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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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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不停繞著燕暉文轉了幾圈,燕暉文鎮定自若,甚至與楚不停直視,對上了眼睛。

“真不是你?”楚不停問。

燕暉文一副坦蕩的樣子:“下官這兩年從未出過京城,怎麽可能與蠱毒有所勾連?再者說,下官也無意與郡王作對,害了郡王,並無好處啊。”

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楚不停畢竟是在詐人,只在乎前面半句。

“不出京城,就弄不到蠱毒了麽?”他輕輕一笑,似乎掌握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樣。

陸聞音看的一楞一楞,如果不是她知道楚不停完全在信口胡謅,單看氣勢,還以為他真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信息。

燕暉文一時語塞,十分為難的開口:“下官從不與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王爺此話,下官就著實不清楚了……”

他把話說的為難,陸聞音覺得裏頭得有七分是真。楚不停點點頭,似乎也沒有進一步為難他的意思,可若不從他這裏挖出點線索來,就有點太過白來:“既然你說完全與你無關,可知道京城有誰是通曉蠱毒之術的?”

他說著,還拿劍在人鼻尖晃了晃,燕暉文被嚇的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開口:“這個,下官不知道。”

“那你身邊,有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的?”楚不停又問。

燕暉文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名字:“下官在大理寺任職,知道一個捕快,他接觸三教九流甚多,可能會有所接觸。”

“你確定?”楚不停盯著燕暉文。

燕暉文不住的點頭:“此人出身富貴但是家道中落,平日裏自視甚高,對旁人都瞧不起。他還總覺得下官是憑借家中恩蔭才有今日的官職,早看下官不順眼,若說有誰會陷害下官,必定是他。”

“是嗎,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必定是有人陷害。”燕暉文指天發誓:“說不定,就是這個捕快,還望王爺明察。

楚不停對大理寺內部的人情紛爭沒有任何興趣,看似不經意的扯到了最關鍵的話題上:“你是科舉入仕?“

“自然是。”燕暉文面露得意之色。

“哪一年?”

“文天二十八年。同進士出身。”燕暉文驕傲道。

“二十八年。”楚不停看似不經意的回憶了一下:“哦,就是那個入贅的探花同一年吧?”

聽到入贅的探花,燕暉文也知道他在提誰,那一瞬間,他面露了鄙夷之色:“穆麟雖然薄有幾分才氣,可惜命不好,病了。但像他這種病了以後居然入贅女家的書生,不提也罷。”

話語之中盡顯貶低之意,似乎要將那些年被壓一頭的惡氣給出了。但他提及穆麟生病一事時神色自若,似乎還有許多話好講,並不避諱這個話題。

“雖然眼睛是盲了,可又不是什麽事都做不了了,如今為了一萬兩銀子就將自己賣給了陸家,當真沒有骨氣。算起來,他現在應當叫陸麟才對吧?”

他說的輕巧,覺得自己話語並無不妥。

陸聞音終於感受到,對於穆麟這種文人來說,一萬兩嫁進女家算得上羞辱,他每日閉門不出,想必就是要躲著這些閑言碎語,對曾經策馬看盡長安花的少年而言,日子並不好過。

楚不停沒興趣聽他詆毀穆麟,這種文人相輕的橋段,他總覺得過於磨嘰,還不如提劍上門打一架來的痛快。雖然於私,他覺得燕暉文所說不無道理,還得在裏頭加一條:穆麟每日粘著妻子,還心甘情願躲在家裏帶孩子,實在是不似男子!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的,值得陸聞音這樣體恤。

可到底是沒說出口,畢竟他只敢私下腹誹,不敢當著陸聞音的面說。

楚不停換了個話題,終於將語句引向正道:“你同年進士裏,有沒有知曉蠱毒的?”

楚不停問的好似沒頭沒尾,可這在燕暉文眼裏,就顯得有好幾分弦外之音了。

他立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很認真的點了點,說了句:“下官明白了。”

陸聞音也不知道他明白了個啥。

“下官在自家夫子處念書,與他們來往不深。”燕暉文道:“但下官可以去查探一番,一定能查出一個結果來!”

面對給自己洗冤這種事,燕暉文是十萬個認真慎重。楚不停點了點頭,對他這個表態很滿意,又問道:“既然燕大人是大理寺的官員,那麽,幾日可以有答案?”

“七日。”燕暉文說完,看見楚不停臉上面露不悅之色,立即改口:“三日?”

“好,那就說定了,就三日。”楚不停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讓燕暉文站起來:“不過事先說好,茲事體大,不要打草驚蛇,你查的時候小心些,切莫讓別人知道了,明白嗎?”

