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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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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已是新的一年,清平五年始。

距離會試也沒幾個月了。

雪日盛京,這東京城內的年味兒似乎更濃了一些,為了過年,這年貨也是要早早的置辦起來了。

陸世寧自冬至過後,便也推掉了許多應酬聚會,專心讀書。

最近也是世微也不大經常來看望他了。

他有時讀書也有些入神,什麽時辰該用飯了也是十焉經常在提醒他。

這天下樓吃飯,陸世寧是又見到了前些時日撞他的那位“大爺”。

店裏人用飯的人有些多,他看了一圈後又走到了陸世寧這桌來了。

“兄弟,搭個桌。”

他似乎是忘了,可是當他坐下來看著陸世寧的時候,陸世寧臉上的那般不自然的神情還是讓他覺得有幾分古怪。

怕他是不大情願,他又解釋說,

“如今用飯的人多,也是沒有多出來的空桌椅了,麻煩這位兄弟行個方便。”

陸世寧倒是還記得很清楚,對著他說道,

“這位兄臺,我們見過的。”

此話一出,他更納悶了。

“前些時日,我下樓吃飯,你卻撞了我,還說是我先冒犯了你。”

這話說得有些令人尷尬,那人臉上居然還有些慚愧之色。

他似乎是反應了過來,還盯著陸世寧看了許久,倒也不是什麽酸秀才,冒著一股子酸氣,陸世寧氣質不凡,也是非尋常之姿,倒是還讓他眼前有些一亮。

他又趕緊拱手作禮到,

“萬望見諒啊,那日我是喝醉了酒,舉止有些不端罷了。”

“既然是讀書人,就不大會跟我計較吧?”

陸世寧轉眼不再去看他,那人想著他這番神態,也是得意了一下。

看來是真的不會跟他計較了,他又繼續搭了腔,

“這位官人是東京人氏嗎?這是來趕赴今年科舉考試的?”

陸世寧是不大想跟他說話的,他看起來面容有些混亂,衣著也有些不整潔,與陸世寧卻是格格不入。

他倒也知趣,知道陸世寧是個讀書人,心氣難免有些高,又往桌上一瞧,差不多都是素菜,難免單調了些,他又自作主張的招呼了小二過來,讓他們將這些菜都撤了,上些特色菜上來,他請客。

又怕陸世寧信不過,他又拿出了兜裏的錢袋來。

錢袋半鼓著,只是陸世寧沒看幾眼,甚至還有些嫌棄。

“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如何?”

他又使喚了他們拿酒來,自顧先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陸世寧倒了一杯,放在了陸世寧的面前繼續說道,

“我就以酒做禮,給小官人賠個不是了。”

他端著酒杯,有些殷勤的帶著歉意。

看他這面相,也不是什麽大惡之人,陸世寧到底還是知書達理的人,怕端的架子會讓他覺得太大了,還是松了口。

他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不善飲酒,這就免了吧。”

陸世寧還是沒有轉眼來看他。畢竟是得罪了他,那人又叫他們上茶來。

“東京的茶。”

“是我不對,給小官人見諒。”

他先喝了三大杯,陸世寧還是說不在意,勉強喝下了那杯茶水。

“小官人貴姓?”

“我姓陸。”

“哦,陸官人。”

他又給陸世寧倒了杯茶水,又將那幾盤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陸官人是來趕赴考試的?我看這家店裏好像也不止你一個書生,他們倒是來應試的。”

“是。”

“哦,原來即將是天子門生,失敬,失敬。”

他低了低頭,這話有些奉承,陸世寧也是心有幾分不悅。

“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免貴,我姓顧,名字成,字先居。”

“陸世寧,字平則。”

“那我以後就叫你平則兄?”

“你看起來比我年紀還稍長些。”

陸世寧算是臉嫩的,顧字成的面容還要粗糙些,胡子也沒刮。

陸世寧也是直言不諱,顧字成還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臉才又說道,

“那陸官人今年年紀幾何了?”

