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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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瑤低頭看她的側臉，那明亮的桃花目裏面星星點點，炫彩奪目，遠比天空煙花更要美麗。
人聲和鞭炮聲大了起來，有人群往外走，沖散了她倆。
柳若煙似乎聽到了謝無瑤在對她說話。
等她站定後，隔著人流，撐著赤練傘，笑瞇瞇喊：“你的回覆是什麽？”
謝無瑤沒有再說話了，他安安靜靜看著她。
今日他沒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而是一身簡單精致的玄色錦衣，一頭白發在夜風中隨風飄逸，在頭發下的眼睛幽黑似海，晦暗至深。
柳若煙小聲嘀咕，“怎麽不說了。”
【他剛剛說——我愛你。】系統好心提醒。
這下輪到柳若煙楞住了，她失神片刻，忽然有個小孩撞向她。
手沒拿穩傘，傘落地，被人群踩踏，她尖叫一聲蹲下將臉捂住。
下一秒，一個寬大的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謝無瑤用自己的外套將她包了起來，輕柔地捂住她的耳朵，“沒事，沒事。”
柳若煙在黑暗中用額頭抵著他的胸膛，抽噎道：“差點毀容了。”
“不會的，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不會毀容的。”謝無瑤安撫，一把將她抱起來，撿起地上的傘，離去。
她和謝無瑤的大婚在十日後舉行。
由魅魔操辦，墨隱宮上下數千魔眾魅魔都可調遣。
這日，魅魔帶著裁縫來給柳若煙量尺寸，裁嫁衣，順便問問成親的流程如何制定。
柳若煙看著那上面的流程，皺著眉將月下親吻劃掉，三叩首劃掉，問你是否愛對方劃掉。
魅魔為難道：“這全劃了就沒內容了，魔尊會發火的。”
“他不會。”柳若煙確信道。
在她確認和謝無瑤成親後，就和他重新約定了兩人互相要履行的承諾。
她要付出的是與他成親，不隨便和他發火，有什麽事情要聽對方解釋，如果確實是對方做的不對，也不許冷戰，積極解決問題。
每年有半年時間是自由的，可以去修仙界，其他時間要陪在他身邊，直到死亡。
他要付出的是不隨意冷戰，不害修士性命，如果另外三位男主來找他麻煩，他可以直接趕走但是不能傷害。
在她不同意時不可以觸碰她，每日要給她提供好吃的不能餓著她。
為了保證對方語言的真實性，兩人分別對天道和魔道發誓。
謝無瑤咬開了指尖，將沾著血的指尖抵在額心的魔紋之上。
他閉眼，薄唇輕啟，低聲吟誦著古老的咒語，隨著咒語的完成，他眉心的魔紋也從鮮紅色逐漸歸於黑色。
他道：“如果違背了以上諾言，我天打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柳若煙準備起誓，卻被謝無瑤按住了，“我相信你這次不會騙我。”
現在殿中大事小事她可以自己決定，儼然是女主人的姿態。
打發走魅魔，她躺在床上啃蘋果，將靈石餵給冰跡刃。
小劍靈從劍身裏面跳出來，兩眼淚汪汪問：“主人，你怎麽還不離開這裏呀，這裏都是魔氣，我修煉不了，好難受。”
柳若煙摸摸她的小腦袋，“再過十日，我就帶你出去啊。”
她打算成婚後馬上去修仙界逛逛，偽裝一下換個別的身份去看看竹玉憐身體怎麽樣了。
系統說他現在身體已經好了，只是還沒醒，一天到晚當睡美人呢。
至於謝無瑤會不會答應——工作前先把年假休了又怎樣！
他要是生氣了她再哄唄。
自打決定成親，他對魔道發過誓後，他的救贖進度線突飛猛進，前進25%，現在已經到達98%了。
系統檢測到這個誓言確實可以控制住他，若日後他不再四處殺人，也不會有後續的修仙界之人聯手討伐白發魔尊的情節，算踩在救贖的關鍵點上。
柳若煙琢磨半天，“早說啊，走了這麽多彎路，原來只要名義上嫁給他就行了……”
因為白發魔尊的主線任務一直沒有完成，所以柳若煙拿不到任何獎勵。
不過她已經確定還差哪個真兇沒落網——魅魔。
這日魅魔帶著新的嫁衣來給她試穿。
她一邊對著銅鏡試穿，一邊狀似無意問：“你還打算殺死謝無瑤嗎？”
魅魔楞住，立馬跪下來，潸然淚下，“柳姑娘，我從未有過這個想法啊！”
柳若煙整理衣角，微笑，“別裝了，巫聖控制住我來威脅謝無瑤的那天，我在巫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兒，今天你身上也有這個味道哦。”
魅魔臉色煞白，“你、你還沒和魔尊說吧？”
“是不是我說我沒說，你現在就立刻殺了我，然後亡命天涯？”柳若煙瞥她。
魅魔搖頭，絕望到：“就算亡命天涯，魔尊也會殺了我的，整個魔界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別擔心，我確實什麽都沒說，曾經你追殺過我，我也沒提過。”
魅魔迷茫，“柳姑娘為何要為我隱瞞？”
柳若煙笑，扶起她，“你應該察覺得到，我喜歡你吧，第一天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當時還想撮合你和我師兄。”她對原著女性中長得最漂亮的魅魔一直都很期待的。
“雖然你一直在利用我，或者在害我，我也能理解，以前認李青峰當主子，現在要在謝無瑤手裏活下去，沒辦法。接下來，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繼續留在這裏，和以前一樣管理這裏，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謝無瑤壞脾氣收斂很多，不會亂殺人的。”
“第二個，我給你自由，婚禮結束後，這魔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魅魔垂著頭落淚，嗚咽哭著，她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毫無保留單純付出的善意，和以前靠魅惑之術換來的好臉相待完全不一樣。
柳姑娘不求她任何東西，只是希望她過得好。
為什麽一個人類修士要為一個魔人考慮那麽多啊！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少年會喜歡柳若煙了，她用魅術拿不下的人卻全傾慕著柳若煙。
她、她也要愛慕上這樣的姑娘了！
本來她是想離開的，用盡所有辦法都要離開，可是一想到柳姑娘還要泡在著龍潭虎穴中，她就擔心得不行。
她選擇留在這裏，知道她底細的人全死完了，柳姑娘不說她就有把握魔尊不會對她起殺心。
柳姑娘對她好，她必須要回報，回報結束她就離開。
九寒天，淩天宗，一片冷瑟。
淩天宗探子前來稟報最近魔界的一些異動。
比如常年下雪的魔界突然轉暖，比春天還要暖和。
比如在三千裏赤海附近查到了白發魔尊的蹤跡，他竟然救了一個小村子，這和傳聞中的殺人如麻完全不一樣。
比如傳聞七日後白發魔尊要大婚，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只有臥底在魔界的探子模糊給了這麽一條信息，大婚對象是個漂亮的黑衣女子。
“人家要大婚，你報上來幹什麽？這算什麽異動。”北檸撅著嘴，“這些探子是不是要召回來重新培訓啊，這也太八卦了，比我還八卦！”
坐在白玉鳳椅上的越清桉斂眸，思考了會兒，輕聲道：“別只報謝無瑤的消息，接下來的探查方向是流落魔界的人族，如果有機會，將他們救出來，沒有機會就傳信回來，淩天宗想辦法。”
探子點頭，又道：“前幾日，妖族太子去了一趟魔界，被人在正胸口上插一刀，現在還在祁月青山裏長睡不起，連他們族中聖手都沒有辦法喚醒他。”
“這個我知道，聽說那家夥昏迷的時候嘴裏還喊著主人，主人……要我說這貨也太癡迷柳師妹了吧，太恐怖了，師哥，你可不能被這種妖比了去！”北檸感慨。
前一秒他還說別人八卦，下一秒自己說的八卦也不少。
越清桉安靜地聽著，燭火的微光打在他潔白清俊的面頰上，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片鴉青色的陰影，他忽然道：“竹玉憐是哪天受傷的？”
“呃，就是師哥你回山的那天晚上他去了魔界，第二天清晨在祁月青山和魔界中間被發現，胸口插了一把刀。”北檸講道。
他和木妖不是很對付，關於木妖的這些淒慘受傷的八卦他記得牢牢的。
越清桉沈思了會兒，拿筆寫信，準備送一些靈藥去祁月青山。
忽然又見外面進來一個弟子。
