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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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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回

十一月的冬雪雖是下得重, 但晴朗的天色裏還是能見著些太陽。

一晃眼,便是臨近了冬至。

陸世寧這陣倒是假期更多了些,前三天都一直待在家裏, 照顧著她。

這到了冬至了,年底了也忙了起來。

宋家的人送過了冬至禮來, 還有明家的。

陸世寧也都吩咐了他們, 按著多一番的數額再回禮便是。

本還說,這到了冬至團圓節了, 陸世寧還說去沈家吃頓飯呢。不過現在家中事情多, 他也想圖個清凈, 也就沒帶著她們去。

該送的禮也送了, 這禮數還是該做足了。

家中的梅花樹也都開了, 宋南錦站在回廊上看, 今年這梅花,好似也要比去年開得更好, 顏色更艷。

剛剛枕簟還去折了兩枝梅花,放在屋裏, 是滿屋都有的紅梅香。

巳時。

外面雪還在落,陸世寧走近了她的身邊, 握住了她的手, 見她手還是熱的, 心裏也沒那麽擔心了。

“可不能在這裏站久了,很容易受涼的。”陸世寧扶著她回了屋去,屋裏是更暖和。

“你要是想時時看的話, 我給你畫一幅紅梅掛在屋裏?嗯?”

“那畫上的紅梅和親眼見著的紅梅怎麽能一樣?”意境也不同, 宋南錦也不是在說他畫技不好,各有各的好嘛。

“那折了梅枝放在屋裏不也差不多嗎?主要是你現在不能站得太久了, 外面又冷,你怎麽受得住?”陸世寧扶著她坐上了羅漢榻。

現在是三個月時間有了,其實有些顯懷了,不過穿著厚衣裳,她其實看上去跟之前差得也不多。

“我知道。”宋南錦推開了他的手,示意他也坐。

“我又不是不能走,你也不要這麽太謹慎了。謹慎過了頭也不好。”宋南錦有些無語,他想得太多了,對自己腦子也不好。

“我不是擔心嘛。”陸世寧給她倒杯了茶,她最近胃口變得有些快,她鼻子也聞得特別細。

“這是納溪梅嶺,瀘州的茶。”陸世寧這手做茶的手藝是還不錯。

之前宋南錦想喝酒,陸世寧當然是覺得她不能多喝,不過他去買了桃花釀回來,也是想給她解解饞,但也不會讓她多喝。

為了避免勾起她的饞意,陸世寧最近也不會在她面前多喝酒。

“之前我在南京做官的時候,有一次和一位老先生去一個寺廟喝酒賞梅,那裏的梅花開的也很艷。”

“回去之後我還作了一幅畫送給了老先生。”陸世寧說起了前事,有時間宋南錦睡不著,他也會給她講故事。

都是之前求學時候所遇見的軼事,陸世寧還會講鬼故事。

“那也是紅梅嗎”宋南錦拿手撐在桌上,低頭看著他做茶。

“有紅梅也有白梅。”

“哦。”

“那寺裏還有可以掛祈福帶的地方,我當時也去掛了。”陸世寧回憶起了之前去孤山寺的情景,那時候他落筆提字的時候,寫到了宋南錦,忘記了她的小字。

“你寫的什麽?”宋南錦還想問的更仔細些,想來他能寫的也不過是些求平安的話。

“我寫的是,往後順遂,合家圓滿。”陸世寧挑了句可講的話來說,還有求的別的,他暫時就不說了。

“我都寫了我們三人的名字。”陸世寧添了一句,他還沒有忘。

只是,忘瑤這兩字,他沒有寫上去。

“會圓滿的。”宋南錦輕輕的笑了兩聲,往後會順遂的。

圍爐做茶,剛剛還去收了梅花瓣上的雪水,鼻尖上浸滿的全是花香和茶香。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午後雪停,天色更亮了些。

