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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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沈執荑再醒來時，躺在熟悉又略微有些陌生的床上，她望著明越之前特地為她求來的平安符發呆。
這不是永寧殿的裝飾——更像是她在明家時的閨房。
沈執荑掙紮著想起身，就聽到陳習彧的聲音：“你醒呢？可有哪裏不適？”
他眼裏還泛著血絲，就連眼下都有些淤青，想來可能是她暈倒後，這人也一直都放心不下。
陳習彧給她餵了水，又再三她是否還有哪裏不適，才推門出去。
她很快就從下人口中得知了陳習彧這般憔悴的緣故——她居然昏睡了兩日，而在過去這兩日陳習彧不僅寸步不離守著她，甚至頭次稱病沒去早朝。
不過他平日裏太過勤政，大臣們也沒人懷疑他是說謊沒去，反而紛紛上了請安折子。
雖然樂頤說她只是憂慮過度，加之受了寒發了高熱，但陳習彧就是不信。
幸好她在這日清晨醒了，不然樂頤都要忍不住發火了。
哪有人像陳習彧這樣天天問病人是不是中毒，是不是有什麽重癥的？
樂頤來給沈執荑把脈時，她感謝了幾句。這人雖然性格暴躁，但也不至於沖著病人發火。
不僅多囑咐了幾句，還與沈執荑閑談起了徐太後的病，聽到她問及那奇毒的事，樂頤也道：“這事我也覺得奇怪。”
“我原本以為那毒解了就無礙了。可這幾日替徐太後診脈，卻發現那毒即使解了，也仍會讓身體短期內難以調理。”樂頤想起自己在藏書閣掉的頭發，“幸好徐太後所中毒藥不深，不然就是華佗在世都難。”
不過樂頤在藏書閣卻因此誤打誤撞找到本醫書，書上不僅記錄了這種奇毒，還有許多其他聞所未聞的東西。
他這些日子都在看那本書，可惜醫書太厚，還剩大半未看。
樂頤知道她略懂藥理的事情，平日裏給她把脈後也會提幾句，她性子好相處，大多也跟著附和幾句。
等樂頤離開，王子義也提著禮來看她，只是因為男女大防，他沒進內室與沈執荑說話。
他這樣無憂無慮的小公子，頭一次有些難過道：“沈表姐，最近裴表哥好忙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裴應遲？
沈執荑也覺得裴應遲這些日子有些奇怪，這人除了上次與她在桃花林見面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她。
倘若不是自己到平康坊確實找到了蕭良女接應，她都要懷疑裴應遲是不是在戲耍她了。
至於那個蕭良女，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次讓那人的手下白等她一趟。
沈執荑：“我也不知道裴公子在忙些什麽，王公子不若自己去尋他？”
“他最近連我面都不見，我倒是想，可他不給我那個機會。”王子義不滿道。
平常裴應遲雖然也嫌棄他話多還黏著對方，但卻都只是口頭說說，都沒有真的就像這次這樣故意疏遠他。
裴應遲也說不出他心裏的感覺，只是隱隱約約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沈執荑又寬慰了他幾句，“你裴表哥定然沒生你氣，想來只是公務繁忙。”
等王子義離開後，沈執荑才有些頭疼的想她和陳習彧的關系。
那日，她雖然暈了過去，沒能回答對方的問題，但她心裏卻已然有了答案。
沈執荑不安地摳著指甲蓋，這是她從前緊張不安時就下意識會做的事，但如今她已經很少會緊張到這個地步。
而現在……她知道她遲早要回答陳習彧的。
而且，她更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好”，她不僅選擇相信陳習彧，甚至在那一剎那，她都願意就這樣和他在一起。