“二十有一。”

“平則年紀才二十出頭就趕赴會試了?”

“你還真是天賦才子啊!”

“這客棧裏還有位四十歲的應生呢!平則真是年少有為啊!”

他又將他誇了一通,陸世寧只顧低頭吃飯,都是些特色菜,陸世寧其實近日腸胃有些不好,食欲也不高,沒吃多少。

只是陸世寧這番低調素凈的樣子,顧字成還以為他是什麽寒門書生,吃不起什麽太好的東西,畢竟住店食宿都需要些花銷。

剛剛他大手一揮說要請客,陸世寧只是有些許不屑,但他還是收斂了些,表現的沒那麽明顯。

“平則是哪裏人氏?”

“看你這樣,也不像是東京的人,東京的風水養人,平則的樣子卻有些許不同,倒像是從南方來的。”

“這你也看出來了?”

“從飲食習慣上看出的。”他又想起剛剛那桌子的素菜,倒是蘇杭常見的式樣。

東京百匯交融,飲食雜燴,南北食宿都有。

“我是杭州人氏。”

“哦,杭州。”聽罷他又點了點頭,自顧的說起自己的話了。

“杭州是個好地方,那裏頗有韻味。”

“你去過?”

“沒有,倒是去過福州。”

“只是從旁人口中描繪得出的,細細幻想一番,江南之地也是人間仙境吧。”

“當是要自己親眼見過,才知他人之語是否屬實。”

“是是是,平則說的是。”

顧字成給自己倒了杯酒又喝了一口後,陸世寧放下了筷子又看向他說道,

“你剛剛問了我許多,我也該問問你了。”

“當然。”

“你是東京人嗎?”

“算是吧,出生在這兒,少時長在這兒,不過我後來便出去游歷了。”

“那你家是做什麽的?”

提到了他的家,顧字成臉上閃過了一絲慌張,但又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

“平則問這幹什麽?”他又反問道,反而變得十分謹慎了起來。

“你別緊張,既然你是東京人,那為何不回家去,要在外面居住?”

陸世寧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他又沒有個營生依憑,天天住店喝酒,這花銷又是從何而來的。

不過,話一出口,陸世寧就覺得有些不合適,又添了一句,

“是世寧冒犯了,顧兄見諒。”

“這樣問,是有些出於關心,並非故意唐突。”

他又給自己解釋了一番,顧字成見他如此,還以為剛剛自己做了什麽讓他誤會了。

倒真是個明事理的人。

“無妨,平則多慮了。”

“我不回家是有些原因的,在外游歷挺有趣的。”

“也是,我曾經在外求學的時候,也是多方輾轉。”

“求學?”

“是。”

“世寧曾經去往潭州的岳麓書院拜得名師,求學問道。”

“潭州?我也去過的。”

“顧兄也去過?”

“早些年去的,跟你不同,我是去游玩的。”

“你我竟如此有緣,還有這番經歷?”

“是啊,天下之大,竟有這種巧宗。”

說罷,顧字成又喝了杯酒,陸世寧也對他微微一笑。

宋家。

家裏的生意店鋪有些事兒,宋南錦便也出門去看了。

只留下世微在她的院裏。

世微身體好了許多,知道宋南錦不在,自己拿了本書在院子廊下的那顆梅樹旁看了許久。

今日倒還沒下雪,筠諸讓人拿了個小火爐來放在了她的身旁,又讓廚房端了碗熱湯來。

世微披著件白色毛袍,身上是暖和了許多。

梅樹輕動,似有幾片梅花瓣飄散下來。

看著梅樹,宋南錦之前還說要教她做梅花羹和梅絲兒餅的。

她看了大概已有一個時辰,黃昏說要給她拿個暖手的物件來,就先下去了。

原本安安靜靜的一個院子,卻突然來了腳步聲兒。

聲音也傳了過來,是宋金知。

她還不知道宋南錦出去了,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長姐?宋南錦?錦姑娘?”