弟子道：“稟報宗主，剛剛收到飛鴿傳書，潛入墨隱宮的探子傳來了即將要與白發魔尊成婚的姑娘的畫像，那姑娘好像還是個修士，是被強迫的，我們要不要去——”
“我們的探子是真的八卦。”北檸年少老成嘆口氣，接過那信封，一邊拆一邊道：“如果真的是被強迫的，那就先調查清那姑娘的身份，呃——”
“柳師妹？！！！”北檸瞪大眼睛。
毛筆啪嗒落到了白凈的紙面上，寫了一半的字被染成一片墨色。
白影閃過，北檸發現手中的信封不見了。
距離成親還有六天，越清桉身為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宗主，單槍匹馬闖入了魔界，站在高山之巔墨隱宮的前面。
一身白衣，雖一路披星戴月，卻纖塵不染，孤傲清冷，挺立若松。
謝無瑤站在城墻上，居高臨下睥睨著他。
“許久不見啊越宗主，上次將你打了個半死，居然也沒讓你落下殘疾，愈合力可真好。”他嘲諷道。
“她呢。”越清桉冷聲問。
“誰？”謝無瑤勾唇。
“柳若煙。”
“她不是被你帶走了嗎？你現在和我來要她，世界上可沒兩個她。”他慢悠悠道。
“你的成親對象。”越清桉將懷中的信封拿出來，信紙抖落，一個美麗的黑衣女子躍然紙上。
謝無瑤微微皺眉，很快又笑了起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認為她在我這裏，前幾日妖族的那個也來找我要柳若煙，她根本就不在我這兒，那妖還非要從我這裏搶走一個傀儡。”
他手一揚，由他右手手骨所化成的“柳若煙”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越清桉。
越清桉瞳孔微顫，手握成了拳頭，“你無恥。”
謝無瑤完全不在乎被他罵，他心情舒暢地又揚了揚手，“我的成親對象是這位，以後越宗主還是搞清楚點，再來質問吧。”
魅魔從裏面走出來，一臉嬌媚地和越清桉打招呼。
與此同時，上千魔人從墨隱宮中湧了出來，兵器相對。
越清桉沈沈看著城上兩魔，轉身離去。
躲在窗戶後面的柳若煙愧疚地看著越清桉的背影，她沒想到竹玉憐和越清桉會這麽快就知道她在魔界的消息。
好在這場蹩腳的表演騙過了越清桉，謝無遙沒動手，他安全了。
在昏暗的地牢中，一個其貌不揚的人被綁在十字架上，魔人拿著鞭子正鞭笞他。
謝無瑤坐在高座上，冷笑道：“在這兒潛伏也夠久了吧，我沒動手殺你們，你們真當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為所欲為？”
那犯人咬著牙，唇角流血，不說話，死死瞪著謝無瑤。
“魔尊，不如把他眼珠子挖了，這眼珠子吃起來一定爆漿，美味極了！”施刑的魔人建議。
謝無瑤瞇著眼，沈吟許久。
上面傳來有幾分冷意的女聲，“謝無瑤。”
他挑眉，笑，“不動刑了，先關押在這裏，當我成婚後，把他安安全全送回他來的地方。”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腥之氣，向地牢上方走去。
柳若煙站在最上面，歪著腦袋，審視他，半晌才淺笑，“今天做的很好。”
沒有直接殺人，就是最大的進步。
“別把我當小孩哄，你說說你把成親的那些流程都砍掉了，我們還能做什麽？”謝無瑤問。
“穿上喜服，宣告魔界，不就行了嗎？太覆雜的多累啊。”柳若煙額頭抵著他的手臂，“都是形式主義。”
謝無瑤抓著她軟綿綿的肩膀，註視著她的眼睛，哼了一聲，頗為傲嬌，“本來你要嫁給我，也只是為了那些條件，配合我做這些形式，是你該付出的。三叩首這個不能省。”
柳若煙撅嘴，“那聽你的嘛。”她語氣軟軟糯糯，態度超級好。
見謝無瑤嘴角帶笑了，她才暗戳戳問：“成婚後我能不能先去修仙界幾天啊？”
下一瞬，他嘴角又耷拉下去，微怒，沒說話，表達了他的態度。
“就幾天，我的小劍靈它受不了每天都泡在魔氣裏。”柳若煙道。
謝無瑤回：“把那把劍融了，我重新給你找一把。”
芥子中的冰跡刃害怕地抖了抖。
柳若煙：……
她悶悶不樂地拉著他的袖子，泫然欲泣，“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成了婚就覺得可以拿捏得住娘子了，我以為你不一樣的。”
一個娘子將謝無瑤轟了個臉紅，他沒有轉頭，手準確無誤抓住了她的小手，清了清嗓子，道：“十天內回來。”
柳若煙立刻綻放出花朵一般的小臉，甩開他的手，蹦蹦跳跳回去了。
謝無瑤嘴角噙笑，忽然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他立刻看去，看到貼在城墻上隱秘角落的一道符箓——通視符。
呵，他慢慢走過去，將那符箓摘下來，撕成碎片。
接下來的日子柳若煙沒有在墨隱宮待著。
她去了終南村。
主要還是避開另外三位男主。
這兩日竹玉憐醒了過來，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連蕭楚流也知道她在魔界了。
那三個男主輪番去墨隱宮找她。
在謝無瑤的掌控中，他們沒有一個可以直接進入墨隱宮的。
但是，每次他們一來，柳若煙就有些心焦，她幹脆躲了出來。
甚至考慮要不要將成婚地點搬到終南村。
如果謝無瑤剩下的2%的救贖進度可以現在前進就好了，這些日子謝無瑤的救贖線穩如老狗，就是不動。
大師兄的救贖進度倒是前進了10%，因為的得知了她沒有離去，只不過是被謝無瑤綁去成親的消息。
“師父怎麽還沒找到大師兄！他倆要是和好，救贖進度線肯定能前進，說不定就直接到100%了。”
系統道：【玉泉劍尊找到了蕭楚流，但是蕭楚流對他拔劍相向，他就失魂落魄回玉泉山了。現在玉泉劍尊還不知道你消失了的事情，以為只是你和大師兄鬧矛盾，你去淩天宗了。】
是的，當初她和師父發的靈訊裏面就是這麽說的。
柳若煙仰天長嘆，“師父啊，你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把徒弟給哄好啊。”
“那謝無瑤還缺什麽……他這都萬人之上了，難不成真的要把魅魔給殺了？”柳若煙搖了搖頭，“還差了點什麽，一定是我沒想到的。”
外面傳來齊老四大喊吃飯了的消息，柳若煙眼睛一亮，從床上跳下去，“不想了，吃飯要緊。”
轉眼，到了成親的前一天。
喜服被送到了終南村，謝無瑤也騎著白翼駿馬來到了這裏。
整個村子家家戶戶的窗戶上都貼了“囍”字，紅色的帷幕到處掛著，一片張燈結彩的熱鬧景象——這次可比齊老四成婚氣派多了。
魔尊婚禮，雖然一切從簡，但是該有的不能少。
喜轎子由十六個高大壯碩的魔人來抗，五花八門的樂器一直吹啊吹。
等到清晨，柳若煙穿上貼身的華麗禮服，坐進了轎子中。
轎子不是那種普通的車廂，而是平闊的攆，又大又寬。
十幾層在陽光下閃爍著亮片的紅色薄紗圍著攆，少女蓋著紅蓋頭的身影若隱若現。
旗鼓在浩蕩的長風中搖曳，謝無瑤騎著駿馬，在最前面昂首挺胸，慢慢走。
今天是柳若煙第一次見他穿大紅色，別說，還是挺好看的。
白發紅衣，有一種奇妙的張力。
路過的魔域中無數魔人湧出來觀看，這是一場盛大的婚禮，是它們的魔尊第一次娶妻。
柳若煙剛開始還嚴正坐著，挺直身子，怕自己丟臉。
但是一天下來，坐得屁股都疼了，她幹脆躺下，打起了瞌睡。
到了下午，這群身強力壯的轎夫已經將轎子擡到了墨隱宮前。
謝無瑤突然拉停了馬，連著轎夫也停下步伐。
柳若煙因為慣性，身子往前晃了晃，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偷偷掀起蓋頭去看發生了何事。
一眼，隔著薄紗，就瞧見了那三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皮一跳，立刻將紅蓋頭放下，遮住了自己的小臉。
他們三個還真是窮追不舍，先前叫魅魔幫忙演的那一場戲居然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謝無瑤面上是肆意的笑，“諸位要來參加我的婚宴啊，我好像沒有邀請過你們。”
“小師妹！不要怕，我來救你。”蕭楚流揚聲，他手持玉劍，雙目滿含怒意，射向謝無瑤。
柳若煙攥緊了膝蓋上的衣服，她沈默著沒說話。
“主人，我知道一定是他逼迫你的，就算死，今日我也會將你帶出魔界！”竹玉憐揚手，山下森林動了起來。
轟隆隆，霞光萬丈的天際鳥雀起飛，濃綠色的樹木往山上移動。
越清桉沒有說話，只是在暗處許多淩天宗弟子身形在移動，似乎在布置什麽。
謝無瑤沈下臉，“你們幾個，趕也趕不走，就像狗皮膏藥一樣，是不是非要我殺了你們，才離開這裏？”
他揮手一震，層層魔氣蕩開，若火山爆發，難以抵擋。