可清醒過來後，她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暮時，陳習彧給她餵藥時，她故作不知問：“陛下，為何不帶我回宮？”
她當然知道陳習彧這樣做的原因。如果他直接把她帶回宮，那等她醒了，再問她選擇離開還是留下，未免顯得放她走是謊話。
就像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再逼問對方愛不愛自己一樣，這樣的做法本身就帶有偏向。
陳習彧替她擦去唇角的藥渣，又遞給她一顆蜜餞：“你如果要走，在宮外會方便些。”
果然如此。
沈執荑順道問：“那陛下想我走，還是不想我走呢？”
她盯著陳習彧，等著他回答“想”亦或“不想”，但他只是徐徐道：“我想你喜歡我。”
只要沈執荑心裏喜歡他，那長相廝守還是各奔天涯都沒事。
沈執荑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反而讓故意想捉弄他的自己有些局促：“你總是這樣。”
陳習彧又遞過一顆蜜餞給沈執荑：“我就是這樣，執荑如果喜歡，我可以每日都說給你聽。”
“真的是每日？”沈執荑問。
陳習彧作認真思索的樣子，隨即道：“每日是有些長，可若是每個時辰都說一次，我怕你膩。”
沈執荑意識到眼前人是在故意捉弄她，可她又不能說什麽，本來就是自己先挑的話茬。
陳習彧只是看起來綿軟，他要真說話不饒人，尋常人根本就說不過他。
沈執荑又吃了兩個蜜餞，然後很隨意般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說完這話，又隨手拿起蜜餞繼續吃。
想和陳習彧在一起，想有個小家，無所謂這個家在宮裏還是宮外。
陳習彧說的對，他也可以是自己的親人。在無數的執念後，沈執荑終於想清楚了這件事。
窗外的春光斜斜照進來，沈執荑這才想起來，今歲其實是立春了的。只是北國的春天來得晚，真的好晚好晚，以至於她現下都是穿著厚襖就發現春已到這件事。
陳習彧楞了片刻，隨即難得莽撞地攬住她的腰，這才有幾分這個年紀男人的樣子：“執荑……你相信我。”
相信他不是十七歲那個不周全的少年，這次他會護住他的心上人。
沈執荑點頭：“嗯。”
過了上元，宮裏沈寂沒多久就又熱鬧起來，太皇太後的六十六歲生辰就快要到了。
徐家以此作為借口，說是讓陛下親自迎太皇太後回宮。
陳習彧準了徐宜主回宮的事，卻沒有親自去接，隨口就把此事交給了宗室郡王負責。
他自己卻在太皇太後回宮那日，以龍體不適為由帶著沈執荑去了溫泉行宮。
既讓人不能指摘他不孝，同時也算是打了徐家的臉。
沈執荑跟著陳習彧到了行宮，此處是高祖所建。
說起陳習彧的祖父，沈執荑這些日子為了了解蘭陵蕭氏，也順道梳理了陳習彧這位祖父和先帝的事。
大燕建國初雖是靠當時的瑯琊王氏、蘭陵蕭氏而起，但到陳習彧曾祖父時也沒有大權旁落。
世家雖張揚跋扈卻互相制衡，與皇帝保持微妙的平衡，直到他的高祖即位。
即位初的高祖勵精圖治、變法圖強，甚至隱隱有鏟除世家之態。在當時的中書令蕭瑾的助力下，甚至將王家都趕出了京城。
可惜蕭瑾也是蘭陵蕭氏的人，又沒了王蕭之間的制衡，自以為功業已成沈迷聲色的高祖很快難以控制蕭家。直至蕭家大權在握，在先帝病逝後謀反。
雖然先帝在其他世家的幫襯下，平定了蕭家的謀逆，卻也因此大權旁落。
沈執荑了解完後，不免為朝堂政鬥無常唏噓。
她讓人對過了年紀，發現那個蕭瑾的私生女都夠當她娘了——確信自己不是蕭家人後，她也松了口氣。
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與陳習彧相處。
“在想什麽？”陳習彧看沈執荑一直在默默出神問她。
沈執荑連忙搖頭：“就是覺得此處實在修得甚好。”
高祖人生的後十年貪圖享樂，此處行宮也是他下旨修建的。幾十年過去了，湯池底下的漢白玉，沿邊的珠寶仍昭示著這座宮殿當年的炫目。
可惜陳習彧似乎並不是個貪圖享樂的人，連這次來泡溫泉，也只是因為恰好樂頤說，泡溫泉去一去寒氣，對她身子好。
