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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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鐲子的緣故，沈執荑發現這些日子徐全忠總是到猗蘭殿送東西。
沈執荑起初真當他是奉了陳習彧的令，可隨著次數多了，她也能看得出來，對方是故意的。
只是送些紫宸殿的賞賜，德安來就夠了，怎麽都用不上這位內侍省的一把手來。
在這次徐全忠又一次來殿中時，沈執荑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蕭內侍最近幾次三番前來，想必是有話要說？”
徐全忠跪下，搖頭道：“臣驚擾郡主，還望郡主數罪。”
沈執荑聽到對方的話，總覺得他神情不太對，溫言道：“你盡管說便是，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都會盡力相幫。”
她對蕭家有著許多好印象，這些事後她對徐全忠的印象也跟著大為改觀。
徐全忠知道沈執荑的性子，沈默片刻後道：“您能將您的那只鐲子，借給在下兩日嗎？”
似乎是怕誤會，他忙道：“當年蕭家覆滅後，師父沒有留下什麽遺物。臣想借您的鐲子，讓工匠去做個相像的，為師父立個衣冠冢。”
說完他就低下頭，這鐲子是沈執荑親生父母留下來的，對她自然是意義非凡。更何況，他從前也有看輕過沈執荑，與這人又沒有什麽交好。
沈執荑如果拒絕他也在情理之中。
“好。”沈執荑將鐲子從手腕上褪下讓夏橘交給對方。
只是借個鐲子而已，況且對方這也算情有可原。
徐全忠回去的路上遇上了陳習彧，他對這個學生總是有愧疚的。
雖說當年陳習彧拜他做夫子，是因為當時宮中無人願意教他念書。
但這孩子從前是真的把他當夫子尊敬的，更從未因為他是個閹人便看不起他。
即使後來王諶看重他的才學，陳習彧也以已有師父為由推拒了。
反而是徐全忠當年為了自保，為了不在替蕭家報仇的路上橫生枝節，選擇了忽視陳習彧之“死”的疑點。
陳習彧讓他平身，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也不會再像幼時那般尊敬地喚他“夫子”。
直到陳習彧的背影消失，徐全忠都有些悵然。
或許，他當年真的做錯了。如果師父還在，恐怕也會看不起他的所作所為吧。
陳習彧進殿時，沈執荑正在試大婚時的禕衣，層層疊疊的錦衣，連其邊緣用的布都有嚴格規定。
上朱錦，下綠錦，青衣革帶，白玉雙珮，玄組雙大綬。①
這也是陳習彧第一次見到這般雍容華貴的沈執荑。
她像一朵開到極致的牡丹花，光是她的存在，就能讓人相信只有萬國衣冠來朝的盛世，才能養的出這樣的富貴花。
沈執荑透過珠簾看到他，嘴角上揚，露出如同年少時般張揚的明媚的笑。
“陛下。”
沈執荑看著陳習彧掀開珠簾進來，含笑喚他。
這衣裳是尚宮局今晨送來的，她從前聽過教禮儀的姑姑說過這禕衣難穿，當時還覺得姑姑是開玩笑的。
如今才知道這衣裳真是十分麻煩，那話裏確實半點未曾摻假。
但她仍覺得很開心。
她想起好多年前，要嫁給李存前的日子。那時的嫁衣是她自己繡的，也是她喜歡的樣式。
可她那時就很不開心。
每日縫嫁衣時，就算手被針紮了，她也似乎察覺不到疼痛，自然更察覺不到喜悅。就像一只木偶，被其他人提起，行屍走肉地活著。
現在的她，卻只要想到能嫁給陳習彧這件事，就很是高興，還有一絲期待。
期待什麽呢？或許是因為在自己看來，只有拜了天地，才能算作夫妻，才是真的有了家。
“執荑，這衣裳太過麻煩，辛苦你了。”陳習彧也不知道這禕衣穿起來會這般麻煩。
沈執荑搖頭：“沒有，我很喜歡這身衣裳。”
這身衣裳雖然穿著不便，但確實很好看，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錦繡華服。
沈執荑換下禕衣，讓夏橘給來送衣裳的宮人們都給了賞銀：“做得很好，沒有地方需要改的。”
“宮裏就是繁文縟節太多。”陳習彧道。
等到真正大婚那日，還要祭祀天地，拜先祖，沈執荑到時候還要戴著那與天子的十二冕旒對應的首飾花十二樹。
“這樣很好，到時候天下人都會知道我們的婚事了。”沈執荑靠在陳習彧懷裏。
