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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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番外
十月的第一個清晨。
孝然望著眼前的成澤，嘴角有了微微的笑意。
這是成澤到大涼山支教後，孝然第一次見她。她穿著平底鞋，抻了抻本就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衣衣角，嘴角上揚，給了孝然一個燦爛的笑。
不知是不是錯覺，孝然覺得成澤瘦了，黑了，她再走近一些，發現成澤左眼的眼角下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小片淡褐色的斑。
成澤跑過來，張開雙臂使勁抱了抱孝然，興奮的叫道：“你怎麽來啦？想我啦？”
孝然誠實回答，“嗯”了一聲。
成澤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你早說嘛我去接你，這裏不好找吧？路難走，交通也不方便。”
孝然看著成澤，她雖然瘦了點，也沒化妝，但眼裏的清澈和那股風風火火的架勢，倒真一點沒變。
孝然說：“還行。”
成澤說：“孝然，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一節課，下了課就沒事了，我先帶你去寢室。”
孝然點頭：“好。”
這裏和大多數落後地區的學校一樣，貧窮，教學條件差，整個小學也就幾十個孩子。成澤支教也快一年了，主要負責教英語，偶爾也帶孩子們唱唱歌做做游戲，她性格開朗，愛說愛笑，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往寢室走的路上，有人老遠就跟成澤打招呼，揮著手，喊她的名字。
成澤也熱情的招呼回去，她嗓門大，語調裏帶了點不算純正的當地口音。孝然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來回喊話，聽著成澤爽朗的笑聲，不由想起一年前，因為摔傷腿再也走不了T臺而哭的撕心裂肺的成澤，那時的她，還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還在為失戀又失業的雙重打擊一蹶不振。
如今，她全然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精神狀態了。
孝然想到什麽，問道：“陳楚呢？”
成澤擺擺手，一臉的無奈：“別提了，他更忙，誰讓人家是學霸呢，教著數理化還能兼顧政史地，不像我，除了英語，就只能搞搞娛樂活動了。”
孝然忍不住笑起來，又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這個問題嘛——”成澤顯得有些為難，“我們本打算支教結束，回L市就結婚，不過我有點舍不得這裏，想再教一年，哎呀，還沒想好，反正不著急，看情況吧。”
“陳楚也不急？”
“急也沒用，他又沒有家庭地位噻。”
孝然又笑起來。
一堂課程不長，沒多久便結束。孝然就在寢室等成澤。
十月的天空很藍。
孝然站在窗邊，看到天空中的雲朵以優美的姿勢大片大片地蔓延而過。操場上，孩子們你追我趕，全都使出全身力氣奔跑著，打鬧著，朝氣蓬勃。
孝然只是望著天空。
仿佛聽誰說過，喜歡看天空的人，都是寂寞的。
孝然從不覺得自己寂寞，她只是很想念段然。
那個帥氣，溫暖，想要握著她的手走過漫漫人生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將視線從窗外拉回來，轉頭欣賞墻壁上懸掛的一串照片來，每一張都用小夾子夾住，有成澤在講臺講課的，有跟孩子們一起做游戲的，還有一張是她跟陳楚在操場跟孩子們一起堆雪人，她把自己的毛線帽戴在了雪人的頭上，跟陳楚兩個人緊緊抱著，咧嘴大笑，眼角的細紋都清楚的凸顯出來。
真實，卻又美好。
孝然很羨慕。她一張張看過去，看到最後的時候，忽然，目光一怔。
漫天大雪下，一個瘦高的人影，背對著鏡頭站在雪地裏，黑色的羽絨服和長褲，背影頎長清瘦，側臉輪廓清晰幹凈。
照片上面的日期，是今年二月十四號。
孝然有點恍惚。段然是去年十二月失蹤的，這裏怎麽會有他今年的照片？
孝然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張照片看好久，閉上眼睛，又睜開，定睛看了看，沒錯，確定是今年二月十四號！！
