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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準葛爾人的大營沈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守夜的士兵,大部分營帳內的燈都熄滅了,大雪紛飛,在夜色中顯得蕭瑟又寂寥。

守夜的將領正在打瞌睡,卻忽然感受到有人在靠近。

“誰?大半夜的……”那士兵被擾了美夢,不耐煩的斥責道,半夢半醒之間卻似乎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緩緩向著自己走過來,夜色太濃,那人半張臉都埋在陰影裏,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出來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筆直欣長。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向他伸處一只手,白皙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塊灰撲撲的令牌。

那士兵潛意識有些詫異,哪有當兵的人手這麽白的?但他實在困的很,這麽冷的天想要睡個好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於是那士兵草草看了一下那令牌上的字,第五營營長,他不是第五營的,並不認識這個什麽營長,而且這兩天統領似乎在找什麽人,陸陸續續派出去了不少人,也不時有人在這個時辰回來,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過,沒有什麽問題。

只是那士兵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時間容不得他多想,他不過一個小小士兵,得罪了營長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那士兵急忙恭恭敬敬的站起來,為黑衣青年放了行。

直到那青年走過了好一會兒,士兵才終於回過味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那青年周遭,圍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而此時青年的人影卻早已經消失在了營帳深處。

青年——準確來說,還是個小少年的胤礽毫無阻攔的拿著那營長的令牌過了好幾個靠外的關卡,唇角勾起,笑容隱沒在夜色的陰影當中,心情甚好的晃著手。

“什麽人!”

越靠內查驗就越嚴格,胤礽沒法扮作和他完全不像的營長,又一次被攔下來時,胤礽終於一擡手,摘下了頭上黑布裹成的帽子,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來,與那個醜陋的營長長的完全不一樣。

“在下是第五營營長身邊的謀士。”

“謀士?”

那士兵狐疑的看著他,“五營長什麽時候養的謀士?他人呢?”

胤礽故意做出一副沈痛的樣子,聲音沈重,然而黑暗中他的嘴角卻是微微勾起來的,一副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

“五營長他……他和我在山上時……遇到了熊瞎子,”

胤礽的語氣中滿滿都是後怕和惋惜,繼而頓了頓,緩緩解開身上纏繞著的黑布,霎時間一股濃烈到近乎濃稠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出來,那樣濃烈的血腥氣,就算是在場的士兵也忍不住後退一步皺起了眉頭,而少年獨自一人,披著一身鮮血一步一步走過來,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片刻,胤礽緩緩擡起頭,眉眼卻有著一種少年人張揚的意氣,渾身鮮血,宛如地獄道的修羅神明。

少年語氣沈重,十分惋惜的道,“他已經——死於熊瞎子之手了。”

“什麽——!”

不多時,胤礽便被粗暴的押送進了內營,少年雙手被縛,所過之處一身濃稠的血腥氣息,為這幅青澀的面孔平添了幾分殺伐氣息,士兵們紛紛悄悄望著這少年,卻無人敢說話。

直到到了一間最大的營帳面前,胤礽才終於停下,身後有人粗暴又帶著些小心翼翼的一推,似乎也很是畏懼他,將他推進了營帳內。

營帳內點著明亮的燭火,掛著一張巨大的羊皮地圖。

而地圖前正站著一個五官深邃的中年男人,雖說只是用手指專註的描摹這地圖上的標記,表情也十分平靜,但他整個人站在那裏,卻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並不好惹,一身自然而然的戾氣也不知是經過了多少殺伐才終於形成的。

胤礽估計,這人就是葛爾丹的心腹大將了,也就是這一支偷入邊境的準葛爾隊伍的領頭人。

“將軍,人帶來了。”

“哦……你就是那個——五營長的人?”

“是,”胤礽聽出來他的潛臺詞就是你就是那個殺了五營長的人,卻並不著急,只是緩緩勾出一個微笑來,五營長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幌子,胤礽真正要做的,從見到這個人起,便已經做到了。

“我是五營長的謀士。”

“哼,他區區一個營長,還養得起謀士?倒是你,”桌案前的西域男人高高在上的望著胤礽,目光裏盡是冷漠和不屑,“深夜披著一身血氣夜闖我營帳,也是活的不耐煩了。”

“不敢當,草民不過是來投奔將軍的,”胤礽忽然笑了笑,平淡道,“想必您也猜到了,根本沒有什麽熊瞎子,我殺了五營長。”

他語氣不像是在說殺了個人,而是只是在說著某件諸如今天吃了什麽一樣的平淡至極的小事。

胤礽話音未落,一聲極其洪亮的呵斥聲瞬間傳遍了整間營帳。

“放肆!”

那左使大人忽然大喝一聲,鋒利眼神如同刀刃一般落在胤礽身上,“哼,你是漢人?還是滿人?殺害營長,十個腦袋都不夠你掉的。”

胤礽卻並不如何慌張,甚至胸有成竹的直接對視上左使極具壓迫性的眼神,少年渾身血氣,眉眼間卻帶著輕松的笑意,若只看那張俏皮又可愛的臉,完全只像個閑掃落花是富家公子。

“漢人滿人又如何?只要將軍不叫我掉腦袋,我就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

“哦?”那左使似是終於對胤礽有了幾分興趣,終於正眼望了胤礽一眼,“五營長是本座一員大將,你殺了本座心腹,又有什麽資格要求我不殺你?”

“若是我說,五營長試圖投靠滿清皇族,背叛您呢?”

“你說什麽?”那左使的眼睛微微瞇起來,似乎是審視著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少年是怎麽說出這麽狂放的話來的。

“在下不過是嶺北山間一零散獵戶,卻因為自小學過幾分算命的工夫,強行被五營長拉去做了謀士。”

“五營長動輒對在下打罵,惡語相向,在下不堪其擾,”胤礽擺出幾分苦惱的樣子,卻又眼眸一轉,笑容誠懇又真切,“您也知道,男人嘛,誰不想賺些錢,或者,得到權利?”

“於是當在下發現了五營長和滿清皇族聯系的證據時,在下想的是,若得到您的賞識,豈不是比一輩子跟著那個頭腦簡單的懦夫好的多?”

在左使的眼神終於隨著胤礽的話變化的那一瞬,胤礽清潤的聲音恰然而至。

“於是,在下替將軍去除了這禍害,也是——在下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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