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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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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回

這烤魚是味道還不錯, 曹庭之吃了大半。

這鼻尖上還繞著春花的香味,曹庭之拿起了長簫來,吹了好幾曲。

陸世寧只當是聽他訴情, 陪他嘆完這曲悲情調。

《愁春陽賦》,春心蕩兮如波, 春愁亂兮如雪。若使春光可攬而不滅兮, 吾欲贈天涯之佳人。

終是無緣無分之情,往事已經成空。

陸世寧也暗自的嘆了口氣, 只對他說, 萬事得朝前看, 長陷往事中, 誰都過不去這個坎的, 這個日子, 也是誰都過不下去的。

“若我當初因為家道中落,父母俱喪, 也總是一蹶不振,也到不了如今這個樣子。”

“秉斯, 那已經過去了。”說起是同病相憐,總能寬慰他一二。

陸世寧陪著他喝完了三四壺桃花酒, 才回了城。

日落西山, 該是散漁歸家時。

陸世寧和曹庭之慢悠悠的趕回了城, 各自又分了手。

今日他果然是沒瞧見那尹蘭蕊,陸世寧卻最開始也沒抱什麽期待。

其實若今天是真見著了,他反而是有份擔心。

現在有多少雙眼睛都放在曹庭之身上的, 他還是不應該再見尹蘭蕊。

不僅是為了自己好, 也是為了她好。

陸世寧卻是覺得,曹庭之是還沒十分悟透這個道理。

……

三月春裏, 陸世寧和宋南錦連著兩家婚事都沒去。

曹家和徐家的結親,他們只是送了禮。

宋家和孟家的結親,也在三月二十二那天,陸世寧和宋南錦照樣還是送了禮,人卻沒去。

陸世寧還有公務,宋南錦身子不便,倒是陸世微和明家的人去了宋家喝喜酒。

明商陸和陸世微回陸家去給宋南錦把脈的時候,跟她說了好一些,這孟如許和宋金知的婚事到底辦的是怎麽樣,大娘子和宋父似還是很高興的。

宋南錦只當聽個新鮮,她也想出去看,但是她月份越大,出門去,陸世寧和她身邊的人都不放心。

現在家裏人更少了些,宋南錦有時也覺得無趣,不過從入了三月開始,宋雲錦倒是經常來陸家看看宋南錦,她也說,也是因為家裏現在就她一個姑娘了,她也覺得待著無趣,來幫幫宋南錦也好。

今早才過了巳時四刻,宋雲錦便來了陸家。

宋南錦早在正屋裏坐著等著她,綠參帶著宋雲錦進了屋,她一擡眼,便先看著她宋南錦坐在羅漢榻上看書。

宋雲錦還帶了自己做的點心果子來,這春日裏天色好,她也說出去踏青,不過如今能陪著她去的人不多,家裏就剩了她一個了。

“我算著時間,想著你是要來了。”

“廚房今日去買了最嫩的春筍,就等著給你預備著。”宋南錦稍轉了頭來,示意她坐過來。

宋雲錦示意庭絮將她們帶來的東西都拿上來,趙娘子還給她做了幾個香包,裝了香料,帶在身上也好。

“想著姐姐再過一段時日就要生了,我和阿娘給姐姐做了這個抹額,繡了金線,做的是梅花紋。”宋雲錦遞了這個東西給她,這看著是很精致。

“其實之前有些娘子已經送過不少東西了,感覺我都不需要額外添置了。”宋南錦說著只是笑,瞧著這抹額的胭脂色,她也想到了如今外面的好春色。

真想出去看看。

可是她還是待在家裏更好。

如今春來了,院子裏的好些花也都開了。

“姐姐和姐夫給孩子取好名了嗎?”宋雲錦聞著這茶香,也是覺得暢意得很。

她突然問起了這個,宋南錦表示無奈。

“你姐夫呢已經選了幾個名字,就是還沒選定,又問我覺得哪個好,我也還在想呢。”宋南錦示意筠諸去書案上拿起那張紙,是之前陸世寧選定的幾個名字,他都覺得挺好的,宋南錦喜歡哪個就選哪個便是。