她的心臟忽然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照片中的人影，整個人開始顫抖。
她沒看錯，是段然。那個她在心裏想念了幾百次幾千次的名字。
她輕輕開口，叫著他的名字，伸手去摸那張清晰的，遙不可及的臉。
一瞬間，外面的喧鬧聲停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腳步聲，成澤回來了。
成澤剛推門進來，沒等說話，孝然手裏的照片拿起來，遞到她眼前。
成澤沒反應過來，不看照片，瞅著孝然直勾勾的問：“幹啥？”
孝然的目光掃她一眼，嗓音淡淡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微的哽咽：“這是段然麽？”
孝然聲音不大，成澤卻聽清了。她聽到段然的名字，趕緊飛快的掃了一眼照片，立時傻住，不敢回答孝然，只含糊著說：“孝然，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這是段然麽？”孝然盯著她的眼睛，重覆問道。
成澤邊猶豫邊打量著孝然的臉色，知道她在努力壓抑著自己，她在控制，成澤沈默好半天，終於答道：“你看到了？“
兩人面對面站著，孝然的眼眸在陽光下透明的有些看不清。
成澤又說：“不是故意瞞你的。”
孝然靜靜地看著她，眼睛卻越來越冷。
成澤受不了孝然這種表情，只得妥協：“好吧，雖然是瞞了你，但我是為了你好。”
孝然聽到這句話，覺得真是諷刺，她艱難地動了下嘴唇，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冷靜的。
“你覺得我現在過得好嗎？”
成澤抿了下唇，想說什麽，又咽回去。過了會兒，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段然說，這是為了你好，他想給你一個平靜的生活。雖然我也不太理解……”
孝然沈默而無聲地笑了：“你都不理解的事情，憑什麽想要說服我？”
成澤語塞，目光停在孝然臉上。
孝然在床邊坐下來，低著頭看著手裏的照片，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不說話，就那麽默默看著。
成澤也不知道怎麽辦，懊惱的抓了抓頭發。
“這一年，我找過蔣暮很多次，她都不願意見我。”孝然說著，擡眼望向成澤，她的眼睛很亮，帶著期待，“她越是躲著我，我越是覺得，段然沒死。”
成澤聽完，忽然就明白了。
“對不起。”成澤咬了下嘴唇，小聲道，“你別生氣，說真的，我害怕你生氣。”
“我沒生氣。”孝然擡頭盯著她，語氣輕緩而又陰沈，“他在哪兒？“
成澤實話實說：“我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
孝然微微蹙眉。成澤趕緊解釋：“我真不知道，那個混蛋就給我寄了張照片，呃，最多還打過一次電話吧，但他沒告訴我他在哪兒啊！”
“你沒問他？”
“我問了。他沒告訴我。”成澤委屈巴巴地說。
孝然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忍了忍，語氣保持著平靜：“他說什麽了？”
“他說……，”成澤想了想，搖頭，“沒說什麽，就讓我跟你多聯系，只要你好他就放心了。”
“就這些？”
“就這些。”
孝然楞了一會兒，深深的皺眉：“他確實是個混蛋。”
成澤蹲下來，用手比劃著照片，認真地說道，“孝然，你別著急，你看這鋪天蓋地的都是雪，連一個標志性建築都沒有，很難看出來是哪個城市。不過雪這麽厚，我分析吧，可能是北極，可能是冰島，也可能是俄羅斯……“成澤頓了一下，補充，還可能是大東北。”
“不管他在哪兒，我都會找到他。”孝然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壓著哽咽的嗓子低低地說，“起碼我知道，他活著。”
孝然雙手捧著照片，很久沒再說話。她的臉埋得很低，眼前模糊了，牙齒卻緊緊咬住唇瓣，不發出聲音。
成澤見她半天不動，正要說話，她一擡頭，成澤就看見她臉上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只一剎，成澤覺得她心裏的某根弦，突然崩了。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她錯了。
