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聲地把洞內打掃了一遍，四處凈無塵，就連青銅油燈都被擦的嶄亮，李和又進進出出地帶回來了一些生活用品。

一直忙活到了傍晚，就連晚飯也是他做的。

李自然只是坐在石頭床上看著，內心早已被感動的一塌糊塗了。床上已經鋪上了新的被褥，洞裏洞外終於有了居家過日子的模樣。

坐著有些累了，李自然便走到了洞口，好奇地打量著山谷內的場景。夕陽的餘暉灑進了山谷，鳥鳴蟲唱，自得其樂，遠處的山峰隱藏於雲霧間，天地間一派祥和。

聽著溪流潺潺的水聲，品味著過往的記憶。李自然這麽如此親近自然，也是到了這個世間才有的體會。

兩個人男人對她很記掛，一個近在眼前，另一個卻遠游不知所蹤了。如果當初那個仙人般的男子把設想付諸了行動，那麽他會帶自己去什麽地方呢？李自然很想知道那個不存在的結果究竟是什麽。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有些為北冥狂人擔心了。這個男人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餘生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

“然兒，過來吃晚飯吧。”

李和輕輕呼喚。

“好。”

在李和面前，李自然總是有些抹不掉的拘謹。

晚飯是青菜和野豬肉，作為一個一直帶兵打仗的男人，能做出這樣的菜，實屬不容易。李自然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挺好。

這就是有哥哥的甜蜜，是她記憶中的那一世，不曾體會過的。

李自然問：“玄兒到什麽地方學武藝去了？”

“就在這天蕩山上。”

哦，李自然大喜：“那我能見到他嗎？”

“或許吧，具體他在哪座山頭，我也不甚清楚。待回去問問父親大人，下一回探訪清楚道路，或者可以帶你去看看他。”

李和看了看李自然，筷子停滯在空中，有些猶豫了：“還是讓玄兒到這裏來吧。然兒，你是否——”

“唉，我又有了，懷上北冥闕的孽種，哥哥可否弄些墮胎藥過來給我？”

李自然說的相當輕松。

李和沈吟了半晌：“不妥，還是生下孩子吧。孩子長大了，也有人照顧你。”

“唉，我沒想那麽遠。哥哥和天壽公主之間怎麽樣了？”

“就那樣。”

“哥哥還是好生待天壽公主為好，人心比心，只要你對她有情，我想她也不會對你無意。”

“不提她。”

李和不願意多說，李自然也不好追著問。

“我還是希望哥哥你能幸福，人生短暫，還是珍惜眼前人為好。”

“是啊，我原先也想這麽勸你的。可是那北冥闕實在是太過分，待我下次遇見他，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千萬別，他是個不宜招惹的人。西冷侯府家大勢大，我怕他們找我們李家的麻煩，到時候再給父親大人平添了煩惱。”

“唉，也罷，要不是父親大人，我才不想當什麽少將軍呢。和那些王權貴族扯上關系，只會讓我感覺不舒服。”

李自然苦笑：“可是哥哥現在不僅當了少將軍，還娶了公主。既然註定不能遠離王權，還希望哥哥能快樂地接受。”

“唉，不說那些了。你住在此，晚間要把石門關閉。以後我可能要過好久才來一次，那北冥闕十分狡猾，我怕他跟蹤我。我帶了一些幹糧過來，怕是不夠。門前溪流裏經常會有魚兒游過，等吃完飯以後，我教你抓魚。”

“好啊。”

飯吃的很快，李自然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抓魚了。雖然有點笨手笨腳，但是她他不是嬌生慣養之人。

這會兒，兄妹二人一人手中持著一根小木棍，站在溪邊，就等著溪水中有魚兒游過來。

溪水很淺，溪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會有魚兒嗎？李自然有點懷疑。而且，這條溪水是從山腹中流出的，怎麽會有魚兒呢？

忽然，幾條歡快的小魚，在水中泛起了魚鱗。

砰——

李自然一棍敲在魚頭上，待渾水散盡，魚兒就停止了游動。

李和輕笑道：“沒想到你無師自通，這我就放心了。”

“嗨，抓一條魚而已，是什麽難事？”

李自然追著溪水跑了兩步，撿起水中的魚兒。

看著李自然身形有些笨拙，但是依舊很靈巧，李和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你小時候想親手給父親做一碗魚湯，但是你又不敢殺魚，最後是我幫的你。”

“咳咳，那是小時候的事情。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又見慣了血腥，也不至於不敢殺一條魚。”

李自然鎮定地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她走到李和面前，拔出他腰間懸掛的匕首，扮了一個笑臉，就著溪邊的石頭給魚兒開膛破了肚——

她要證明自己是一個可以自食其力的人。

李和的嘴角浮現出笑容，他擡頭看了一看天：“天快要黑了，你就不要在外頭了。山谷中，夜間可能會有野獸出沒，所以你記得一定要把石門關上。”

李自然怯怯問：“都有一些什麽野獸？”

“野兔之類的，也不必太害怕。這片山谷有仙氣籠罩著，大的猛獸不敢來。”

呃，盡管李自然不相信仙氣會存在，但是她還是相信哥哥的話：“那還好。”

