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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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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

徐全忠:“毒藥是徐太後給徐娘子的,徐娘子倒也算不上謀害。”至多是兩個人都想把徐家拉下水。

“陛下,您看此事如何處置?”徐全忠望著斟茶自飲的陛下。

他算是看著皇帝一點點長大的,這孩子小時候還會流露幾分情緒,但這些年卻愈發內斂穩重。

不論是這次白衣衛拿到了徐宸鸞給的徐家把柄,還是賀將軍遞過來的漠北異動,他都只是含笑聽著,看不出半分不同的情緒。

陳習彧喝了口茶,今日的茶水略燙了點,他也沒有皺眉,只捏在手中平靜道:“朕說了,徐宸鸞從實交代,就給她一條生路。”

“你讓劍柔問她,以後想姓徐,還是想姓鄭。”

徐全忠:“徐娘子說,她姓沈,跟著永昌郡主姓。”

聽到這話,陳習彧才放下手中的茶盞,擡眼看過來:“姓沈?算了,隨她吧。”

他也能猜到徐宸鸞是感激沈執荑。不論是任何人都會感謝願意把自己從爛泥裏拉出來的人。

想到沈執荑,陳習彧這才露出幾分發自內心的笑意。

“還有一事。”徐全忠看陛下似乎心情愉悅。就想起來下面人早就查到,但劍柔不敢稟報,托他來幫忙稟告的事。

陳習彧心情頗為愉悅道:“你說便是。”

“白衣衛的人查到了裴公子與郡主都說了些什麽。”徐全忠猶豫道,“說是……”

“朕記得你不是膽小的性子,不必擔心,朕也不是苛責下屬的人。”陳習彧覺得徐全忠這人可能也是老了。

當年父皇的舊臣裏,只有他自己依然在用,就在於對方是個陰狠的。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顧忌。

徐全忠連忙跪下:“說是,郡主讓裴公子幫她離開京城。”

要不是看在劍柔此人與他交情頗深,他才不會來幫忙傳這種消息。

就陛下待沈執荑的這個態度,如果陛下知道這件事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陛下性情溫和,卻不代表真的沒脾氣。

他想起當年幫先帝也處理過類似的事,從明太後那兩個師兄到侍奉的宮人,那時先帝殺了不知多少人。

石磚縫隙裏的血跡和碎肉,都洗刷了整整一日才徹底弄幹凈。

陳習彧聞言起身:“先派人去看著。裴應遲為人多思慮重,朕怕他騙了郡主。”

“可還需要派人盯著郡主?”徐全忠問。

都這樣了,陛下都一點不生氣……嗎?這未免太過縱容那個沈執荑了,和外男暧昧不清,還要私奔。

這把陛下置於何地!

“你是想要朕派人監視沈執荑?”陳習彧沈下嗓音質問。

徐全忠叩首:“臣不敢。”

“朕說了,你就去做,不要揣測上意。”陳習彧似乎仍沒有發怒的跡象。

等徐全忠前腳剛走,德安就忙走上前問:“陛下,可要令宮人端安神藥上來。”

自從陛下六年前遇刺身患頭疾後,紫宸殿就是時時備著藥的。就擔心陛下萬一犯頭疾沒藥,又像第一次犯病時那樣開了殺戒。

剛才徐全忠的話,德安都聽的一清二楚。尋常人家都受不了有情人背叛,何況是帝王。

他只以為陛下是當著徐內侍的面不好發作。

陳習彧卻擺手:“不必。”

是藥三分毒,那安神藥他早就不想喝了,這些日子也一直停著。

他揉了揉眉心,手撫著沈執荑送他的香囊。

沈執荑只是不喜歡宮裏而已。

就像她前些日子與自己堆雪人時捏的燕子那樣。南州的紫藤花在上京很難養活,冬日避寒的燕子也註定要在春光裏展翅,沈執荑何嘗不是在試探他。

有些事情光是強求是沒有用的,自己有自己的上京,沈執荑也有她的執念。

“去永寧殿。”

自從徐太後中毒的事後,陳習彧就讓沈執荑搬去了永寧殿與明太後同住。

他又吩咐德安:“今日的茶朕不喜歡,日後都不必再準備了。”

