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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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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中之意

桓帝在位一四年間,暮月春。

皇家壽宴位於朝野之上舉行,此乃桓帝大壽,宴請群臣,各大官員紛沓而來。籌備壽宴的乃是官三品負責壽宴的監院官赫連驚鴻,兼五品禦膳廚總管尚韋德、光祿勳賽上謙全權負責。

皇家壽宴不比尋常百姓家,自武門到仙臺一流程,壽宴一派氣勢雄偉。

宮中禦路上鋪著厚實華麗的紅毯,燈籠高懸,宮女在群臣中穿梭,空曠的仙臺舞女舞姿優美、琵琶弦音撩人心扉。金鑾殿下文武百官杯斛交錯,氣氛高漲。

桓兼文坐於殿堂禦座之上,面色起暖,兩鬢皆白,嘴含笑,令人生冷。他高舉白玉杯,揚聲道:“今日乃孤壽辰,能與眾愛卿及家子們歡聚一堂,孤深感歡喜,孤敬眾卿一杯!”

大殿之下,群臣亦是側舉杯敬桓帝,“謝陛下隆恩──!”

“陛下洪福齊天,定會壽比南山,百姓安居樂業全在於陛下,陛下乃我金國仁德君主!”宰相雲中耿站起舉杯道。

“愛卿謬讚謬讚了,孤不勝感激,莫不是朝中有你們這些忠臣坐陣,想那亂臣賊子不敢輕舉妄動,這都是你們的功勞,來!今兒個高興,孤再敬你們一杯!”桓兼文將酒杯押與嘴邊,目光閃過涼意,無人察覺。

此話一出,大殿下頓時鴉雀無聲,只有琵琶之音從藝女手間滑出一道波,大臣們個個將頭恨不能埋在腳底,他們都聽出皇上的語意。這百官中兩派風,一半吹向太子,一半偎著大皇子,然而前陣子又因皇上體衰多病,皇家戰爭勢不可擋,隨時會迸發。欣慰皇上近日來有太醫院調制的良方將病情壓住,陛下氣色好轉,太子與大皇子亦不敢作亂,各自安穩些。

大皇子桓延緊緊捏著酒杯,悶聲不吭。雲中耿哪雲中耿,本宮看你是從中作梗不成?!在這個情態下,他若開口,定是中了父皇的計,今日不除我待到何時?

“這皇位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愛卿們說是不是?”

“陛下英明──!”群臣離席叩首。

桓兼文含笑,“這皇位論是傳誰人──待孤容後商議可否?”

“陛下英明──!”群臣個個額冒冷汗,濕透衣衫。

“愛卿切記,孤一日坐在這金鑾之上,你們都要記清這江山是誰人的江山,論這天下是誰人的天下?!膽若有人覬覦皇權暗自行動,孤不論他是何人,被薦者一律處死!”桓兼文收住笑意,面色生寒肅穆道。

“陛下恕罪──!臣等罪該萬死──!”群臣再次叩首,不敢擡頭。

席位上,只有幾位皇子依舊衣冠楚楚,不動聲色的喝著酒,桓閔臉色發青,顫抖著手將杯子往嘴邊遞發現是空的,連忙倒了杯倉促喝了,險些嗆著。

蘇闕坐在下階禦史席位上。

身穿絳色錦繡絲袍,風姿卓美,她靜靜地品酒,沒有人註意到她,她一杯接一杯將酒飲入口中,月兒似地修眸瞄了下對面的桓延、桓閔。不動聲色,不錯,量你們在這時候也哼不出個什麼來著,陛下這計用的妙嗳!

“墨嬰。”桓兼文看到坐在下面的少年,不禁喚道。

首位一人聞聲而起離位,做個楫,“兒臣在。”

“墨嬰也十有七年紀不小了,該讓你為孤分憂掌管些事兒了。”我兒長的真似他那國色天香的母親,這心思深如海,“今日,孤將督察院與刑部交予你管轄,擇日賜官印上任,皇兒可願為孤擔此重任?”

桓墨嬰抿嘴,叩首:“兒臣領命,定不負父皇所托。”

父皇將都察院與刑部交出來,莫不是要他做後盾?父皇眼中那抹閃爍的光束是何寓意?

家宴畢。

各大官員各自離席,面色固是好不到哪兒去。

桓閔回到寢宮,一進門就憤怒的將滿桌的玉器揮落一地,碰撞中發出“哐當啷!”的響。

“太子爺,出什麼事了?”門外太監跑來問。

“無事,給我將頤清叫來,我有事找他!”他大聲道。

“太子爺真是糊塗了,頤大人上月便去越州體察,自今兒還未回來。”

桓閔微微壓住怒火,怕是父皇料到我會拉攏頤清才將他提早調離長安,若想早點登上寶座,這刑部禦史頤清可不能掉以輕心,今兒個,父皇竟將都察院與刑部這兩把交椅交給八弟是何意?