臨走之前，李和又叮囑李自然千萬不可做糊塗事，身體要緊。

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她也不是非要墮胎。幻想一下，生下這個孩子，讓他隨了自己的姓，以後帶著孩子跑在山谷裏，嬉戲在山林中。

這不正是她曾經幻想過的場景嗎。只是當時，她幻想的是她和她的媽媽走進深山，躲開那個男人，母子能自由自在，與鳥獸蟲蟻為伴，一直到永遠——

一個人睡在陌生的山洞中，內心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忐忑不安的。還好，裏頭的山洞有石門。石門關閉，不怕夜間有野獸闖入。

忘記了問山谷的名字，李自然睡在床上，絞盡腦汁想了一個名字——悠悠谷。

同時，她也給腹中的孩子想了一個名字，叫李悠哉。不管男女，就叫這個名字了。

……

第二天早晨，陽光重回了人間。有一縷陽光順著一個小洞照進了山洞裏。其實李自然睡覺的這個山洞並不是密不透風的。當初安裝石門的人，大約也是想到了通風的問題，所以石壁四周有好幾個胳膊粗細的孔洞。

李自然揉了揉眼睛，天亮了，也醒了，就沒有必要繼續睡下去。她得起來到處轉轉，開始自己的謀生之路。

哥哥有公職在身，又已經成了家，她對他應該避嫌才是。她這後半生，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李悠哉。

打開了石門，卻被嚇了一跳。

外洞內盤腿坐著一個人，他眼睛微閉，睫毛上沾著露珠，完美的臉龐側影，加上他那一身灰布衣，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似乎是仙子駕臨了人間。

使勁眨眨眼，李自然驚喜的地喊道：“公子——”

北冥狂人睜開了眼睛，嘴角浮起了笑容：“你果然在這裏。”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李自然有些擔憂，她以為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到侯府去了。

“不用擔心，闕兒不知道你在這裏。我是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找到這裏來的。哈哈——”

美男自誇了自己，又笑的比花兒還要好看，李自然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了。

“快說說，你是怎麽知道我這裏的？”

“嗯，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你在此了。”

數日不見，今天的北冥狂人有些頑皮。

李自然抿嘴笑道：“呃，我怎麽不知道公子原來如此頑皮？”

“呵呵，不逗你了，我回府時，聽說你不見了。便想象這世間能夜間進出侯府，又躲過你門前的那個幾個武功高強的暗哨，還能把你從侯府帶走的，而且願意帶走你的，非你哥哥李和莫屬。於是，我追尋令兄，見他從這山中出來，便知道你應該來到了天蕩山。”

北冥狂人站起來，撣撣身上的煙塵，繼續道：“只是天蕩山這麽大，找一個人的確如大海撈針。好在我運氣還算不錯，昨晚避雨時，躲進此處。點燃火扇，見此處有人跡。便猜想你是不是在此，沒想到你還真在這——”

北冥狂人說著說著，眼睛的裏的喜悅又沒了。他一走了之的這數月，其實是去韶華山修行和避世去了。

人有的時候越是努力不去想某事，越是日日朝那方面去想。身在山中的他，每日難以安定心神。後來，他終於想通了。他還是決定回家去看看那個人怎麽樣了。要是他們夫唱婦隨，他便立刻轉身就走。要是她仍然在遭受苦難，那他就帶她脫離苦海。

沒想到他回到家，她卻“死”了，可是死不見屍。稍微想了一想，北冥狂人便知道，有人早他一步，把李自然救走了。

這個人會是誰？一般人都能想得到。

——

北冥狂人滔滔不絕地敘述，李自然聽的有些陶醉，這個男人說話、舉手投足都是那麽美好。

同時，也有些羨慕。她要是有他那一身武功，她也許也能來去自由，也許早就脫離了渣男的魔掌。哦，不，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嫁進侯府。

……

一個人呆在山谷中，難免寂寞，兩個人就很快樂。北冥狂人本身也是喜歡游山玩水之人，這會兒，他帶著李自然在山谷中慢悠悠地閑走。

也許是照顧李自然的身子不便，北冥狂人並沒有領著她走出去多遠，他們在一處大石頭處停了下來。

“然兒，坐這吧。我這麽喊你，你不介意吧？”

“不會，我哥哥也這麽喊我。”

“哦，他和天壽公主之間，相處的還好吧？”

“但願他們很好。”

“你以後有何打算？”

李自然莞爾一笑：“沒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此間，只有你我二人，我們來說點高興的事情，不想其他，好不好？”

“好。”

“公子還會不辭而別嗎？”

北冥狂人想了許久，緩緩地道：“也許吧。”

李自然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沒有追問。她一個懷著孩子的普通女人如何敢奢望那麽多呢？

忽然，北冥狂人彎腰抱起了坐在石頭上的李自然，跳到了遠處。

“呀，公子？”

李自然拍拍胸口，這不是——

北冥狂人放下懷中緊張的女人，他笑問：“你怕蛇嗎？”

這哪兒跟哪兒啊？李自然一頭霧水，她堅定道：“不怕。”

“真不怕？”

“嗯，真不怕，蛇乃長蟲而已。”

忽然，北冥狂人跳到他們剛才坐過的那塊石頭後面，伸手抓起了一條青花蛇。蛇的身軀在空中扭曲著——

“呀——”

李自然連忙捂上了眼睛，她說不怕蛇，那是逞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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