人只思索了片刻，便從善如流：“好。”
她拿起針管，找到男人的腺體紮了下去。
真白啊。
沈執荑發現她居然只有這麽個不道德想法。
她對著一個言談舉止頗有紳士風度的Alpha貴族，產生如此邪惡的想法。
但……真的很白誒，男人的脖頸白皙柔嫩，一看就是貴族才會具有的矜貴。
尤其是，在抑制劑註射進去的剎那，她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聲。
真、真好聽。
沈執荑端起東西就走，沒敢多停留。
她借了同住其他女仆的智腦，這才查到這位奇怪Alpha的具體身份和過往。
他的全名很長，過往也實在豐富，沈執荑挑挑揀揀得出了以下結論。
陳絮（最短的那個名字）出身貴族，精神力S級，十歲上預備軍校，十七歲進入帝國衛隊，十八歲授勳少將，二十歲升任至上將。
而所有榮譽在七年前戛然而止。
帝國保衛戰中，他擊退了星際匪軍，卻為守護帝國軍旗不幸被俘。
被敵軍毀去雙眼，飽受折磨，最終即使帝國用了最好的覆生艙，也沒能救回他的雙眼。
從那以後，這顆明珠蒙塵。
沈執荑望著帝國百科上，那個笑得意氣風發卻又沈穩無比的上將。
他肩領章上的星星折射出耀眼明光，胸前整整兩排的勳章昭示著無上榮譽。
而現在的他卻雙眼無神。
太殘忍了。
在這座古堡裏，還有很多被默許的行為。
比如偷盜。
這是沈執荑在這裏的第二個月才意識到的。
她撞破女仆把墻壁上的黑曜石扣下來，攥在掌心，“你在做什麽？”
女仆忙捂住她的嘴：“噓——”
“先生又看不見，你拿點小的去賣，沒人會發現的。”女仆這樣說著。
確實不會有人發現。
這座古堡太富麗堂皇了，只是邊邊角角丟幾塊寶石確實無人在意。
但最後沈執荑還是和管家說了這件事，從他平靜的目光裏，她明白一件事——
這件事管家也知道。
“先生說，古堡的仆人都是當年帝國保衛戰的遺孤。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沒人會喜歡偷盜。”
“而且……沈小姐，難道您沒有發現古堡丟的東西其實都“很便宜”嗎？”管家反問。
沈執荑這才意識到確實是這樣。
黑曜石並不貴，她攢攢錢都能買上一塊，反而是那些價值連城的紅寶石，從未丟過一塊。
古堡裏，最容易消失的也不是寶石和嬌貴的玫瑰，反而是那些吃剩的面包。
這是一場主人好心無視，下人們也都有分寸的偷盜。
沈執荑也是後來才知道，被她撞破偷盜黑曜石的女仆，家裏有個在戰爭中失去雙腿的丈夫和還在念書的女兒。
她默默許久，最後紅著臉給女仆留了塊巧克力——是莉莉絲送她的。
莉莉絲也是遺孤，正因此她才有機會把這份工作介紹給沈執荑。
先生的易感期很快過去，沈執荑卻還是被派去照顧先生。
說是照顧，其實她只需要在清晨七點拉開窗簾，並且擺一大束玫瑰花在桌上就好。
先生看不見光，卻很喜歡坐在窗前默默出神，手上還總是拿著一堆報紙。
他看不見卻早已養成習慣，寧願把從前的美好圈進在身邊，也不願意忘記和改變。
沈執荑看到過許多次陳絮落寞的身影，直到有次她又來送玫瑰花，實在忍不住道：“先生，我可以讀給你聽。”
“啊……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陳絮有些遲疑。
“沒事。”
她接過報紙讀起來，遇到一些有趣的新聞配圖，還會認真描述給陳絮聽。
先生常被她詼諧幽默的描述逗笑，她也忍不住開心。
她在賤民區學會的那些不文雅的話，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被用來逗笑一位貴族。
可她看到先生用手撐著，像學生般真切聆聽的模樣，心裏卻有些不忍。
星際海盜們非人的拷打和折磨，沒能撬開他的嘴，卻讓他永恒地失去了雙眼……也同樣不能植入智腦。
看不見又不能使用智腦，這對於任何人都是毀滅性打擊。
可先生似乎並不在意。
沈執荑從前也會偶爾埋怨自己為什麽生在賤民區，還是個beta，可現在……
生活對她也沒有那麽殘忍，她得再努力一些才是。
“謝謝你。”先生在聽完她念的報紙後，含笑“看”著她，“我會讓管家給你提高工資的。”
“不不不……”沈執荑連忙拒絕。
先生給的薪酬已經非常高了，她不僅賺夠了下個學年的學費，甚至連生活費都賺到了。
陳絮輕笑了一聲：“我還在軍隊供職時，是有近衛的。”
“那時候忙著開會，近衛常常需要幫我做些瑣事，我也會多開份工資給他們。”
“沈執荑戰士，你也值得。”陳絮道。
“好、好的。”沈執荑後知後覺，才明白對方是在和她開玩笑。
陳絮像是想到什麽般問：“我記得你還在念書？”
“是的……是帝國第一軍校。”
“那你還是我學妹呢？”陳絮笑，“你很厲害啊，這所學校可不好考。”