宋雲錦放了茶盞,也要來看。

“松韻,詩箋,以嘉,歲桉。”宋雲錦先念了一遍,反而覺得這都像是女孩的名字。

“怎麽姐姐和姐夫先取的是女孩的名?”宋雲錦還怕自己是沒明白這個意思,又問了一遍,宋南錦也知道她的意思。

“你姐夫說,他先取的就是女孩的名,他覺得女孩的名更好聽些。”宋南錦說完便回想起了之前陸世寧認真跟她解釋的模樣,他還說,若是女孩,他其實挺中意松韻這個名的,青竹,松柏,在詩詞裏便是有氣節的君子。

“遠舟,白衡,廷澈,承序。”宋雲錦又接著往下念了念,這像是陸世寧取出來的名。

“其實都很好聽,寓意也好,雲錦看,選哪個做名,都很好。”宋雲錦放了紙,微微的笑著,還是由他們決定的,她只是看了新鮮。

“其實我也覺得都好,還不如看孩子以後喜歡哪個,就讓他選哪個。”宋南錦倒是在想小名,取個可愛的小名,也好啊。

宋雲錦轉眼來看了看她,她肚子是越大,這穿的沒冬日裏那麽厚了,她也顯得越受累些。

今日在家裏吃過了好些東西,宋雲錦陪著她玩了許久才回了宋家。

這段時日陸世寧公事也多,不是經常回來,想著下個月就是他的生辰了,宋南錦還在想著該給他準備什麽禮物。

這臨近寒食清明了,宋南錦是想去給郡主娘娘上個香添個燈,不過也看,還是要再等等了。

四月,中月樓外的杏花是開的正好。

陸世寧和林側柏,曹庭之三人去了中月樓喝酒。

趕在寒食前,陸世寧想來找一趟蕭遠鶴。

不過,今日曹庭之是氣大得很,陸世寧攔著他喝酒,他這成個婚,簡直像是換了一個樣子似的,時常情緒激動,沒之前看著那般平和了。

曹庭之這醉酒的聲音,都快要傳到別的隔間了,陸世寧趕緊示意他低聲些,怕是傳出去了,會丟了國公府和將軍府的顏面。

不過曹庭之像是借著酒勁來撒潑似的,端著酒杯,就跟他們哭訴。

“你們知道我新婚之夜是怎麽過的嗎?”曹庭之紅著臉,說起這個事,陸世寧側了身,根本不是很想知道,這等私事,他還這麽多話幹什麽。

林側柏喝著小酒,吃著筍幹,正還等著他下句話呢。

曹庭之就站在桌前,端著酒杯,似還不大清醒,陸世寧瞅著他這個模樣,真想給他潑盆冷水去。

這牢獄裏不大清醒的犯人也需要一盆冷水來澆澆頭來醒醒腦袋。

“你說,這兩個人就算不合,總該給些體面吧。”

“那徐應淮,看著是個小巧姑娘的模樣,可是那脾氣可是大得很,我是,說也說不得,罵也不敢罵。”

“新婚之夜,她竟然要我只睡在桌上就行了,連地上都不許。”

“你說,上哪家去找到這樣一個名門閨秀啊?”曹庭之說完便有些犯惡心,想吐,這是酒喝多了。

陸世寧白了他一眼,這也不能亂說話啊,小心被誰給聽了去。

“哈哈哈。”林側柏是有些忍不住,這新婚之夜挨著冷桌冷椅睡,想來這姑娘是個真有脾性的。

將門之女,果然是不一般。

“行了,行了,你喝多了,還是趕緊先回去吧。”陸世寧瞧著時辰也是晚了,他還得早些回家去呢。

“這樣的話就別再說了,免得惹禍。”

陸世寧起身來,想扶著他先出去,曹庭之還是不肯,還是心裏有氣還沒撒出來。

他這段時日在家裏,是過得生不如死。

“那徐應淮,我簡直跟她說不了幾句話,我也不想說。”

