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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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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同德

許下了這麽個大夫,陸聞音心裏一個大事落定。可戶部查賬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近了,她又開始發起愁來。

這日八月初一,正是白露。全家一起吃飯,大小姐的丈夫盧望君家人差仆人進京,特來拜會,說是盧望君前來叨擾已久,實在是過意不去,便送了一份厚禮,希望陸秉重老爺子笑納。

陸老爺本就是個溫厚人,本就不介意女兒多在膝下陪伴,更是多盧家的禮物多有道謝。趙夫人看盧家特意送來了禮,很是得意,待仆人走後,全家用茶時,特意留了陸聞音和穆麟一起拆開。

幾個大箱子從外頭擡進來,擡頭就是川藏產的補品,冬蟲夏草、天麻、靈芝,樣樣都是上等的補品。

趙夫人看著盒子裏比臉還大的靈芝,生怕穆麟瞧不見,有些拿腔拿調的說道:“哎呀,這靈芝品相真好,莫說是京城,怕是皇宮裏比這個好的也不多見,這怕是得有一尺寬了吧。”

陸老爺聽出了裏頭的味道,但也習慣了趙夫人炫耀的心境,只是低頭品茶,還是陸聞棋捧姐姐和母親的場:“可不是,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的靈芝。”

“盧家真是有心,這些藥加起來,怕是要過萬兩了吧。”趙夫人微微笑道,轉頭看向盧望君,盧望君見自己家這樣的出手闊綽,也十分得意:“岳母大人過獎,我們盧家在四川還算是有些底蘊,知曉岳父岳母年事已高,早有惦記,今日送這份禮,不過是了了先前心願而已。若岳母大人還有什麽想要的,盡管於小婿提,不過萬兩而已,也不是什麽難事。”

兩個人對於一萬兩幾個字都咬了重音,穆麟低著頭不說話,摸著手裏的茶,陸聞音只是冷笑。

她不是怕吵,只是趙夫人不過強調銀兩,還沒有到吵的時機,再加上她被戶部弄的煩悶,也無心與她們爭這種無聊的長短。

但陸聞音也不是坐在那兒讓人指點的主兒,只是站起來道了一聲:“我還有事要忙,穆郎,咱們走了。”

她推著穆麟的輪椅就要出去,穆麟手上的茶碗還沒放下,微微一晃,差點潑出來,但他還是乖乖巧巧的點頭:“好。”

“怎麽走的這樣急,看看後面還有些什麽,你也拿些去。”趙夫人哪裏放得過這樣的機會,特地攔住了她,又道:“咱們這兒,不是你家穆郎最需要進補麽?”

她說完這話又是一聲笑,還看向了陸老爺:“老爺你說是不是?”

陸秉重正在專心品茶,聽見這樣的話,左右覺得也有道理,便含含糊糊的說:“啊是是是,二丫頭,你來看看這裏有哪些好,如今快入冬了,養養麟兒的身子,免得他身體不適。”

陸老爺到底是好心,穆麟輕聲道了聲謝,陸聞音也知曉自己父親的心意,哼了一聲轉過身來。

她將剩下兩個箱子打開,裏面出現的同樣是上佳的藥品,只不過,都是滿滿的阿膠、杜仲、雪蓮花。

裏外裏,滋陰補陽,助孕養生。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覆雜的表情。

陸老爺子感覺大事不妙,品茶品的更專心了。

果不其然。陸聞音見到有這樣的機會,哪裏肯放過,從箱子裏拿出一塊阿膠,聲音比剛才趙夫人還要大一些:“姐夫家裏果然不錯啊,這麽好的阿膠,給女子補身子最好,你說是不是,大姐?”

如果說趙夫人一向還講究宅鬥的章法,以陰陽怪氣為主,那陸聞音從來就是手握長劍,直戳重心:“論起來,大姐比我成婚還早一年,如今已經兩年了,怎麽,這才想起來進補?”

“你什麽意思!”陸聞詩一拍桌子,差點站起來,被趙夫人拉住了。

“二妹,你到別說我,你這肚子,快一年了也不見有動靜。”陸聞詩臉色很不好看,她轉頭狠狠瞪了盧望君一眼,盧望君有些尷尬,也開始品茶。

畢竟對盧望君而言,要說他介不介意兩年了還沒懷孕?那肯定是介意的,前段時間父親修書前來勸納妾,他也覺得是個主意。畢竟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一個妾室通房都沒有,說出去還只當他管不住家呢。

只是當著陸聞音的面,他總不好這麽駁自家夫人的面子。

畢竟陸聞詩要跟他廝打起來,不見得比陸聞音賢淑多少。

陸聞音和陸聞詩兩姐妹正對著火花,旁邊穆麟溫和的開了口:“阿音的情況不一樣,她一個女子,每天在莊子上忙,總歸是對身體不好。而且,我是入贅,說到底,此事當是我的責任。”

他說的很溫柔,將罪責全攬在自己身上。

陸聞詩一看他認罪,接話接的比誰都快:“是嗎?原來是這穆郎身體不好,果然除了入贅,沒別的辦法。”

陸聞音這次還沒來得及回嘴,穆麟則輕輕巧巧的回了一句:“正因如此,穆麟能娶到阿音,三生有幸。”

他說罷,又問了一句:“阿音若是不急子嗣,穆麟自然不急。只是不知道盧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對於此事,怎麽看。”

這話說罷,盧望君擡了頭。

然後他看見穆麟臉上依舊是笑意:“當初在下考中探花,也有與一些同門相互慶賀。當時有好幾個已經成家立業,妻子為顯慶賀,也為彰顯自己進士夫人的風度,買來美婢巧童,相伴丈夫左右,以免失了面子。”

“只是不知道,盧大人是哪一年進士?”

