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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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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回

睡之前, 一屋子的丫頭姑娘們,還在那點香搗花。

剛買的點心果子,一屋子的姑娘們都分了吃了。

宋南錦說要給世微做丹寇, 是取了鳳仙花來做指甲,還說, 要是做的好了, 這手指上的顏色都還能保持到秋後呢。

兩個姑娘都在這屋裏坐著,家宅裏還是安靜的很。

“不知道哥哥在那邊過的怎麽樣, 就算是這個節日, 想來哥哥也不大會出門的。”

陸世微已經做好了一只手, 就著這燭光, 這顏色是很好看。

“你哥哥應該是還忙於公務吧, 這也是做官的人了, 一天可沒有往常那麽清閑了。”

宋南錦還在看她的手指,都沒擡頭來瞧她, 只是順口答著她的話。

“哥哥上個月信中說,就是忙了點, 還沒理清那邊的事,其餘的還好, 我也相信他是真的說好。”

陸世微話裏透著擔心, 他一個人在那邊, 人生地不熟的,也是怪不得他當初說不會帶她們去。

“世微不是說了嗎,你哥哥不是個軟性子的人, 自然會自己解決好的。”

“我們只要不給他另添麻煩, 讓他擔心,就是極好的了。”

“家裏的事都是要嫂嫂管著的, 也是累著嫂嫂了。”

還有兩個指甲,宋南錦還在給她上色。

“其實也還好,我嫁過來後,其實還清閑了很多。要說累,還是之前在家裏做姑娘的時候更累。”

“你也不是不知道宋金知和宋候知有多鬧騰,大娘子與我又不是很親厚。我管家的時候,要管要看的地方那更多。”

“世微知道,其實金知和候知就是年紀還小,大娘子是對他們有些寬縱罷了。”

“我爹還說要你哥哥教候知讀書,我看啊,我爹是想的太好了。”

宋南錦想著這件事也是要來搖搖頭,宋候知那個性子,怎麽可能一時間就能改過來。

“再說了,你哥哥哪有這麽多的時間?還是叫他靠自己吧。”

“可是哥哥不也還是答應了嗎?這讀書上進的事,哥哥應該也不是光誇口的。”

“那是你哥哥客氣,這怎麽讀書,能不能讀書,還是要看他自己的。”

“他若是收了性子,現在苦讀幾年,日後也不是沒個像樣的樣子來。”

“就只怕,他是坐不住的。”

“嗯,世微想起哥哥,曾經也是時常點燈苦讀到深夜,在潭州讀書的時候,那也是久坐。”

“所以,便養成了哥哥如今這般沈穩的性子來吧。”

宋南錦是讚同她剛剛講的話,她也是覺得,陸世寧變了許多,有時間對她說話,也是遮遮掩掩的。

但是,現在這樣好的現狀,就是他努力換來的。

“其實大娘子寬縱他們二人,也有些是因為我的緣故。”

宋南錦說著這般,倒是叫陸世微不大清楚她話裏的意思,做父母的寬縱溺愛孩子,那本是自己的錯,跟她有何幹系。

“嫂嫂這話,世微聽不大明白。”

“大娘子寬縱他們,也是因為我爹往日裏過於偏心我和我弟弟,大娘子是心裏有些不平衡罷了。”

“嫂嫂的弟弟?世微還不大知曉。”

宋家是有位二公子,不過,宋父和大娘子如今都沒怎麽提罷了。陸世微小聲念了一句,察覺到宋南錦的手都有些發抖。

“往事罷了,我也都快記不清了。”

宋南錦已經放了手裏的東西,又急忙轉了話題,說她的手要是保養的好,丹寇的顏色也會更持久。

陸世微聽的她轉話極快,這般遮掩的樣子,有時候跟陸世寧還挺相似,便也是不再追問。

“夜深了,世微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我們都玩累了。”丫頭們也都做好了手上的胭脂,一個個的紅了臉,也是玩夠了。

“好,那嫂嫂早些休息吧,看賬目也別太晚了。”

“好。”

