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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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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

夏東籬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意識模模糊糊的,只覺得不用奔波勞累,不用去想未來,就這麽和石頭相擁而眠,也挺好。

不想恍惚間卻好像聽到了一聲呻/吟。

夏東籬沒有在意,她現在腦子昏昏沈沈的,大概是聽錯了吧。沒一會兒卻是又實實在在聽到了一聲,夏東籬心頭一跳,猛的睜開雙眼向一旁的葛石頭看去,便看到葛石頭眉頭緊蹙,顯然還活著。

夏東籬心裏一喜,趕緊爬起來握住了葛石頭的手,輕聲喚著:“石頭,石頭。”

葛石頭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是想睜開,卻睜不開。

即便是這樣,夏東籬也歡喜的幾欲落淚,能動就好,能動就有希望了。

可是這荒郊野外的,連個人影也沒有,連個大夫都尋不到,難道要完全聽天由命?況且現在他們連糧食和被褥這些賴以生存的東西都沒有了,這往後可該怎麽辦啊。

眼睜睜看著石頭痛苦呻/吟,她卻無計可施,只恨自己一點兒用都沒有,什麽都不會。

夏東籬想了想,得先弄點兒水來才行,水絕對不能缺,昨天在這邊休整是因為這附近有個小水塘,方便用水,倒是可以去那兒取水。

只他們所有的行李都被搶走,包括裝水的水囊,身邊也沒個可以打水的器物,夏東籬環顧四周,沒看到可以用的,不管了,先去水塘看看再說。

當下夏東籬給葛石頭輕柔的給葛石頭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也不管葛石頭這會兒能不能聽到,輕聲對葛石頭說道:“我去打些水來,馬上便回來。”

說罷去到水塘邊,水塘邊倒是有一些寬大的植物葉子,夏東籬摘了幾片清洗幹凈,卷成漏鬥狀,又扯出裏衣的下擺覆在漏鬥口的位置,然後捧了水澆在裏衣下擺上。

條件簡陋,只能用布料簡單過濾一下,好歹能把一些細小的活物過濾掉。

打好水後,夏東籬小心翼翼的捧著綠葉漏鬥走回去,費力的扶起葛石頭靠在她懷裏,將漏鬥靠近葛石頭嘴邊:“石頭,喝點兒水吧。”

她緩緩的傾斜漏鬥,葛石頭的唇本是緊緊抿著的,被水打濕後微微張開了嘴巴,倒是喝進去了一些。

夏東籬見葛石頭能自己喝水,喜極而泣,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能自己喝水便說明傷不及命,太好了。

這會兒已日頭西斜,看來她和石頭躺了有一整天了,昨天晚上他倆都沒吃多少東西,還得去找些吃的來才行。

夏東籬隨處看了看,附近的植物她基本不認識,倒是看到有之前李嫂常挖的草根,便將目之所及能看到的的盡都挖了。

還想找點兒別的,可果子什麽的即使是有也早被前面的災民吃光了,再沒看到什麽能吃的東西,動物更是連根毛都看不見。

石頭還受著傷,光吃這些草根,都不一定能咽的下去,夏東籬嘆了口氣,塞了一根洗幹凈的草根在嘴裏嚼著,味道微苦,澀澀的,特別耐嚼,嚼許久才能咽下去,吃完嘴裏發麻,總之滋味不怎麽好就是了。

夏東籬坐在葛石頭旁邊,皺著眉頭琢磨半天,楞是一點兒辦法都想不出來,離湘城還有將近一個月的路程,石頭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少不得還得原地休息幾天,如果只能啃草根,早晚得餓死。

夏東籬一臉愁容,苦惱的不行,眼角餘光卻見一旁躺著的葛石頭有了動靜,竟睜開了雙眼。

夏東籬又驚又喜,猛撲了過去,抱住了葛石頭,“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

葛石頭目光有些遲緩,眼珠兒轉了轉,僵硬的挪向趴在他身上的夏東籬,面頰一點一點染上了紅暈。

夏東籬又哭又笑,摸了摸葛石頭的臉,抽泣著問道:“你感覺怎麽樣?疼的厲害嗎?餓不餓?渴不渴?”

頓了頓,激動的情緒緩和了些,從葛石頭身上爬了起來,扯唇笑著說道:“我只找到了一些草根,你要不要先吃點兒,好歹墊墊肚子。”

葛石頭剛醒,腦子還糊塗著,只註意到了剛剛夏東籬趴在了他的身上,這會兒臟兮兮的面上神色癡楞,泛紅的耳朵聳了聳,卻是對夏東籬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面上還掛著淚的夏東籬無語凝噎,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害羞,真是讓她不知道什麽好了,扭頭將洗幹凈的草根抓了幾根,塞進了葛石頭的嘴裏。葛石頭機械的嚼著,移走目光,微垂眼簾,只耳朵還時不時抖一下,出賣著他。