陸世寧等著宋南錦睡熟了後才出了正屋。

他本直接想回書房去,這午後安靜的時候,很適合獨處看書。

陸世寧還沒走出南湘居,四以又來跟他說,是有人在正寧堂裏等著他,想見他。

來的是曹二公子曹庭之。

陸世寧卻覺突然,這個時辰了,曹庭之怎麽會突然來找他。

不過他倒是也沒多想,想來是有事。

陸世寧腳步稍快的走去了正寧堂,擡眼來瞧,一墨色衣衫的身影便映入了眼中。

曹庭之著一墨色狐毛大氅是滿帶貴氣,衣裳雖顯素,但這繡面也是上絕的。

“我還當是秉斯專門來家裏喝茶的呢。”陸世寧跟他打著趣,曹庭之剛剛還站在椅前左右觀畫。

“先坐吧。”陸世寧示意四以趕緊奉茶來,曹庭之卻是連連擺手,他可不是來家裏喝茶的。

“陸兄,跟我出去喝酒吧?”

“啊?”陸世寧差點沒反應來,他就是來找自己去喝酒的?之前曹庭之醉酒後,說的那些話,陸世寧可還記得啊。

這喝酒前和喝酒後,可是完全兩個樣子,陸世寧都有些怕了。

“我,我這,不大方便啊。”陸世寧有番推辭,他又解釋說是因為娘子有孕在身,他得時時照顧她,不好走開。

“秉斯啊,你要是想喝酒的話,不如就在家裏喝,即使喝醉了,你還有個歇息的地方。”

“不不不,我們出去吧,我有事跟你說。”曹庭之聽完了他的話,也說他是真有事,要不然也不會來找他啊。

“是不是你娘子不讓你出去啊,要不我去跟她求求情,解釋解釋?”

“呃,還是算了,她已經睡著了。”陸世寧有些犯難,他其實想留在家裏的。

“陸兄,我是真有事。”曹庭之拉著他的袖子,再求求了他。

陸世寧嘆了口氣,勉強答應了他。

“不過我也不能耽誤太久,傍晚前我一定得回家來。”

“好。”曹庭之一口就答應了他,只要一個下午,他說完就是。

“那好,秉斯在這裏等會兒,容我去換身衣裳。”陸世寧話落完就起了身,請他稍等一刻。

曹庭之點了點頭,他會等的。

他倒是還在意這正寧堂的布局,這些掛畫怕都是陸世寧畫的。

現在想來求他的畫的人不少,曹庭之之前在姑母那裏見過陸世寧的畫,畫的是大雁。

他這也是近水樓臺啊。

未時四刻,陸世寧和曹庭之出了門。

臨近冬至節,曹庭之帶著他去了一家新酒樓裏吃酒。

去的是永平樓,雖不如樊樓那般有名,但也有幾道拿手的菜肴。

二人選了三樓的一個雅間,陸世寧轉頭去看向了窗外,下午雖沒落雪了,但亭臺樓閣之上,卻是被白雪覆著。

白茫茫一片,宛如西湖煙雨。

酒潑蟹生,鵪子羹,雞脆絲,荔枝腰子,梅花糖餅,茭白鲊,蒸幹菜。

還有一壺羊羔酒。

陸世寧其實沒怎麽餓,倒是曹庭之挑著筷子,先吃了不少。

“你是在家裏沒吃飽飯嗎?”陸世寧瞧著他這般吞咽的樣子,也不由得來質疑了他。

堂堂國公府,難道還缺他一口吃的。

曹庭之一邊吃一邊擺手,他不是在家裏吃不飽,他是根本就吃不下。

“我們家現在逼著我跟徐老將軍那嫡幼女成婚,我還哪有什麽心情在家裏吃飯?”