宋南錦送了世微出屋去,她是有些累了,她剛剛說的,也不知道世微是不是真的聽懂了。

家裏要是料理幹凈了,她才不會給陸世寧添麻煩,就算是給陸世寧回信,她也不會說什麽不好的事,照顧世微她也是盡心的。

宋謹時,他都已經去世很多年了,要說起他的樣子,宋南錦也是快忘記了。

若不是當年郡王府出事,宋謹時怎麽會死,怎麽會還那麽小,便走了。

宋南錦回了座,還有些傷神。

只要一想到郡主娘娘和宋謹時,她這情緒也不高。

枕簟去了裏屋給她收拾床榻,筠諸剛送了世微出了院子,回來見著宋南錦是一個人坐在那兒撐著頭想事情,是擔心她又想到了郡主和她弟弟的事。

自從郡主娘娘和宋謹時都走了後,宋南錦一個人在宋家院子裏過活,大娘子跟她又不親厚,上頭又沒有親祖母和其他長輩關愛著,自己如今出嫁了又還是自己一個人守著這陸宅,其實冷清的很。

筠諸望著她的身影,先嘆了口氣。

“姑娘,要不我給姑娘再端盞安神的湯藥來,姑娘喝了再睡吧,這樣也能睡的更好些。”

筠諸給她倒了水,遞給了她,宋南錦卻也只是擺擺手,說著不用。

她還沒那麽惱火。

“我只是一想到了郡王府的人,這心口上是有幾分不痛快。”

“前些時日成婚之時,他們還專門送禮到宋家,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筠諸守在她跟前,卻說也不好猜測。

屋裏的燭火一下便暗淡了不少,宋南錦是感覺自己眼皮子底下還聚攏著一團黑影。

“這麽多年了,他們總是能找出各種理由來,給我找事。”

“當初若不是我爹都急的吐血了,我如今哪裏還能坐在這裏,坐在陸家宅裏。”

宋南錦看著前面那盞已經熄滅的燈盞,不自覺的便說了這句話來,這屋子裏都是自己的人,她也不怕被誰聽了去。

“郎君是最疼姑娘的,自然是要為姑娘尋一個最好的夫婿。”

最好的夫婿?宋南錦擡起了頭來看,這裏面,其實連多一個的人影都沒有。

“是我爹心裏最喜歡的。”

“難道不也是姑娘心裏最喜歡的嗎?”

筠諸接著了她的話問,枕簟也出了裏屋來,聽得她講。

“喜不喜歡的,現在還要緊嗎?反正都已經嫁過來了。”

“往後過日子,又不是只論喜不喜歡的。”

“姑娘這話,是沒個好意頭。”

“我看大人,其實對姑娘很上心,只是,不會怎麽過於表達罷了。”

“要說知冷知熱的,日子長了,大人還是會懂的。”

“要說這性子,其實筠諸倒是覺得,姑娘這些年,其實都變了不少。”

“有嘛?”

宋南錦對上她的眼神來問,她是自己也變了?

“有啊,姑娘。”

“姑娘小時候多活潑啊,上躥下跳的,郡主娘娘也都說姑娘野的很。”

“可是姑娘這些年,也是變得沈穩了不少,有時候,話也不多。”

“感覺就像是那個泥塑的娃娃一般,變得不愛笑了。”

“是嗎?泥塑娃娃還是會笑的。”

宋南錦是苦笑了幾聲,沒了親娘和親弟弟,她是挺心傷的。

“姑娘暫且放寬心吧,我看陸家如今是沒那麽多的事,姑娘現在還是落的挺清閑的。”

“官人的爹娘那是都不在了,我是不需要再侍奉公婆,所以也沒了那麽多的規矩。”

宋南錦便說清了裏面的緣由,說起陸家的事,其實她想著陸世寧跟她也差不多,但是他是更苦些,自己的爹娘都不在了,自己還要照顧妹妹,又要讀書科舉,這麽多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想到這裏,宋南錦即使再不清楚陸世寧成婚之時跟她講的那幾句有些敷衍她的話,宋南錦心裏還是理解他的。

“也是希望他在那邊過的能好些。”

“姑娘心裏惦記著大人,嘴上說著不是,心裏還是想著的。”

“連大人書房裏的東西,姑娘都是一應記著的。”

筠諸挑著宋南錦的話說,她其實心裏也很珍視陸世寧,只不過,他們倆啊,現如今都是個不愛說的性子。

“我哪裏想著他了,我是怕他受了欺負,沒人訴說罷了。”

“他又不是個小孩子,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又需要我哪裏多掛心?”