原本沈執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兩人尚未成婚就這樣共處一室，還是做這樣的事。
她都有些不相信陳習彧真的是單純約她來泡溫泉的，連樂頤都特地給她開了補身子的藥，然而她瞥了眼拿著書看的認真的陳習彧。
滿宮裏除了陳習彧他自己，大抵沒有第二個人相信兩人只是來泡溫泉的。
因為沈執荑都不信。
陳習彧察覺到沈執荑在那裏動來動去，似乎很是不安的樣子，安撫道：“是不舒服嗎？樂太醫說這是正常的，等日後身子調養好了就不會了。”
這也是他陪著沈執荑的原因，他知道這個人不喜歡吃苦，就怕她偷偷從湯池裏出來，不好好調養。
沈執荑連忙搖頭：“不是。”
在對方清明沒有邪念的眼裏，她開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陳習彧卻發現沈執荑還是在那裏不太高興，他看著對方兩手空空，主動道：“如果實在無聊，朕可以讓人給你也拿冊書過來。”
“不用。”她可沒有陳習彧好學。
沈執荑總覺得這樣不對，她百無聊賴地泡著溫泉，然後她覺得陳習彧可能是不好意思，於是他往那邊挪了一點。
陳習彧感受到湊近的人，垂眸看過去：“嗯？”
“陛下，是想我主動嗎？”沈執荑覺得陳習彧可能是沒有經驗。
年少時兩個人是有親過的，但在別的事上他可能真的是一片空白。
陳習彧也不愧是聰明人，他只略品了這句話，就明白了沈執荑的意思是什麽。
他目光掃過她微濕黏膩的鬢發，以及大片裸/露的雪膚，然後選擇將目光落在溫泉上漂著的花瓣。
“我們還沒成婚，待成婚再說。”陳習彧平靜道，“朕平日已多有逾矩，倘若不是形勢所逼，很多事朕本就不該……”
陳習彧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執荑吻住唇。他楞了片刻就騰出手抱住沈執荑，任手中原本的書掉進水中，濺起的水花在水中蕩漾開一陣漣漪。
陳習彧的吻不像在茶樓時那般急切，他這次輕輕吻了吻沈執荑唇，就換了陣地。先是她的眼睫，然後是她的肩頸……陳習彧的吻一路向下，卻在最後停了下來。
殿內帳幔被春風撩動，沈執荑覺得她就不該故意招惹陳習彧，此刻如果不是對方攬著自己的腰肢，她感覺她也要溶入這滿池溫泉了。
兩個人明明已經這樣，沈執荑都能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她臉色潮/紅的樣子，但陳習彧眼裏仍然十分清明。
如果硬要說他眼裏還有什麽，那她也只看到了幾分喜歡。
她被陳習彧從水中撈起放到床上，他卻沒有做如她所想的那些事情，只是隨手套了件衣裳出去。
等再回來時，他連剛才的片刻動情都消失了，不過沈執荑卻還是看到了他耳後還沒完全褪去的紅。
原來他也不是表面這副無欲無求的聖人模樣啊。
她聽到陳習彧的聲音：“朕想等大婚再行夫妻敦倫之事。”
“朕不想薄待你。”陳習彧像是生怕她誤會，“今夜窗外的月兒又圓了，月華皎潔也比不上你。朕從未看不起你。”
沈執荑原本不明白陳習彧這番話的意思，聽到最後那句“看不起”忽然明白了。
在南州時，那句“你是不是嫌棄我”，連她都早已忘懷，卻未曾想這人居然時時記在心上。
沈執荑起身，她如墨般的長發散開，陳習彧的頭發也披散著，兩人的發尖交纏。
她凝視這人總是讓人不敢褻瀆的眼，小聲道：“多謝。”
陳習彧抱著她，兩人同榻而眠，陳習彧聽到懷裏的人說：“你一直都是我的月亮。”
初遇時明月就照過她，後來明月似乎被她捉住卻又轉瞬即逝，而今日，她終於確信這輪明月只屬於自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也終於又回到她身邊。
小玉同學：婚前×行為是不對的。