“明白明白。”燕暉文連忙拱手作揖,恭敬無比。

從樂坊出來,陸聞音還沒怎麽回過神來。

楚不停完全是順水推舟,借坡下驢,既然燕暉文理直氣壯的不認,那麽就借他的手查一查還有誰通蠱毒之術,作為大理寺的一員,他查起東西來,想必比楚不停一個武將快的多。

“你是早就知道他並非真兇,有了這個主意,還是借機行事?”陸聞音覺得有趣,便問道。

“兵不厭詐。”楚不停腦子裏完全是兵法:“而且戰場上風雲難辨,能借的東風一定要借。我看著燕暉文一臉坦蕩,似乎不像是對穆麟下手之人,咱們且等他三天,說不定能有些驚喜。”

陸聞音點點頭,也道:“不過他剛才說的事情也提醒了我,蠱毒隸屬三教九流,必定是那些裝神弄鬼、求神拜佛之人最為熟悉,咱們若是能從這種人身上下手,是不是也能查出一些眉目來?”

“你認識這種人?”楚不停問道。

“普華寺的慧圓大師,似乎懂這些東西。”

二人約著第二日前往普華寺詢問,今日夜色已晚,陸聞音先行回府。

回到聽音別院用晚飯,桌上都是穆麟喜歡的清甜口味,可陸聞音怎麽看,穆麟都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

這大兔子怎麽了?生病了?陸聞音總覺得穆麟虛弱的一碰就能倒,很是關心他的身體,問了兩句。

可穆麟卻搖搖頭,淺淺笑著說他只是昨夜沒睡好,並無什麽特別的事情。

陸聞音有些狐疑,可她終究心眼少,便將此事掠了過去。

穆麟的內心有九百個彎,有些話總覺得不該說出口,便一個人在屋檐下坐著發呆。

天氣依舊寒冷,但有轉暖的跡象,他捧著手爐在檐下坐著,屋檐掛著的鐵馬叮鈴輕響,讓他覺得有些恍惚。

他在屋子裏想了一天,越想越覺得陸聞音這種人絕非水性楊花的女子,去勾欄樂坊必定有其要緊的目的,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她一定是去調查與自己相關的事情了。

蠱毒……

當真是有人給他下毒嗎?

這麽說來,他眼盲腿瘸,從翰林院意氣風發的少年英才,變成困頓在輪椅上的入贅廢物,並非命中當認的天災,而是人禍?

穆麟一口氣郁結於胸,他擰緊了自己的雙手。

在無際的黑暗當中,他甚至希望是自己想錯了。對這病,他已經認了,一生庸碌無為也好,困頓在別院中當一個贅婿也罷,他已經認了。

能給他一個覆明的一線希望,已經算的老天開眼。

何苦再去磋磨?

告訴他是被人害到如此地步的?

穆麟氣血上湧,臉色發白,不住的咳嗽。

陸聞音終於發現穆麟不對勁的地方,便喊著齡雀去找大夫。

“穆郎怎麽了?”陸聞音一點點給他撫著單薄的身體,一邊給他順氣,穆麟則難得的沒有回音。他不知道如何去回陸聞音的話。

阿音不好嗎?阿音很好。

可他是當真心甘情願,在房間裏當一個男寵般的人嗎?

不是的。

在無數個深夜,穆麟也想過,若他還是當初的探花郎,便可以高頭大馬紅妝十裏的將陸聞音娶回家,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也不至於如今天一樣,提心吊膽她會被旁人搶走,小心翼翼的在她睡著之後,只用手碰碰她的衣袖。

抱也不敢抱,怕她嫌惡。

如此種種湧上心頭,穆麟只覺得腦內一片混亂。過了好一陣,大夫終於是到了,今日來的卻不是吳演,而是另一位。

陸聞音沒管那麽多,只讓大夫給穆麟診脈針灸。穆麟被扶上了床,極為孱弱的躺在那裏,針灸從穴脈刺進去,疼的穆麟抓緊了床上的被褥。

平日裏他都是這麽疼過來的,若是自己病成這樣,倒沒有什麽。

可若是別人害的……

因心緒不寧,大夫下的針比平時要深,也多了幾處,穆麟更覺得疼入筋骨。只是好在大夫醫術還是高明,不一會兒氣血平息,只是身體虛弱了下來,更應當調養。

陸聞音在旁邊勸慰:“穆郎還是得好好休息,若有什麽生氣的事可以與我說,你身子弱,別氣著自己。”陸聞音還是擔心他氣性大,畢竟兔子要生氣起來,真的能把自己活活氣死。

穆麟血脈平覆,聽見陸聞音的話語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阿音都對他極好。

他總不能辜負了阿音的一片心意。

大夫為他開了點藥,著雲雀去煮了,又讓淺竹來學著一些按揉的手法,讓穆麟舒服些。

長夜安寧,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地方,這大夫看起來也是難得的好大夫。

他輕聲叮囑穆麟平時的註意事項,其實也不外乎不要受涼、飯菜不要刺激,不宜大悲大喜、每日按時服藥那些老話,只是當雲雀捧著藥來的時候,不知為何,多補了一句:“畢竟這種蠱毒之癥,實在難治,還得尋專門的藥引,慢慢調養,才好一二。”

穆麟驟然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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