沈執荑“嗯”了一聲。
不僅是不好考，應該說是非常難考，因為它是唯一一所招收賤民區學生的大學。
沈執荑是那一年賤民區唯一的新生，她踩著無數比她健碩數倍的Alpha進入這座大學。
這是她唯一改命的機會。
“加油！未來的第一指揮官。”陳絮是用星際通用語說的這句話。
他聲音沈穩有力，讓這句不知是不是調侃的話，在此刻聽起來讓人信服。
第一指揮官……沈執荑記得這麽多年，別說帝國，就連自詡人人平等的聯邦都沒有beta出身的指揮官。
不過——她想試試。
沈執荑暗下決心，以至於她沒聽清陳絮的疑惑——
“怎麽有紫藤花的味道。”
因為陳絮給沈執荑加薪的緣故，她開學後也不用像從前那般四處打工賺生活費。
她的實戰一直是全級部第一，因為不需要再兼職，她的理論課也很快拿下了第一。
從總成績中游一躍成為第一名，她除了收獲其他人的敬佩和艷羨外，也在期末拿到了一大筆獎學金。
所以，這日她獨自來到賤民區的黑/市。
不再是平常任勞任怨的女仆，也不再是學校裏聽話的學生。
她推開貼上來的Omega，手裏還有一支未燼的煙，冷眼看著“老熟人”問：“我上次送來的貨，改好了嗎？”
老板連忙把東西遞給她，她把錢扔在櫃臺上轉身就走。
等離開賤民區這混亂而罪惡的黑/市，她才把手裏的煙連忙扔進垃圾桶。
等回古堡後，她手裏仍然緊緊抱著那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先生，您睡了嗎？”沈執荑敲了敲門。
她沒聽到回答，於是又敲了敲。半晌，她還是沒聽到應答，失落地打算轉身離開。
“有事嗎？”
沈執荑轉身，看到陳絮披了件西服外套，似乎是從夢中剛醒。
“我給您帶了禮物。”沈執荑也有些忐忑不安。
她知道像他們這樣的貴族，是可能把平民送禮物當一種恥辱的。
但幸好，陳絮輕笑：“多謝，請進。”
她把手裏的東西從布中取出，裏面是一臺古董電視機，已經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也搜不到任何電視臺。
但經過她的改裝，和特地送到黑市安了價值不菲的芯片後，已經和自己的智腦相連。
陳絮聽完她的解釋，反而出乎意料的沈默了。
許久後，他才像是手足無措般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以後每天抽空給我播報每日新聞？”
“嗯！”沈執荑點頭，“還可以給你講學校裏的事哦！如果你喜歡的話，等柯林瑞爾第一場雪的時候，我還可以講給你聽！”
陳絮聽出對方的熱忱之意。
他已經在這座古堡裏被困得太久。
而今天，有人告訴他，她會把外面的日月星辰、花鳥風月講給自己聽。
他沒有婉拒，也沒有很欣喜，他只是眼裏含笑：“那就辛苦你了，我讓……”
沈執荑打斷他的話：“不用！先生您給的工資已經很多了！”
而且不僅是工資，知道她沒有智腦後，陳絮還讓管家從倉庫裏拿了閑置的智腦送給她。
她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執荑！”
在她轉身就要關上門時，陳絮喊住她：“多謝你。”
沈執荑回身望著對方，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綻放開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
待屋內只剩下陳絮一人後，他才繼續聽電視裏放著的內容。
他回憶剛才沈執荑靠近他時的味道，淺淺的，淡淡的，像紫藤花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麽牌子的香水。
沈執荑二次分化那天，是如往常般在學校訓教的時候。
因為她突然提升的成績，以及讓Alpha都望塵莫及能力，學校裏除了他人的敬佩，也充斥著一些厭惡她的人。
比如此時此刻把她鎖在廁所裏，想讓她錯過軍理小測的李存。
她也是在這時候逐漸意識到她的不對勁。
起初，她還以為是感冒生病了，可等濃郁的紫藤味在空間裏彌漫，等她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時……她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二次分化了！
在這個世界，大多數人在16歲就會迎來分化，但也有極少部分人會在20歲時迎來又一次分化。
分化成Omega，對於有的人來說是好事，可沈執荑一點也不想。
她寧願做個普普通通的beta，也不要做Alpha的附屬物，只能被信息素和欲望支配的Omega。