剛才她站著任那些宮女幫她穿衣，確實腦袋都有些頭昏了。
兩人坐在案前，她有一搭沒一搭和陳習彧聊著。兩人聊到徐全忠時，沈執荑講了今日的事。
陳習彧道：“他確實也不容易。”
為了活命，依師父的囑托，出賣蕭家活下來。又為了向徐家表忠心，不惜揮刀自宮。
好端端一個昔年的正值諫臣，這些年頂著奸佞的罵名成了宦官。
沈執荑問：“陛下不怪他嗎？”
這人當年應該是也知道了些什麽，如果他當年真的把陳習彧當自己的學生，就該站出來質問才是。
陳習彧輕笑：“人生哪裏來那麽多閑情雅致去愛和恨。年少不懂事時，朕興許還會囿於父母不疼不愛，總覺得不公平。如今卻只是想著怎麽做，最能穩定大局。”
“就是不公平。”沈執荑覺得明太後、先帝對陳習彧本來就不公平。
明太後的偏心自不必說，先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哪有人會用那種手對付自己的親生孩子。
“朕剛到江南時也是這麽覺得的。”陳習彧開口，“朕那時很討厭宮裏，也很討厭要頂著兄長的名字去江南。”
所以他才會在書裏留下那些話，那些只有十幾歲還不明白如何遮掩心事的少年才會說的話。
“可是，後來朕覺得，踏上那條去江南的船，是朕這輩子最被上天眷顧的一次。”陳習彧蹭著沈執荑的脖子，對方發間的茉莉花香縈繞在鼻尖。
沈執荑聽到對方的告白，心裏有點酸澀：“陛下的童年，就沒有別的值得高興的嗎？”
她從前以為陳習彧是她灰暗人生裏唯一的春光，可原來……她對陳習彧也是這樣嗎？
“有的。”陳習彧如數家珍，“小時候拜徐內侍為師，第一次學會寫朕名字時。兄長不愛看書，常常讓我代他去藏書閣……還有宮裏好心的娘娘送我一碟點心的時候。”
沈執荑安安靜靜聽著耳邊陳習彧的聲音。他幾乎每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都能夠脫口而出。
可是真正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哪裏會記得這麽多細枝末節的“好”啊。
“還有……嗯？”陳習彧見沈執荑抱緊自己，無奈揉了揉她的頭，“朕小時候過得很好的，朕再不濟也是皇子，沒你想的那麽不堪。”
“真的？”沈執荑擡頭。
陳習彧仍然微笑：“朕騙你做什麽。”
至少在他自己看來小時候的日子，確實也沒有太難堪，無非是吃了點苦。
不過說出來沈執荑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沈執荑想起從前自己對陳習彧家世和父母的猜測，她總以為陳習彧肯定是在很好的人家長大的。
如今卻越靠近越明白，他從前活得一點也不開心。
“那陛下為什麽還要這般待那些人啊？”沈執荑不解。
就像她幼時過得不好，就養成了渾身刺兒的性格。可是陳習彧卻沒有，他明明也應該成為一個陰暗、偏執乃至瘋狂的人。
可他偏偏長成了如今這樣的芝蘭玉樹。
“朕沒你想的那麽完美無缺。朕是人，是人就會有偏私、有愛恨嗔癡，有求不得，放不下。”陳習彧眼裏閃過一絲偏執。
就像他上次默許讓沈執荑離開是沒錯。可在她最後答應留下來後，他就再也不敢想象，她以後萬一還要離開該怎麽辦。
“朕幼年時，想做聖人只是因為這事困難……而朕想做常人做不到的事，這樣活著才更有意思些。”陳習彧打碎沈執荑一直以來的誤會。
沈執荑這才明白原來看起來完美無缺的陳習彧，也曾經需要給自己找個執念，才能更好活下去。
“不過，朕後來也想透了。”沈執荑聽到陳習彧解釋，“還記得他們說的蕭太傅嗎？朕在藏書閣中曾翻過他的手稿。”
那些在民間大多被焚毀的東西，藏書閣中卻仍舊保留了下來。
陳習彧道：“朕和你說過的很多話，都是那些文稿裏有的……倘若蕭太傅如今尚在，朕倒是想做他的學生。”
不論是對百姓的憐憫、對女子不易的認知、以及許多從不被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看到的東西，那些手稿裏都有。
想來這些也跟蕭太傅曾三次被貶的經歷有關。
沈執荑：“陛下替蕭太傅平反也有這層原因？”
陳習彧點頭。
“執荑，你不要把朕當天邊月，當明月光。”陳習彧覺得懷中人身上的茉莉香似乎越來越濃了。
真奇怪，不是只有發間用了茉莉花來洗嗎？怎的這香卻像要讓人醉過去般。
“陳習彧只是個愛沈執荑的尋常人。”陳習彧道。