“要是有錯了,我阿娘也只會來幫著她,訓斥我,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娶了這麽一個新婦。”曹庭之還在哭慘,陸世寧真想塞住他的嘴。

他這是賜婚,他要是這般亂說,夫婦不和,那不是在打官家和皇後的臉嘛。

“禍從口出,你知不知道?”陸世寧想多提醒他一句,才是新婚,若是就這樣鬧得不和諧,傳到了宮裏,那這兩家的顏面該怎麽放。

“即使不喜歡,那也待她客氣些,這名門姑娘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吧?你若時常這般哭鬧,你就不怕有心人上書彈劾,打官家的臉嗎?”

“到時候受責備的,還只是你,難不成是她?你想清楚些。”

陸世寧攙著他的胳膊,拿過了他手裏的酒杯,又看向了林側柏,示意他來幫把手,將他給扶下去,這也是該回去了。

曹庭之微紅著眼眶,他十分想念尹蘭蕊,這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性子。

陸世寧喊了曹庭之身邊服侍的人,將他給帶回去,今日這酒,他是光聽著他哭訴了。

費了不少的心力,才將曹庭之給勸了回去。

就在中月樓外,陸世寧和林側柏也分了手,他還有事,還得等會兒再回去。

這中月樓裏新做的柳葉韭和筍肉包子,還不錯。

陸世寧等著小二送來了食盒,才知道這蕭遠鶴是在何處。

他是在坐船游湖。

陸世寧大致知道了他的所在,沒提燈,和十焉去了湖邊。

就和中月樓隔的不是很遠。

這天擦黑,陸世寧著尋常服飾,也沒那麽招眼。

這船上,就點了一盞燈,陸世寧在橋上站了會兒,才看見一小船慢慢的歸到了岸邊。

這春來游湖的人也不少,不過這邊倒是人更少些。

陸世寧沒讓十焉跟著他上船去,蕭遠鶴不是一個人,但劃船的人應該也是他的手下。蕭遠鶴知道他今天在中月樓喝酒,便也使喚了人去給他送信。

這夜剛昏,陸世寧轉頭去望,還能瞧見不遠處的燈火。

“你倒是個好雅興,皇城司現在都這般閑嗎?”陸世寧坐於他的對面,這小桌上的酒壺和托盤裏的東西都只剩了一半了,想來他也是在這裏待了有一會兒了。

“今天不是我輪值,我當然有空了,要不然怎麽會來找你?”蕭遠鶴倒是很有閑心,現在不是大節時候,自然也沒有那麽忙了。

“想來你是想清楚了?願意跟我做交易了?”蕭遠鶴借著這沒那麽明亮的燭燈來瞧他的臉色,似沒有之前那麽冷漠了。

“這不是小事?你是不是應該拿出些更大的誠意來?”

“畢竟,這事,牽連的官員,也有些位份。”陸世寧話裏藏著半分猶豫,這涉及朝中權力,不可輕視啊。

“哼,我當然明白。”蕭遠鶴很明白他的意思,說完便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了一個東西,是一個小冊子。

“這上面的人,都是我之前去查的你父親當年在杭州任職之時,杭州之地所有的官員,我想著,這東西,你應該也去查過吧?”

蕭遠鶴示意他接手,好好看看,是不是有認識的人。

陸世寧遲疑了半刻,還是接了來看。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若是當年陷害陸家的人,便是這上面有名字的人,你會如何?”

“會如何?哼,”陸世寧很快的便看完了這東西,聽著他這般說,也是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啊!”陸世寧的眼神很堅定,若是他可以親手殺了主謀陷害他陸家的人,他就是不做官了,那也願意。

“是個好主意,我喜歡。”蕭遠鶴掩口只笑,心覺他說的也沒錯。

“其實你可以想想,若是當年陷害你父親的人,用的借口是你父親有私罪,或是貪汙受賄什麽的,你陸家還能保全嗎?”

