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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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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

夏東籬默默跟在葛石頭的後面趕路,葛石頭只顧悶著頭走,也不吭聲,她便也不吭聲,少說少出錯。

就這麽悶頭走了得有小兩個時辰,期間除了葛石頭時不時回頭來看上一眼,倆人再無交流。

幹走路不說話,周圍又是烏漆嘛黑的,越走夏東籬心裏越瘆的慌,想開口聊兩句吧,又不知道說什麽。

夏東籬的情商比較低,而且嘴巴大,很容易說禿嚕嘴,這種情況下也不敢隨便開口,就怕一個不小心就露餡了。

這邊葛石頭也好不到哪裏去,從前夏東籬總是在院子裏,女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得,偶爾碰巧才能碰到一回,他也只敢遠遠的看著,並不敢靠近。

現在黑燈瞎火,孤男寡女,他緊張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手心全是汗,也不敢貿然開口,怕惹了大小姐厭棄。

心裏是忽上忽下的,一個沒註意,就走了兩個多時辰了,葛石頭也是無意中看到月亮都快往下走了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走了很久。

心裏是一陣懊惱,暗罵自己沒腦子,大小姐從來沒出過遠門,這還是第一次趕路,他就這麽沒頭沒腦的走了這麽久,也不知道大小姐受不受的住。

便趕緊拉停驢車,轉過身,也不敢擡頭,只低著頭哼哼唧唧的問道:“大,大小姐,咱們在這歇會兒吧。”

夏東籬松了口氣,這家夥可算是開口說話了,正好她的腿也酸疼的不行,便順勢點點頭“嗯。”

葛石頭趕緊就近找了顆樹,把驢拴好,又從板車上找出一塊兒布來鋪在樹下。

鋪好後低著頭對夏東籬說:“大小姐,您坐這歇會兒,我去找點兒柴火給您燒茶喝。”

“嗯,謝謝。”夏東籬對葛石頭笑笑,走去樹下坐好,心想這小夥子挺勤快,心也細,服務不錯嘛。

葛石頭看著夏東籬的笑臉,臉一紅,撓撓頭嘿嘿樂了兩聲,也沒說話,趕緊去找柴火去了,心裏美得不行,這還是大小姐第一次對他笑,大小姐笑起來真好看,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落腳的地方幹枝柴草什麽的不是很多,天又黑,不是很好找,葛石頭尋著尋著就走遠了。

夏東籬看著葛石頭越走越遠,馬上就要沒影兒了,當下就急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四周又黑,扔她一個人在這,沒出事兒也要嚇出事兒啊。

本來就害怕的不行,突然又刮來一陣寒風,吹的她一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當下也顧不得矜持,對著葛石頭的方向大喊道。

“餵,石頭,你回來,我不喝水了,你別找柴火了。”

葛石頭聽到夏東籬喊他石頭,聲音清清麗麗跟黃鸝鳥兒似的,頓時就是心神一蕩,身子軟了三分。

他甩甩頭穩住心神,抱著拾到的枯枝一路小跑回到樹下,將木柴擺好一邊點火一邊說道:“大小姐別怕,我這就生火,火升起來就亮堂了。”

不一會兒火升起來,葛石頭又去找水囊和幹糧,看著葛石頭忙前忙後,夏東籬在心裏琢磨要怎麽跟他聊一聊。

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了,這是什麽年代啊,現在的皇帝是誰啊,為什麽不等夏老爺一起走啊,出了什麽大事兒了要大半夜的趕路啊。

可是這些問題都不能問,一問指定會引起懷疑,想了半天,夏東籬才想出可以問的問題。

便笑著看向葛石頭問道:“咱們這兒離湘城多遠啊,大概得走多久能到?”

葛石頭正就著火烤紅薯呢,頭也沒擡,回道:“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有個一千多裏地吧,走過去的話怎麽也得三個月左右。”

三個月......沒飛機沒高鐵,連個馬車都沒有,風餐露宿,全靠兩條腿硬生生走過去,夏東籬心塞了,才走了這麽會兒,她的腿就酸痛的不行,連續走三個月,腿指定得廢。

而且看這個樣子還得住在野外,說不定睡著的時候會有蟲子爬到身上,嘴裏,鼻孔裏......