德安連忙點頭,心中卻不解。

這茶陛下都喝了好些年了,從來沒有說過不喜歡,怎的今日突然就說要換。

不過,既然是陛下開了口,他也不能反駁連忙應聲答應。

沈執荑雖然人不在含涼殿了,但還是派夏橘時時註意著。

所以,今日聽聞徐太後終於能下床了,她第一個就去含涼殿拜訪。

她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讓樂頤相信她真沒事了準她出門。

樂頤最近也忙,徐宸鸞給徐太後下的毒藥是奇毒,他都差點沒認出來。

為此,他特地向陳習彧要了進藏書閣的恩典,才終於琢磨出這奇毒的解法——他也順道看了不少前朝醫書,聽他說是大有裨益。

在聽到沈執荑再三保證她會在萬一陳習彧“讓太醫陪葬”後,為樂頤求情,他也就放她出去了。

沈執荑到含涼殿時,這裏比往日似乎更為清靜。

徐太後免了她的禮,眼裏滿是慈愛:“郡主來了。”

應當是因為中的毒都已經被清了的原因,徐太後眼裏的神色很是清醒,沈執荑也放下心來。

既是放心徐太後的身體,更是因為她今日來是有要事要問。

只是沈執荑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徐太後先道:“你和宸鸞的事我都聽說了,多謝你願意救她。”

如果換個心狠的,大抵就是不會救的。

徐宸鸞死了才好,那樣就能完全失去一個潛在的對手。可這個沈執荑卻願意伸以援手。

想來陛下願意放過徐宸鸞既有從小長大的情分,也更是因為眼前這人求情的緣故。

“陛下,待你還是好的。”徐太後打量沈執荑,這人比第一次見她時要大方許多。

倘若不是知道對方的過往,單看沈執荑如今面色紅潤,眉眼瞧著安靜恬和的樣子,她都要誤會對方是家裏人千嬌萬寵出來的。

果然被愛會讓人重新長出血肉。

沈執荑點頭。

她摩挲著袖中的手鐲,雖然最終她還是沒有選擇陳習彧,但她也不能否認陳習彧對她的偏愛。

倘若他不是帝王,又或者他能早一點記起一切,在她還有勇氣去愛別人的時候來找自己。

她都會和他重新開始。

只是……到底是遲了一點。

“哀家沒什麽送人的東西,這是哀家這些年在宮裏的人,你若是用的上就拿去用吧。”徐太後咳嗽一聲。

她雖是因中毒才命懸一線,奈何多年郁結於心,熬過這次,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好活的。

宸鸞此事過後,這宮裏她應該也不會再待下去。這些東西與其日後留給徐家人,不如送給沈執荑。

沈執荑接過這張紙條,然後她攥緊袖中的鐲子,緩緩開口:“徐太後,臣女想問您件事?”

徐太後不言,算是默許。

“我聽裴應遲說,您見過這個鐲子。”沈執荑從袖中取出那個鐲子。

徐太後在看清她手裏的東西後一楞,隨後又仔細盯著沈執荑,半晌問:“你這鐲子從哪裏來的?”

沈執荑默了一下,“是我一位故友的遺物,她說這是她阿娘留給她的。”她也說得很小心,畢竟徐太後就算看起來再無害,終究也是徐家的人。

“你把鐲子收起來。”徐太後又喚來默娘,“去把我床頭下藏的東西拿來。”

默娘有些不解,但她還是去將東西取來,徐太後打開那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雕花妝奩:“是這個吧。”

沈執荑仔細觀察徐太後手中那個與母親留給她那只大差不差的手鐲。

“這是誰人給您的……太後娘娘可以告知我嗎?”沈執荑用力掐住自己大腿的肉,讓自己克制住自己,顯得不那麽激動。

徐太後垂眸,情緒低落道:“是位婦人。”

沈執荑把早已想好的謊言說出口,不慌不忙道:“我那位故友一直想找到她的親人,您可還記得什麽與那位婦人相關的事。”

徐太後上下打量沈執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姓蕭,我記得她從前住在哪裏,不過現在早就不住那裏了。你應當是找不到的。”

“我可以!”沈執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還活著嗎?您可以給我個地址,我自己去找。”

徐太後眸色一暗:“還活著,地址……”

她讓人拿來紙筆寫好地方給沈執荑:“她如今已經不住那裏了。你去打聽消息,也是打聽不到什麽東西的。”

沈執荑接過對方手裏的信紙,她看到上面的字“入苑坊”——她知道這個地方,那是上京大多權貴所在的地方。

鄭家、王家甚至徐家都在那裏,原來她的親人也在上京嗎?或許,在許多宴會上,他們早就已經與她無數次擦肩而過。

那為什麽沒有認出她?難不成她和她的父母生的沒有半分相像嗎?