“可是當年江南杭州一案,卷宗上寫的卻是,杭州知州被流賊所害,算是因公殉職,若是有人真的恨你父親入骨,怎麽會用這個借口?不應該,將你們陸家,直接斬草除根嗎,以絕後患嗎?”或許,還是會被牽連三族。蕭遠鶴是真研究過他這個案子,很多疑惑點都被模糊的掩蓋了過去。

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汴京朝中也有大事發生,或許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江南的事才被輕易糊弄了過去。

上傳下達,這意思也就會變了許多。

蕭遠鶴跟他說了好些,陸世寧心裏有些亂,憑著他現在手裏掌握的證據,他還不能直接翻案。

“陸大人,你心裏明白嗎?”蕭遠鶴收住了話,想讓他先緩緩。

……

夜色漸深,這春來湖水,也沒那麽生涼。

夜色湧動下,還能聞見一陣杏花的花香。

“所以這就是你好奇的點嗎?”陸世寧收好了這冊子,又來反問著他,他倒是覺得,蕭遠鶴比他還更註意這個案子,到底誰才是陸家人。

“是啊。這難道不足以令人好奇嗎?”

“又或許,當年陷害你陸家的人,都已經認為你全家人都已經沒了,但你如今又在朝中為官,你覺得,當年涉案的那些人,難道不會對你下手嗎?”

“他們就是害怕,你將江南一案的事給掀起來,這要是一查,不知道王相,是不是也該問罪?”蕭遠鶴又提起了王相。

陸世寧看著他的臉,反而心裏生了一份恐懼,他是知道的太多了。

“王相?這你也知道?”

“朝中現在有不少人,上書官家,罷黜王相之位,不惜用自己清流之名,也要將他給拉下馬。”

“陸大人,你也知道,王相當年,也是在江南任職的。”後半句話,蕭遠鶴雖沒跟他點透,但兩人也心照不宣,明白了是個什麽意思。

“之前因為王相遇刺一事,連我們皇城司也受了彈劾,陸大人,我們其實目的是一致的。”

“何不聯手?”蕭遠鶴稍稍的壓住了些聲,他的臉色和語氣都變得更嚴肅正經了些,這是說真的。

探查消息,他們皇城司更厲害些,他可以幫他。

“你可以看看,王相最後是何種結果?朝中,不止有我們想將他給拉下馬。”

“王相之前在朝中提起改制一事,官家雖是支持的,但朝中也不是人人都讚同。”

“如今朝堂湧動,是還涉及如今的皇儲之爭。沒有那麽簡單。”蕭遠鶴將這其中的厲害說得更明白了些,陸世寧只是嘆氣,他只是想查清他陸家的舊案,其他的,是沒有想那麽多。

“我沒有想那麽多。”陸世寧緩緩的張了口,他並不想弄得這麽覆雜。

“這已經是一張網了,你已經在其中了。我們都是網中之魚。”蕭遠鶴無奈的跟他攤了攤手,示意這很無奈。

“陸大人,你若不試,那陸家的案子,要再見光亮,或許很難。”

湖水隔著聲音,兩人若是不張口,這片湖上,也是安靜極了。

“若是陸大人還是存著一份疑雲,那也可再等等,再看看這朝中的風雲是如何變化的,到那時,陸大人,心裏或許也更明白了些。”

“夜深了,陸大人還要回家去,今夜就先不說了。”蕭遠鶴示意他手下將船給劃回去,不久,會有一件事來給他證明的。

陸世寧也還點了點頭,他是該回家去了。

再不回去的話,宋南錦會擔心的。

他嘆了口氣,等著他上了岸,這小船也走遠了。

陸世寧微微垂著頭,只看著地上的暗影,他心裏有些亂。

蕭遠鶴也只是利用他罷了,誰也不是真心的,但他,卻是最有力的棋子。

誰都是摻雜這無盡的心計和謀劃罷了,他不該從裏面求一點真情。

落花流水,皆是無情之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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