“呵呵。”陸世寧聽見了這個緣由,也禁不住的笑了一聲。

“就是因為這個事?”陸世寧給他倒滿了酒,示意他慢點吃,小心噎著。

他只吃了幾口,食欲也沒那麽大。

“嗯。”曹庭之直接悶完了一杯酒,他就是心裏不大痛快。

“那,你是不願意嗎?”陸世寧知道他心裏是還惦記著那南家娘子,尹蘭蕊,但她已經是人家的娘子了啊。

“我要是願意的話,現在就不會在這裏喝酒了。”曹庭之也吃了不少的東西了,現在是酒足飯飽,有力氣說話了。

“也是。”陸世寧無奈的一笑,又問,他怎麽想起來找自己喝酒,他若是心裏不痛快,應該去跟家裏人再商量商量罷了。

“還是說,你想讓我給你出主意,讓你結不了這個親?”陸世寧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曹庭之雖是高門貴戶的人,但其實心思有些單純,或許也是不需要承擔其他的責任吧,是要比他瀟灑些。

“我正有此意。”曹庭之拿帕子擦了擦嘴,他還真是這樣想的。

其他的那些公子們,不是來說祝賀恭喜的話,就是說羨慕他的好出身,就是公主都配得上。

他心思有些亂,只是想找個實誠人靜靜心。

“你開玩笑吧?”陸世寧話裏有些驚愕,誰敢幫他出主意,這得罪的都是高門權貴。

“秉斯,你自己想想,誰敢出主意來幫你?你可是官家和皇後的侄子,誰敢幫你?”

“我也不敢啊。”陸世寧掩口笑著看他,這笑也是很無奈的。

陸世寧跟他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這事,涉及皇家,他怎麽敢多直言。

“啊啊啊。”曹庭之有些心亂,他也不是不知道啊。只是,他心裏還有些僥幸。

“我只是,不想跟她成婚罷了。我又不喜歡她。”曹庭之直楞楞的表示自己是因為不喜歡,他是該到了成婚的年紀了。

之前官家和皇後給六公主擇定駙馬的時候,也問了曹家的意思,不過國公夫人也說,她已經選定了人家,曹庭之還配不上六公主。

國公夫人也是不想耽誤了曹庭之的仕途,他之前能一下中榜,她其實也挺驚訝的。

國公夫人選了徐老將軍家的嫡幼女徐應淮,就比曹庭之小六歲,如今十七歲的年紀,徐夫人還說,其實還不舍得她出嫁。

“那你是因為什麽,所以才這般不情願的?是聽過關於這個姑娘的什麽閑話嗎?”陸世寧淺喝了一口這溫熱的羊羔酒,這酒確實是入口綿甘醇香。

“這,倒也不是。”曹庭之認真的回想了一番,這徐老將軍家的嫡幼女,能有什麽難聽的閑話。

“不過我之前聽說她善武,將門之女,跟尋常的大家閨秀可不一樣。”曹庭之說來便在嘆氣,陸世寧沒作聲。

這裏面的這些彎彎繞繞,他怎麽會清楚。

“或許,你以後會跟她養好感情的。”陸世寧試著在寬慰他,但曹庭之苦笑了兩聲,直言,他都說了是或許了。

也不是一定。

陸世寧見著話也再說不上了,還是直言提起了尹蘭蕊的事。

“秉斯啊,你是因為她,所以才不肯再說成婚的事嗎?”陸世寧看向了他的眼睛,他眼裏有份躲閃,還是說準了的。

“難不成,你還想著娶她?”陸世寧說出了更大膽的假設,曹庭之沒作聲。

“或許是我多言了,你不要怪罪。”陸世寧拿起了酒壺來倒酒,舉起酒杯來是要跟他賠罪。

果然,這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也不是。”曹庭之稍稍的轉了頭去看向了窗外,他跟她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

自他在上元燈上第一次遇見她,便是一見傾心,想來,也有五六年了。

陸世寧能明白他的這番情緒,但又怕打破這番沈默,他也收住了話。

這個世間,最不能勉強的就是情愛一事,但也最難達成。

“陸兄,若你是我,遇到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麽做?”曹庭之轉過了頭來,將這個問題假設給了他。