越清桉抗住了這一擊，脖間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蕭楚流和竹玉憐具是往後滑行數米，胸膛中氣血蕩漾，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染紅了地面。
看著三位男主健康值齊刷刷往下掉，柳若煙疾聲厲斥：“謝無瑤！”
天邊匯聚了烏雲，一道閃電直接劈向謝無瑤，他冷笑著迎接那道雷擊，毫無懼色。
違背承諾，天打雷劈，只要能把這群討厭的人趕走就值。
三道閃電只是給謝無瑤身上的魔氣劈散了一些，他臉色蒼白幾分，還是那副——你們再不走就殺了你們的姿態。
蕭楚流擦了嘴角的血，默念有情劍訣第六重劍指靈心，剛剛聚攏而來的烏雲剛好成了他的助力。
明亮的眼睛閃出白光，淩厲的劍氣一揮而下，氣勢長虹，巨大的閃電宛若游龍再次劈到謝無瑤身上。
他身法靈動地欺身而上，玉劍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劍隨心動，玉劍直直刺向謝無瑤的心臟——
一只大手捏住了那劍，很快，另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謝無瑤在用力，蕭楚流被迫仰起脖子，雙目通紅，完全掙紮不動。
面前的這個敵人可是可以直接碾壓李青峰的存在，李青峰又是可以碾壓他的人，他似乎毫無勝算。
就這樣認輸嗎？小師妹就在轎子上，被這個禽獸擄去當新娘。
那是他的小師妹，他無數次在心底對自己說要護住她，現在就要放棄了嗎？
蕭楚流眼中是百折不屈的倔強，他丹田處瘋狂運轉，周圍居然形成了一個魔氣漩渦，全部湧向他丹田處。
“師兄！”柳若煙從轎子上跳下來，將紅蓋頭丟到地上，飛快跑上來扯開謝無瑤。
“不能入魔，不準入魔！”她大喊。
“小師妹……”蕭楚流停止吸收魔氣，他一把抱住了她，聲音顫抖，“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一道藤網擋在謝無瑤面前，竹玉憐在前面攔著謝無瑤，回過頭柔聲笑：“這次總算是真的主人了。”
越清桉則站在最後面，安靜地看著柳若煙，眉頭鎖著，視線不經意掃過暗處的淩天宗弟子。
“你們走吧，我不走。”柳若煙推開蕭楚流，退到謝無瑤身邊。
“我已經和你們再無瓜葛了，你們如果不想要死，就離開這裏，這是我對你們的忠告。”她垂眸，不敢看三位男主震驚的眼神。
“小師妹，一定是他在威脅你，我、我們會救你的。”蕭楚流臉色微白。
“我沒被威脅，我是自願的。我不喜歡你們，我嫁給誰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還請你們離去。”柳若煙伸手，指著下山的路。
冷風獵獵，鮮衣鼓鼓，頭上漂亮的鳳冠隨風響著清脆的響聲。
好似心臟碎裂的聲音，柳若煙幾乎要站不住了。
謝無瑤一把扶住了她，公主抱著她往宮殿方向走去。
“所以你嫁給他是因為喜歡他？主人，為什麽，他可是魔族，你為什麽會喜歡他！”竹玉憐悲聲問。
謝無瑤走到他身邊，滿眼不屑，“你不也是妖族，誰又比誰高貴。而且，我殺人光明磊落，你呢，你敢把你那些事情全說出來嗎？”
竹玉憐目眥欲裂，控制藤蔓去搶奪柳若煙，結果被一掌魔氣擋住。
謝無瑤繼續往前走，踏過那一聲聲的小師妹。
忽然，一道白衣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直沒說過話的越清桉。
墨隱宮的四周無數樹木後面冒出了許多紅煙，淩天宗弟子齊聲高喊：“宗主，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將靈氣打入已經布置好的陣法中，一道巨大的法陣籠罩住了墨隱宮。
幽藍的法術在腳底蔓延。
那些弟子啟動了陣法後，直接投身於陣法中，消失於幽藍的土地裏。
謝無瑤謹慎地看著這藍光。
那兩個男主他並不怕，交過幾次手後，唯一讓他吃過虧的只有越清桉。
雖然越清桉實力才大乘期，他不能小覷這位淩天宗的宗主。
可是越清桉完全無視了他。
他只看向柳若煙，聲音很平定，“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但是，我還是想給你一個選擇，離開這裏的選擇，阿煙，他不值得你渡，你會死在他手裏的。”
“只要你想離開，今日就一定能離開魔界，我已經開啟了魔界直通人間的通道，就在藍色的土地上，你在這個範圍內動了回去的念頭，就可以離開。”越清桉微微頷首，“魔族無法出去。”
這話不只是說給柳若煙聽，也是說給謝無瑤聽。
謝無瑤直接怒了，一腳踩下去，山下所有的樹木都斷了根，土地塌陷三尺有餘，可是藍色的陣法一直沒有停止。
柳若煙眼眶熱熱的，她吸了吸鼻子，搖頭：“我不走，謝謝你越清桉。”
越清桉黑沈的眸斂起，直到再次刮起了冷風，他才輕聲道：“好。”
“為什麽不走！為什麽！”蕭楚流不甘大喊，“為什麽！”
只要她想走，就能走啊……為什麽不走……
他持劍，再次朝著謝無瑤攻擊去。
柳若煙小聲道：“不要傷害他。”
謝無瑤周圍開啟了魔氣防護，蕭楚流靠近不了分毫。
“主人，你根本就不適合在這裏生活，你連血月都抗不過去。”竹玉憐一邊流淚一邊大笑，“什麽樣的喜歡值得你付出這麽多。”
柳若煙抓緊謝無瑤的衣服，閉上了眼睛。
今天的一切都太糟糕了，他們的一聲聲質問，一次次攻擊，都好像在她心臟上放血。
無數個小人在她腦海中嘲笑——柳若煙，看看啊，看你是怎麽救贖的，你真的覺得他們現在幸福嗎？
快點讓她回家吧，她不想再面對這一切了。
而謝無瑤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看竹玉憐，想到竹玉憐先前說的關於柳若煙從來不喜歡魔界的事情。
是啊，她一直不喜歡魔界。
魔界的夜晚只有血月，會傷害她的皮膚，沒有星星，她曾渴望地看著天空想象修仙界的星空；
魔界的食物只有難以下咽的蟲子，當初的爆漿糖果嚇了她一跳，他拿來哄她的蟲子串串也被她嫌棄至極，她喜歡吃人間的食物；
魔界沒有四季，只有寒冬，她喜歡的是四季分明的地方；
魔界沒有靈氣，只有魔氣，她無法修煉無法飛升，他也不可能將她變成一只魔，那她絕對會恨死他的……
她不喜歡這裏，而他離不開這裏。
多麽諷刺。
謝無瑤視線落到地上的陣法，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憑什麽，憑什麽不允許他出去！
這個該死的封魔結界，憑什麽要限制他的自由！
今日，他就還非要出去不可了！
謝無瑤轉身飛起來，將柳若煙放到城墻上。
而他一擡手，放出了星輪。
星輪出現，代表逆轉，天地都換了顏色，烏雲壓城。
風雲忽變，長風滾湧，寒雪驟降。
而那小小的星輪落到了地面上，飛快地逆轉著整個陣法。
幽藍的陣法被墨染黑了顏色，一點一點擴大黑色。
寒風化作了刀子在陣法中肆虐，無數魔氣從三千魔域中湧了過來。
謝無瑤目色瘋狂地催動著星輪，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自由，他要屬於他的自由，他要和柳若煙一直在一起的自由。
他不想放手，不想讓柳若煙受委屈。
她若喜歡人間，他就和她去人間隱居；
她若喜歡修仙界，他就和她在修仙界闖蕩；
她若想回玉泉山，他就將蕭楚流趕走，和她定居玉泉山。
只要他能出去，他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越清桉一看，臉色微變，飛快飛到陣法的邊緣，想要毀掉陣法節點——可惜沒成功。
若是星輪真的逆轉了這個陣法，那麽……
封魔結界如同虛設，三千魔域魔族將會卷土重來，修仙界好不容易用無數英勇之士的鮮血換來的和平將會再次被打破。
他算了許多，卻單獨忘記將星輪這個變數算進來了。
他繼續游走在不同的陣法節點中，試圖停止陣法的運轉。
柳若煙迷茫地看著這一切，直到系統和她解釋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她才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她立刻命令謝無瑤不許再動。
技能發動，謝無瑤停止在原地，眼珠子轉動，完全不知道是誰定住了他。
這世間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墨隱宮中許多魔族探出頭來，大家蠢蠢欲動。
遠處三千魔域無數魔氣震蕩，許多魔族都感受到了這裏的異動，往這邊趕來。
它們想要出去，柳若煙知道，它們一直都想要出去。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柳若煙想質問謝無瑤的，可是看到謝無瑤鮮紅的眼睛，她的靈魂就顫抖起來。
