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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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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寐

晨時初陽,寒意未散。

春末的風陣陣習習,卷走了淡淡海棠花香。

金色的陽光灑在白玉石階上,折射出夢幻般的色彩。

試煉場上人潮洶湧,熙熙攘攘的人在柳若煙前方跨過,她一點兒也沒覺得這處亂糟糟的不好,反而歪著腦袋,笑看向八卦陣圖上的兩人。

雖然她心中十分篤定大師兄這次終於要失手了,但……兩位男主打架哎!要是被她的那些讀者知道,肯定會發瘋尖叫的。

她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隨著其他修士喊了句:“越清桉加油!蕭楚流加油!”

嗯……很好,沒有一個人註意到她。

場上兩人也沒有註意她。

如此隱蔽,她很滿意。

場上兩人都冷冷看著對方,蕭楚流等不及地拔出玉劍,卻見裁判伸手制止住了他。

“今天是越級挑戰賽,因為實力懸差過大,所以少宗主你需手下留情,萬萬不可——”

“你叫誰手下留情?”蕭楚流挑眉,揚起下巴,面上浮現出不滿神情,“我也是元嬰修士,不必手下留情。裁判,你倒是該勸勸少宗主,打不過就早點認輸,永遠不要肖想不配得到的東西。”

柳若煙:……這東西說的好像是她。

越清桉靜靜看著他,沒有逞口舌之快,他微微頷首,對著裁判點點頭。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蕭楚流迅速動了起來。

不知道為何,明明只突破了元嬰兩天,他手中劍的速度就好像翻了十倍不止,宛若淩厲的颶風,肆虐了整個試煉場。

好在試煉場上開了防護靈器,所有場內的靈氣都無法穿透防護罩,安全地保護了所有觀眾的生命。

元嬰級別的比試,柳若煙實在是看不清,也看不懂,她只能搖擺著手,一邊給大師兄喊一喊加油,一邊給越清桉喊一喊必勝。

旁邊的淩天宗弟子奇奇怪怪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是誰那邊的支持者?”

柳若煙一臉深沈,咳咳兩聲,“我博愛眾生,平等地支持著他們。”

那些弟子像是看到了傻子,自發離她遠了一些。

柳若煙無所謂聳肩,摸了摸鼻子,餘光掃向試煉臺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看到過。

她皺眉,目光隨著那個人影移動。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鬥篷,混在亂糟糟的人群中,一點兒都不紮眼。

此刻,黑衣人正一步一步朝著試煉場移動。

場上,越清桉巋然不動,像是飽經寒霜的一棵堅韌青松,一襲淡金白衣,身形清拔挺立。

白皙的手輕輕搭在寒空中,骨節分明。

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無數刀光劍影,他不僅不怕,甚至清冷眸光轉也未轉,靜靜看著虛無的空中。

手一伸一按,所有靠近他的白光自發消失在因高溫扭曲的空氣中,無影無蹤。

蕭楚流的虛影依然時閃時現,他卻不慌不忙,手指輕輕摩挲著。

周圍的空間一寸一寸塌陷,無名幽火燃遍了太極八卦圖。

紅火好似紅蓮,而他立於孑然綻放的蓮花中央,衣如清雪,出淤泥而不染。

他神色淡淡,靜看閑庭。

柳若煙順著那個黑衣人的方向,看到了越清桉的背影。

她睫毛微顫,視線收回,猛地看到黑衣人鬥篷下的一截斷手——被高溫熔斷的醜陋的手臂。他伸出了另外那只完好的手,掌中握著泛著寒光的利刃。

心,咯噔跳動,那一瞬間,心底的涼意宛若電擊,迅速爬滿了全身,頭皮都發麻,冷汗直下。

周遭歡快的呼喊聲,熱鬧的鼓舞聲,一剎那宛若靜音般遠去。

清脆的鳥聲也消失了。

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只聽到一聲驚恐的聲音在嘶喊:“越清桉,小心!”