陸世寧擡起了頭,思索了半刻,才緩緩開口又道,

“若是我,我便不會再去打擾她的生活。”就此一句,曹庭之已經有些失落。

“我知道,情愛一事,最純粹,最簡單,但也最難達成。”這裏面包含的東西又太多,使得這份感情卻不再是那般的簡單。

陸世寧之前聽說書的時候,也曾聽過那起富貴家的姑娘閨秀,為了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不惜忤逆父母,漏夜私奔。

哪怕,對方只是個窮書生,家世沒有,功名未有,或許連日後的衣食飯飽都難以保證。

可是,這姑娘也無悔,書生感動有愧,這就是最簡單的情愛嗎。

陸世寧卻不這樣認同。

這只是在感動自己罷了。

真正的愛一個人,又怎麽會舍得對方陪自己吃苦呢。

“秉斯,不管過去如何,或許那是一份很難舍的感情,可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了。”

“她已嫁,你也要另娶,你這只是執念。”陸世寧還是激動了些,沒收住話。

“若是你還深陷其中,其實這樣,你會害了她的。”誰家丈夫會願意看到別人對自己的娘子還舊情難舍,念念不忘。

“害了她?”曹庭之忽然擡起了頭來看著她,他眼裏的不解,陸世寧了然於心。

“情愛,有時候可當蜜糖,也可能是□□。”

“也有可能是別人拿來暗害你的一把利刃。”陸世寧極致冷靜,也極致理智。

“你可以想想,你自己不滿意這門婚事,難道別的人也會滿意嗎?”既有千方百計的來撮合婚事的,那自然也有想方設法的來拆掉的。

“如果有人也跟你一樣,不希望你們兩家結成親家,你可以想想,他們會使出什麽招數來?”

“到那時,或許不僅你自己會被潑上臟水,你們國公府也會被算計。”陸世寧話說的有些深,只是樹大招風,總有人眼紅,說幾句酸話來。

“你,你們國公府,還包括她。”陸世寧又轉回到了這個點上來,若是有人故意將尹蘭蕊和曹庭之的事給挑了出來,或許這件事還會涉及到皇後和曹家。

“不管這件事到底是否會發生,你要明白一件事,她所受到的傷害永遠會比你所受到的傷害更多,更重。”

“她是個女子,也沒有顯赫的家世,她禁不起那樣的事。”

“再假設,你若還真的是對她舊情難忘,那即使她現在還沒另嫁,你現在能保證娶她過門嗎?”陸世寧話說的有些重,從三年前他醉酒,到如今他再跟他喝酒,他都還是沒有轉過這個彎來。

“能嗎?你能護住她嗎?”陸世寧輕輕的朝他挑眉,曹庭之默不作聲,微微的抿了抿嘴,眼神看向了面前的桌子。

“如果你不能,那就要徹底的放手。”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應該再有了。

“秉斯,你的出身就跟許多人不同了,站的位置比一般人都高,這或許也註定了你,在情愛一事上,有所局限。”

“若我是你,我可能會盡量減少會因為這個事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吧。”

“言盡於此,也不多說了。”陸世寧喝盡了杯中酒,他能說的也差不多了。從窗透的天色更暗了些,陸世寧已經出來有兩個時辰了。

在永平樓跟他聊了許久,曹庭之一直心緒低落,陸世寧還給他買了糖人,來哄他開心。

曹庭之見著他是拿糖人來哄自己,也是笑得直捶腿,這樣的招數他阿娘在他五歲之後便不再用了。

雖心情還是很低沈,但曹庭之心裏也舒緩了不少,他阿娘訓他的時候,也是說,他還是當小孩子脾氣,不顧前程。

他只當是耳旁風的。

同樣的話,換個人說,換個立場說,效果就不一樣了。

陸世寧和他就在永平樓外分了手,各自散了去。

天色已稍暗,陸世寧買了酸橘子就回了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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