他是一個惡魔，毀天滅地的惡魔。
柳若煙笑，清透的淚珠滑過撲了胭脂的臉頰，“你是想把它們都放出去嗎？你知道當初我們將它們趕進魔界，開啟封魔結界，死了多少人嗎？”
“你知道我有時候夜裏做噩夢醒來大汗淋漓，是夢到誰了嗎？”
謝無瑤雙目怔怔看著她下巴上的淚水，她哭得太悲傷了，好像下一秒就會碎成一地碎片的瓷娃娃。
“你知道我有多少師兄師姐死在了幽州嗎！你從來沒有試圖了解過我，謝無瑤，太可怕了，我現在才發現，為什麽他們會說非我同族，其心必異。我沒指望你能共情我，起碼，起碼你要了解我啊……”
柳若煙露出哭著的笑容來，她指著他的心臟，“你這個沒有心的家夥，你會為你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她將手鐲芥子摘下來，丟給旁邊的魅魔，低聲：“幫我把佩劍送回修仙界，謝謝你。”
魅魔不知所措問：“柳姑娘，你要做什麽？”
柳若煙沒回，她走到謝無瑤面前，直視著他鮮紅的眼睛，再次命令：“不準動，不準動。”
她將今日剩下的兩次言靈技能用在他的身上，還有十幾分鐘，足夠了。
她笑，一身輕松地往外跑，跑向城墻，跑向高臺。
電閃雷鳴下，烏雲磨肩擦掌露出一條縫隙，天空亮了起來。
烏黑中，她淋浴著白光，身著鮮紅的嫁衣，踩著淩冽的寒風，決絕地從高臺上縱身躍了下去。
天光照亮了她明亮的臉龐，看到陣中苦苦抵擋星輪逆轉的大師兄和竹玉憐，還有陣法外試圖毀去陣法節點的越清桉，她露出一個肆意又惆悵的笑容來。
就在剛剛系統和她講述完星輪逆轉陣法的危害後，她就已經明晰了自己的結局。
【宿主，如果在星輪逆轉結束前沒有毀掉陣法，那麽這個陣法就永遠存在於這裏，再也沒有毀掉的機會了。】
她問怎麽毀的時候，系統沈默了。
【不是神仙降臨，就無法毀掉。】
“我可以啊。”她回的時候很輕松，似乎是說給自己聽，“我可以的。”
【時間不夠，神降技能只有一分鐘，一分鐘堅決毀滅不了這個陣法，這可是魔界中修為最強大的謝無瑤逆轉的。】系統急速道。
“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柳若煙向下飛著，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我可以的。
【這只是小說，就算陣法成了，魔族湧入人間，又能怎樣呢，它和宿主您沒有任何關系啊！越清桉救贖進度已經結束了，它不會影響您救贖另外兩位男主的！】
柳若煙手撫摸上心臟，細聽裏面砰砰砰的跳動聲。
“柳師妹，你在我們身後，我們保護你。”
“我想改變修仙界，我想為像我這樣的散修博得更多的權利。”
“請不要從森林經過，請不要從森林經過，這裏有一批魔人……”
“爹，不孝子阿莘給您道別了。”
好多聲音，心臟裏藏了好多聲音，她一直都努力忽略它們。
但是啊……
“這對我來說，已經不僅僅是小說了，系統，啟動神降。”柳若煙闔眼，再睜開時，已經十分堅定。
系統嘆了口氣，【還沒有成功救贖四位男主，會死的。】
“人，如果沒有自己的堅持，和死了有什麽區別呢。”她無聲道。
無窮無盡恐怖的力量從她身上蔓延出來。
她重重立在了地上，驚起了數萬塵土。
才剛落地，她就看到陣法中一道風刃刺向了蕭楚流。
幾乎是一瞬間，來不及思考，她就閃現在師兄身後，用自己的背擋住了那一道風刃。
鮮衣下大片的血冒了出來，她痛得悶哼出聲，細眉扭成了一團。
蕭楚流神魂失措地看著她，她又擋在了他的前面，像以前那般，一次次救他於水火。
她說她不喜歡他，可又如此義無反顧沖到他身邊來，口是心非的家夥。
他啞聲，雙手顫抖要去扶住她，“小師妹……”
柳若煙沒說話，她勉力笑著，為了節約時間，直接用神力將他包裹起來，送到陣法邊緣。
竹玉憐也被她送了出去。
她一步步靠近星輪，越靠近星輪，風刃就越多，她在空中吃力地走啊走啊。
聽到系統播報的大師兄救贖進度線前進7%，成功到達100%，她笑得更開心了。
無數的利刃割著她的肉.身，即使神力加身，也逃脫不了肉.身的痛苦。
她走啊走啊，迎著狂風，鳳冠被吹落，滿頭的青絲隨風飄揚，被風刃劃斷，於高壓中湮滅。
城墻上謝無瑤怔怔看著柳若煙，看她像個不要命的瘋子一樣，一步一個血腳印靠近星輪。
他是不明白，他只是想出去，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甘願死也要制止他。
正在銷毀陣法節點的越清桉看到柳若煙的動作，咬著牙，手上的動作更快了，身若飛影。
竹玉憐在這時也意識到了什麽，他臉色慘白地半跪在地上，將自己的本源之力全部打入地下。
獨屬於木妖的力量奔向陣法的正中央，一顆小苗在星輪附近萌芽，變成小苗，長成參天大樹，一切只在幾息。
水生木，木利水。
柳若煙借著竹玉憐的木靈氣，瘋漲體內水靈氣。
她身上已經全部都是傷口，連白皙的小臉也有十幾道血口子。
不過她不在意了，或者說身上還有更大的傷口，比臉痛多了。
她麻木地在高壓中往星輪走去，時間過去五十秒。
終於，腳尖輕點那樹，她躍身而起，摘到了星輪，停止星輪的逆轉。
與此同時，散盡了全身的神力，只為毀掉餘下的陣法。
遠處，蕭楚流往她的方向趕來，他也經歷著她剛剛經歷的所有事情。
為了提高實力，他丹田瘋狂運轉吸收魔氣，一步一步向前走。
終於，陣法停下來了，他閃到柳若煙下方。
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柳若煙在陣法的最中心被最後殘留的風刃給攪碎，強大的威壓在消失前壓碎了她的身軀。
她就那麽一寸一寸，化作了淋漓的鮮血，灑滿了蔥綠的大樹。
血滴落到蕭楚流的肩膀上，滿是傷口的臉頰上，松了玉劍的手背上，落下淚來的眼睛上。
他伸出手來，眨了眨眼，血染紅了他的視線。
他只知道胸膛裏有什麽東西碎了，他感覺不到疼了，只有極盡的惶恐和不安。
黑色的魔紋從他臉上沾了血的地方快速生長出來，占據了他整張臉龐，詭異又恐怖。
脖間玉玦中的小老頭飛出來，“你瘋了，快醒醒！”
蕭楚流呆立在原地，連瞳孔都變得漆黑無比，無一分眼白。
“不能失去理智，不能將你多年修煉的靈氣全部讓渡給魔氣，蕭楚流！你個臭小子給我醒醒！”溫岑雲厲聲大喊。
成魔尚且能修煉，總不能變成一個沒有理智只會亂殺的魔吧！
這可是蕭家唯一剩下的獨苗苗了。
小老頭不多思考，將自己殘餘的用來支撐靈魂的力量輸送給蕭楚流，穩住他的意識。
竹玉憐用完本源靈氣就失力倒地，在他闔眼的最後幾秒，他親眼目睹了那個總是護在他面前的少女神魂寂滅，肉身無存。
天暗了，雪後是忽如其來的大雨。
銷毀了所有的陣法節點，越清桉看向陣法的最中央，那裏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了。
他心猛地抽搐起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往前走，四處張望，像是迷茫的小獸。
什麽鎮定，什麽冷靜，什麽處事不驚，全部都消失了。
他走到蕭楚流的身邊，看著被雨水沖淡的血水，喉嚨劇痛到說不出話來。
他不顧一切地跪在地上，跪在血泊中，任由那些血染紅他的雪白衣衫。
他不在乎臟不臟了，他不在乎會不會有魔偷襲了，他只是在尋找著。
哪怕一絲絲痕跡，一絲絲生還的可能性，他都在所不惜要找到。
可是啊，沒有。
一幹二凈，無影無蹤，只有那些深入土壤的血。
甚至連血也在大雨的沖刷下，變淡變沒了。
那天，也是這樣大的雨。
他抱著她的屍體。
今天，也是這樣大的雨。
而他一無所有。
只有雨聲滂沱。
謝無瑤被定在城墻上，他沈默地看著柳若煙從容赴死。
一直不會痛的心臟在那一刻猛烈跳動起來，撕裂的抽搐的疼痛讓他冷汗幾乎都要下來。
他大口大口抽氣，細膩地感受胸膛中那種奇異的感覺，
若無數刀子紮了進去，又似被螞蟻啃咬了心臟，密密麻麻如潮湧，洶湧至極。
忽然，他覺得臉頰熱熱的。
柳若煙身死，言靈消失，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頰，摸到了濕潤的東西。
他看著那濕潤的手指，出神了很久。
一陣長風刮來，風中摻了一塊鮮紅的嫁衣。
他擡手抓住，又眼見著那風吹走了。
就和她說過的那般，“若煙，就是講我像煙一樣，消失的速度很快，來無影去無蹤。比如等下我就要像煙一樣消失在你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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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瑤低頭看她的側臉，那明亮的桃花目裏面星星點點，炫彩奪目，遠比天空煙花更要美麗。