而根據帝國法律，一旦Omega被Alpha永久標記，兩人就必須結婚且除非配偶死亡，不然永遠不能解除。
她覺得幸好是在廁所，此時又是上課時間，不然如果是在課上……
整個班的Alpha面對一個發/情的Omega，她根本想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她該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沈執荑的大腦已經因為第一次發/情期洶湧的浪潮發暈。
她用智腦撥通學校安保處的電話，甜膩的聲音無力道：“我是Omega在C棟一層的廁所，請……”
那邊的人卻掛了電話。
她猜測可能是對方覺得她在惡作劇。
畢竟一所軍校，怎麽會有Omega的存在呢？
沈執荑卻沒有力氣再掙紮，她聽到外面似乎響起了下課鈴聲。
那些Alpha可能就要進來了……
她恐懼卻仍無力反抗，她似乎聽到門外有人不悅的話。
“什麽味道？”“像是信息素誒。”“你又不噴信息素遮掩劑！”
“不對啊……這好像是Omega的！”
“餵，裏面有人嗎？”
“開門！”
沈執荑看著岌岌可危的門，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只能祈禱那些人不要成功，或者能有人去找安保處的人。
可她聽到門突然被人踹開。
因為發/情期，她已經喪失了理智，在意識到Alpha的靠近後，即使她的心並不想，但身體卻已經主動貼了上去。
她拼盡全力，才克服求/歡的生理本能哀求：“不要徹底標記我，求求你！”
“是我。”沈執荑聽到熟悉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多說，就感受到腺體處被冷厲的東西抵住。
她知道這是抑制劑。
“可能有點疼，你忍一下。”陳絮看不見，也是憑著感覺將手裏的抑制劑註射進對方腺體裏。
沈執荑卻還沒察覺到疼，只是繼續蹭了蹭陳絮的脖頸，直到抑制劑發揮效果，她才逐漸清醒過來。
然後，她就看到了戴著口枷的陳絮。
“您怎麽來呢？”沈執荑問。
陳絮：“太久沒有和人相處，我都快忘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了。”
不過還好，正好沈執荑今天早晨給他播報的新聞裏，提及了Omega平權相關的新聞。
他才意識到沈執荑身上的味道根本不是什麽香水味，而是發/情期前的預兆。
Alpha會對這種味道敏感，而AO信息素之間越是匹配，就會愈加敏感。
沈執荑恢覆平靜，她道：“謝謝您。”
可她知道很多事情已經開始崩塌。
軍校是容不下一個Omega的，她應該不久就要離開這裏了。
後面幾天，沈執荑戴著防咬項圈在整個班裏格格不入。
有天李存來招惹她：“和我試試怎麽樣？”
沈執荑其實不是很想得罪這個議員的兒子，但對方的話還是讓她厭惡：“有病。”
她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沒想到李存卻道：“你能和個瞎/子上床，怎麽和我就……啊！”
李存話都沒說完，就被沈執荑一把按到地上，她的格鬥成績也是第一。
就算身處發情期，但因為已經註射過抑制劑的她，揍起李存根本不在話下。
沈執荑愈發覺得沒必要忍，反正這裏也留不下去了，今天就算是把這個嘴賤的東西打死又怎麽樣？
她本就一無所有。
李存人緣差，再加上沈執荑看起來有些瘋癲的眼神，一時間，居然沒人敢靠近。
“沈執荑！校長喊你！”
班長的話才讓沈執荑終於停下來。
去校長辦公室的路上，她已經開始猜測自己的結局了。
大概率是被勸退，不過這樣也好。
她前幾天看到星際偶像又在海選，實在不行就去那裏得了。
聽說比賽期間，也是管飯的來著。
不論在哪裏，她總得活下去。
沈執荑深吸了一口氣，正想敲門，卻發現門沒有鎖。
他聽到裏面的激烈爭辯——或者應該說是，人們的指責聲。
“沈執荑突然分化，本來就引起了重大教學事故，就應該被勸退！”
“我知道上將大人您與她相熟，可是您也是軍隊出身，應該明白規則就得遵守才對！”
沈執荑看著坐在沙發上，被校長和幾位校董圍著的陳絮。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絮。
不是溫和的，愛笑的，像陽光灑在滿院花架上時，那般柔和可親的模樣。
他冷冽，嚴峻，沒有一絲褶皺的軍服上綴滿勳章。
末了，聽完所有人的話後，他才嗤笑一聲，很輕卻不容拒絕：“克勞爾子爵，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我以帝國上將和帝國軍校校董的身份命令你，留下沈執荑這個優秀的學生……”陳絮卻又驀然笑了，“我本可以這樣威脅你。”
