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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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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哼著完全不著調的歌,瓦倫娜借用了黑塔的魔藥間,她剛剛用小刀撇掉了一條腿的肉,正在用白色的膏體塗抹在新鮮的骨架子的關節上,就像給烤雞塗蜂蜜一樣仔細。

“你在幹什麽?”

饒有興致的問詢來自身後,瓦倫娜頭也不擡,她剛剛擦幹凈了小刀準備開始處理另一條腿,總之有些投入、有些忙碌。

“保鮮。”

或者稱作美體美骨更為合適一些。

“哦。”問詢者了然,從身後站到到了她的面前,並非常樂意施以援手:“需要我幫你直接冷凍起來嗎?”

“謝謝,但——等等。”

她驚醒般擡頭,兩團魂火占據的眼洞直勾勾盯死了眼前出現的人,有著一張極美極俊的面孔,長發一絲不茍地垂落,肌膚是比最擅長護膚的女人還要細膩光滑,眉與眼的弧度形成完美的勾勒,唇角總是微微上揚的弧度,這讓他看起來永遠是微笑著的模樣,下顎線卻削得不近人情,與它的主人一樣內斂著鋒利。

長久的沈默不言,直到來人微微側首勾起無奈,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憐憫傻子。

“你還清醒嗎?”

“陛下?”

“是我。”

瓦倫娜尖叫著扔掉了小刀,激動地就要撲上去,如果不是身體狀況所限,她簡直熱淚盈眶。

“不不不,離我遠點,你現在真的好臭。”

眼見正在腐爛的忠誠手下即將帶著一身腐肉蹭到他身上,路易斯一點都不誇張地倒退了幾步,表現出了和安珀如出一轍的嫌棄,風的屏障橫隔在他們之間形成保護,也順便貼心地把她的肉刮了個幹凈,只留下一具白白的骨架子,瑩亮泛白。

瓦倫娜有著一副打磨到極漂亮的骨架子,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她披著血肉的模樣更好看,只可惜大部分生物都欣賞不來。

“不客氣。”

作為一個體諒的上司,路易斯簡單解決了忠誠手下眼前的問題,他將不想浪費時間都寫在了臉上。

在環顧一圈未尋到想要的身影後,路易斯略帶著些責備道:“我有交代過你們照顧好她的。”

“她很好。”

準確些說,一切和您無關的事情她都很好。

但瓦倫娜知道魔王聽不了這話。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當時是怎麽交代的來著?”

他的笑容微妙且隱藏危險,柔和的目光註視之下,跪地的她頭蓋骨刺痛發麻,仿佛已經能預見即將發生的脆裂,好在那種威勢也只持續了短短的剎那。

無形的風扶起了骨頭架子,他收斂了怒火,嘆息說:“我竟然不知道是該懲罰你違抗我的命令,讓她為了分別而難過,還是該感激你對她的忠誠,連我都敢隱瞞。”

站起來的瓦倫娜低下頭顱,“是我的錯。”

“我原諒你了。”

路易斯用拇指拂過在另一只手上大小適中的黑色戒指,魔域的每一個角落都與他的意志相連,他的焦躁不安會放大在魔物們的身上體現,比如現在瓦倫娜能聽到來自流浪者叢林深處的危險躁動。

“我的小公主在哪兒?我現在最想見她,她卻不在魔域,那會去哪兒了?”

“她說她有點心碎,出去散心了。”

“心碎?”

“她認為您已經不需要她了。”

“是嗎?”

路易斯輕飄飄的反問讓瓦倫娜徹底沒了話,熟悉的魔王,熟悉的難纏。

她再一次彎下了膝蓋,“請您不要為難我。”

瓦倫娜有些懷念精靈了。

至少精靈絕不會神經質一般反覆無常。

上一秒他把你稱作最親密的朋友,下一秒也許就成了最值得緬懷的朋友,而這種性格的成因被臣子們私下歸咎為太過於長久地呆在魔域,多少都會受到惡劣環境的影響而有些神經質。

他是最早在魔域留下痕跡的存在。

早在很久以前瓦倫娜就深谙的一條道理,能侍奉於魔王左右的必要標準除了實力的強勁外,更重要的是命硬或者命多,再不然就得像小公主一樣,讓魔王上心到總焦慮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掐死她,以至於不得不像對待易碎品那樣耐心且小心。

但除了包括但不限於以上大大小小的臭毛病之外,他幾乎無可挑剔。

尤其是該死的能打,這點她可以以親身經歷佐證,還有瑞爾福乃至魔域不在少數的老東西們都可以證明。

瓦倫娜瞥見了睡到不明所以的雅歌塔,後者剛剛從滿是珠寶的箱子裏鉆出來,在窗口疑惑探頭,打量著這兩個突然出現、好像認識又不太熟悉的生物,察覺到危險的本能讓它想縮回箱子裏,但瓦倫娜比它更快一步。

