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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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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姻緣

深冬之季,長夜漫漫。

青燈初上,華幕遮蔽。

涔涔汗下,夢魂千回,焦躁不安。

睡在身邊的桓瑾被喘氣聲驚醒,睜開眼睛才知蘇闕深陷噩夢中,無法清醒。焦急中,將她抱起,讓她睡在自己膝上拉上絨被蓋著,面容擔憂無比,只能輕慢的拍著她消瘦的背。

“闕兒?”他柔和的喚著她。

“你在哪兒……”蘇闕緊蹙眉頭,咬唇掙紮著,卻無法自夢中醒來。

桓瑾披著一層薄薄的敞著的褻服,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他覆住那雙冰冷的手,放在衣內為她取暖,眼睛柔情雋逸,“別怕,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聲音似是傳入她的夢境中,這才稍稍穩定下來,緩聲呼吸,將臉依在桓瑾的衣內尋找一片溫暖。他提了提神,輕笑一下緩緩拍著,這樣她的噩夢才會散去。

蘇闕察覺自己被一片溫暖包圍住,心中安然,蜷縮著身子挪動一陣,比羽翼還要輕柔道:“我在這裏……義父,澹臺潁川……”

手上的動作頓生住,他滿含笑意的眼神逐漸褪去輾轉灰暗無光,良久見懷中人開始不安的挪動,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繼續手中的動作。

夜色迷朧,大雪深沈,杳無人跡。

這一夜蘇闕聞著麝蘭香氣睡的心安,桓瑾卻徹夜未合過眼,眼睛未眨看她看到天明。膝蓋麻木脹痛,為了令她舒適些卻也忍得,如今他對她的感情已經無法自拔,熟知一顆心分了又分,唯獨自己的分量微不足道。

“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桓瑾盯著她的睡顏嘆聲道。

睜開眼睛東方欲曉,白色美景。她側身看向身旁,餘溫消散,空無一人,桓瑾早已不在殿內。每當她睜開眼睛那刻,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邪氣輕脫的面容,今兒他已早早離去甚是怪異。

待要思索,門已開,知是燕妙兒,“妙兒姐,陛下何時走的?”

燕妙兒掛起勾幔,清理殿內器具道:“醜時走的,走時似是面色不好,你們沒有發生什麽吧?”

蘇闕回想了下,自從他納她為妃之後,就沒有鬧過糾紛,在旁觀者眼中他們是一對親密不已,濃情與水的夫妻。

搖了搖頭。

“那是怎的?”燕妙兒豎著手指抵在額前思來。

“罷了,妙兒姐替我梳妝吧,我得去看看林琛在做什麽。”她悠閑坐在梳妝鏡前,燕妙兒撥了撥她淩亂柔軟的長發執起鏡前的桃木梳為她梳髻。

燕妙兒忽而想到什麽便調笑著問:“闕兒,你為什麽你要苛待林琛呢?你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了麽?很不像你的作風呀,那個待人公正清廉的小公子去哪兒了?”

蘇闕眼皮惺忪,漫不經心道:“妙兒姐只怪本公子待人苛刻卻不曉得這其中緣由。喏,先說林琛這人,他長相與澹臺潁川十分相似,將他錯認了去也不怪,可謂他倆性情相反。這人又是皇後手邊的人,自問你那程國公主可是個厲害角色,她會如此好心送個這麽出色的絕才於我?其中定蹊蹺。我作法確實狠冽了些,亦是為了那無瑕公子著想,念他長得像澹臺潁川的面皮上,我更不會害他性命,只希望他及早回頭,莫要助紂為虐才是。”

看著鏡中的人兒,燕妙兒將水色丹朱嵌在她發髻中,笑著說:“我還是相信我的小公子,你做事自由你的打算,不過,這樣的人你可有想過將他歸為己用?”