沈同學：好保守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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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荑再醒來時，躺在熟悉又略微有些陌生的床上，她望著明越之前特地為她求來的平安符發呆。
這不是永寧殿的裝飾——更像是她在明家時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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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裏還泛著血絲，就連眼下都有些淤青，想來可能是她暈倒後，這人也一直都放心不下。
陳習彧給她餵了水，又再三她是否還有哪裏不適，才推門出去。
她很快就從下人口中得知了陳習彧這般憔悴的緣故——她居然昏睡了兩日，而在過去這兩日陳習彧不僅寸步不離守著她，甚至頭次稱病沒去早朝。
不過他平日裏太過勤政，大臣們也沒人懷疑他是說謊沒去，反而紛紛上了請安折子。
雖然樂頤說她只是憂慮過度，加之受了寒發了高熱，但陳習彧就是不信。
幸好她在這日清晨醒了，不然樂頤都要忍不住發火了。
哪有人像陳習彧這樣天天問病人是不是中毒，是不是有什麽重癥的？
樂頤來給沈執荑把脈時，她感謝了幾句。這人雖然性格暴躁，但也不至於沖著病人發火。
不僅多囑咐了幾句，還與沈執荑閑談起了徐太後的病，聽到她問及那奇毒的事，樂頤也道：“這事我也覺得奇怪。”
“我原本以為那毒解了就無礙了。可這幾日替徐太後診脈，卻發現那毒即使解了，也仍會讓身體短期內難以調理。”樂頤想起自己在藏書閣掉的頭發，“幸好徐太後所中毒藥不深，不然就是華佗在世都難。”
不過樂頤在藏書閣卻因此誤打誤撞找到本醫書，書上不僅記錄了這種奇毒，還有許多其他聞所未聞的東西。
他這些日子都在看那本書，可惜醫書太厚，還剩大半未看。
樂頤知道她略懂藥理的事情，平日裏給她把脈後也會提幾句，她性子好相處，大多也跟著附和幾句。
等樂頤離開，王子義也提著禮來看她，只是因為男女大防，他沒進內室與沈執荑說話。
他這樣無憂無慮的小公子，頭一次有些難過道：“沈表姐，最近裴表哥好忙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裴應遲？
沈執荑也覺得裴應遲這些日子有些奇怪，這人除了上次與她在桃花林見面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她。
倘若不是自己到平康坊確實找到了蕭良女接應，她都要懷疑裴應遲是不是在戲耍她了。
至於那個蕭良女，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次讓那人的手下白等她一趟。
沈執荑：“我也不知道裴公子在忙些什麽，王公子不若自己去尋他？”
“他最近連我面都不見，我倒是想，可他不給我那個機會。”王子義不滿道。
平常裴應遲雖然也嫌棄他話多還黏著對方，但卻都只是口頭說說，都沒有真的就像這次這樣故意疏遠他。
裴應遲也說不出他心裏的感覺，只是隱隱約約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沈執荑又寬慰了他幾句，“你裴表哥定然沒生你氣，想來只是公務繁忙。”
等王子義離開後，沈執荑才有些頭疼的想她和陳習彧的關系。
那日，她雖然暈了過去，沒能回答對方的問題，但她心裏卻已然有了答案。
沈執荑不安地摳著指甲蓋，這是她從前緊張不安時就下意識會做的事，但如今她已經很少會緊張到這個地步。
而現在……她知道她遲早要回答陳習彧的。
而且，她更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好”，她不僅選擇相信陳習彧，甚至在那一剎那，她都願意就這樣和他在一起。