“多謝徐太後。”沈執荑起身行禮。

她又與徐太後閑聊幾句話後,才轉身離開。

待沈執荑離開後,默娘擔憂道:“您說了那麽多,萬一真被她知道您和蕭夫人的關系怎麽辦?”

徐太後卻搖頭:“不會有事的。”

“蕭夫人”既然會把這個鐲子也送給沈執荑所謂的“故友”,那就證明沈執荑是可靠的。

只是沈執荑口中的故友應當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與“蕭夫人”究竟是什麽關系。

況且……

徐太後自嘲道:“我本來就快要死了。”她本來就要死了,徐貞儀了無生趣的一生,本來就沒有多少好活的了。

就算暴露“蕭夫人”與自己的關系也沒什麽。

沈執荑則與徐太後的平靜完全不同,她感覺手中輕飄飄的紙似有千斤重。

那位姓蕭的婦人會是她的親人嗎?如果是的話,那位是她的阿娘,還是她的祖母……亦或是外祖母?姨母?

想到自己或許很快就能找到親人,而且親人不是徐家人。沈執荑腳步都輕快起來,這是她來到上京後,最讓她覺得意外和歡喜的事情。

比陳習彧封她做皇後都還要歡喜和意外。

“小心。”沈執荑沒註意腳下的積雪差點就摔倒,幸好有人扶住了他。

她擡眼就看到了陳習彧,他的手指泛著冷意,看他的樣子似乎也在雪中待了許久。

陳習彧的話很快解開她心裏的疑惑:“去你殿中,宮人說你去了含涼殿,就想著來接你。”

他說的太理所當然,讓沈執荑都差點以為自己是三五歲的小孩,還需要被人接。

“你今日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好事。”陳習彧看沈執荑這般輕快的腳步,就知道她肯定是遇上了讓人高興的事。

這人遇到心情好時都是這樣。

沈執荑聽到這話擔心對方知道自己想要離開的事:“見到陛下就很開心。”

這句話有討好的意味,沈執荑也故意在陳習彧懷裏蹭蹭。

她在琢磨著該怎麽提出宮的事,陳習彧想的卻是——

真笨,演的這般拙劣。

他伸出手替沈執荑攏了攏鬥篷,在對方尚未開口前,主動道:“上元節宮外有等會,想去看嗎?”

這一路風雪吹散陳習彧的不舍、失落乃至一絲拼命想要反撲的偏執,而最後它們都成了釋懷與克制。

如果飛燕一定要展翅的話,那就由他先送她入春風。

沈執荑沒想到這一切會來得這般容易,她眨了眨眼,似乎還不願意相信。

許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好啊!陛下,還想要什麽新年禮嗎?我給您再繡個香囊,腰帶也行……”她說著顛三倒四的話。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為何心中還會隱隱難過。

兩人已經到了永寧殿的廊下,陳習彧松開手中的傘,用力把沈執荑抱進懷中:“那就讓朕再抱抱你。”他語氣裏有些許脆弱。

在沈執荑看不見的地方,陳習彧眼中浮起偏執的占有欲,他閉眼,將頭埋進沈執荑的頸肩。

再睜開眼時,他眼裏只剩溫和的柔光。

然後他像是害怕剛才嚇到沈執荑般,輕拍著她的肩:“上京的燈會也很漂亮的,不比南州差。你來一次,朕這個東道主,總得請你看一次。”

沈執荑總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是點頭:“好。”

陳習彧仰頭望著飛揚的雪:“這場雪能一直下就好了。”

“什麽?”沈執荑沒聽清陳習彧的話。

“無事。”陳習彧用他並不溫暖的手,緊握住沈執荑同樣泛涼的手,“朕提前祝你今歲長安。”

也祝你從今往後長安。

小玉同學依然拿穩古早男二劇本。

“我愛你,但我知道你愛山野間的清風明月,所以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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