成澤咬咬牙，心裏一酸，沒忍住，也啪嗒掉下兩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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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第一個清晨。
孝然望著眼前的成澤，嘴角有了微微的笑意。
這是成澤到大涼山支教後，孝然第一次見她。她穿著平底鞋，抻了抻本就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衣衣角，嘴角上揚，給了孝然一個燦爛的笑。
不知是不是錯覺，孝然覺得成澤瘦了，黑了，她再走近一些，發現成澤左眼的眼角下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小片淡褐色的斑。
成澤跑過來，張開雙臂使勁抱了抱孝然，興奮的叫道：“你怎麽來啦？想我啦？”
孝然誠實回答，“嗯”了一聲。
成澤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你早說嘛我去接你，這裏不好找吧？路難走，交通也不方便。”
孝然看著成澤，她雖然瘦了點，也沒化妝，但眼裏的清澈和那股風風火火的架勢，倒真一點沒變。
孝然說：“還行。”
成澤說：“孝然，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一節課，下了課就沒事了，我先帶你去寢室。”
孝然點頭：“好。”
這裏和大多數落後地區的學校一樣，貧窮，教學條件差，整個小學也就幾十個孩子。成澤支教也快一年了，主要負責教英語，偶爾也帶孩子們唱唱歌做做游戲，她性格開朗，愛說愛笑，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往寢室走的路上，有人老遠就跟成澤打招呼，揮著手，喊她的名字。
成澤也熱情的招呼回去，她嗓門大，語調裏帶了點不算純正的當地口音。孝然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來回喊話，聽著成澤爽朗的笑聲，不由想起一年前，因為摔傷腿再也走不了T臺而哭的撕心裂肺的成澤，那時的她，還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還在為失戀又失業的雙重打擊一蹶不振。
如今，她全然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精神狀態了。
孝然想到什麽，問道：“陳楚呢？”
成澤擺擺手，一臉的無奈：“別提了，他更忙，誰讓人家是學霸呢，教著數理化還能兼顧政史地，不像我，除了英語，就只能搞搞娛樂活動了。”
孝然忍不住笑起來，又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這個問題嘛——”成澤顯得有些為難，“我們本打算支教結束，回L市就結婚，不過我有點舍不得這裏，想再教一年，哎呀，還沒想好，反正不著急，看情況吧。”
“陳楚也不急？”
“急也沒用，他又沒有家庭地位噻。”
孝然又笑起來。
一堂課程不長，沒多久便結束。孝然就在寢室等成澤。
十月的天空很藍。
孝然站在窗邊，看到天空中的雲朵以優美的姿勢大片大片地蔓延而過。操場上，孩子們你追我趕，全都使出全身力氣奔跑著，打鬧著，朝氣蓬勃。
孝然只是望著天空。
仿佛聽誰說過，喜歡看天空的人，都是寂寞的。
孝然從不覺得自己寂寞，她只是很想念段然。
那個帥氣，溫暖，想要握著她的手走過漫漫人生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將視線從窗外拉回來，轉頭欣賞墻壁上懸掛的一串照片來，每一張都用小夾子夾住，有成澤在講臺講課的，有跟孩子們一起做游戲的，還有一張是她跟陳楚在操場跟孩子們一起堆雪人，她把自己的毛線帽戴在了雪人的頭上，跟陳楚兩個人緊緊抱著，咧嘴大笑，眼角的細紋都清楚的凸顯出來。
真實，卻又美好。
孝然很羨慕。她一張張看過去，看到最後的時候，忽然，目光一怔。
漫天大雪下，一個瘦高的人影，背對著鏡頭站在雪地裏，黑色的羽絨服和長褲，背影頎長清瘦，側臉輪廓清晰幹凈。
照片上面的日期，是今年二月十四號。
孝然有點恍惚。段然是去年十二月失蹤的，這裏怎麽會有他今年的照片？
孝然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張照片看好久，閉上眼睛，又睜開，定睛看了看，沒錯，確定是今年二月十四號！！
她的心臟忽然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照片中的人影，整個人開始顫抖。