校長當然知道陳絮可以，如果不是因為礙於這個人的身份，前幾日沈執荑就得被勸退了。
“軍校從來都沒有不招收Omega的校規，至於擾亂教學……沈執荑是突然分化，安保處瀆/職沒能及時處理，才造成的教學事故。”陳絮質問他們。
“把所有錯都推給一個Omega，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公正嗎？”陳絮看不見，但此刻的光灑在他眼裏，竟比這些戴著眼睛的人還要目光如炬。
“這……這……”
校長最後點頭。
“告辭。”陳絮起身，校長想要送他，卻被他拒絕，“我看得見。”
就算眼睛看不見，但他的心看得見。
沈執荑連忙跟了上去，扶著陳絮走，這人有瞬間的排斥，但旋即低聲問：“是執荑嗎？”
“是我。”
陳絮不再抗拒。
兩人走在學校飄落金黃銀杏葉的大道上，沈執荑和陳絮描述所見的景色。
“銀杏葉很黃，疊了厚厚的一層，我和你一腳下去，它們就會翹起邊角……”她細心描述。
她看到不遠處轎車旁等候的管家，突然停下腳步。
回想起剛才辦公室裏的一切，她問：“您今天是故意的嗎？”
故意穿著軍裝前來，故意戴上原本被他鎖在衣櫃最深處的勳章。
這些……都是為了她嗎？
“是。”陳絮沒有逃避話題。
沈執荑沒有想到這人會這麽誠懇，她原本客套的感謝話都說不出口。
陳絮松開沈執荑的手，握緊手中的手杖。
他彎腰與沈執荑平“視”，隨著他的動作，那些勳章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沈執荑聽到他道：“我今天就是來保下你的。”
“如果我的滿身陳傷和所有榮耀，都不能保護我在意的人。那我會覺得這個帝國，實在不值得我的守衛和犧牲。”陳絮認真道。
沈執荑楞神，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覆道：“您說什麽？”
陳絮：“我說，我喜歡沈執荑。”
因為喜歡，所以在意；因為在意，所以想要守護。
當年軍校畢業時，他作為畢業生代表隨手寫的發言，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內涵。
那年意氣風發卻只是為家族而活的少年，隨口宣誓：“為人民與信仰而戰，為所有花與月而戰，為正義與公理而戰。”
沈執荑又聽到他宛如起誓般解釋：“是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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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荑是在莉莉絲的介紹下，才找到新主顧的。
她提著藤織的輕巧行李箱，站在這座哥特式風格的古堡外。
在克涅尼帝國境內，除了少部分保留至今的教堂具有哥特式風格，其他像這樣頗具歷史的古堡已經相當罕見。
而沈執荑知道這座古堡的主人也是相當獨一無二的存在。
管家是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從他的黑頭發黑眼睛來看，沈執荑意識到這人與她同樣是古老華國的血脈。
不過在長期發展裏，如今只剩下星際和平聯邦、克涅尼帝國和被星際海盜控制的星球三足鼎立的勢力了。
而她看管家既沒有戴口枷，也沒有防咬項圈，便知道對方和她一樣，同樣都是beta。
這個世界裏，最普通且最穩定的群體。
“先生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只需要做好打理的工作就行。”管家把她帶到女仆們居住的陪屋裏。
這裏雖然小了點，但從柔軟幹燥的被窩，以及整潔幹凈的書桌來看，這家主人果然如莉莉絲所說的一樣——是個非常好心的人。
“不要叫先生上將，他不喜歡別人這麽喊。”管家最後是這麽叮囑沈執荑的。
她把對方的所有叮囑都記在了心上。
收拾好東西後，沈執荑從小屋的窗外向外看去，她看到了大片搖曳的玫瑰。
赤紅的，熱烈的，宛如鮮血般的紅玫瑰在風中招搖。
這裏很不錯，至少比在繼父家裏待著要好很多。
而且，她不用再為自己的容顏煩惱。
沈執荑望著桌上那一方小圓鏡裏，少女比起嬌艷的玫瑰更加風情萬種的美色。
她是beta，侵犯她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
而更不幸的是，她還是個女beta——她擁有遠高於男beta的懷孕率。
