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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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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路

燕暉文。

聽到這個名字,穆麟的身形一頓,匆匆走了。

他沒想到,京城之大,竟然還能遇到故人,不過仔細一盤算,他當年與京城富家公子多有交集,二十歲上下高門大戶之中,不認識他的反而不多。

小魚今天剛在一個富戶門口撿到了半個不要的燒雞,興高采烈的回了家,就看見穆麟心神不寧的坐在床邊不說話。

“怎麽?有心事,來,跟哥說。”他很是關切的把雞腿遞給穆麟,想分好的給他,誰知道穆麟搖搖頭。

“說唄。”小魚勸他:“你連誅九族的事我都知道了,還有什麽旁的事不能讓我知道麽?”

穆麟一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於是把雲夢閣的事全抖了出來。

鍋老頭此時也從外面回來,見雞腿沒了,掰了一個雞屁股吃,三人席地而坐分著吃燒雞,不停的出餿主意。

“要不咱跑吧。”小魚的意見還是跑:“你實在想回京城,等風波過了再來也不遲。”

“現在冬深的很,天寒地凍,你不怕凍死在外頭?”鍋老頭又給了小魚一個巴掌,他有另一個想法:“我看,你幹脆從雲夢閣辭工,不幹了,他堂堂一個禮部的大官,還能來我們這個小巷子尋人?”

“不幹不妥吧。”穆麟猶疑:“我在那裏每日能得一兩百文的打賞,這錢不少,在其他地方也難掙。”

“那等時候過去了再掙唄,又不急這一時。”鍋老頭道,他看起來又黑又瘦像個沒正經的老頭,此時突然很是沈穩的笑了笑:“你別每日就想著錢不錢的,咱們做了這麽多年的乞丐,還怕窮嗎?人一世那麽長,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出些意外,你先小心謹慎些,至於能掙多少銀兩,來日方長。”

鍋老頭說完,穆麟的心突然沈了下來。

“對!”小魚沒那麽會說話,便拍著膝蓋道:“大不了哥再拉著你去要飯!”

穆麟突然笑了。

他往日總是害怕當乞丐,可真當過了乞丐,卻也覺得乞丐不錯。

於是便想著第二日登門拜訪,告知月娘家中有事再不能做這琴師了。

“至少要等到開春才好。”穆麟雙手微拱,說的客客氣氣。

他本以為月娘最多嘟囔兩句,可只聽到了一聲:“呸。”

月娘正磕著瓜子,瓜子皮差點崩穆麟一臉。

“我說姓陸的,你真拿自己當大爺啦,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月娘冷笑一聲:“昨日你打了客人,我還沒計較什麽,你今日就想跑,什麽意思?”

“是他輕浮在先。”穆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不過是給了一點教訓罷了。”

“教訓?方大爺可是我們這裏的貴客,你讓他斷了一條胳膊,他還怎麽去考武狀元?”

“就他還考武狀元?”穆麟聽著有點荒唐。

“你給我閉嘴!”月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來我雲夢閣裏都是為了尋樂子的,你一個琴師裝什麽清高,都來這兒賣藝了,還當自己是少爺呢?我不管你為了什麽跟客人動的手,總之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那如何才能算呢?”穆麟想著,只要不掏錢怎麽都好說:“陸某身無分文,那位方大爺出身富貴,想必也用不著賠錢。或者……讓陸某登門道歉?”

“道歉?”月娘仿佛聽著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別說道歉,你磕頭又能值幾個錢?”

“非得磕頭嗎?”穆麟有些窘迫,他雖然有了磕頭行乞的經驗,但終究是面皮薄,不到萬不得已,不想這麽做。

“磕頭有個屁用!”月娘覺得這陸鳳實在是不上道,都說到這裏了也沒聽出來:“今日晚上,方大爺照樣來,一同來的,還有禮部的燕大人,方大爺說了,你若能好好的伺候他們一夜,他們或許能恕你無罪。”

其實方欽意還許了月娘二十兩白銀,說是賞錢,但月娘偷偷把這錢給瞇了。

穆麟瞇著眼睛,想也沒想便搖頭:“不行。”

“怎麽?”月娘給旁邊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我是在與你商量麽?”

穆麟看著兩個打手靠近,眼皮子都沒多擡一下:“月娘,你若想逼迫陸某,為何不想想,武狀元的胳膊是怎麽斷的。”

月娘一聽,楞住了。

她仔細一琢磨,好像的確是這麽回事,穆麟能一點傷都沒有的吧方欽輝打成那樣,很有可能……會武功!

看著也不像啊。月娘上下瞥了他一眼,難道是會道術?

不過管他會什麽,月娘也不在乎,她只是又冷笑了一下:“方少爺,還只是一個富家公子,可今日,燕大人也要來了。你要不從,今日捕快便去你家捉拿你,明日就蹲大牢,說不定,壓到官營裏去,這輩子都脫不開身!”

月娘這麽一說,穆麟臉色一凜。

他與燕暉文同為一屆進士,二人決不能相見。

月娘看他臉色有變,自以為拿到了把柄,微微一笑,頗為得意,而面前的穆麟則突然拋下一句:“陸某告辭。”轉身要走。

“別讓他跑!”月娘眼見到手的鴨子飛了,連忙下令,身後幾個看門護院的打手都追了出去。

穆麟不想讓事態升級,不敢回頭應對,只拼命的往前跑,可他哪怕只是跑也比尋常人強得多,兩腳一點,翻越院墻,影子也不見的消失了。

月娘看的目瞪口呆,這哪裏是琴師,根本是江湖上的大俠。月娘這麽些年在雲夢閣說一不二,哪裏吃過這樣的虧,抓著兩邊的打手一人一個耳光:“廢物!沒用的東西!現在喊上所有人,再邀上落花巷裏能叫上的,全部給我去找!我就不信了,他還能從京城跑了不成!”