人聲和鞭炮聲大了起來，有人群往外走，沖散了她倆。
柳若煙似乎聽到了謝無瑤在對她說話。
等她站定後，隔著人流，撐著赤練傘，笑瞇瞇喊：“你的回覆是什麽？”
謝無瑤沒有再說話了，他安安靜靜看著她。
今日他沒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而是一身簡單精致的玄色錦衣，一頭白發在夜風中隨風飄逸，在頭發下的眼睛幽黑似海，晦暗至深。
柳若煙小聲嘀咕，“怎麽不說了。”
【他剛剛說——我愛你。】系統好心提醒。
這下輪到柳若煙楞住了，她失神片刻，忽然有個小孩撞向她。
手沒拿穩傘，傘落地，被人群踩踏，她尖叫一聲蹲下將臉捂住。
下一秒，一個寬大的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謝無瑤用自己的外套將她包了起來，輕柔地捂住她的耳朵，“沒事，沒事。”
柳若煙在黑暗中用額頭抵著他的胸膛，抽噎道：“差點毀容了。”
“不會的，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不會毀容的。”謝無瑤安撫，一把將她抱起來，撿起地上的傘，離去。
她和謝無瑤的大婚在十日後舉行。
由魅魔操辦，墨隱宮上下數千魔眾魅魔都可調遣。
這日，魅魔帶著裁縫來給柳若煙量尺寸，裁嫁衣，順便問問成親的流程如何制定。
柳若煙看著那上面的流程，皺著眉將月下親吻劃掉，三叩首劃掉，問你是否愛對方劃掉。
魅魔為難道：“這全劃了就沒內容了，魔尊會發火的。”
“他不會。”柳若煙確信道。
在她確認和謝無瑤成親後，就和他重新約定了兩人互相要履行的承諾。
她要付出的是與他成親，不隨便和他發火，有什麽事情要聽對方解釋，如果確實是對方做的不對，也不許冷戰，積極解決問題。
每年有半年時間是自由的，可以去修仙界，其他時間要陪在他身邊，直到死亡。
他要付出的是不隨意冷戰，不害修士性命，如果另外三位男主來找他麻煩，他可以直接趕走但是不能傷害。
在她不同意時不可以觸碰她，每日要給她提供好吃的不能餓著她。
為了保證對方語言的真實性，兩人分別對天道和魔道發誓。
謝無瑤咬開了指尖，將沾著血的指尖抵在額心的魔紋之上。
他閉眼，薄唇輕啟，低聲吟誦著古老的咒語，隨著咒語的完成，他眉心的魔紋也從鮮紅色逐漸歸於黑色。
他道：“如果違背了以上諾言，我天打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柳若煙準備起誓，卻被謝無瑤按住了，“我相信你這次不會騙我。”
現在殿中大事小事她可以自己決定，儼然是女主人的姿態。
打發走魅魔，她躺在床上啃蘋果，將靈石餵給冰跡刃。
小劍靈從劍身裏面跳出來，兩眼淚汪汪問：“主人，你怎麽還不離開這裏呀，這裏都是魔氣，我修煉不了，好難受。”
柳若煙摸摸她的小腦袋，“再過十日，我就帶你出去啊。”
她打算成婚後馬上去修仙界逛逛，偽裝一下換個別的身份去看看竹玉憐身體怎麽樣了。
系統說他現在身體已經好了，只是還沒醒，一天到晚當睡美人呢。
至於謝無瑤會不會答應——工作前先把年假休了又怎樣！
他要是生氣了她再哄唄。
自打決定成親，他對魔道發過誓後，他的救贖進度線突飛猛進，前進25%，現在已經到達98%了。
系統檢測到這個誓言確實可以控制住他，若日後他不再四處殺人，也不會有後續的修仙界之人聯手討伐白發魔尊的情節，算踩在救贖的關鍵點上。
柳若煙琢磨半天，“早說啊，走了這麽多彎路，原來只要名義上嫁給他就行了……”
因為白發魔尊的主線任務一直沒有完成，所以柳若煙拿不到任何獎勵。
不過她已經確定還差哪個真兇沒落網——魅魔。
這日魅魔帶著新的嫁衣來給她試穿。
她一邊對著銅鏡試穿，一邊狀似無意問：“你還打算殺死謝無瑤嗎？”
魅魔楞住，立馬跪下來，潸然淚下，“柳姑娘，我從未有過這個想法啊！”
柳若煙整理衣角，微笑，“別裝了，巫聖控制住我來威脅謝無瑤的那天，我在巫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兒，今天你身上也有這個味道哦。”
魅魔臉色煞白，“你、你還沒和魔尊說吧？”
“是不是我說我沒說，你現在就立刻殺了我，然後亡命天涯？”柳若煙瞥她。
魅魔搖頭，絕望到：“就算亡命天涯，魔尊也會殺了我的，整個魔界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別擔心，我確實什麽都沒說，曾經你追殺過我，我也沒提過。”
魅魔迷茫，“柳姑娘為何要為我隱瞞？”
柳若煙笑，扶起她，“你應該察覺得到，我喜歡你吧，第一天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當時還想撮合你和我師兄。”她對原著女性中長得最漂亮的魅魔一直都很期待的。
“雖然你一直在利用我，或者在害我，我也能理解，以前認李青峰當主子，現在要在謝無瑤手裏活下去，沒辦法。接下來，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繼續留在這裏，和以前一樣管理這裏，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謝無瑤壞脾氣收斂很多，不會亂殺人的。”
“第二個，我給你自由，婚禮結束後，這魔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魅魔垂著頭落淚，嗚咽哭著，她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毫無保留單純付出的善意，和以前靠魅惑之術換來的好臉相待完全不一樣。
柳姑娘不求她任何東西，只是希望她過得好。
為什麽一個人類修士要為一個魔人考慮那麽多啊！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少年會喜歡柳若煙了，她用魅術拿不下的人卻全傾慕著柳若煙。
她、她也要愛慕上這樣的姑娘了！
本來她是想離開的，用盡所有辦法都要離開，可是一想到柳姑娘還要泡在著龍潭虎穴中，她就擔心得不行。
她選擇留在這裏，知道她底細的人全死完了，柳姑娘不說她就有把握魔尊不會對她起殺心。
柳姑娘對她好，她必須要回報，回報結束她就離開。
九寒天，淩天宗，一片冷瑟。
淩天宗探子前來稟報最近魔界的一些異動。
比如常年下雪的魔界突然轉暖，比春天還要暖和。
比如在三千裏赤海附近查到了白發魔尊的蹤跡，他竟然救了一個小村子，這和傳聞中的殺人如麻完全不一樣。
比如傳聞七日後白發魔尊要大婚，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只有臥底在魔界的探子模糊給了這麽一條信息，大婚對象是個漂亮的黑衣女子。
“人家要大婚，你報上來幹什麽？這算什麽異動。”北檸撅著嘴，“這些探子是不是要召回來重新培訓啊，這也太八卦了，比我還八卦！”
坐在白玉鳳椅上的越清桉斂眸，思考了會兒，輕聲道：“別只報謝無瑤的消息，接下來的探查方向是流落魔界的人族，如果有機會，將他們救出來，沒有機會就傳信回來，淩天宗想辦法。”
探子點頭，又道：“前幾日，妖族太子去了一趟魔界，被人在正胸口上插一刀，現在還在祁月青山裏長睡不起，連他們族中聖手都沒有辦法喚醒他。”
“這個我知道，聽說那家夥昏迷的時候嘴裏還喊著主人，主人……要我說這貨也太癡迷柳師妹了吧，太恐怖了，師哥，你可不能被這種妖比了去！”北檸感慨。
前一秒他還說別人八卦，下一秒自己說的八卦也不少。
越清桉安靜地聽著，燭火的微光打在他潔白清俊的面頰上，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片鴉青色的陰影，他忽然道：“竹玉憐是哪天受傷的？”
“呃，就是師哥你回山的那天晚上他去了魔界，第二天清晨在祁月青山和魔界中間被發現，胸口插了一把刀。”北檸講道。
他和木妖不是很對付，關於木妖的這些淒慘受傷的八卦他記得牢牢的。
越清桉沈思了會兒，拿筆寫信，準備送一些靈藥去祁月青山。
忽然又見外面進來一個弟子。
弟子道：“稟報宗主，剛剛收到飛鴿傳書，潛入墨隱宮的探子傳來了即將要與白發魔尊成婚的姑娘的畫像，那姑娘好像還是個修士，是被強迫的，我們要不要去——”
“我們的探子是真的八卦。”北檸年少老成嘆口氣，接過那信封，一邊拆一邊道：“如果真的是被強迫的，那就先調查清那姑娘的身份，呃——”
“柳師妹？！！！”北檸瞪大眼睛。