在連續兩家主顧的糟糕經歷，讓她暫時對這座古堡十分滿意。
希望這次能待得久點，撐到學校開學就行。
沈執荑成了古堡裏最勤快的下人。
不過，她很快明白，即使是富人區的人，本質上和賤民區的人都沒有什麽差別。
意識到新來的自己是個好欺負的人後，其他人有意無意地把工作丟給自己。
但沈執荑只是看起來好惹而已，在賤民區長大的她最是豁的出去。
在她拿著玻璃碎片揚言要割掉一個Omega的腺體後，就再也沒人敢招惹她了。
畢竟，沒有人敢惹一無所有的人。
沈執荑卻大半個月都沒有見到過這座古堡的主人。
直到有天管家喊住她，“今天開始你去給先生送藥。”
沈執荑不明所以，但等她端著藥沿著曲折的回廊，走到屬於這座古堡主人的二樓，她剛推開門就明白了一切。
空曠整齊的房內，有人蜷縮在床上，他銀藍色的頭發垂在耳邊，卻在聽到動靜的剎那猛地看過來。
戴著口枷而面色潮紅的男人，眼神空洞地問她：“是來送藥的嗎？”
“是。”沈執荑端著藥走過去，正想給對方餵藥就被對方奪過去了。
“多謝。”男人急切地感謝，卻沒有煩躁。
沈執荑明白這是Alpha易感期到了的表征。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家人要找自己這個beta做仆人，而不去找能幹的Alpha，或者普遍更為貌美的Omega做仆人。
因為這座古堡裏有一朵開到極致快要糜爛的玫瑰。
沈執荑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她看得見男人宛若最純凈的祖母綠的眼睛，和紅如血的嘴唇。
她覺得這人的信息素肯定是好聞的。
“多謝。”男人把藥遞還給她。
沈執荑匆匆離去。
臨了關門時，她看到男人笨拙地拿著抑制劑想往脖頸處紮去，卻似乎沒找到地方。
“先生，我來幫您處理吧。”沈執荑提議道。
男人只思索了片刻，便從善如流：“好。”
她拿起針管，找到男人的腺體紮了下去。
真白啊。
沈執荑發現她居然只有這麽個不道德想法。
她對著一個言談舉止頗有紳士風度的Alpha貴族，產生如此邪惡的想法。
但……真的很白誒，男人的脖頸白皙柔嫩，一看就是貴族才會具有的矜貴。
尤其是，在抑制劑註射進去的剎那，她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聲。
真、真好聽。
沈執荑端起東西就走，沒敢多停留。
她借了同住其他女仆的智腦，這才查到這位奇怪Alpha的具體身份和過往。
他的全名很長，過往也實在豐富，沈執荑挑挑揀揀得出了以下結論。
陳絮（最短的那個名字）出身貴族，精神力S級，十歲上預備軍校，十七歲進入帝國衛隊，十八歲授勳少將，二十歲升任至上將。
而所有榮譽在七年前戛然而止。
帝國保衛戰中，他擊退了星際匪軍，卻為守護帝國軍旗不幸被俘。
被敵軍毀去雙眼，飽受折磨，最終即使帝國用了最好的覆生艙，也沒能救回他的雙眼。
從那以後，這顆明珠蒙塵。
沈執荑望著帝國百科上，那個笑得意氣風發卻又沈穩無比的上將。
他肩領章上的星星折射出耀眼明光，胸前整整兩排的勳章昭示著無上榮譽。
而現在的他卻雙眼無神。
太殘忍了。
在這座古堡裏，還有很多被默許的行為。
比如偷盜。
這是沈執荑在這裏的第二個月才意識到的。
她撞破女仆把墻壁上的黑曜石扣下來，攥在掌心，“你在做什麽？”
女仆忙捂住她的嘴：“噓——”
“先生又看不見，你拿點小的去賣，沒人會發現的。”女仆這樣說著。
確實不會有人發現。
這座古堡太富麗堂皇了，只是邊邊角角丟幾塊寶石確實無人在意。
但最後沈執荑還是和管家說了這件事，從他平靜的目光裏，她明白一件事——
這件事管家也知道。
“先生說，古堡的仆人都是當年帝國保衛戰的遺孤。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沒人會喜歡偷盜。”
“而且……沈小姐，難道您沒有發現古堡丟的東西其實都“很便宜”嗎？”管家反問。
沈執荑這才意識到確實是這樣。
黑曜石並不貴，她攢攢錢都能買上一塊，反而是那些價值連城的紅寶石，從未丟過一塊。
古堡裏，最容易消失的也不是寶石和嬌貴的玫瑰，反而是那些吃剩的面包。
這是一場主人好心無視，下人們也都有分寸的偷盜。
沈執荑也是後來才知道，被她撞破偷盜黑曜石的女仆，家裏有個在戰爭中失去雙腿的丈夫和還在念書的女兒。
她默默許久，最後紅著臉給女仆留了塊巧克力——是莉莉絲送她的。
莉莉絲也是遺孤，正因此她才有機會把這份工作介紹給沈執荑。
先生的易感期很快過去，沈執荑卻還是被派去照顧先生。
說是照顧，其實她只需要在清晨七點拉開窗簾，並且擺一大束玫瑰花在桌上就好。