她的餘光中,所有人的身影在迅速倒退。

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腳在飛速往前奔跑,自己的手推開了一個又一個的修士,自己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滴落了下來。

為什麽……會落淚?

她手緊緊捂著那刺入小腹的利刃,痛苦地仰著脆弱的脖子,淚眼朦朧看著越祁陽惡毒的神情。

場上兩人聽到了柳若煙急促的呼喊聲,不約而同停下了攻勢。

轉頭,看到了少女撲向了兇手的那一幕。

一瞬間,蕭楚流雙目通紅,目眥欲裂,越清桉鎮定的神色巨變,飛快伸出了手,放出強勁的靈氣威壓。

砰!

靈氣威壓與玉劍一斬同時落到了保護罩上,被輕盈化了開來。

保護罩保護住了觀眾,也保護住了兇手——越祁陽沒想到自己的暗殺被柳若煙發現了,他手中的本來應該刺向越清桉的利刃,硬生生刺入了柳若煙的體內。

該死,真是該死!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他何至於會丟掉了一只手變成殘疾人!

如果不是因為越清桉,他何至於會丟掉自己尊貴的身份,淪為階下囚。

想要保護越清桉……他目色宛若毒蛇般狠厲,唇角勾起瘋狂變態的笑,“你想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拔出柳若煙小腹中的利刃,又再次狠狠刺進去。

“呃——噗——”腹中鮮血全部湧上來,她口舌之間全部都是血腥味道。

肚子上的血似噴泉一般,滾燙著翻湧而出。

鋪天蓋地的疼痛從她腹部蔓延開來,劇痛像是海水,將她整個人淹沒,她絕望地抓緊腹部的刀,手指全被刀刃割爛,連心十指牽連著她的每一條神經瘋狂跳動。

刀子在腹部旋轉,她低聲嗚咽,聲音好似夜裏哭泣的小狼。

很快,四肢便沒了力氣。

血液快速流失,目色眩暈中,她看到了一輪不刺眼的太陽。

無盡荒涼中,青山在陽光下氤氳出淡淡霧色。

這是……要死了嗎?

為什麽會流淚呢,為什麽在沒有受傷時就流淚呢?

越清桉,你前一世所遭受的痛苦,大概也是這樣的吧……

不,不是的,你的痛苦遠不及於此,你還同時面臨了無數所謂親人的背叛。

所以,為什麽會流淚呢?

柳若煙無聲呢喃,背朝地面倒去。

場內兩人沖不出防護罩,蕭楚流瘋了一般,朝著那防護靈器砍下一劍又一劍,“師妹!師妹!”

已有附近的淩天宗弟子出手將越祁陽控制住。

越清桉看著柳若煙倒在血泊裏的嬌小身軀,臉色發白,向前走了兩步,踉踉蹌蹌。

“我認輸。”他對著防護靈器道,聲音中是難以察覺的顫抖。

防護靈器自動開啟,兩位男主迅速趕到了柳若煙的身邊。

沒有一個人去看越祁陽,沒有一個人在乎越祁陽罵得有多難聽,兩人聚在柳若煙身邊,焦急看著她的傷口。

蕭楚流環抱住柳若煙,大手緊緊捂住她腹部近十厘米的傷口,一向樂觀的臉龐上是無窮無盡的恐慌,“小師妹,你怎麽樣了?你感覺怎麽樣?”

越清桉握緊拳頭,抿唇,仔細觀察她半攏的眼睛,“阿煙……”他輕喚。

“好痛……越清桉,我真的好痛……”柳若煙低聲呢喃,昏昏沈沈皺起眉,只會重覆“痛”這個音。

蕭楚流聽到她在喊越清桉的名字,微微一楞,來不及多想,又聽到她喊痛,急忙大聲朝著周圍的人喊:“醫修呢!醫修!”