蘇闕站了起來,任由燕妙兒貼心為她穿上白色袖服,她調皮的眨了眨眼,“自是想過,不過,此人求不得。”

燕妙兒懷疑的看著她,“其實,看著林琛,我會想到澹臺大人,不知怎的,就覺得他們像是同一人,你說澹臺大人會不會沒有……”

“住口!”最後一個字被蘇闕一聲怒意淹沒了去。

燕妙兒驚住輕嘆搖首,“你自想想,沖入火場那瞬間,你看到的死人真是他麽?燒的面目全非滿身焦土,你確信那人真是他?”

“是,我確信,澹臺潁川自世間消失了,所以那人不會是他。”

聽這一席話,燕妙兒心中微苦,無言以對。

這時浣兒走了進來,“主子,雲大人求見。”

原是雲蕭寒來了,定是來找她要人的,眼睛撇了撇燕妙兒,那張原是粉嫩的臉上漂浮著一朵雲霞,一月未見了,她也想念的緊,便道: “讓他進來。”

隨後,爽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蘇闕,我來了,可否將燕妙兒還給我。”雲蕭寒走了來,清冷的光芒被他遮了去,殿內有些陰暗。

蘇闕將桌邊的扇子執起敲在掌心,走到那人面前,笑臉相迎,“雲兄有禮了,多日不見,你這不怕死的性情真是越來越直率了呢。”

畫中意自是,他目空一切沒見到她鳳宸宮這耀眼的牌匾麽?皇帝妃子的寢宮也這麽隨意闖,不怕腦袋落地。

雲蕭寒一身深青色官袍意氣風發,眼睛一下子鎖住了站在鏡臺前的燕妙兒,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羞澀。

他身形筆直走到茶案邊,一鼓作氣,將茶全都喝進肚內,還不忘饒味品嘗。

“這茶喝來喝去,最是你這兒的香甜。”

蘇闕賊笑一眼,敲著竹扇道:“雲兄說哪裏話,你這麽愛喝待會我讓浣兒給你沏個七八壺的來,多多益善,讓你喝的流連忘返不知回家路。”

“這……,我說的好茶自是……”

“你的心上人吧,雲兄。”她怎會不曉得這人的心思,找燕妙兒直說無妨,這般拐彎抹角的她更是喜歡糊弄他去,見雲蕭寒堂堂七尺男兒竟也會臉紅,她們皆被逗笑了。

雲蕭寒坐在蘇闕對面,開門見山道:“好了,蘇闕。我是來要燕妙兒的,你給不給?”

燕妙兒身體毫無察覺的一顫,抿著唇靜聽兩人槍舌。

蘇闕撇了她一眼,饒味自若的打了個懶懶哈氣,眼睛迷迷糊糊的問:“瞧你這話問的,倒像是我棒打鴛鴦了,我不給你怎的,給你又怎的?這話真不應該對我說呀。”

她眼睛一挑,湊到燕妙兒身上,“去問妙兒姐,她給不給你才是真。”

雲蕭寒很是緊張,這嚴冬臘月的寒天,他竟熱的腦勺冒汗的,搓了搓手掌抵著頭走到燕妙兒面前。

“妙……妙兒,我方說的話你可聽見了?你……你是……你是怎麽想的……”他張口結舌終於將心裏該說的全都說了。

燕妙兒咬著唇角,莫名的看向了蘇闕,眼神掙紮幾分。

蘇闕知她心思,只道:“莫要擔心我,你的幸福最重要,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握在我手心,我希望妙兒姐幸福。”

自己已經失去一份摯愛,斷不會讓她成為第二人。

曾是她自私,希望義父、燕妙兒還有澹臺潁川一直陪在身側,只是這光陰帶走了人太多的快樂,負擔責任更勝於一切,迷蒙之際她已經失去了澹臺潁川,難道還要讓妙兒姐失去一次把握自己幸福的機會麽?

