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早晨，天色還沒亮，春風吹拂過綠草，院子中有幾個下人提著燈籠照明，草地上有一個矯健的身影在練劍。李自然打著哈欠，披著衣裳倚靠在門框上看著北冥闕在耍帥。

這廝近來有些奇怪，他總是喜歡做一些故意撩撥人的動作。李自然故意視而不見，因為，她真的高興不起來，沒那個心情。這兩年多來，發生了那麽多變故，那些變故生成的記憶是難以磨滅的。

她和北冥闕之間的關系也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如果不去想這廝的世子的身份，兩個人之間更像是老夫老妻。

“然兒，天氣還涼，為何不把衣服穿好呢？再過一會兒天就該亮了，你就不用勾引為夫了。嗯？嗯？”

北冥闕一陣風似得飄了過來，他把寶劍還鞘，一手撐著門額上，眼神中盡是寵溺。

呃，這廝當著下人的面拋媚眼，好嗎？李自然嗔怪道：“夫君你這大早上的不睡覺，爬起來練什麽劍？你看看，滿院子的下人們都被你驚醒了。”

“好吧，我們回房再睡一會兒。”

北冥闕雙手攬住李自然，他忽然察覺到院子門口有人探頭縮腦的。他向來聽覺靈敏，身手敏捷，一甩手，寶劍出鞘，飛向了院門口——

門口的人是盤良貴，他見院門敞開著，想進去，又有些猶豫。在他猶豫到第三秒的時候，一把寶劍飛過來，立在了他的腳尖處。

“世子，息怒。”

盤良貴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跑進來，跪倒在地上。

李自然也是一驚，待她回屋穿好了衣衫再出來，北冥闕已經在那開始審問“犯人”了。

有手腳麻利的下人，搬來了椅子，北冥闕大喇喇地坐在上頭，翹著二郎腿，雙手環抱著胸前，臉上都是戲謔之色。

“盤良貴，你不好好教小公子讀書，這麽早到此作甚？”

北冥闕一臉寒氣，還有些窩火。他正和李自然眉來眼去呢，這個盤良貴突然冒了出來，壞了那麽好的氛圍。

“回稟世子，李姬夫人，小人發現一件大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自然走上前去：“有話就說。”

北冥闕骨子裏還是戾氣太重，她有些看不下去，她示意盤良貴站起來：“師者乃是傳道授業解惑者，你是特兒的老師，膝下當金貴才是。即便是得罪了世子，也無需動不動就下跪。”

“是，夫人教訓的是。”

盤良貴戰戰兢兢站起。

李自然嘆氣，這樣的人怎麽能為人師表？他一點骨氣也沒有。看來，她得給特兒另外物色授業的師傅了。

“對了，你有什麽事情？”

“請您和世子去孟姬的院子裏看看吧，看過便知。”

盤良貴狡猾一笑。

李自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北冥闕。這廝這一回倒是跑的快，他已經走了。

怕出事，李自然只好緊跟著去了。

“夫人——”

碧玉從後面跟了上來。

見這丫頭神色慌張，李自然停下腳步問她：“碧玉，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

碧玉使勁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的，這可不像是你哦。”

“我想說夫人能不能救仲孫敬一命。”

李自然有些失望：“哦，原來你也知道了。”

“這盤良貴過來告狀，大約是他發現了仲孫敬和孟姬的私情。要是被世子抓一個正著，大約仲孫敬這回就活不了了。”

“唉，他仲孫敬都那樣了，你這個死丫頭還護著他？”

這丫頭也是一個死心眼的癡情女，李自然頗為無奈。也不知道那仲孫敬有什麽魔力，把這丫頭迷的神魂顛倒的。

“夫人，您快去吧，別晚了再出人命了。”

碧玉催促道。

李自然腳下不敢怠慢，待她匆匆忙忙趕到孟姬的院子裏，卻已經晚了。

仲孫敬和孟姬皆衣衫不整、嘴角流血地跪在院子裏，一把寶劍立在兩個人的面前。北冥闕鐵青著臉，在怒斥：“仲孫敬，本世子向來高看你一眼，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出這等醜事。把你們的奸情從實說來，本世子就讓你們死一個痛快。”

其實北冥闕早已風聞了此等醜事，他不想壞了好心情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今天天氣應該還不錯，他決定把這件事情給處理了。

仲孫敬磕頭求饒：“是我不是人，都是我勾引的孟姬夫人。您要是殺就殺小人一個吧，請饒孟姬夫人一命。”

哈哈哈哈，孟姬忽然仰天大笑：“世子何曾顧慮過我的感受？自從李姬嫁進來之後不久，你就不再高看我一眼。為何男人可以憑著自己的喜好選擇女人，而女人就不行？我孟喜兒的娘家也是有權有勢之家，嫁到侯府來沒過幾年好日子，便開始守了活寡。我喜歡仲孫敬這樣靈巧的男子，有錯嗎？世子不稀罕我，他稀罕我——”