猗蘭殿著實有些太過清靜了，沈執荑只沈默了片刻，殿內就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
沈執荑環住陳習彧的腰身，她貼著他的胸膛低語道：“陳習彧是我夫君。”
陳習彧的手一僵，旋即更用力抱住沈執荑，那茉莉香也愈發濃郁起來，人真的就好像沈醉其中了。
“主子，中書令大人求見。” 劍柔道。
陳習彧今日剛帶著沈執荑去狩獵回來，心情頗好，聽到劍柔稟報，含笑點頭：“傳。”
他原本以為是有了徐宜主的消息，卻沒有想到王諶帶了一個他沒想到的人。
“ 沈老夫人。”陳習彧道。
他對沈執荑這位養母沒有什麽好印象，雖然面上仍然帶笑，眼裏卻淬著冷意。
王諶和沈家有關系他是知道的，當年蕭成璧意外淪落風塵，是沈清淮買下蕭成璧又輾轉送給王諶的。
可王諶這些年因為這份情，明面上罩著沈家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也不知道他今日把沈母帶來，所為何事。
“陛下，沈老夫人有要事要稟報，事關永昌郡主的身世。”王諶道。
“講。”
陳習彧目光落在跪著沈老夫人的身上，只見她顫著聲音：“老身那日在南州說了謊……”
見陳習彧沒有動怒的跡象，她才壯著膽子道：“當年沈娘子確實是別人托付給我的，只是托付那人不是貴婦人，而是……是位公子。”
這話對沈執荑而言，也不一定能找到她的家人。
公子也好，貴婦人也好，除非沈夫人還清楚記得那人的模樣，不然……
“老身記得那人的模樣，那人正是當時的蕭太守。”沈老夫人想起當年的事臉色蒼白，“沈娘子十歲時，也曾有上京的人來找過我。”
“他讓我把沈娘子養到十五歲……”沈老夫人在陳習彧的凝視中結結巴巴道，“再、再讓她去做暗娼。”
陳習彧聽到這句話打翻了桌上的茶盞，他盯著眼前人：“你當真沒有說謊？”
沈老夫人搖頭：“我、我當年受過蕭太守的恩惠，我對沈娘子也曾有過真的母女之情……在南州時，我便是顧忌徐家才不敢說！”
“陛下明鑒！”
陳習彧沈聲道：“所以，你是以為那個吩咐你的人是徐家人？”
畢竟，這世上還能有比徐家更恨蕭家的人嗎？
可是，陳習彧了解徐家人，尤其了解徐宜主。
那個人最喜歡斬草除根，倘若沈執荑當真是蕭太守的孩子，她是絕對不會讓這孩子有機會長大成人的。
陳習彧想起白衣衛內部那些不知道是誰的暗線。
他原以為幕後之人只是參與了廣陵公主的死，讓掠影故意沒有保護好沈執荑，還有花閑恰逢其時回到南州……他原以為這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可原來這個幕後之人，在更早以前就盯上了沈執荑了嗎？
這人……原來是針對的沈執荑？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德安進來在他耳邊稟報。
陳習彧聽清楚消息，心裏隱約有了答案，他道：“徐宜主找到了。”
“王卿，陪朕去見見朕的皇祖母吧。”陳習彧輕笑，又吩咐德安：“把永昌郡主也請到含元殿去。”
今日殿上，想必有人該露馬腳了。
本書最大屑人即將再次登場，嘿嘿，明天正文完結。
①參考的《武德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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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怕誤會，他忙道：“當年蕭家覆滅後，師父沒有留下什麽遺物。臣想借您的鐲子，讓工匠去做個相像的，為師父立個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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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縫嫁衣時，就算手被針紮了，她也似乎察覺不到疼痛，自然更察覺不到喜悅。就像一只木偶，被其他人提起，行屍走肉地活著。