她不會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來。

蘇闕只是笑了笑,驀然不語。

“妙兒,你願意嫁給我麽?……你大可安心,我雲蕭寒指天發誓定會竭盡一生照顧你!”他食指與中指頂天鄭重道,如海誓山盟使人心有餘味。

燕妙兒清麗的面容沒有任何神情,沈默不語,手指微微顫抖著。

蘇闕知道她心有顧及,除了自己亦沒別人,無聲嘆息,蘇闕啊蘇闕,這個時候你在造什麽孽呢?

她起身款款走到燕妙兒身前。她頗笑,目光似盈盈之水清澈。

憂悵嘆息,將她顫動的手指握在手心,神態儼然道:“妙兒姐可記得在義父成親當日我誓死也不願讓他與慕容玉兒成親之事,當時我可真是氣糊塗了。自小我就傾慕義父,一直未能表明心意藏在心底八年,自那夜過後,這顆心都碎的七零八落了。無奈,一路走來,已經成為嬪妃的我沒有資格去抉擇自己的人生與幸福。但是你可以啊妙兒姐,你不是我,不是這深宮牢中鳥,你可以選擇自己的幸福,你知道這世上最殘酷的是什麽嗎?”

她悠然擡頭,懵然搖了搖頭。

蘇闕對她微笑,兩人的手握得更緊,慢慢道:“這世上最殘酷的不是無法與相愛之人廝守,而是月老紅線牽到你手上時,你偏偏漠然視之,任它自你手中溜走。你這一箭穿心,傷了他人也害苦了自己。”

燕妙兒依舊不發一言。

“莫要擔心我,我很好,你的幸福人生最為關鍵。去把握住吧,讓我也能看到你幸福的時刻。”她將她推到雲蕭寒面前,自己往後退了幾步,遠遠看著一對神仙眷侶。

燕妙兒嘴唇顫抖著,眼睛忽而濕潤,擡頭對上雲蕭寒等待已久的目光,窘迫羞紅的臉逐漸平和下來,點了點頭,“我願意,願意跟你走……。”

雲蕭寒驚喜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將燕妙兒重重抱在懷裏都這麽興奮,激動道:“妙兒,我雲蕭寒定會好好待你,一定不會讓你吃苦的!”

燕妙兒伸出手環抱著他笑了,蘇闕看去,那臉上是幸福的笑容,多少人夢寐以求過的幸福。

談猶未盡,不忍打擾了他們,遂道:“雲兄,還不快帶著你的新娘子回府去,置辦酒席宴請客人,這些都要給我辦的轟轟烈烈的,本公子可是抱著嫁姐姐的心對你說的。”

“理當理當的!哈哈哈,蘇闕,今日欠你大恩日後自會報答!”雲蕭寒屈尊降貴朝著她拱手深深叩拜。

“好好待妙兒姐,即是對我最大的報恩。”她搖了搖扇子笑來。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帶娘子回家成親去也,這喜酒自當為你與陛下留著。”

“也好也好,回去吧。”雖然很是不舍,但見妙兒姐從未有過的歡樂也就安下心了,該是放開這條暗線的時候了。

燕妙兒對蘇闕跪地叩拜,顫聲道:“燕妙兒往後不能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了,望主子珍重。”

見她跪地蘇闕立即背過身去,不再看那熟悉貼切的人,眼前似被水霧籠罩著,無法睜開,只能輕緩閉上。

呼出一口氣,沈沈道:“有你十年相伴足以,去吧,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走出了皇宮無需回來了……

“奴婢告退……”燕妙兒落下一滴眼淚,看了那薄削的身影一眼。這人一直堅強不屈,不喜於色。這一路走來萬般艱辛發生了太多事。而今親人、主子、澹臺潁川……都離她而去,自己也要走了,身邊連個說貼心話的都沒有,她該多麽孤單……

不忍傷悲切,她決絕轉身隨之與雲蕭寒大步離開鳳宸宮。

整個宮殿空蕩蕩的,死一般的寂靜。

浣兒不安的問道:“主子,可還好?”

自己身邊也只有浣兒了,如此也好……

蘇闕停在原地沈默良久,仰首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清涼的氣息,“走吧,去看看林琛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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