“走的時候該給他置辦的東西都置辦好了,又給他塞了錢,還需要什麽?”

“對了,說起了他,我又想起了他早先跟我說過的那南家娘子的事。”

“這也有些時日了,之前忙的是還沒再去探探她的消息。”

宋南錦已經站起了身,就要去躺著休息了。

枕簟去給她端了熱水來,宋南錦就坐在床榻上,拿著個蓮花扇在那扇風談話。

這是要歇燈了,宋南錦還惦記著這件事。

“南家娘子?筠諸之前出去的時候,是也去探聽了幾回,說是南家娘子,現如今被她官人的小妾折騰的夠嗆。”

“前些時日,見著了她家的小丫頭去請大夫,卻是個什麽病因,這就不大清楚了。”

“官人之前托我去打聽打聽那南家娘子的近況,我倒是還沒有給他回信呢。”

“他先頭講,那是曹家的曹二公子所在意的人,可是如今嫁作了他人婦,這心裏還惦記著她的傷勢,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下次去做個局,約那位娘子出來說說話。但是我又害怕這樣不大妥當。”

宋南錦嘆著氣,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定這件事,既然是答應了,還是要做好的。

“這曹二公子怎麽會喜歡上這個小姑娘啊,要是單論家世,想著曹家,肯定也是看不上的。”筠諸還想著問,這曹家的公子,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小官家的女兒。

“以前聽說書的時候,你不也是聽過那些世家公子哥喜歡上身世淒涼的女子嘛這也不怎麽稀奇。”

“在閨閣裏,這樣的故事戲本子還是挺流傳的。”

“也是怪不得那些夫人說這都是些不正經的東西,叫自家女兒少看些,可不要學這裏私奔的模樣。”

宋南錦是要笑,沒想到,這樣的故事人物就在她的身邊。

“國公府,肯定是看不上這樣的小女子。所以,曹二公子不是最後也沒有娶她嗎?”

“多半是心裏還有些遺憾吧,見著她了,還是要問問她的安好。”

“你剛剛說,那南家娘子是被妾室折騰的?怎麽回事?”

宋南錦又正了正神色,她還不知道這裏面的蹊蹺。

“筠諸也是聽南家巷子外那些嚼舌根的婦人們聽來的,她們在那裏說閑話,筠諸就順耳聽見了。”

“說是南家娘子那嫁的郎君,如今是只中了舉,便已經納了兩房小妾,對南家娘子,是又打又罵,那腿就是被她的官人給打傷的。”

“如今南家裏頭是那小妾作威作福,拿著南家娘子的派頭,那南家娘子卻也是有心無力。”

“如今還要伺候那兩個妾室,日子過的不怎麽好。”

“偏偏那南家娘子像是個啞巴,如今這般有苦,也說不出去。”

“南家那四鄰,有時候半夜還能聽得南家郎君說罵的聲音,又聽得那哭哭啼啼的女人聲,想必就是南家娘子的。”

“還打罵她?”

宋南錦微微蹙起了眉,手裏的扇子也不扇了。

“是啊,我也是聽來的。”

“不過之前見著她那腿,應該八成也是真的。”宋南錦噤聲不再說話,是不知道從何說。

都是女子,她如今也嫁了人,也是能體會到南家娘子的心情的。

偏偏是曹二公子瞧上了她,她也嫁不了,攀不上那高枝。如今嫁了個夫婿,卻也是這般沒品,才中了舉,又是納妾,又是打罵的。

想這樣子,像是被故意對待的。

“那南家娘子是嫁了幾年了?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吧?”