先生看不見光，卻很喜歡坐在窗前默默出神，手上還總是拿著一堆報紙。
他看不見卻早已養成習慣，寧願把從前的美好圈進在身邊，也不願意忘記和改變。
沈執荑看到過許多次陳絮落寞的身影，直到有次她又來送玫瑰花，實在忍不住道：“先生，我可以讀給你聽。”
“啊……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陳絮有些遲疑。
“沒事。”
她接過報紙讀起來，遇到一些有趣的新聞配圖，還會認真描述給陳絮聽。
先生常被她詼諧幽默的描述逗笑，她也忍不住開心。
她在賤民區學會的那些不文雅的話，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被用來逗笑一位貴族。
可她看到先生用手撐著，像學生般真切聆聽的模樣，心裏卻有些不忍。
星際海盜們非人的拷打和折磨，沒能撬開他的嘴，卻讓他永恒地失去了雙眼……也同樣不能植入智腦。
看不見又不能使用智腦，這對於任何人都是毀滅性打擊。
可先生似乎並不在意。
沈執荑從前也會偶爾埋怨自己為什麽生在賤民區，還是個beta，可現在……
生活對她也沒有那麽殘忍，她得再努力一些才是。
“謝謝你。”先生在聽完她念的報紙後，含笑“看”著她，“我會讓管家給你提高工資的。”
“不不不……”沈執荑連忙拒絕。
先生給的薪酬已經非常高了，她不僅賺夠了下個學年的學費，甚至連生活費都賺到了。
陳絮輕笑了一聲：“我還在軍隊供職時，是有近衛的。”
“那時候忙著開會，近衛常常需要幫我做些瑣事，我也會多開份工資給他們。”
“沈執荑戰士，你也值得。”陳絮道。
“好、好的。”沈執荑後知後覺，才明白對方是在和她開玩笑。
陳絮像是想到什麽般問：“我記得你還在念書？”
“是的……是帝國第一軍校。”
“那你還是我學妹呢？”陳絮笑，“你很厲害啊，這所學校可不好考。”
沈執荑“嗯”了一聲。
不僅是不好考，應該說是非常難考，因為它是唯一一所招收賤民區學生的大學。
沈執荑是那一年賤民區唯一的新生，她踩著無數比她健碩數倍的Alpha進入這座大學。
這是她唯一改命的機會。
“加油！未來的第一指揮官。”陳絮是用星際通用語說的這句話。
他聲音沈穩有力，讓這句不知是不是調侃的話，在此刻聽起來讓人信服。
第一指揮官……沈執荑記得這麽多年，別說帝國，就連自詡人人平等的聯邦都沒有beta出身的指揮官。
不過——她想試試。
沈執荑暗下決心，以至於她沒聽清陳絮的疑惑——
“怎麽有紫藤花的味道。”
因為陳絮給沈執荑加薪的緣故，她開學後也不用像從前那般四處打工賺生活費。
她的實戰一直是全級部第一，因為不需要再兼職，她的理論課也很快拿下了第一。
從總成績中游一躍成為第一名，她除了收獲其他人的敬佩和艷羨外，也在期末拿到了一大筆獎學金。
所以，這日她獨自來到賤民區的黑/市。
不再是平常任勞任怨的女仆，也不再是學校裏聽話的學生。
她推開貼上來的Omega，手裏還有一支未燼的煙，冷眼看著“老熟人”問：“我上次送來的貨，改好了嗎？”
老板連忙把東西遞給她，她把錢扔在櫃臺上轉身就走。
等離開賤民區這混亂而罪惡的黑/市，她才把手裏的煙連忙扔進垃圾桶。
等回古堡後，她手裏仍然緊緊抱著那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先生，您睡了嗎？”沈執荑敲了敲門。
她沒聽到回答，於是又敲了敲。半晌，她還是沒聽到應答，失落地打算轉身離開。
“有事嗎？”
沈執荑轉身，看到陳絮披了件西服外套，似乎是從夢中剛醒。
“我給您帶了禮物。”沈執荑也有些忐忑不安。
她知道像他們這樣的貴族，是可能把平民送禮物當一種恥辱的。
但幸好，陳絮輕笑：“多謝，請進。”
她把手裏的東西從布中取出，裏面是一臺古董電視機，已經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也搜不到任何電視臺。
但經過她的改裝，和特地送到黑市安了價值不菲的芯片後，已經和自己的智腦相連。
陳絮聽完她的解釋，反而出乎意料的沈默了。
許久後，他才像是手足無措般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以後每天抽空給我播報每日新聞？”
“嗯！”沈執荑點頭，“還可以給你講學校裏的事哦！如果你喜歡的話，等柯林瑞爾第一場雪的時候，我還可以講給你聽！”
陳絮聽出對方的熱忱之意。
他已經在這座古堡裏被困得太久。
而今天，有人告訴他，她會把外面的日月星辰、花鳥風月講給自己聽。
他沒有婉拒，也沒有很欣喜，他只是眼裏含笑：“那就辛苦你了，我讓……”