毛筆啪嗒落到了白凈的紙面上，寫了一半的字被染成一片墨色。
白影閃過，北檸發現手中的信封不見了。
距離成親還有六天，越清桉身為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宗主，單槍匹馬闖入了魔界，站在高山之巔墨隱宮的前面。
一身白衣，雖一路披星戴月，卻纖塵不染，孤傲清冷，挺立若松。
謝無瑤站在城墻上，居高臨下睥睨著他。
“許久不見啊越宗主，上次將你打了個半死，居然也沒讓你落下殘疾，愈合力可真好。”他嘲諷道。
“她呢。”越清桉冷聲問。
“誰？”謝無瑤勾唇。
“柳若煙。”
“她不是被你帶走了嗎？你現在和我來要她，世界上可沒兩個她。”他慢悠悠道。
“你的成親對象。”越清桉將懷中的信封拿出來，信紙抖落，一個美麗的黑衣女子躍然紙上。
謝無瑤微微皺眉，很快又笑了起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認為她在我這裏，前幾日妖族的那個也來找我要柳若煙，她根本就不在我這兒，那妖還非要從我這裏搶走一個傀儡。”
他手一揚，由他右手手骨所化成的“柳若煙”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越清桉。
越清桉瞳孔微顫，手握成了拳頭，“你無恥。”
謝無瑤完全不在乎被他罵，他心情舒暢地又揚了揚手，“我的成親對象是這位，以後越宗主還是搞清楚點，再來質問吧。”
魅魔從裏面走出來，一臉嬌媚地和越清桉打招呼。
與此同時，上千魔人從墨隱宮中湧了出來，兵器相對。
越清桉沈沈看著城上兩魔，轉身離去。
躲在窗戶後面的柳若煙愧疚地看著越清桉的背影，她沒想到竹玉憐和越清桉會這麽快就知道她在魔界的消息。
好在這場蹩腳的表演騙過了越清桉，謝無遙沒動手，他安全了。
在昏暗的地牢中，一個其貌不揚的人被綁在十字架上，魔人拿著鞭子正鞭笞他。
謝無瑤坐在高座上，冷笑道：“在這兒潛伏也夠久了吧，我沒動手殺你們，你們真當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為所欲為？”
那犯人咬著牙，唇角流血，不說話，死死瞪著謝無瑤。
“魔尊，不如把他眼珠子挖了，這眼珠子吃起來一定爆漿，美味極了！”施刑的魔人建議。
謝無瑤瞇著眼，沈吟許久。
上面傳來有幾分冷意的女聲，“謝無瑤。”
他挑眉，笑，“不動刑了，先關押在這裏，當我成婚後，把他安安全全送回他來的地方。”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腥之氣，向地牢上方走去。
柳若煙站在最上面，歪著腦袋，審視他，半晌才淺笑，“今天做的很好。”
沒有直接殺人，就是最大的進步。
“別把我當小孩哄，你說說你把成親的那些流程都砍掉了，我們還能做什麽？”謝無瑤問。
“穿上喜服，宣告魔界，不就行了嗎？太覆雜的多累啊。”柳若煙額頭抵著他的手臂，“都是形式主義。”
謝無瑤抓著她軟綿綿的肩膀，註視著她的眼睛，哼了一聲，頗為傲嬌，“本來你要嫁給我，也只是為了那些條件，配合我做這些形式，是你該付出的。三叩首這個不能省。”
柳若煙撅嘴，“那聽你的嘛。”她語氣軟軟糯糯，態度超級好。
見謝無瑤嘴角帶笑了，她才暗戳戳問：“成婚後我能不能先去修仙界幾天啊？”
下一瞬，他嘴角又耷拉下去，微怒，沒說話，表達了他的態度。
“就幾天，我的小劍靈它受不了每天都泡在魔氣裏。”柳若煙道。
謝無瑤回：“把那把劍融了，我重新給你找一把。”
芥子中的冰跡刃害怕地抖了抖。
柳若煙：……
她悶悶不樂地拉著他的袖子，泫然欲泣，“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成了婚就覺得可以拿捏得住娘子了，我以為你不一樣的。”
一個娘子將謝無瑤轟了個臉紅，他沒有轉頭，手準確無誤抓住了她的小手，清了清嗓子，道：“十天內回來。”
柳若煙立刻綻放出花朵一般的小臉，甩開他的手，蹦蹦跳跳回去了。
謝無瑤嘴角噙笑，忽然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他立刻看去，看到貼在城墻上隱秘角落的一道符箓——通視符。
呵，他慢慢走過去，將那符箓摘下來，撕成碎片。
接下來的日子柳若煙沒有在墨隱宮待著。
她去了終南村。
主要還是避開另外三位男主。
這兩日竹玉憐醒了過來，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連蕭楚流也知道她在魔界了。
那三個男主輪番去墨隱宮找她。
在謝無瑤的掌控中，他們沒有一個可以直接進入墨隱宮的。
但是，每次他們一來，柳若煙就有些心焦，她幹脆躲了出來。
甚至考慮要不要將成婚地點搬到終南村。
如果謝無瑤剩下的2%的救贖進度可以現在前進就好了，這些日子謝無瑤的救贖線穩如老狗，就是不動。
大師兄的救贖進度倒是前進了10%，因為的得知了她沒有離去，只不過是被謝無瑤綁去成親的消息。
“師父怎麽還沒找到大師兄！他倆要是和好，救贖進度線肯定能前進，說不定就直接到100%了。”
系統道：【玉泉劍尊找到了蕭楚流，但是蕭楚流對他拔劍相向，他就失魂落魄回玉泉山了。現在玉泉劍尊還不知道你消失了的事情，以為只是你和大師兄鬧矛盾，你去淩天宗了。】
是的，當初她和師父發的靈訊裏面就是這麽說的。
柳若煙仰天長嘆，“師父啊，你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把徒弟給哄好啊。”
“那謝無瑤還缺什麽……他這都萬人之上了，難不成真的要把魅魔給殺了？”柳若煙搖了搖頭，“還差了點什麽，一定是我沒想到的。”
外面傳來齊老四大喊吃飯了的消息，柳若煙眼睛一亮，從床上跳下去，“不想了，吃飯要緊。”
轉眼，到了成親的前一天。
喜服被送到了終南村，謝無瑤也騎著白翼駿馬來到了這裏。
整個村子家家戶戶的窗戶上都貼了“囍”字，紅色的帷幕到處掛著，一片張燈結彩的熱鬧景象——這次可比齊老四成婚氣派多了。
魔尊婚禮，雖然一切從簡，但是該有的不能少。
喜轎子由十六個高大壯碩的魔人來抗，五花八門的樂器一直吹啊吹。
等到清晨，柳若煙穿上貼身的華麗禮服，坐進了轎子中。
轎子不是那種普通的車廂，而是平闊的攆，又大又寬。
十幾層在陽光下閃爍著亮片的紅色薄紗圍著攆，少女蓋著紅蓋頭的身影若隱若現。
旗鼓在浩蕩的長風中搖曳，謝無瑤騎著駿馬，在最前面昂首挺胸，慢慢走。
今天是柳若煙第一次見他穿大紅色，別說，還是挺好看的。
白發紅衣，有一種奇妙的張力。
路過的魔域中無數魔人湧出來觀看，這是一場盛大的婚禮，是它們的魔尊第一次娶妻。
柳若煙剛開始還嚴正坐著，挺直身子，怕自己丟臉。
但是一天下來，坐得屁股都疼了，她幹脆躺下，打起了瞌睡。
到了下午，這群身強力壯的轎夫已經將轎子擡到了墨隱宮前。
謝無瑤突然拉停了馬，連著轎夫也停下步伐。
柳若煙因為慣性，身子往前晃了晃，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偷偷掀起蓋頭去看發生了何事。
一眼，隔著薄紗，就瞧見了那三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皮一跳，立刻將紅蓋頭放下，遮住了自己的小臉。
他們三個還真是窮追不舍，先前叫魅魔幫忙演的那一場戲居然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謝無瑤面上是肆意的笑，“諸位要來參加我的婚宴啊，我好像沒有邀請過你們。”
“小師妹！不要怕，我來救你。”蕭楚流揚聲，他手持玉劍，雙目滿含怒意，射向謝無瑤。
柳若煙攥緊了膝蓋上的衣服，她沈默著沒說話。
“主人，我知道一定是他逼迫你的，就算死，今日我也會將你帶出魔界！”竹玉憐揚手，山下森林動了起來。
轟隆隆，霞光萬丈的天際鳥雀起飛，濃綠色的樹木往山上移動。
越清桉沒有說話，只是在暗處許多淩天宗弟子身形在移動，似乎在布置什麽。
謝無瑤沈下臉，“你們幾個，趕也趕不走，就像狗皮膏藥一樣，是不是非要我殺了你們，才離開這裏？”
他揮手一震，層層魔氣蕩開，若火山爆發，難以抵擋。
越清桉抗住了這一擊，脖間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蕭楚流和竹玉憐具是往後滑行數米，胸膛中氣血蕩漾，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染紅了地面。
看著三位男主健康值齊刷刷往下掉，柳若煙疾聲厲斥：“謝無瑤！”