的確,穆麟再技藝高超,也不可能頃刻之間遁出京城。他想要匆忙回到家中,卻發現整個落花巷都被月娘調動了起來。

這麽一來,他連家都不敢回了,生怕將小魚和鍋老頭牽連進來。

穆麟對於月娘如此作為也猜到了大半,如若只是方家也就罷了,燕家如今出了探花郎,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若能伺候好,必定飛黃騰達。月娘大概會不計代價的將他從落花巷裏尋出來,而對於月娘的尋人能力,穆麟有些擔憂自己被找出來。

畢竟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現今這個世道,這種花柳巷裏的老鴇,比捕快可靠譜多了。

此刻的穆麟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便不去做什麽琴師了。只是如今後悔也沒有什麽用處,他想著要不在一些人面前露個臉,把他們引向城外,再尋個機會讓小魚鍋老頭與他搬個家,搬到京城的另一頭去。

京城這麽大,應當不會發現他。

打定了主意,穆麟便決定在幾個尋人的男子面前“路過一下”,他剛冒了個頭,那幾人就盯上了他,大喊一聲,要沖上來。

穆麟往外跑去,跑幾步,停一停,生怕後頭的人跟丟了。

也不知道月娘是給足了賞銀,還是威風實在太大,跟在他身後的人一路上徑直變多,最後足有十幾人之眾,浩浩蕩蕩的荒唐且顯眼,弄得穆麟哭笑不得,也尷尬不已。

他們一邊追,還一邊嚷著:“快把他給我綁回雲夢閣!”

旁邊的路人一聽這名字,連忙讓了道,路旁的小販也用意外又不意外的眼神瞧他。

還好蒙了面。穆麟心想,不至於讓人認出他來。同時也因為蒙了面,才不至於讓人看見他已經羞紅了滿臉。

一行跑到朱雀大道上,這是京城的主幹道,亦是出城的必經之路。大道寬可走八輛馬車,人群熙攘,見十幾人沖了出來,也紛紛看去。

穆麟這麽一路跑,那些追的人也看出了些“端倪”。紛紛議論他是否要往城外去。穆麟實在經不住他們這麽跟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歡館裏的小娘子脫逃呢,於是打算找個契機引入人群,最多留些線索在城門外,讓他們誤以為自己真出門去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什麽良辰吉日,街上竟然有人大婚。一路紅裝從朱雀大道往前,幾乎看不見盡頭,莫說街兩旁的,只怕是整個京城都在看熱鬧。

穆麟無心管這些閑事,只覺得湊巧,側身一轉,進了送嫁妝的人群當中,他跟著高頭大馬走了兩步,脫去外衣,從商隊的行囊裏抽了一件錦繡外套。他本想著套上外套便可假扮富貴人家,可仔細一看,那外衣竟是女裝。後頭跟著的人已經近了,穆麟一咬牙一跺腳,往身上一披,再將挽好的發髻披散,亦從另一個箱子裏掏出一根發簪,隨手一挽,挽了個女髻,又扯了面紗將原本蒙面的布去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明媚的千金。

其實就逃命來說,男扮女裝,是最好的事。穆麟也深知此理,因此做起來毫不猶豫。

但男穿女衣,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穆麟面皮從來薄,挽簪的時候手抖得要命,只求等將他們擺脫了再把衣服換回來。這幅面貌,他連小魚和鍋老頭都不想遇見。

畢竟討飯是討飯,穿女子裝那可是另一回事了。

迎親的隊伍走的看不見尾,追他的人好不容易穿行過來,便發覺穆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給我找!出城找!”這幾人果然以為穆麟往城門外去,躲在脂粉攤後面的穆麟輕輕一笑,想著只需把衣衫扯碎,布匹扔到城外即可。他抄著小路匆匆忙忙往外走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小娘子,好生漂亮啊。”

??穆麟心中大驚,京城裏的登徒子竟有這麽多?

會如野狗一般隨地騷擾他人的,除了方欽輝方欽意兩兄弟,還能有別的人?

他回頭一看,一對看起來有幾分相似,但一個瘦一個胖的兩兄弟,瘦的搖著扇子,胖的吊著胳膊,仔細一瞧。

還是他們。

他們這是禍害了整個京城吧?

穆麟不禁腹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緣分,竟然讓他們又給自己遇上了。穆麟嘆了口氣,不想搭理,直徑往外頭走,就看一高頭大馬在面前攔住。

“你們不是說,要帶我去找雲夢閣的人算賬麽?怎麽半路又放肆起來了。”

穆麟順著聲音擡頭,一個玄衣男子面容俊秀,帶著一絲浪蕩氣坐在馬上,他衣著富貴,連鞋子上頭都嵌了上等玉石,穆麟定睛一看。

竟是燕暉文?

這是怎樣的運氣?

穆麟知道自己運氣極差,也沒想到差到了這樣一個地步,低頭道了個萬福,想要蒙混過去,就被眼見的方欽意一把抓住手。

“咦?這手怎麽有點眼熟?”方欽意有些吃驚。

這麽說著,方欽輝也走了上來,想要做些什麽,穆麟有些慌了,往後面一躲,卻被燕暉文一把將面紗扯了。

隨後就是一個極為驚訝,瞠目結舌的聲音:“你你你你你——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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