她沒看錯，是段然。那個她在心裏想念了幾百次幾千次的名字。
她輕輕開口，叫著他的名字，伸手去摸那張清晰的，遙不可及的臉。
一瞬間，外面的喧鬧聲停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腳步聲，成澤回來了。
成澤剛推門進來，沒等說話，孝然手裏的照片拿起來，遞到她眼前。
成澤沒反應過來，不看照片，瞅著孝然直勾勾的問：“幹啥？”
孝然的目光掃她一眼，嗓音淡淡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微的哽咽：“這是段然麽？”
孝然聲音不大，成澤卻聽清了。她聽到段然的名字，趕緊飛快的掃了一眼照片，立時傻住，不敢回答孝然，只含糊著說：“孝然，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這是段然麽？”孝然盯著她的眼睛，重覆問道。
成澤邊猶豫邊打量著孝然的臉色，知道她在努力壓抑著自己，她在控制，成澤沈默好半天，終於答道：“你看到了？“
兩人面對面站著，孝然的眼眸在陽光下透明的有些看不清。
成澤又說：“不是故意瞞你的。”
孝然靜靜地看著她，眼睛卻越來越冷。
成澤受不了孝然這種表情，只得妥協：“好吧，雖然是瞞了你，但我是為了你好。”
孝然聽到這句話，覺得真是諷刺，她艱難地動了下嘴唇，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冷靜的。
“你覺得我現在過得好嗎？”
成澤抿了下唇，想說什麽，又咽回去。過了會兒，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段然說，這是為了你好，他想給你一個平靜的生活。雖然我也不太理解……”
孝然沈默而無聲地笑了：“你都不理解的事情，憑什麽想要說服我？”
成澤語塞，目光停在孝然臉上。
孝然在床邊坐下來，低著頭看著手裏的照片，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不說話，就那麽默默看著。
成澤也不知道怎麽辦，懊惱的抓了抓頭發。
“這一年，我找過蔣暮很多次，她都不願意見我。”孝然說著，擡眼望向成澤，她的眼睛很亮，帶著期待，“她越是躲著我，我越是覺得，段然沒死。”
成澤聽完，忽然就明白了。
“對不起。”成澤咬了下嘴唇，小聲道，“你別生氣，說真的，我害怕你生氣。”
“我沒生氣。”孝然擡頭盯著她，語氣輕緩而又陰沈，“他在哪兒？“
成澤實話實說：“我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
孝然微微蹙眉。成澤趕緊解釋：“我真不知道，那個混蛋就給我寄了張照片，呃，最多還打過一次電話吧，但他沒告訴我他在哪兒啊！”
“你沒問他？”
“我問了。他沒告訴我。”成澤委屈巴巴地說。
孝然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忍了忍，語氣保持著平靜：“他說什麽了？”
“他說……，”成澤想了想，搖頭，“沒說什麽，就讓我跟你多聯系，只要你好他就放心了。”
“就這些？”
“就這些。”
孝然楞了一會兒，深深的皺眉：“他確實是個混蛋。”
成澤蹲下來，用手比劃著照片，認真地說道，“孝然，你別著急，你看這鋪天蓋地的都是雪，連一個標志性建築都沒有，很難看出來是哪個城市。不過雪這麽厚，我分析吧，可能是北極，可能是冰島，也可能是俄羅斯……“成澤頓了一下，補充，還可能是大東北。”
“不管他在哪兒，我都會找到他。”孝然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壓著哽咽的嗓子低低地說，“起碼我知道，他活著。”
孝然雙手捧著照片，很久沒再說話。她的臉埋得很低，眼前模糊了，牙齒卻緊緊咬住唇瓣，不發出聲音。
成澤見她半天不動，正要說話，她一擡頭，成澤就看見她臉上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只一剎，成澤覺得她心裏的某根弦，突然崩了。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她錯了。
成澤咬咬牙，心裏一酸，沒忍住，也啪嗒掉下兩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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