“說是嫁給南家是有三年了,但是就是這段時日,聽得的流言這般多。”

“官人一拜托我去打聽這南家娘子的事,這南家的郎君便對她動手打罵,難道她的夫婿原本也是知道她跟曹家公子的事?”

宋南錦尋著這事細細思索,那腿傷瞧著是有了時日,那近日還要打罵她,不會也是抓著這件事來威脅她吧。

女子的名聲便是如此,想著或是那南家郎君心裏自比不如,便要拿她出氣。

“難道是曹家公子自己手腳不大幹凈,叫那人發覺了,便是心裏有氣,所以看她不大順眼?”

宋南錦還在猜想,這更深的細節,還是要問問陸世寧或者是曹家公子罷了。但是她跟曹家又不熟,而且這點事,曹家的人怎麽會樂意聽。

“姑娘是猜著了什麽?”

“既然他要娶,她要嫁,想必是有情分的。可若是曹家公子與南家娘子的事,她那夫婿事先也是知道的,這婚後人變了樣,心裏堆積的氣也是夠了,自然是要打罵出氣的。因為對於他這樣科考不順,家世不厚的人,若是他在外頭得不到爽利,自然就將氣要撒在自己人身上的。”

宋南錦還感到這屋裏有一絲暑熱,到了晚上,還是不敢隨意開窗,只好扇扇子了。

“姑娘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這南家娘子的娘家,是半分都不知情嗎?”

筠諸挨近她身邊就坐,和枕簟一起,還有精神來說閑話。

“要麽就是知道,只是為著什麽緣故也不敢聲張,娘家的人也沒有辦法或底氣來給她撐腰。要麽就是,完全不知情,南家的那郎君在表面功夫上做的很好,就遮掩了過去。”真實的內情,外人都不知道。

“那這南家娘子也夠可憐的,在夫家這日子過成這樣,娘家的人若是再不心疼她,那她可怎麽辦啊?”

筠諸和枕簟聽完了宋南錦的話,也是面露難色。

“該是不心疼的,我們不也是還不清楚她娘家的事嗎是個什麽緣故,我們畢竟也管不了那麽多。”他們都是外人。

“官人跟我講過她的閨名,喚蘭蕊。但是其他的就不大清楚了。”

“其實也可以想一下,我若是在夫家受了氣,難道我們家的大娘子會真的來給我撐腰討公道嗎?”

想想便不會,倒是宋父還有可能。

宋南錦將這個例子放在了自家身上,這筠諸和枕簟便是醒悟似的點了點頭,是很懂了。

“所以啊,這樣的事不稀奇,就是惋惜。”

“可是姑娘和南家娘子不同啊,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說著她呢,你怎麽又扯回了我的身上”

“筠諸的意思是,姑娘不會受氣的,依著大人對姑娘的樣子,姑娘可不要多想。”

“我看啊,我怕跟他們這兩個郎君說了這南家娘子的事,我是擔心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曹家。”

宋南錦還想的遠了些,看來曹家公子是知道自己去打聽這件事,怕曹家知道了,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所以才委婉求助了他們,只是想知道她日子過的怎麽樣,也說不敢親眼再見一面。

知道是很不適合的。

“姑娘是說,曹家的人怕也是知道了?”

“不管他們現在知不知道,曹家公子是都要來打聽的。”

“既然是官人的朋友,我們小心去探聽便是,也不要多說什麽,多做什麽。”

“這汴京裏是長了無數雙眼睛,隨時都盯著你的,我們可不要輕易給人留下話柄才是。”

“是,筠諸和枕簟都知道的。”

“行了,天晚了,我也想睡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

宋南錦放下了手裏的扇子,就說要睡了,她都要打哈欠了。

筠諸和枕簟起身來,給她放了帷幔,這還是水藍色的式樣,她一貫喜歡的。

夏日裏看著也是清涼許多。

院裏池子裏的蓮花粉白的開的正是好,如此夜深,蓮花身邊的幼魚也安歇睡覺了。

蓮花池送了一陣陣花香進了南湘居,宋南錦聞著花香,這幾日睡的是有些不安穩,聞著這蓮花香,還是心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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