可清醒過來後，她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暮時，陳習彧給她餵藥時，她故作不知問：“陛下，為何不帶我回宮？”
她當然知道陳習彧這樣做的原因。如果他直接把她帶回宮，那等她醒了，再問她選擇離開還是留下，未免顯得放她走是謊話。
就像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再逼問對方愛不愛自己一樣，這樣的做法本身就帶有偏向。
陳習彧替她擦去唇角的藥渣，又遞給她一顆蜜餞：“你如果要走，在宮外會方便些。”
果然如此。
沈執荑順道問：“那陛下想我走，還是不想我走呢？”
她盯著陳習彧，等著他回答“想”亦或“不想”，但他只是徐徐道：“我想你喜歡我。”
只要沈執荑心裏喜歡他，那長相廝守還是各奔天涯都沒事。
沈執荑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反而讓故意想捉弄他的自己有些局促：“你總是這樣。”
陳習彧又遞過一顆蜜餞給沈執荑：“我就是這樣，執荑如果喜歡，我可以每日都說給你聽。”
“真的是每日？”沈執荑問。
陳習彧作認真思索的樣子，隨即道：“每日是有些長，可若是每個時辰都說一次，我怕你膩。”
沈執荑意識到眼前人是在故意捉弄她，可她又不能說什麽，本來就是自己先挑的話茬。
陳習彧只是看起來綿軟，他要真說話不饒人，尋常人根本就說不過他。
沈執荑又吃了兩個蜜餞，然後很隨意般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說完這話，又隨手拿起蜜餞繼續吃。
想和陳習彧在一起，想有個小家，無所謂這個家在宮裏還是宮外。
陳習彧說的對，他也可以是自己的親人。在無數的執念後，沈執荑終於想清楚了這件事。
窗外的春光斜斜照進來，沈執荑這才想起來，今歲其實是立春了的。只是北國的春天來得晚，真的好晚好晚，以至於她現下都是穿著厚襖就發現春已到這件事。
陳習彧楞了片刻，隨即難得莽撞地攬住她的腰，這才有幾分這個年紀男人的樣子：“執荑……你相信我。”
相信他不是十七歲那個不周全的少年，這次他會護住他的心上人。
沈執荑點頭：“嗯。”
過了上元，宮裏沈寂沒多久就又熱鬧起來，太皇太後的六十六歲生辰就快要到了。
徐家以此作為借口，說是讓陛下親自迎太皇太後回宮。
陳習彧準了徐宜主回宮的事，卻沒有親自去接，隨口就把此事交給了宗室郡王負責。
他自己卻在太皇太後回宮那日，以龍體不適為由帶著沈執荑去了溫泉行宮。
既讓人不能指摘他不孝，同時也算是打了徐家的臉。
沈執荑跟著陳習彧到了行宮，此處是高祖所建。
說起陳習彧的祖父，沈執荑這些日子為了了解蘭陵蕭氏，也順道梳理了陳習彧這位祖父和先帝的事。
大燕建國初雖是靠當時的瑯琊王氏、蘭陵蕭氏而起，但到陳習彧曾祖父時也沒有大權旁落。
世家雖張揚跋扈卻互相制衡，與皇帝保持微妙的平衡，直到他的高祖即位。
即位初的高祖勵精圖治、變法圖強，甚至隱隱有鏟除世家之態。在當時的中書令蕭瑾的助力下，甚至將王家都趕出了京城。
可惜蕭瑾也是蘭陵蕭氏的人，又沒了王蕭之間的制衡，自以為功業已成沈迷聲色的高祖很快難以控制蕭家。直至蕭家大權在握，在先帝病逝後謀反。
雖然先帝在其他世家的幫襯下，平定了蕭家的謀逆，卻也因此大權旁落。
沈執荑了解完後，不免為朝堂政鬥無常唏噓。
她讓人對過了年紀，發現那個蕭瑾的私生女都夠當她娘了——確信自己不是蕭家人後，她也松了口氣。
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與陳習彧相處。
“在想什麽？”陳習彧看沈執荑一直在默默出神問她。
沈執荑連忙搖頭：“就是覺得此處實在修得甚好。”
高祖人生的後十年貪圖享樂，此處行宮也是他下旨修建的。幾十年過去了，湯池底下的漢白玉，沿邊的珠寶仍昭示著這座宮殿當年的炫目。
可惜陳習彧似乎並不是個貪圖享樂的人，連這次來泡溫泉，也只是因為恰好樂頤說，泡溫泉去一去寒氣，對她身子好。