她捧起雅歌塔趁勢安慰魔王說:“您還可以靠孩子來挽留她的人。”

挽不挽留不重要,安珀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她落點在了人類王城。

自從公主被惡龍搶走事件草草收場,除了一些不會被宣揚的閑言碎語之外,一切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恢覆了往日,去往魔域的路上從崎嶇被踏平的熱鬧到冷清得重新長起了旺盛的雜草,宰相正在提議把一座山搬過來擋住無聊的人類。

“我不知道您今日會前來。”

當法師如月光降臨般出現的時候,奧莉薇婭沒有驚訝,她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氣,好像這能讓她安心一些。

“不必叫任何人準備些什麽,”安珀制止了奧莉薇婭呼叫侍女,她解釋說:“我不能離開魔域太久,所以馬上就得回去。”

她把消除記憶的藥水交給了奧莉薇婭,順便調侃了她眼下的濃重粉跡都掩蓋不了的青痕。

“看起來我的故事讓你輾轉難眠。”

奧莉薇婭勉強笑了笑說:“也不全是,更多的來自我的哥哥……”

永遠別指望被架空的王儲能和僭主的兒子好好相處,盡管他們本人之間並無太多糾紛,但光是身份存在在那兒,身後的人就能吵得不可開交。

安珀挑眉,她對此也只算略有耳聞。

“我以為他們已經知道了該如何相處,好歹也算生死之交,要不然就得等那些老人們撒手去了才行。”

“是啊。”

奧莉薇婭向後靠在椅背上,心無波瀾地認同了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面對著完全超乎於人類的法師,奧莉薇婭突然無由來地想吐露些什麽,就像是對著信仰在剖白自己,那些她說給任何人都不合適的。

“其實這並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難以啟齒的話還是需要被傾訴,在安珀探究的目光望來的時候,奧莉薇婭攤開了手中的書冊,猩紅如殉道者的扉頁被展示。

“您知道的,我是一個女孩兒,而且是在婚禮前被抓走的,就算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流言也會向著一些不齒的方向靠攏。”她用力地掐了掐腰上的肉,喃喃自語:“明明我只是吃胖了點。”

魔域的飲食對於小公主來說是新奇的,那些奇形怪狀卻頗為美味的魔物在原始香料的烹調下確實能勾動味蕾,而且往往油脂滿溢,佐以濃重的香料。

不計後果離家出走的報應來了,奧莉薇婭被要求背誦終身未嫁的貞潔女王曾經寫過的誓詞,在幾日後的會議上,由一群男人來審判她是否純潔無瑕。

安珀微微失語,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嘗試問說:“這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對嗎?”

“當然不是,”奧莉薇婭平靜說道:“我是和攝國公的親子前後一起失蹤又一起回來的,我的父親和身邊女官都覺得我應該向他們妥協,比如說出些什麽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且愛慕已久之類的話,而我們的離開不過是年輕人不想被打擾的蜜月。”

這聽起來其實也還行。

“他會同意的。”

安珀自覺對金還算了解。

而奧莉薇婭卻痛恨道:“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和誰結婚。”

只有在面對煉金術的時候,金才會表現出亢奮的狀態,奧莉薇婭很肯定自己不會比一個煉金容器更吸引他的目光,這也是她兄長的糾結點所在——

他既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免於聲譽受損,又憤懣其中一方的不識好歹。

“我很抱歉。”

安珀自覺難辭其咎。

如果她能看好雅歌塔的話,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也不對,她會被更早地嫁給攝國公的浮誇的私生子。

“我知道您對我所面對的愛莫能助,所以也不必自責。”她正前所未有地清醒著,並冷靜分析道:“而且您為什麽要幫我呢?也許是把我看做了過去那個離經叛道的你,誕生於同一個宮廷,擁有同一種身份,但我們不一樣。我有幸從被禁止的書籍中找到了關於您的字句,簡直像個奇幻故事一般令人難以置信。也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您生來屬於魔域,您可以離開得義無反顧,而我屬於人類,與我有關的一切都在這兒了。”

“……你可以隨時來魔域找我。”

安珀將一個雅歌塔的玩具放在了桌上,可這只能算做是聊勝於無的一些安慰,作為魔域的大法師,她固然可以庇護一個人類在魔域生存,但這種行為這並不合適,也不適合於奧莉薇婭。

奧莉薇婭沒有拒絕,她望著窗邊輕聲道:“有人來接你了。”

那是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魔王,他悄無聲息地現出身形,視線直勾勾地抓牢在安珀身上,眼中翻湧的情緒像是當場抓獲什麽一般。

路易斯就是來抓人的,來抓沒能在蘇醒的第一時間見到小公主。

我都不敢說會下本好好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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