天邊匯聚了烏雲，一道閃電直接劈向謝無瑤，他冷笑著迎接那道雷擊，毫無懼色。
違背承諾，天打雷劈，只要能把這群討厭的人趕走就值。
三道閃電只是給謝無瑤身上的魔氣劈散了一些，他臉色蒼白幾分，還是那副——你們再不走就殺了你們的姿態。
蕭楚流擦了嘴角的血，默念有情劍訣第六重劍指靈心，剛剛聚攏而來的烏雲剛好成了他的助力。
明亮的眼睛閃出白光，淩厲的劍氣一揮而下，氣勢長虹，巨大的閃電宛若游龍再次劈到謝無瑤身上。
他身法靈動地欺身而上，玉劍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劍隨心動，玉劍直直刺向謝無瑤的心臟——
一只大手捏住了那劍，很快，另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謝無瑤在用力，蕭楚流被迫仰起脖子，雙目通紅，完全掙紮不動。
面前的這個敵人可是可以直接碾壓李青峰的存在，李青峰又是可以碾壓他的人，他似乎毫無勝算。
就這樣認輸嗎？小師妹就在轎子上，被這個禽獸擄去當新娘。
那是他的小師妹，他無數次在心底對自己說要護住她，現在就要放棄了嗎？
蕭楚流眼中是百折不屈的倔強，他丹田處瘋狂運轉，周圍居然形成了一個魔氣漩渦，全部湧向他丹田處。
“師兄！”柳若煙從轎子上跳下來，將紅蓋頭丟到地上，飛快跑上來扯開謝無瑤。
“不能入魔，不準入魔！”她大喊。
“小師妹……”蕭楚流停止吸收魔氣，他一把抱住了她，聲音顫抖，“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一道藤網擋在謝無瑤面前，竹玉憐在前面攔著謝無瑤，回過頭柔聲笑：“這次總算是真的主人了。”
越清桉則站在最後面，安靜地看著柳若煙，眉頭鎖著，視線不經意掃過暗處的淩天宗弟子。
“你們走吧，我不走。”柳若煙推開蕭楚流，退到謝無瑤身邊。
“我已經和你們再無瓜葛了，你們如果不想要死，就離開這裏，這是我對你們的忠告。”她垂眸，不敢看三位男主震驚的眼神。
“小師妹，一定是他在威脅你，我、我們會救你的。”蕭楚流臉色微白。
“我沒被威脅，我是自願的。我不喜歡你們，我嫁給誰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還請你們離去。”柳若煙伸手，指著下山的路。
冷風獵獵，鮮衣鼓鼓，頭上漂亮的鳳冠隨風響著清脆的響聲。
好似心臟碎裂的聲音，柳若煙幾乎要站不住了。
謝無瑤一把扶住了她，公主抱著她往宮殿方向走去。
“所以你嫁給他是因為喜歡他？主人，為什麽，他可是魔族，你為什麽會喜歡他！”竹玉憐悲聲問。
謝無瑤走到他身邊，滿眼不屑，“你不也是妖族，誰又比誰高貴。而且，我殺人光明磊落，你呢，你敢把你那些事情全說出來嗎？”
竹玉憐目眥欲裂，控制藤蔓去搶奪柳若煙，結果被一掌魔氣擋住。
謝無瑤繼續往前走，踏過那一聲聲的小師妹。
忽然，一道白衣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直沒說過話的越清桉。
墨隱宮的四周無數樹木後面冒出了許多紅煙，淩天宗弟子齊聲高喊：“宗主，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將靈氣打入已經布置好的陣法中，一道巨大的法陣籠罩住了墨隱宮。
幽藍的法術在腳底蔓延。
那些弟子啟動了陣法後，直接投身於陣法中，消失於幽藍的土地裏。
謝無瑤謹慎地看著這藍光。
那兩個男主他並不怕，交過幾次手後，唯一讓他吃過虧的只有越清桉。
雖然越清桉實力才大乘期，他不能小覷這位淩天宗的宗主。
可是越清桉完全無視了他。
他只看向柳若煙，聲音很平定，“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但是，我還是想給你一個選擇，離開這裏的選擇，阿煙，他不值得你渡，你會死在他手裏的。”
“只要你想離開，今日就一定能離開魔界，我已經開啟了魔界直通人間的通道，就在藍色的土地上，你在這個範圍內動了回去的念頭，就可以離開。”越清桉微微頷首，“魔族無法出去。”
這話不只是說給柳若煙聽，也是說給謝無瑤聽。
謝無瑤直接怒了，一腳踩下去，山下所有的樹木都斷了根，土地塌陷三尺有餘，可是藍色的陣法一直沒有停止。
柳若煙眼眶熱熱的，她吸了吸鼻子，搖頭：“我不走，謝謝你越清桉。”
越清桉黑沈的眸斂起，直到再次刮起了冷風，他才輕聲道：“好。”
“為什麽不走！為什麽！”蕭楚流不甘大喊，“為什麽！”
只要她想走，就能走啊……為什麽不走……
他持劍，再次朝著謝無瑤攻擊去。
柳若煙小聲道：“不要傷害他。”
謝無瑤周圍開啟了魔氣防護，蕭楚流靠近不了分毫。
“主人，你根本就不適合在這裏生活，你連血月都抗不過去。”竹玉憐一邊流淚一邊大笑，“什麽樣的喜歡值得你付出這麽多。”
柳若煙抓緊謝無瑤的衣服，閉上了眼睛。
今天的一切都太糟糕了，他們的一聲聲質問，一次次攻擊，都好像在她心臟上放血。
無數個小人在她腦海中嘲笑——柳若煙，看看啊，看你是怎麽救贖的，你真的覺得他們現在幸福嗎？
快點讓她回家吧，她不想再面對這一切了。
而謝無瑤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看竹玉憐，想到竹玉憐先前說的關於柳若煙從來不喜歡魔界的事情。
是啊，她一直不喜歡魔界。
魔界的夜晚只有血月，會傷害她的皮膚，沒有星星，她曾渴望地看著天空想象修仙界的星空；
魔界的食物只有難以下咽的蟲子，當初的爆漿糖果嚇了她一跳，他拿來哄她的蟲子串串也被她嫌棄至極，她喜歡吃人間的食物；
魔界沒有四季，只有寒冬，她喜歡的是四季分明的地方；
魔界沒有靈氣，只有魔氣，她無法修煉無法飛升，他也不可能將她變成一只魔，那她絕對會恨死他的……
她不喜歡這裏，而他離不開這裏。
多麽諷刺。
謝無瑤視線落到地上的陣法，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憑什麽，憑什麽不允許他出去！
這個該死的封魔結界，憑什麽要限制他的自由！
今日，他就還非要出去不可了！
謝無瑤轉身飛起來，將柳若煙放到城墻上。
而他一擡手，放出了星輪。
星輪出現，代表逆轉，天地都換了顏色，烏雲壓城。
風雲忽變，長風滾湧，寒雪驟降。
而那小小的星輪落到了地面上，飛快地逆轉著整個陣法。
幽藍的陣法被墨染黑了顏色，一點一點擴大黑色。
寒風化作了刀子在陣法中肆虐，無數魔氣從三千魔域中湧了過來。
謝無瑤目色瘋狂地催動著星輪，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自由，他要屬於他的自由，他要和柳若煙一直在一起的自由。
他不想放手，不想讓柳若煙受委屈。
她若喜歡人間，他就和她去人間隱居；
她若喜歡修仙界，他就和她在修仙界闖蕩；
她若想回玉泉山，他就將蕭楚流趕走，和她定居玉泉山。
只要他能出去，他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越清桉一看，臉色微變，飛快飛到陣法的邊緣，想要毀掉陣法節點——可惜沒成功。
若是星輪真的逆轉了這個陣法，那麽……
封魔結界如同虛設，三千魔域魔族將會卷土重來，修仙界好不容易用無數英勇之士的鮮血換來的和平將會再次被打破。
他算了許多，卻單獨忘記將星輪這個變數算進來了。
他繼續游走在不同的陣法節點中，試圖停止陣法的運轉。
柳若煙迷茫地看著這一切，直到系統和她解釋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她才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她立刻命令謝無瑤不許再動。
技能發動，謝無瑤停止在原地，眼珠子轉動，完全不知道是誰定住了他。
這世間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墨隱宮中許多魔族探出頭來，大家蠢蠢欲動。
遠處三千魔域無數魔氣震蕩，許多魔族都感受到了這裏的異動，往這邊趕來。
它們想要出去，柳若煙知道，它們一直都想要出去。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柳若煙想質問謝無瑤的，可是看到謝無瑤鮮紅的眼睛，她的靈魂就顫抖起來。
他是一個惡魔，毀天滅地的惡魔。
柳若煙笑，清透的淚珠滑過撲了胭脂的臉頰，“你是想把它們都放出去嗎？你知道當初我們將它們趕進魔界，開啟封魔結界，死了多少人嗎？”
“你知道我有時候夜裏做噩夢醒來大汗淋漓，是夢到誰了嗎？”