原本沈執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兩人尚未成婚就這樣共處一室，還是做這樣的事。
她都有些不相信陳習彧真的是單純約她來泡溫泉的，連樂頤都特地給她開了補身子的藥，然而她瞥了眼拿著書看的認真的陳習彧。
滿宮裏除了陳習彧他自己，大抵沒有第二個人相信兩人只是來泡溫泉的。
因為沈執荑都不信。
陳習彧察覺到沈執荑在那裏動來動去，似乎很是不安的樣子，安撫道：“是不舒服嗎？樂太醫說這是正常的，等日後身子調養好了就不會了。”
這也是他陪著沈執荑的原因，他知道這個人不喜歡吃苦，就怕她偷偷從湯池裏出來，不好好調養。
沈執荑連忙搖頭：“不是。”
在對方清明沒有邪念的眼裏，她開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陳習彧卻發現沈執荑還是在那裏不太高興，他看著對方兩手空空，主動道：“如果實在無聊，朕可以讓人給你也拿冊書過來。”
“不用。”她可沒有陳習彧好學。
沈執荑總覺得這樣不對，她百無聊賴地泡著溫泉，然後她覺得陳習彧可能是不好意思，於是他往那邊挪了一點。
陳習彧感受到湊近的人，垂眸看過去：“嗯？”
“陛下，是想我主動嗎？”沈執荑覺得陳習彧可能是沒有經驗。
年少時兩個人是有親過的，但在別的事上他可能真的是一片空白。
陳習彧也不愧是聰明人，他只略品了這句話，就明白了沈執荑的意思是什麽。
他目光掃過她微濕黏膩的鬢發，以及大片裸/露的雪膚，然後選擇將目光落在溫泉上漂著的花瓣。
“我們還沒成婚，待成婚再說。”陳習彧平靜道，“朕平日已多有逾矩，倘若不是形勢所逼，很多事朕本就不該……”
陳習彧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執荑吻住唇。他楞了片刻就騰出手抱住沈執荑，任手中原本的書掉進水中，濺起的水花在水中蕩漾開一陣漣漪。
陳習彧的吻不像在茶樓時那般急切，他這次輕輕吻了吻沈執荑唇，就換了陣地。先是她的眼睫，然後是她的肩頸……陳習彧的吻一路向下，卻在最後停了下來。
殿內帳幔被春風撩動，沈執荑覺得她就不該故意招惹陳習彧，此刻如果不是對方攬著自己的腰肢，她感覺她也要溶入這滿池溫泉了。
兩個人明明已經這樣，沈執荑都能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她臉色潮/紅的樣子，但陳習彧眼裏仍然十分清明。
如果硬要說他眼裏還有什麽，那她也只看到了幾分喜歡。
她被陳習彧從水中撈起放到床上，他卻沒有做如她所想的那些事情，只是隨手套了件衣裳出去。
等再回來時，他連剛才的片刻動情都消失了，不過沈執荑卻還是看到了他耳後還沒完全褪去的紅。
原來他也不是表面這副無欲無求的聖人模樣啊。
她聽到陳習彧的聲音：“朕想等大婚再行夫妻敦倫之事。”
“朕不想薄待你。”陳習彧像是生怕她誤會，“今夜窗外的月兒又圓了，月華皎潔也比不上你。朕從未看不起你。”
沈執荑原本不明白陳習彧這番話的意思，聽到最後那句“看不起”忽然明白了。
在南州時，那句“你是不是嫌棄我”，連她都早已忘懷，卻未曾想這人居然時時記在心上。
沈執荑起身，她如墨般的長發散開，陳習彧的頭發也披散著，兩人的發尖交纏。
她凝視這人總是讓人不敢褻瀆的眼，小聲道：“多謝。”
陳習彧抱著她，兩人同榻而眠，陳習彧聽到懷裏的人說：“你一直都是我的月亮。”
初遇時明月就照過她，後來明月似乎被她捉住卻又轉瞬即逝，而今日，她終於確信這輪明月只屬於自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也終於又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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