現在的她，卻只要想到能嫁給陳習彧這件事，就很是高興，還有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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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荑搖頭：“沒有，我很喜歡這身衣裳。”
這身衣裳雖然穿著不便，但確實很好看，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錦繡華服。
沈執荑換下禕衣，讓夏橘給來送衣裳的宮人們都給了賞銀：“做得很好，沒有地方需要改的。”
“宮裏就是繁文縟節太多。”陳習彧道。
等到真正大婚那日，還要祭祀天地，拜先祖，沈執荑到時候還要戴著那與天子的十二冕旒對應的首飾花十二樹。
“這樣很好，到時候天下人都會知道我們的婚事了。”沈執荑靠在陳習彧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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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案前，她有一搭沒一搭和陳習彧聊著。兩人聊到徐全忠時，沈執荑講了今日的事。
陳習彧道：“他確實也不容易。”
為了活命，依師父的囑托，出賣蕭家活下來。又為了向徐家表忠心，不惜揮刀自宮。
好端端一個昔年的正值諫臣，這些年頂著奸佞的罵名成了宦官。
沈執荑問：“陛下不怪他嗎？”
這人當年應該是也知道了些什麽，如果他當年真的把陳習彧當自己的學生，就該站出來質問才是。
陳習彧輕笑：“人生哪裏來那麽多閑情雅致去愛和恨。年少不懂事時，朕興許還會囿於父母不疼不愛，總覺得不公平。如今卻只是想著怎麽做，最能穩定大局。”
“就是不公平。”沈執荑覺得明太後、先帝對陳習彧本來就不公平。
明太後的偏心自不必說，先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哪有人會用那種手對付自己的親生孩子。
“朕剛到江南時也是這麽覺得的。”陳習彧開口，“朕那時很討厭宮裏，也很討厭要頂著兄長的名字去江南。”
所以他才會在書裏留下那些話，那些只有十幾歲還不明白如何遮掩心事的少年才會說的話。
“可是，後來朕覺得，踏上那條去江南的船，是朕這輩子最被上天眷顧的一次。”陳習彧蹭著沈執荑的脖子，對方發間的茉莉花香縈繞在鼻尖。
沈執荑聽到對方的告白，心裏有點酸澀：“陛下的童年，就沒有別的值得高興的嗎？”
她從前以為陳習彧是她灰暗人生裏唯一的春光，可原來……她對陳習彧也是這樣嗎？
“有的。”陳習彧如數家珍，“小時候拜徐內侍為師，第一次學會寫朕名字時。兄長不愛看書，常常讓我代他去藏書閣……還有宮裏好心的娘娘送我一碟點心的時候。”
沈執荑安安靜靜聽著耳邊陳習彧的聲音。他幾乎每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都能夠脫口而出。
可是真正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哪裏會記得這麽多細枝末節的“好”啊。
“還有……嗯？”陳習彧見沈執荑抱緊自己，無奈揉了揉她的頭，“朕小時候過得很好的，朕再不濟也是皇子，沒你想的那麽不堪。”
“真的？”沈執荑擡頭。
陳習彧仍然微笑：“朕騙你做什麽。”
至少在他自己看來小時候的日子，確實也沒有太難堪，無非是吃了點苦。
不過說出來沈執荑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沈執荑想起從前自己對陳習彧家世和父母的猜測，她總以為陳習彧肯定是在很好的人家長大的。
如今卻越靠近越明白，他從前活得一點也不開心。
“那陛下為什麽還要這般待那些人啊？”沈執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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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幼年時，想做聖人只是因為這事困難……而朕想做常人做不到的事，這樣活著才更有意思些。”陳習彧打碎沈執荑一直以來的誤會。