夏東籬只當沒看見,心中好笑,真是個呆子。

葛石頭能醒來,叫夏東籬緊繃的神經松散不少,心也安定了不少,只要石頭活著,只要石頭活著陪在她的身邊,她便什麽也不怕了。

葛石頭和夏東籬原地休息了兩天,葛石頭身強體壯,雖沒吃藥治療,卻也好了一些,好歹是能起身活動了,身上雖還有些微微的疼,卻不影響。

這兩天他們只能靠草根充饑,草根倒是多的是,別的能入口的東西卻是一概沒有,葛石頭說榆樹的皮也是可以吃的,但是夏東籬想想都覺得咽不下去,她寧願啃草根,好歹能有點兒汁液,沒有那麽幹。

連吃兩天草根,夏東籬有些腿軟無力,葛石頭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還受著傷呢,倆人俱是口舌麻木,手腳發軟。

雖然狀態不好,但也不能再待下去了,繼續待在這兒也是天天吃草根,越吃越扛不住,倒不如早早打氣精神趕路。

夏東籬擔心葛石頭的身體,勞累傷身,趕路的時候便盡量攙扶著葛石頭,讓他倚在自己身上,好讓他省些力氣。

一開始葛石頭的臉時刻都是紅著的,扭扭捏捏,手足無措,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慢慢的越來越自然,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是一對兒。

一路上他們最操心的就是吃什麽,基本每天都是草根,有時候連草根都沒有,只能剝了樹皮啃,吃不下去就放在嘴裏慢慢嚼,不至於讓胃空著。

有時候倒是運氣好,能遇到一兩只老鼠或者是青蛙,葛石頭從來沒想過老鼠和青蛙還能吃的,也從來沒見人吃過。

夏東籬便告訴他,餓都要餓死了,還管他能不能吃,毒死也比餓死好。

葛石頭想想也是,大小姐都能吃,那他也能吃,別說這玩意兒還真挺好吃,餓狠了,吃什麽都是人間美味。

等倆人走到南林縣的時候,夏東籬扛不住病倒了,最近幾天不光老鼠青蛙這些遇不到,連草根都看不見,一路上的土地幹裂好似小孩兒的嘴。

連水都很難找到,還得連日趕路。

夏東籬是在尋吃食的時候毫無征兆的一頭載倒在了地上,把葛石頭嚇壞了。

葛石頭心急如焚的搖晃著夏東籬,“大小姐,大小姐。”

夏東籬臉上臟兮兮的,看不出臉色,眼眶深陷,嘴唇幹裂,任葛石頭怎麽喊怎麽搖都沒有反應。

她的思維已開始渙散,恍惚中好像聽到了媽媽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在罵她:“冰箱裏的旺仔是不是又是你偷喝了?跟你說了那是要送人的,你耳朵長哪裏去了。”

旺仔是親戚上門拜訪送的,家裏條件不是很好,親戚送的東西,媽媽總是不讓她碰,要留著送人。

夏東籬很想跟媽媽說她沒有喝,是弟弟喝了,嘴唇動了動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一時又想,說不出來便說不出來吧,說出來媽媽也不會相信她。

葛石頭看到的卻是夏東籬緊閉著雙眼,幹枯的唇微弱的在念叨著什麽,心下急的直掉眼淚。

吃的,吃的,吃的,什麽吃的都沒有,連點兒草根都沒有。

葛石頭緊緊抱著夏東籬,哽咽著說道:“大小姐,都到了南林了,再堅持五六天咱們就能到湘城了,到了湘城咱們想吃肉便能吃肉,想吃菜便能吃菜,”

一時又抽泣喃喃:“都是我沒用,護不住糧食也找不到吃的,叫大小姐受苦。”

抱著夏東籬哭了半晌,葛石頭摸了摸眼淚,他不能這般坐著等死,好歹找些水來給大小姐喝。

葛石頭將夏東籬抱到一塊兒大石頭旁躺著,趕緊四處尋找起來。

好在附近有個快要幹涸的小水溝,水位十分的淺,葛石頭尋了葉子裝好水小心翼翼餵給夏東籬喝。

餵好水,他又撐著綿軟的雙腿開始尋吃的,仔仔細細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天無絕人之路,竟被他找到一條蛇。

葛石頭沒有見人吃過蛇,但是前兩天他聽大小姐說蛇也是可以吃的,就跟老鼠和青蛙一樣。

不管怎麽樣,這個時候沒得可以挑的。葛石頭收拾了這條蛇,扒皮抽筋,串在樹枝上烤熟,然後一點一點的往夏東籬嘴裏塞。

嘴裏被塞進東西,夏東籬下意識的咀嚼著,葛石頭將那蛇肉撕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耐心的慢慢餵著,就怕太大塊兒了噎著大小姐。

就這麽一點一點的餵,一整條蛇全給夏東籬餵了進去。

葛石頭松了一口氣,扶著夏東籬躺好,剛剛尋吃的見附近有觀音土,以前村子裏有人吃過,他便胡亂抓了兩把吃了,他知道吃這個吃多了也是會死人的,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好歹填飽肚子。

離湘城只剩五六天的路程,雖然行李糧食都被搶走,但是當初大小姐未雨綢繆,衣服裏縫的銀子都還在,只要進了湘城,就有活路了。

所以他必須得抗住,好歹堅持到湘城,等把大小姐護送到了湘城,即使是死了,他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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