越想夏東籬越害怕,想死的心都有了,葛石頭端了水和饅頭過來,她也沒有胃口吃。

從小到大她就是個獨立的人,和家裏關系不好,也沒有什麽朋友,一個人帶著行李四處跑,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有了一門技術,只因為睡了一覺,什麽都沒有了。

雖然是曾經過慣了苦日子,可是再苦好歹睡覺有張床,頭上有遮風擋雨的屋頂,她沒法想象每天睡在野外,不能刷牙不能洗澡的日子。

葛石頭見夏東籬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臉色卻不怎麽好看,猜想她是怕未來日子不好過。

葛石頭收回遞過去的水和饅頭,放在布墊子上,走到夏東籬附近坐下。

看著大小姐怔楞的樣子,他心裏怪心疼的,想開口安慰安慰,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能說什麽呢?說:大小姐,我不會讓你吃苦的。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路途遙遠,一路上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他根本無法預測。

萬一遇到了什麽危險,他肯定會拼了命的去保護大小姐,可是不是拼了命就一定能護住的。

萬一......葛石頭不敢去想象那個萬一,他垂著頭心煩意亂的搓著雙手,又擡頭定定看向夏東籬,輕聲卻鄭重的開了口。

“大小姐,我雖然沒有去過湘城,但是信城到湘城之間有官道,咱們順著官道走,鐵定差不了,不管發生了什麽,我總會護在你前面的。”

葛石頭說的認真,只差沒舉手發誓,火光下的眸子清澈黑亮,不知怎麽的,夏東籬心裏就沒那麽害怕了,老天對她不算太差,好歹她不是一個人。

夏東籬笑瞇瞇看著葛石頭,“那就有勞你了。”

葛石頭又瞬間紅了臉。

休息了半個來時辰,葛石頭把東西都收拾好,兩人繼續趕路。

離天亮還有一會兒,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待久了怕不安全,還是得找個村子落腳,人多安全些。

又有了個把時辰,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倆人到了郭家村,郭家村葛石頭以前來幹過活兒,算是熟悉的,只是沒有特別熟悉的人,也不好意思上門打擾人家。

夏東籬也是這麽想的,又不認識,過去借宿總感覺怪怪的,她想了想便對葛石頭說道:“車上不是帶了被褥嘛,路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我看這村子口有口水井,咱們就在水井附近找個隱蔽點兒的地方打個地鋪吧,用水也方便些。”

葛石頭一想這樣也好,便應道:“成,大小姐,您在這井邊歇歇腳,我去找找合適的地方。”

夏東籬點點頭,尋了個陰涼的地兒坐了下來,實在是太累了,從來沒有走過這麽遠的路,想說打點兒水洗洗臉,無奈全身都沒有力氣。

一開始還是坐著的,後來幹脆癱在那兒,心裏還在自娛自樂,假如給她現在的模樣拍下來,那就是正宗的葛優癱。

腿上漲疼漲疼的,她也懶得管,若是還在二十一世紀,好歹可以用滾輪按摩一下,不過走了這麽久,能躺下來休息休息,還是很爽的。

那廂葛石頭拉著驢車在周圍轉了轉,找到一戶人家,石頭壘的院墻,院墻一角有幾棵老樹,枝葉繁盛,大樹和院墻之間倒是個歇腳的好地方。

當下葛石頭將驢栓到最外邊的一棵樹上,收集了許多幹凈的樹葉鋪在樹蔭底下,又找出褥子鋪了兩處地鋪。

車上還有一大塊兒粗麻布,葛石頭取出來,尋了幾根粗壯的樹枝,搭了個架子,將那粗麻布蓋上去,就形成了一個簡易的小篷子,有了這個篷子,便不怕樹上落下什麽蟲子了。

收拾好這些,葛石頭又找出幾個水囊,拿著水囊去了水井邊。

夏東籬還在那癱著呢,葛石頭來了也沒有動彈,葛石頭看了夏東籬一眼,心疼的不行。

趕緊就將自己外面的褂子脫了下來,找了個平整的地面鋪上,扭頭對夏東籬說道:“大小姐,過來這邊坐會兒吧,我找到一處好地方,褥子已經鋪好了,等打好水我便帶您過去休息。”

夏東籬扯起脖子看了眼自己的姿勢,好像確實不太像樣,只得不情不願爬起來挪到那褂子上坐下。

葛石頭先提了桶水送到夏東籬的面前,“大小姐,洗把臉吧。”

不得不說,這小夥子真的很細心,之前夏東籬心裏一直迷茫又害怕著,處在一個未知的環境中沒有一點兒安全感和歸屬感,而現在雖然還是有些害怕,心卻定了不少。

有葛石頭在,事事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她只要跟著走就行,雖然累了點兒,好歹不會不知前路,沒有方向。

用桶裏的水洗了洗臉、脖子和手,瞬間痛快清爽了許多,想了想,夏東籬又把鞋子和襪子給脫了,腳底有幾處一直火辣辣的疼,估計是磨出泡來了,雖然沒有藥,也得洗一洗。

脫了襪子擡腳一看,果然,腳底磨出好幾處大水泡,看的夏東籬直發愁,這才第一天就這樣了,以後可怎麽辦,後面可還有三個月呢。

可憐葛石頭,正看著夏東籬洗臉呢,等著夏東籬洗好了,還得拿了桶去提水灌水囊,突然的,夏東籬就把鞋和襪子都脫了,露出一只白生生的腳丫子。

給葛石頭直接嚇懵了,怎麽也沒想到夏東籬會把鞋和襪子給脫了,等反應過來時臉已經紅成了關公,吭哧吭哧直喘粗氣。

趕緊轉過頭去,語無倫次的說道:“大,大,大小姐,這兒等會兒說不定就,就有人來了,您趕緊把鞋穿上吧。”