她一下叫了三種稱呼,從那邊回廊走了過來,左顧右盼的,一會兒又轉身一會兒又回頭。

直到走了一會兒看見了廊下的那個白衣女子。

像是一幅畫。

靜中含動,只有花瓣飄香。

大概也是被這樣的場景驚訝住了,宋金知也閉了嘴,楞了好一會兒。

世微也聽見了聲音,慢慢擡起頭來一看。

她們四目相對,自然是之前就見過的,不算不認識。

“三姑娘。”

世微輕輕的放下了書,趕緊起身向她行了禮,宋金知卻還沒反應過來。

看見她行完禮才又回了神。

宋金知也淺淺的行了禮,又有些膽怯的走了過來。

走近了她的身邊,又聞見了一陣梅香,似乎是從梅樹那處飄過來的,又好像是眼前這個梅花仙子身上飄來的。

“我還當是哪位仙子下凡了呢,還是這梅樹化成了仙女。原來是陸姑娘。”

她們見的不多,世微平日裏主要是跟著宋南錦的。

除了去跟大娘子請安說話,宋金知一天也是見不著什麽人影的。

“三姑娘謬讚了,我哪是什麽仙子。”

“是剛剛那樣太美了,我只在那些美人圖畫裏見過。”

宋金知一貫是個心大的人,這又不是宋雲錦,由得她欺負。

大娘子跟宋父跟他們都交代過,世微雖是客人,但也不可輕慢。

她們兩個又坐了來,宋金知就隨身坐在了廊中的空座上,和她閑聊起話。

“我先前還忘了問陸姑娘,陸姑娘是何年紀了,幾月生的?”

世微輕聲回道,

“已過及笄,是七月生的。”

“我也到了及笄,我是菊月生的。”

“看來我還要叫陸姑娘一聲姐姐了,那我就叫你陸姐姐了。”

“世微不敢當。”陸世微不敢擔她一聲姐姐。

她又想起了三姑娘今日來這兒,想是有事,又問著,

“三姑娘是來找宋姐姐的嗎?可不巧,姐姐今日早起就先出去了。”

“啊”宋金知失了剛剛那番神色,這麽不巧。

“我是來找她的。我是想找她幫我繡件衣裳,過幾天出去賞燈好穿。”

“家中不是還有繡娘嗎?若是三姑娘不會的話,請繡娘代勞也未嘗不可啊。”

“那些繡娘的技藝還是沒有我長姐好,我長姐會蘇繡,會的花樣款式多,也更好看。”

“蘇繡”

“是啊。”

“陸姐姐也是蘇杭的人,難道也會嗎?”

“我資質淺薄,怎麽能與姐姐相比。”她哪裏會,她手更笨些。

“誒,這個手帕是陸姐姐繡的嗎?這上面的荷魚與青竹,配起來還挺好看的。”

宋金知又瞧見了陸世微的手帕,就放在了那本書上,上面還沾有幾片梅花花瓣。

她直接拿了過來,又問著她。

“是我繡的。”

“不過是自己有興致了隨手繡的,算不得是什麽好繡帕。”

“我覺得挺好看的,這兩個搭配起來,還真是別有風采。”

“陸姐姐是喜歡魚兒荷花還是竹子?”

“蓮花清白,青竹風骨。青竹是家兄喜愛的。”

“陸官人?那這應該說給我姐姐聽啊,讓她也給陸官人繡一個,也配上這竹子。”

她說話沒有遮攔的,只是隨心就說了。或許是真覺得這好看,無心之話罷了。

現在只有她們兩個,世微聽罷掩口一笑,倒是被她給逗樂了。

這些私事兒她怎麽好說給宋南錦聽,這究竟是他們夫妻之後的事兒了。

“三姑娘還真是可愛,說話挺有趣的。”

她掩面說著這些話,害怕讓別人聽了去。

梅樹又一陣輕動,倒是讓她們有些嚇出個激靈,又恍惚一擡頭,各自又笑了起來。

笑聲如輕鈴一般,倒是像雪中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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