啪——

北冥闕也真是狠，他一巴掌把孟姬抽飛到了墻角。

見北冥闕的眼神越來越可怕，李自然怕出人命，她趕緊上前攔住了北冥闕。其實孟姬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她生錯了時代。在這個男權時代，女人只是附屬品。

“夫君，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何須要打人？”

李自然出手止住北冥闕想要拔出寶劍的手。

“然兒，你先回去。為夫不想讓你見著血腥場面。”

北冥闕並沒有失去理智，相反，他十分清醒。

“是夫君你冷落孟姬在先，她縱然是做錯了事情，也罪不至死，夫君可以休掉她，驅逐她離開侯府。但是，不可以殺人。”

北冥闕忽然瞇起眼睛，看著李自然：“然兒，你現在敢管為夫的事情了？”

李自然一瞪眼，開始態度變強硬：“哼，侯爺讓我幫著世子料理家事，世子還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這兩年，這座府中死的人還少嗎？還望夫君的手上不要沾血。”

呵呵，有意思，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越來越喜歡被這個女人教訓了。北冥闕心中的怒火頓時消失了大半，他想了想道：“好吧，但是仲孫敬必須死。”

“我看他也不必死。這兩年，仲孫敬為侯府前前後後跑腿，也做了不少事情。孟姬移情別戀，夫君也有一定的責任。何不成全他們？也算是一樁好事。”

李自然大膽建議，她註視著北冥闕的反應。忽然，眼角閃過一道亮光——

仲孫敬拔起地上的寶劍，橫劍在脖頸，欲自刎。

李自然轉身上前攔住了他，生氣道：“仲孫敬，何須尋死？早知道現在，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地做出這種醜事？”

“小人現在也是後悔萬分，不該做對不起世子的事情。”

“作為一個男人，做錯了事就尋死，不是大丈夫所為。”

李自然奪下仲孫敬手中的寶劍，扔給了北冥闕，她心中已經有了解決這件事情的想法。

於是，她繼續審問仲孫敬：“我且問你，你說一句準話，你是否真的喜歡孟姬？”

仲孫敬紅著眼睛道：“也許吧。”

呃，這三個字讓李自然對仲孫敬失望透了。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仲孫敬的的確確是人渣，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他對孟姬的憐愛，他只對他自己的處境擔憂。

“哈哈，好一個‘也許吧’，本世子決定了，現在就寫休書。看在有人求情的份上，就放過你們。為了你們出去以後能名正言順地一起生活，本世子決定給你們寫一封婚書。把孟姬轉嫁給你仲孫敬了。但是，你們記住了，以後不許再讓本世子碰見。若是下一回你們不小心出現在本世子的面前，那時候本世子的寶劍可就不長眼睛了。”

北冥闕沖李自然邪魅一笑。其實，他並不在乎孟姬做了什麽事情，只是覺得面子上面有些下不來而已。

北冥闕的表現出乎李自然的意外，這個男人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大度了？他竟然能容忍孟姬給他戴綠帽子。這真是她沒有想到的，她回了北冥闕一個調皮的笑眼。

“謝謝世子不殺之恩，小人來世銜草結環，以報答世子。但是，小人不能帶孟姬走，所以婚書您就不必寫了，我們得各走各路——”

啪——

這一巴掌是李自然賞給仲孫敬，這個渣男，與女人偷情還不想負責任，看來孟姬也真是眼瞎。

“仲孫敬，孟姬也與你好了一場，你若是不喜歡她，為何要與她有私情？”

“夫人饒命，小人家中已經有妻兒老母，小人怕領她回家，便家無寧日了。還有，孟姬自幼安享富貴，小人怕是養不起他。”

“哼，看來我真不該攔住你自刎的寶劍。”

這個男人就是個騙子，李自然現在算是看出來了，剛才他自刎，那完全是在做戲。

“你們如此對我，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孟姬一直哭哭淒淒的，她羞愧不已。忽然，她一頭撞向了墻——

下面就是鮮血淋漓的場面了，一陣慌亂，郎中來了又走了，孟姬死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個女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精神錯亂了，活著的路已經擺在她面前了，她偏偏選擇了去死。

這會兒，仲孫敬跪在地上痛哭。李自然望著自己手上沾著的孟姬的鮮血，人命太脆弱，一條鮮活的生命，轉瞬間就沒了。

“仲孫敬，趁本世子沒有改變主意前，你快點滾出侯府。”

北冥闕發出輕描淡寫的聲音。

仲孫敬給李自然磕了一個頭，然後他轉身離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若不是孟姬的屍體已經躺在了院子裏，這個院子裏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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