“小爐子,將蕭妃叫來。”

“是。”

皇家武場,氣勢磅礴,兩處馬廄柵欄上插著一色紅旗幟,場地面積甚廣,其一處展現出別樣風采。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已有十三歲的蘇闕一步一步的往前蹲跳,直至扯斷連綁在兩個紅木柱上粗粗的繩索。“唔──!”

歡呼一聲,她擡袖擦了擦臉頰上的汗珠。

站在一旁的燕妙兒用餘光掃了眼坐在槿木椅上的少年,兩主子剛從家宴上回來,小公子官服未脫便來武場練武,大公子一坐就是三柱香的時間,讓那麼個女孩自小練習,竟這麼有性子。

“小公子,今天的鍛煉很是出色!”戚武官擡手拍了拍她頭卻不料被避開了。

“謝謝戚武官。”她聲音稚嫩,由於幾個時辰不停地練習,她臉蛋紅潤,臉上幾處汗水已經結霜,看到遠處的人用誇讚的目光看自己,心歡呼雀躍,跑了過去,“義父──!”

“闕。”桓墨嬰笑著將她拉坐在身旁,刮刮鼻子,“累不累?”

“不累。”蘇闕笑顏綻開。

“瞧你這小家夥。”桓墨嬰啼笑,看到身旁站著的燕妙兒古靈精怪的瞅著他們,輕咳一聲,“燕妙兒去拿個濕毛巾來,小公子出汗了。”

“喏。”燕妙兒一轉身便“撲哧”一身笑了,大公子、小公子,主子還真當自己年紀大了?六年前便帶回一個女娃,如今此人兒已成府內眾所周知風靡全城的小公子——蘇闕。哎……小祖宗的心思難測啊!

“闕今日長進不少,明日可還要多加練習,明白嗎?”

“嗯!”蘇闕水亮清澈的眼睛盯著他,義父的眼睛真好看,斜長的鳳目顧盼神飛,穿著絳色官袍風姿無限,如果義父天天和她永遠在一起,一定很開心。

“微臣參見八殿下!”武官戚少卿走上去行禮。

“恩師不必多禮,日日教導義子有勞恩師費心了。”桓墨嬰含帶笑容說道。

“老夫見小公子天生骨骼健強,是個練武的好料,而且這小公子很有天賦,看過的招式過目不忘,練得爐火純青,他日這孩子能披甲上陣殺敵也是老夫的榮耀。”

“是啊。”

“主子。”

燕妙兒將一方毛巾遞給桓墨嬰,另一方遞給戚少卿。蘇闕習以為然將臉湊去,桓墨嬰將蘇闕臉上的汗漬擦去,神情很是認真,桓墨嬰將她臉上的汗擦幹後,將毛巾放回燕妙兒手中的盆中。

這時戚少卿好奇地問:“恕老夫冒昧問一句,小公子面生,老夫在宮中多年頭次見你這人兒,殿下又未行加冠儀式膝下無子,小公子的身份究竟是?”

“戚師傅是性情明朗之人,慧眼能辨善惡,識人心。師傅教導闕,那闕自是不瞞師傅,蘇闕本姓虞。”蘇闕擡頭眨著眼睛道。

戚少卿認真的打量著她,這孩子長的分外靈秀,身上綴以朱玉,貌若赤壁賽玫瑰,渾濁的青眼頓生一亮,“……虞家的小姐!”

蘇闕依舊含笑。

“虞家也真是慘絕人寰,一夜間……哎,虞暉深可是真正的鐵漢子啊,可惜一代忠臣,真是聞鼻骨而失良將!你能活下來,老夫看也就殿下心地善良將你收養,聰慧如你,定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戚武官鏗鏘有力的說,看著他心中萬般憐惜。

“多謝戚師傅!”蘇闕拱手作輯。

“這是她命中有神靈庇護,助她化險為夷,相安無事,一切功歸都在這孩子。”桓墨嬰道。

“老夫今日見陛下將監督院與刑部交與您管,想必陛下另有含義。”

“父皇想什麼,我們這些做兒臣的不該多想,這事自個兒心知肚明就行,不必外說。”

“但,一切還是小心謹慎論為上策。”

“徒兒明白。”他看向蘇闕,“闕餓了麼,餓了我們去用膳。”

“嗯。”

“恩師今晚可否留下來一起用膳,你我師徒倆多日論國議事,今個我做東擺席,就做個月下活神仙痛飲幾番如何?”

戚少卿抱拳,“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

桓墨嬰吩咐道:“燕妙兒速擺酒席,我要好生招待恩師!”

“是,主子。”

桓墨嬰舉手作勢,“恩師請!”

“殿下請!”

殘陽如血,華燈初上,夜幕低垂。

何人知這看似郁郁蔥蔥枯木逢春、光麗堂皇、風平浪靜的年代處處充滿明爭暗鬥的佞氣,三步一走,五步一趟,即便你是何冰清玉潔,也會被這渾濁的水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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