謝無瑤雙目怔怔看著她下巴上的淚水，她哭得太悲傷了，好像下一秒就會碎成一地碎片的瓷娃娃。
“你知道我有多少師兄師姐死在了幽州嗎！你從來沒有試圖了解過我，謝無瑤，太可怕了，我現在才發現，為什麽他們會說非我同族，其心必異。我沒指望你能共情我，起碼，起碼你要了解我啊……”
柳若煙露出哭著的笑容來，她指著他的心臟，“你這個沒有心的家夥，你會為你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她將手鐲芥子摘下來，丟給旁邊的魅魔，低聲：“幫我把佩劍送回修仙界，謝謝你。”
魅魔不知所措問：“柳姑娘，你要做什麽？”
柳若煙沒回，她走到謝無瑤面前，直視著他鮮紅的眼睛，再次命令：“不準動，不準動。”
她將今日剩下的兩次言靈技能用在他的身上，還有十幾分鐘，足夠了。
她笑，一身輕松地往外跑，跑向城墻，跑向高臺。
電閃雷鳴下，烏雲磨肩擦掌露出一條縫隙，天空亮了起來。
烏黑中，她淋浴著白光，身著鮮紅的嫁衣，踩著淩冽的寒風，決絕地從高臺上縱身躍了下去。
天光照亮了她明亮的臉龐，看到陣中苦苦抵擋星輪逆轉的大師兄和竹玉憐，還有陣法外試圖毀去陣法節點的越清桉，她露出一個肆意又惆悵的笑容來。
就在剛剛系統和她講述完星輪逆轉陣法的危害後，她就已經明晰了自己的結局。
【宿主，如果在星輪逆轉結束前沒有毀掉陣法，那麽這個陣法就永遠存在於這裏，再也沒有毀掉的機會了。】
她問怎麽毀的時候，系統沈默了。
【不是神仙降臨，就無法毀掉。】
“我可以啊。”她回的時候很輕松，似乎是說給自己聽，“我可以的。”
【時間不夠，神降技能只有一分鐘，一分鐘堅決毀滅不了這個陣法，這可是魔界中修為最強大的謝無瑤逆轉的。】系統急速道。
“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柳若煙向下飛著，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我可以的。
【這只是小說，就算陣法成了，魔族湧入人間，又能怎樣呢，它和宿主您沒有任何關系啊！越清桉救贖進度已經結束了，它不會影響您救贖另外兩位男主的！】
柳若煙手撫摸上心臟，細聽裏面砰砰砰的跳動聲。
“柳師妹，你在我們身後，我們保護你。”
“我想改變修仙界，我想為像我這樣的散修博得更多的權利。”
“請不要從森林經過，請不要從森林經過，這裏有一批魔人……”
“爹，不孝子阿莘給您道別了。”
好多聲音，心臟裏藏了好多聲音，她一直都努力忽略它們。
但是啊……
“這對我來說，已經不僅僅是小說了，系統，啟動神降。”柳若煙闔眼，再睜開時，已經十分堅定。
系統嘆了口氣，【還沒有成功救贖四位男主，會死的。】
“人，如果沒有自己的堅持，和死了有什麽區別呢。”她無聲道。
無窮無盡恐怖的力量從她身上蔓延出來。
她重重立在了地上，驚起了數萬塵土。
才剛落地，她就看到陣法中一道風刃刺向了蕭楚流。
幾乎是一瞬間，來不及思考，她就閃現在師兄身後，用自己的背擋住了那一道風刃。
鮮衣下大片的血冒了出來，她痛得悶哼出聲，細眉扭成了一團。
蕭楚流神魂失措地看著她，她又擋在了他的前面，像以前那般，一次次救他於水火。
她說她不喜歡他，可又如此義無反顧沖到他身邊來，口是心非的家夥。
他啞聲，雙手顫抖要去扶住她，“小師妹……”
柳若煙沒說話，她勉力笑著，為了節約時間，直接用神力將他包裹起來，送到陣法邊緣。
竹玉憐也被她送了出去。
她一步步靠近星輪，越靠近星輪，風刃就越多，她在空中吃力地走啊走啊。
聽到系統播報的大師兄救贖進度線前進7%，成功到達100%，她笑得更開心了。
無數的利刃割著她的肉.身，即使神力加身，也逃脫不了肉.身的痛苦。
她走啊走啊，迎著狂風，鳳冠被吹落，滿頭的青絲隨風飄揚，被風刃劃斷，於高壓中湮滅。
城墻上謝無瑤怔怔看著柳若煙，看她像個不要命的瘋子一樣，一步一個血腳印靠近星輪。
他是不明白，他只是想出去，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甘願死也要制止他。
正在銷毀陣法節點的越清桉看到柳若煙的動作，咬著牙，手上的動作更快了，身若飛影。
竹玉憐在這時也意識到了什麽，他臉色慘白地半跪在地上，將自己的本源之力全部打入地下。
獨屬於木妖的力量奔向陣法的正中央，一顆小苗在星輪附近萌芽，變成小苗，長成參天大樹，一切只在幾息。
水生木，木利水。
柳若煙借著竹玉憐的木靈氣，瘋漲體內水靈氣。
她身上已經全部都是傷口，連白皙的小臉也有十幾道血口子。
不過她不在意了，或者說身上還有更大的傷口，比臉痛多了。
她麻木地在高壓中往星輪走去，時間過去五十秒。
終於，腳尖輕點那樹，她躍身而起，摘到了星輪，停止星輪的逆轉。
與此同時，散盡了全身的神力，只為毀掉餘下的陣法。
遠處，蕭楚流往她的方向趕來，他也經歷著她剛剛經歷的所有事情。
為了提高實力，他丹田瘋狂運轉吸收魔氣，一步一步向前走。
終於，陣法停下來了，他閃到柳若煙下方。
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柳若煙在陣法的最中心被最後殘留的風刃給攪碎，強大的威壓在消失前壓碎了她的身軀。
她就那麽一寸一寸，化作了淋漓的鮮血，灑滿了蔥綠的大樹。
血滴落到蕭楚流的肩膀上，滿是傷口的臉頰上，松了玉劍的手背上，落下淚來的眼睛上。
他伸出手來，眨了眨眼，血染紅了他的視線。
他只知道胸膛裏有什麽東西碎了，他感覺不到疼了，只有極盡的惶恐和不安。
黑色的魔紋從他臉上沾了血的地方快速生長出來，占據了他整張臉龐，詭異又恐怖。
脖間玉玦中的小老頭飛出來，“你瘋了，快醒醒！”
蕭楚流呆立在原地，連瞳孔都變得漆黑無比，無一分眼白。
“不能失去理智，不能將你多年修煉的靈氣全部讓渡給魔氣，蕭楚流！你個臭小子給我醒醒！”溫岑雲厲聲大喊。
成魔尚且能修煉，總不能變成一個沒有理智只會亂殺的魔吧！
這可是蕭家唯一剩下的獨苗苗了。
小老頭不多思考，將自己殘餘的用來支撐靈魂的力量輸送給蕭楚流，穩住他的意識。
竹玉憐用完本源靈氣就失力倒地，在他闔眼的最後幾秒，他親眼目睹了那個總是護在他面前的少女神魂寂滅，肉身無存。
天暗了，雪後是忽如其來的大雨。
銷毀了所有的陣法節點，越清桉看向陣法的最中央，那裏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了。
他心猛地抽搐起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往前走，四處張望，像是迷茫的小獸。
什麽鎮定，什麽冷靜，什麽處事不驚，全部都消失了。
他走到蕭楚流的身邊，看著被雨水沖淡的血水，喉嚨劇痛到說不出話來。
他不顧一切地跪在地上，跪在血泊中，任由那些血染紅他的雪白衣衫。
他不在乎臟不臟了，他不在乎會不會有魔偷襲了，他只是在尋找著。
哪怕一絲絲痕跡，一絲絲生還的可能性，他都在所不惜要找到。
可是啊，沒有。
一幹二凈，無影無蹤，只有那些深入土壤的血。
甚至連血也在大雨的沖刷下，變淡變沒了。
那天，也是這樣大的雨。
他抱著她的屍體。
今天，也是這樣大的雨。
而他一無所有。
只有雨聲滂沱。
謝無瑤被定在城墻上，他沈默地看著柳若煙從容赴死。
一直不會痛的心臟在那一刻猛烈跳動起來，撕裂的抽搐的疼痛讓他冷汗幾乎都要下來。
他大口大口抽氣，細膩地感受胸膛中那種奇異的感覺，
若無數刀子紮了進去，又似被螞蟻啃咬了心臟，密密麻麻如潮湧，洶湧至極。
忽然，他覺得臉頰熱熱的。
柳若煙身死，言靈消失，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頰，摸到了濕潤的東西。
他看著那濕潤的手指，出神了很久。
一陣長風刮來，風中摻了一塊鮮紅的嫁衣。
他擡手抓住，又眼見著那風吹走了。
就和她說過的那般，“若煙，就是講我像煙一樣，消失的速度很快，來無影去無蹤。比如等下我就要像煙一樣消失在你眼前了。”
是啊，她就像煙一樣，消失了。
再也不會回來。
(BGM響起）Gee Gee Gee Gee Baby Baby
一號男嘉賓是越越（拉票宣言：沈默.JPG，默默拉住阿煙的手），
二號男嘉賓是大師兄（拉票宣言：小師妹是我的），
三號男嘉賓是竹竹（拉票宣言：選我就給主人跳脫.衣.舞），
四號男嘉賓是謝白白（拉票宣言：呵，不投我就鯊了那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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