“啊……”盧望君回道:“文天二十五年。”

“這麽算來,當屬上一屆的前輩。”穆麟輕輕一拱手:“說起來,我那些同門,如今應該已經兒女雙全了。”

“是啊……”盧望君點了點頭:“我都二十七了……”

陸聞詩在旁邊見他們一唱一和,眼睛都紅了,但總覺得插不上話。

“穆某家境貧寒,盧大人以前在家中,就沒有左右相伴的丫鬟?”穆麟問。

“有呀。”

“那怎麽不見了?”

“這還不是……”盧望君欲言又止,剛到這兒,陸聞詩拍了一下桌子:“盧望君,你!”

“哎!”陸秉重見掐到這兒,終於開始忍不住勸:“大丫頭,別直呼丈夫名諱,不至於……”

他身為老丈人,女兒生不出,多少有些心虛,因此還是偏向盧望君些。

陸聞詩也被趙夫人塞了一杯茶,趙夫人終於開口:“詩兒,這是你私房事,到不必與他們這些人說。穆麟,你要在意,還是多在意在意你自己的身體。”

趙夫人裏外裏,還是只能拿穆麟的身體說事。

可如今都一年,他的殘疾也不是什麽新聞,倒顯得趙夫人沒什麽心意。

“也望大小姐和盧大人保重。”穆麟回應。

一場架,最後以陸聞詩哭著去找趙夫人鬧得滿府皆知,最後趙夫人壓著陸聞音,許了自己的侍婢給盧望君才了事。

當天夜裏,雲雀就一個勁兒的從聽音別院跑進跑出,匯報從下人那兒傳來的“戰況”。

不是說“陸聞詩哭啦!說盧望君辜負她!”就是說:“盧望君說自己都快三十了,別說兒子,女兒都沒有。”

到後來,上升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妻子七出,首稱無後。

盧望君臉頰被抓出三條血痕,終於站起來也拍著桌子吼道:“陸聞詩!你給我聽著!平日裏你欺負我我都忍了,但這有後的事兒,必須!必須聽我的!”

聽到這裏,磕了一下午瓜子的陸聞音終於做出銳評:“好,盧望君總算是男人了一場,就算是被打了,我今天也佩服他有骨氣。”

“不見得。”旁邊吃橘子的穆麟則不認為是盧望君的脊背終於挺直:“我倒覺得是他父親給他寫的書信幾封,讓他在有違父命和有違妻命之間做了一個權衡。”

說到此處,陸聞音探過來頭:“穆郎,你今日怎知,他們最不想提的,便是這有後和納妾的事?”

“都送阿膠了,盧大人二十六七,你家大姐又是那樣的個性,這不明擺著麽。”穆麟倒是覺得簡單。

“你說那同門納妾的事,可是真的?”

“騙他們的。”

“喲。”陸聞音對穆麟刮目相看:“我還以為,你秉性溫和,做不出這樣扯謊譏諷人的事。”

聽到這裏,穆麟頓了一下,輕聲一笑:“那是阿音見我好。”

阿音見他好,是也不是。

當初他的秉性高傲,平日裏沒少譏諷人,話語比現在古怪刁鉆的多。

他嘲諷過有人年過花甲才中秀才,亦笑過有些達官顯貴之後考不中科舉,最後以恩蔭入仕。時至今日,人有大起大落,終歸是明白了許多。

“那倘若我生不出來,你也會想納妾嗎?”陸聞音問他,又半開玩笑的道:“你看雲雀怎樣?”

“你忘了,我是入贅。”穆麟覺得這話有些玩笑,他也聽見了雲雀害羞的聲音:“雲雀還是個小姑娘,哪一日給她許一個好郎君才好。”

“若你不是入贅呢?”陸聞音又問。

“不是入贅,也不必了。”

“怎麽?”

“天底下陪伴的人,不在多,而在心意。”穆麟道:“若是沒有心意,滿屋仆婢有什麽用,不過多幾個人看你熱鬧而已。”

他又說:“他們今日,譏諷阿音,我便還了幾句,但鬧得家宅不寧,是因為他們自己夫妻不和,否則怎能經不住外人幾句挑唆?”

“所謂夫妻,並非只是家宅業大子孫滿堂,還要有同心同德,同甘同苦幾字才行。”

穆麟說這話時,手中正有那繡了字的麻布。

陸聞音被他這話說得有些呆住,大半天才回還過來,站起身要往外走。

“阿音,你往哪去?”穆麟問她。

“戶部要查賬,還沒剩幾天,我得去看看。”陸聞音嘆口氣,她也覺得累得慌。

“倒不必著急。”穆麟在她身後開口:“已經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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