沈執荑打斷他的話：“不用！先生您給的工資已經很多了！”
而且不僅是工資，知道她沒有智腦後，陳絮還讓管家從倉庫裏拿了閑置的智腦送給她。
她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執荑！”
在她轉身就要關上門時，陳絮喊住她：“多謝你。”
沈執荑回身望著對方，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綻放開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
待屋內只剩下陳絮一人後，他才繼續聽電視裏放著的內容。
他回憶剛才沈執荑靠近他時的味道，淺淺的，淡淡的，像紫藤花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麽牌子的香水。
沈執荑二次分化那天，是如往常般在學校訓教的時候。
因為她突然提升的成績，以及讓Alpha都望塵莫及能力，學校裏除了他人的敬佩，也充斥著一些厭惡她的人。
比如此時此刻把她鎖在廁所裏，想讓她錯過軍理小測的李存。
她也是在這時候逐漸意識到她的不對勁。
起初，她還以為是感冒生病了，可等濃郁的紫藤味在空間裏彌漫，等她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時……她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二次分化了！
在這個世界，大多數人在16歲就會迎來分化，但也有極少部分人會在20歲時迎來又一次分化。
分化成Omega，對於有的人來說是好事，可沈執荑一點也不想。
她寧願做個普普通通的beta，也不要做Alpha的附屬物，只能被信息素和欲望支配的Omega。
而根據帝國法律，一旦Omega被Alpha永久標記，兩人就必須結婚且除非配偶死亡，不然永遠不能解除。
她覺得幸好是在廁所，此時又是上課時間，不然如果是在課上……
整個班的Alpha面對一個發/情的Omega，她根本想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她該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沈執荑的大腦已經因為第一次發/情期洶湧的浪潮發暈。
她用智腦撥通學校安保處的電話，甜膩的聲音無力道：“我是Omega在C棟一層的廁所，請……”
那邊的人卻掛了電話。
她猜測可能是對方覺得她在惡作劇。
畢竟一所軍校，怎麽會有Omega的存在呢？
沈執荑卻沒有力氣再掙紮，她聽到外面似乎響起了下課鈴聲。
那些Alpha可能就要進來了……
她恐懼卻仍無力反抗，她似乎聽到門外有人不悅的話。
“什麽味道？”“像是信息素誒。”“你又不噴信息素遮掩劑！”
“不對啊……這好像是Omega的！”
“餵，裏面有人嗎？”
“開門！”
沈執荑看著岌岌可危的門，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只能祈禱那些人不要成功，或者能有人去找安保處的人。
可她聽到門突然被人踹開。
因為發/情期，她已經喪失了理智，在意識到Alpha的靠近後，即使她的心並不想，但身體卻已經主動貼了上去。
她拼盡全力，才克服求/歡的生理本能哀求：“不要徹底標記我，求求你！”
“是我。”沈執荑聽到熟悉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多說，就感受到腺體處被冷厲的東西抵住。
她知道這是抑制劑。
“可能有點疼，你忍一下。”陳絮看不見，也是憑著感覺將手裏的抑制劑註射進對方腺體裏。
沈執荑卻還沒察覺到疼，只是繼續蹭了蹭陳絮的脖頸，直到抑制劑發揮效果，她才逐漸清醒過來。
然後，她就看到了戴著口枷的陳絮。
“您怎麽來呢？”沈執荑問。
陳絮：“太久沒有和人相處，我都快忘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了。”
不過還好，正好沈執荑今天早晨給他播報的新聞裏，提及了Omega平權相關的新聞。
他才意識到沈執荑身上的味道根本不是什麽香水味，而是發/情期前的預兆。
Alpha會對這種味道敏感，而AO信息素之間越是匹配，就會愈加敏感。
沈執荑恢覆平靜，她道：“謝謝您。”
可她知道很多事情已經開始崩塌。
軍校是容不下一個Omega的，她應該不久就要離開這裏了。