他努力按著小師妹的腹部,試圖讓那裏鮮血少流出來一些。

可是,先前他沒來時,師妹體內幾乎流出了三分之一的血了。

鮮紅色染透了她的白色襦裙,浸濕了腳下的白玉臺階。

入眼皆是驚紅,等醫修接手了柳若煙的傷口後,蕭楚流看著自己沾滿了溫熱鮮血的手,神情恍惚。

越清桉還半跪在血泊裏,他伸出手,迅速用指刃在掌心劃破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

滴滴答答的鮮血滴落在柳若煙腹部的傷口上,被他小心翼翼塗抹在卷了肉刃的十指上

他的神鳳血脈擁有肉白骨的能力,很快,柳若煙身上的傷口恢覆如初。

她沈沈閉上了眼睛,靜靜睡去,呼吸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斷氣。

“師妹她這是……救活了?”蕭楚流緊張問醫修。

“失血過多,而且——你看地上的血有些泛黑,恐怕那兇器上抹了毒,還需要再查一查。”醫修搖搖頭。

蕭楚流垂眸,快步踱步,突然道:“清靈化毒丹有沒有作用?我現在就下山去買。”

醫修把脈後,嘆氣,“沒有,這個小姑娘中的毒是無解之毒,名喚寤寐絕生,在陰陽顛倒的睡眠中一點一點喪失自己的生機,無法挽救。”

蕭楚流往後磕絆了兩步,撞上了還在嘚瑟大罵的越祁陽。

“哈哈哈!活該,誰要護著越清桉這個野種,誰就會死!活該!”他瘋瘋癲癲的,黑色鬥篷被扒了下來,頭發散了一頭。

蕭楚流拔劍就抵住他的脖子,咬著牙道:“把解藥交出來!”

“你是耳聾嗎?沒聽到這是無解之毒啊,這可是我特意給我的好哥哥選的,最痛苦的死法,在睡夢中一點一點死亡,無能為力哈哈哈呃——”越祁陽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楚流的玉劍一劍捅穿了胸腔。

蕭楚流眼底發紅,執拗地留著他的心臟,將他胸膛全部給刺了一圈,每刺一劍,就狠狠旋轉一圈,聽著骨頭和肉碎在一起,蕭楚流依然難解心頭恨意。

鮮血從越祁陽的口中噴出來,他終於看到了越清桉擡眼看他,用那種沈默到了極致的目光。

他裂著沾滿了血的嘴哈哈大笑,“野種……狗雜種,我不是越家的孩子又怎樣,你是!可你還是個雜種啊,你有什麽資格……踩在我頭上……”

無形的威壓一下子將他壓倒在地,越清桉從血泊之中站起來,潔白的衣服上是星星點點的紅。

他一步一步走到越祁陽身邊,臉沒有低下,只是眼皮低垂,像看著一個死物,神情淡然,聲音冷冽,“你知道你和我的區別在哪裏嗎?”

“他們愛你,不過是愛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你親生父母利用你貍貓換太子,想要得到淩天宗的庇佑,宗主和夫人愛你,可又真的將你當做繼承人去看待?”

越清桉擡起腳,輕輕踩在越祁陽臟兮兮的臉上。

“你松開我!你個狗雜——”

“砰!”

西瓜被拍爆的聲音響徹雲霄。

滿地的西瓜瓤紅津津,白嫩嫩,混在了一塊兒。

越清桉難得沒用鳳火,而是用最惡心最嚇人的方式,踩扁了越祁陽的腦袋。

場上人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動彈。

越清桉毫不在乎踏過地上的腦漿,走到淩天宗弟子面前,吩咐下去,立查被關押的越祁陽是如何逃出來的。

很快,有了結果。

北檸帶人來報,“是越祁陽親生父母逃脫了宗門弟子看管,買通了地牢的管事,將越祁陽放了出來。毒是宗主夫人那來的——這個……應該怎麽處置?”

在無數人的目光註視下,越清桉的眸光似穿過了萬古,野風呼嘯,壯麗蒼涼。

那薄仞的唇輕啟,似風輕雲淡,又重如青山。

“賊子父母,就地斬殺,宗主夫人……”

“身祭神女。”

女主:大師兄該中的毒,我中了,宗門嫡子該中的毒,我也中了

我不是來救贖的,我是來當怨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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