夏東籬見葛石頭如臨大敵的樣子,楞了楞,突然想到,古代女子的腳好像跟胸差不多,是不能給別人看的。

可夏東籬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實在理解不了為啥腳能跟胸相提並論,要是平時她也就穿上鞋子了,可是現在腳因為走了許久的路,是又疼又癢,還流了許多汗,粘糊糊的實在不舒服。

也顧不得那許多,繼續就水清洗著腳丫子,一邊洗一邊放軟了聲音可憐巴巴的說:“我的腳磨了好多水泡,疼的很。你幫我盯著點兒,要是有人來了你就提醒我一聲,我再趕緊穿上,成不?”

一聽夏東籬說磨了好幾個水泡,葛石頭就急了,都怪他,沒頭沒腦的只知道趕路,大小姐嬌嬌弱弱的,哪裏受得了,當下心裏又是疼又是悔。

想過去看看,又不敢,整個身子要轉不轉擰巴著,懊悔道:“都怪我不好,大小姐您疼不疼,出來的急,也沒有帶藥,這可怎麽好。”

“沒事,沒事,沒那麽嚴重,”夏東籬趕緊擺了擺手,又道:“車上有針嗎,等會兒我用針挑破了裹上布就好了。”

葛石頭老老實實的背對著夏東籬站著,急忙回道:“帶了,帶了,棉布和針都有的。”

這時夏東籬也洗好了腳,把鞋和襪子穿好後,對葛石頭說“嗯,那就好,我洗好了。”

葛石頭這才轉過身來,提了桶去一邊把水倒了,又重新提了水灌好水囊收拾好。

才過來問道:“大小姐,我們走吧,您還能走的動嗎?”

夏東籬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拾起葛石頭的褂子拍了拍搭在手上道:“就是磨了幾個泡泡,哪有那麽嬌貴,能走。”

說完便往剛剛葛石頭過來的方向走去。

葛石頭趕緊跟了上去,越過夏東籬走去前面帶路。

不一會兒,倆人來到那樹蔭下,夏東籬看到那處小篷子,驚喜的不得了,好歹不用露天住著了,這葛石頭真是厲害,真是什麽都難不倒他。

葛石頭一直註意著夏東籬,見她高興,心裏喜滋滋的,能讓大小姐高興他就高興。

他還一直怕大小姐受不了這些委屈。

夏東籬走過去摸了摸那個小篷子:“這是給我搭的吧,我先進去躺著歇會兒,走路走的腿疼。”

說完便脫了鞋子鉆進去躺著了,躺下的那一刻,夏東籬舒服的吐出一口氣,現在的感覺就是久旱逢甘霖,怎一個爽字了得。

葛石頭對著小篷子撓撓頭,“大小姐,您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燙根針來。”

說完麻利的生好火,從車上取了那粗一些的針來,又尋了那細棉手巾,撕成兩塊兒,正好一只腳一塊兒。

將燙好的針和棉布給夏東籬送過去,葛石頭又去取了紅薯來烤,又取了些面粉,尋思著弄個疙瘩湯。

都做好後,葛石頭端著紅薯和疙瘩湯還有水給夏東籬送了過去,正好夏東籬的水泡也挑完包紮好了。

走了一夜的路,一直也沒有吃東西喝水,夏東籬先接過水囊,咕咚咕咚就是幾大口,可算是過了癮。

葛石頭看的心疼,端著紅薯和疙瘩湯勸道:“別著急,慢些喝,小心嗆著。”

夏東籬含糊的應了聲,又是咕咚咕咚幾大口,徹底喝夠了才將水囊遞給葛石頭,接過葛石頭手上的托盤,夏東籬先拿起散發著濃郁香味的烤紅薯,燙手燙腳剝開一塊皮,露出裏面金黃的紅薯肉,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口,嘴裏嚷嚷著燙燙燙,被燙的齜牙咧嘴,半天才咽下去。

不得不說這紅薯真是香啊,軟軟糯糯,噴香撲鼻,吃完一口,滿口留香,可比二十一世紀馬路邊小推車推著賣的烤紅薯香好吃太多了。

夏東籬吃的香,葛石頭就放心了,笑著對夏東籬說了句:“才剛烤好的,燙著呢,您慢些吃。”

夏東籬吭哧吭哧啃的正香,只胡亂的點了點頭,葛石頭嘿嘿笑了笑,想到什麽,又說道:“大小姐,吃完了您早些歇著,咱們明天再歇一天,後天再趕路。”

“好。”

能歇一天再好不過了,不然剛挑破水泡就去走路,肯定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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