後面幾天，沈執荑戴著防咬項圈在整個班裏格格不入。
有天李存來招惹她：“和我試試怎麽樣？”
沈執荑其實不是很想得罪這個議員的兒子，但對方的話還是讓她厭惡：“有病。”
她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沒想到李存卻道：“你能和個瞎/子上床，怎麽和我就……啊！”
李存話都沒說完，就被沈執荑一把按到地上，她的格鬥成績也是第一。
就算身處發情期，但因為已經註射過抑制劑的她，揍起李存根本不在話下。
沈執荑愈發覺得沒必要忍，反正這裏也留不下去了，今天就算是把這個嘴賤的東西打死又怎麽樣？
她本就一無所有。
李存人緣差，再加上沈執荑看起來有些瘋癲的眼神，一時間，居然沒人敢靠近。
“沈執荑！校長喊你！”
班長的話才讓沈執荑終於停下來。
去校長辦公室的路上，她已經開始猜測自己的結局了。
大概率是被勸退，不過這樣也好。
她前幾天看到星際偶像又在海選，實在不行就去那裏得了。
聽說比賽期間，也是管飯的來著。
不論在哪裏，她總得活下去。
沈執荑深吸了一口氣，正想敲門，卻發現門沒有鎖。
他聽到裏面的激烈爭辯——或者應該說是，人們的指責聲。
“沈執荑突然分化，本來就引起了重大教學事故，就應該被勸退！”
“我知道上將大人您與她相熟，可是您也是軍隊出身，應該明白規則就得遵守才對！”
沈執荑看著坐在沙發上，被校長和幾位校董圍著的陳絮。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絮。
不是溫和的，愛笑的，像陽光灑在滿院花架上時，那般柔和可親的模樣。
他冷冽，嚴峻，沒有一絲褶皺的軍服上綴滿勳章。
末了，聽完所有人的話後，他才嗤笑一聲，很輕卻不容拒絕：“克勞爾子爵，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我以帝國上將和帝國軍校校董的身份命令你，留下沈執荑這個優秀的學生……”陳絮卻又驀然笑了，“我本可以這樣威脅你。”
校長當然知道陳絮可以，如果不是因為礙於這個人的身份，前幾日沈執荑就得被勸退了。
“軍校從來都沒有不招收Omega的校規，至於擾亂教學……沈執荑是突然分化，安保處瀆/職沒能及時處理，才造成的教學事故。”陳絮質問他們。
“把所有錯都推給一個Omega，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公正嗎？”陳絮看不見，但此刻的光灑在他眼裏，竟比這些戴著眼睛的人還要目光如炬。
“這……這……”
校長最後點頭。
“告辭。”陳絮起身，校長想要送他，卻被他拒絕，“我看得見。”
就算眼睛看不見，但他的心看得見。
沈執荑連忙跟了上去，扶著陳絮走，這人有瞬間的排斥，但旋即低聲問：“是執荑嗎？”
“是我。”
陳絮不再抗拒。
兩人走在學校飄落金黃銀杏葉的大道上，沈執荑和陳絮描述所見的景色。
“銀杏葉很黃，疊了厚厚的一層，我和你一腳下去，它們就會翹起邊角……”她細心描述。
她看到不遠處轎車旁等候的管家，突然停下腳步。
回想起剛才辦公室裏的一切，她問：“您今天是故意的嗎？”
故意穿著軍裝前來，故意戴上原本被他鎖在衣櫃最深處的勳章。
這些……都是為了她嗎？
“是。”陳絮沒有逃避話題。
沈執荑沒有想到這人會這麽誠懇，她原本客套的感謝話都說不出口。
陳絮松開沈執荑的手，握緊手中的手杖。
他彎腰與沈執荑平“視”，隨著他的動作，那些勳章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沈執荑聽到他道：“我今天就是來保下你的。”
“如果我的滿身陳傷和所有榮耀，都不能保護我在意的人。那我會覺得這個帝國，實在不值得我的守衛和犧牲。”陳絮認真道。
沈執荑楞神，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覆道：“您說什麽？”
陳絮：“我說，我喜歡沈執荑。”
因為喜歡，所以在意；因為在意，所以想要守護。
當年軍校畢業時，他作為畢業生代表隨手寫的發言，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內涵。
那年意氣風發卻只是為家族而活的少年，隨口宣誓：“為人民與信仰而戰，為所有花與月而戰，為正義與公理而戰。”
沈執荑又聽到他宛如起誓般解釋：“是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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