沈執荑這才明白原來看起來完美無缺的陳習彧，也曾經需要給自己找個執念，才能更好活下去。
“不過，朕後來也想透了。”沈執荑聽到陳習彧解釋，“還記得他們說的蕭太傅嗎？朕在藏書閣中曾翻過他的手稿。”
那些在民間大多被焚毀的東西，藏書閣中卻仍舊保留了下來。
陳習彧道：“朕和你說過的很多話，都是那些文稿裏有的……倘若蕭太傅如今尚在，朕倒是想做他的學生。”
不論是對百姓的憐憫、對女子不易的認知、以及許多從不被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看到的東西，那些手稿裏都有。
想來這些也跟蕭太傅曾三次被貶的經歷有關。
沈執荑：“陛下替蕭太傅平反也有這層原因？”
陳習彧點頭。
“執荑，你不要把朕當天邊月，當明月光。”陳習彧覺得懷中人身上的茉莉香似乎越來越濃了。
真奇怪，不是只有發間用了茉莉花來洗嗎？怎的這香卻像要讓人醉過去般。
“陳習彧只是個愛沈執荑的尋常人。”陳習彧道。
猗蘭殿著實有些太過清靜了，沈執荑只沈默了片刻，殿內就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
沈執荑環住陳習彧的腰身，她貼著他的胸膛低語道：“陳習彧是我夫君。”
陳習彧的手一僵，旋即更用力抱住沈執荑，那茉莉香也愈發濃郁起來，人真的就好像沈醉其中了。
“主子，中書令大人求見。” 劍柔道。
陳習彧今日剛帶著沈執荑去狩獵回來，心情頗好，聽到劍柔稟報，含笑點頭：“傳。”
他原本以為是有了徐宜主的消息，卻沒有想到王諶帶了一個他沒想到的人。
“ 沈老夫人。”陳習彧道。
他對沈執荑這位養母沒有什麽好印象，雖然面上仍然帶笑，眼裏卻淬著冷意。
王諶和沈家有關系他是知道的，當年蕭成璧意外淪落風塵，是沈清淮買下蕭成璧又輾轉送給王諶的。
可王諶這些年因為這份情，明面上罩著沈家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也不知道他今日把沈母帶來，所為何事。
“陛下，沈老夫人有要事要稟報，事關永昌郡主的身世。”王諶道。
“講。”
陳習彧目光落在跪著沈老夫人的身上，只見她顫著聲音：“老身那日在南州說了謊……”
見陳習彧沒有動怒的跡象，她才壯著膽子道：“當年沈娘子確實是別人托付給我的，只是托付那人不是貴婦人，而是……是位公子。”
這話對沈執荑而言，也不一定能找到她的家人。
公子也好，貴婦人也好，除非沈夫人還清楚記得那人的模樣，不然……
“老身記得那人的模樣，那人正是當時的蕭太守。”沈老夫人想起當年的事臉色蒼白，“沈娘子十歲時，也曾有上京的人來找過我。”
“他讓我把沈娘子養到十五歲……”沈老夫人在陳習彧的凝視中結結巴巴道，“再、再讓她去做暗娼。”
陳習彧聽到這句話打翻了桌上的茶盞，他盯著眼前人：“你當真沒有說謊？”
沈老夫人搖頭：“我、我當年受過蕭太守的恩惠，我對沈娘子也曾有過真的母女之情……在南州時，我便是顧忌徐家才不敢說！”
“陛下明鑒！”
陳習彧沈聲道：“所以，你是以為那個吩咐你的人是徐家人？”
畢竟，這世上還能有比徐家更恨蕭家的人嗎？
可是，陳習彧了解徐家人，尤其了解徐宜主。
那個人最喜歡斬草除根，倘若沈執荑當真是蕭太守的孩子，她是絕對不會讓這孩子有機會長大成人的。
陳習彧想起白衣衛內部那些不知道是誰的暗線。
他原以為幕後之人只是參與了廣陵公主的死，讓掠影故意沒有保護好沈執荑，還有花閑恰逢其時回到南州……他原以為這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可原來這個幕後之人，在更早以前就盯上了沈執荑了嗎？
這人……原來是針對的沈執荑？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德安進來在他耳邊稟報。
陳習彧聽清楚消息，心裏隱約有了答案，他道：“徐宜主找到了。”
“王卿，陪朕去見見朕的皇祖母吧。”陳習彧輕笑，又吩咐德安：“把永昌郡主也請到含元殿去。”
今日殿上，想必有人該露馬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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