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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93個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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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姬硯奚眾小輩躊躇滿志, 輕裝出發。因所攜行李較少,而且人人都巴不得早幾天抵達那邪門的“血壺道”、探個究竟,故而都一改平日慢悠悠的作風,行進速度極快。如無意外,十天之內,即可抵達目的地。

他們前腳才剛走, 到了中午, 喬父喬母、以及簡禾的便宜弟弟喬瑛, 就後腳抵達了蝶澤。算上簡禾剛失蹤那會兒, 這才是他們第二次來蝶澤。只是,心境已經與上一次截然不同了。

在招魂還沒成功時, 他們也是被蒙在鼓裏的。半月前, “喬邇覆生”的重磅消息沒有任何征兆地送到。雖然,在書信之中,姬鉞白已經親自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喬家三人在狂喜之餘, 也在擔心這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非得眼見為實才能安心。

一上歲邪臺, 三人連茶水也沒顧得上喝一口, 就忙不疊地趕去見簡禾。廳中,喬母抱著她哭得肝腸寸斷, 性情持重的喬父亦是老淚縱橫, 四人抱在一起說了許久的話。

不過, 大概是姬鉞白在信中叮囑過他們別跟簡禾說太多招魂的事,再加上喬父喬母對招魂術也是一知半解,故而,整個晚上,他們都在有意地把話題往輕松的方向引導,把喬家姐弟幼年的趣事翻出來說了一遍又一遍。

飯後,喬父讓姬鉞白陪他下棋。不過,想也知道,下棋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機會詢問招魂術一事。

喬母也很有眼色,提出讓簡禾帶她在歲邪臺四處看看,並把喬瑛也拉走了。

要是在別處,烏燈瞎火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然而蝶澤的夜景燈火輝煌,盛名在外,歲邪臺正是最佳的觀景臺。簡禾充當導游,帶他們繞了一圈後,將困乏了的喬母送回了房間。喬母摸著簡禾的手,感慨道:“在沒來之前,我還當‘天下第一仙府’之名是過譽,如今一看,卻是名不虛傳……好了,都到門口了,不用送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房門合上,喬瑛無措地站在了一旁。自上回在喬府後院被簡禾訓了一通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與她獨處,也是第一次說上話。

簡禾往回走了幾步,見他還是不動,想了想,誠懇地勸了一句:“姬家的守衛還挺森嚴。”

喬瑛懵了:“啊?”

簡禾道:“所以,你沒必要像根木頭似的在這站崗一晚上的。”

“……”喬瑛羞憤欲死,磕磕巴巴地回道:“我當、當、當然不會了!”

這一下插科打諢,尷尬的氣氛蕩然無存。

長廊靜謐,喬瑛大感丟人,小媳婦似的跟在簡禾身後,偷偷瞄了她幾眼,才鼓起勇氣道:“姐姐,你跟姐夫現在如何了?他對你好不好?”

這孩子……上一次還叫人家做“小白臉”,這一次就乖乖喊“姐夫”了。姬鉞白一個招魂術,就把一個潛在敵人給收拾服帖了。

“好著呢,我要吃辣他不敢給清湯,我要捏肩他不敢捶腿……”簡禾嗤嗤直笑,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跟戚家小姐的婚事現在準備得怎麽樣了?”

陰影中,喬瑛的臉紅了幾分,偏還要故意粗聲粗氣地道:“也就那樣唄,拜堂前都那麽多事要準備了,到了成親當日,豈不會忙得腳不沾地……”

簡禾也不點破他的窘態,笑瞇瞇地點頭聽著。到了地方,她止步在了林外,道:“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今天你們都累了,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姐姐你也早些休……”雲散月出,也照亮了彼此的容顏。喬瑛的聲音驀地剎住,黝黑的面容血色盡失,呆然道:“姐姐,你的鼻子……流血了。”

簡禾笑容凝了一瞬,悚然擡手在鼻下摸了一把。

蒼白的指腹上,果真染上了一絲腥膻黏膩的血沫。好在血流得並不多,如今已經呈現出半幹結的狀態,凝在了上唇處。

不過,要是它像水龍頭一樣咕嚕咕嚕地流出來,她也不至於要別人提醒才發現。

簡禾:“……系統,給我講講什麽情況。”

系統:“因宿主使用不當,這具身體出了點故障。請宿主暫時將此事隱瞞下去,否則會阻礙到主線劇情的進展。”

簡禾茫然道:“使用不當?”

系統:“是。如果你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呆在這具身體裏,自然不會有問題。可你忘了……你在中途緊急切換過賬號嗎?這就對身體的穩定性造成了影響。但是,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確實,除了流點鼻血,她就沒其它的感覺了。

那邊廂,喬瑛也看清簡禾指腹上的血,從呆然的狀態回過神來。在六神無主之中,一個最為可靠的人選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他不由分說地攙著簡禾,讓她坐在石墩上,緊張道:“阿姐,你等著,我馬上去告訴姐夫,讓他過來看你!”

“不用不用,小問題!”簡禾忙不疊反手拽住了他的袖子,道:“你就這樣跑過去,是想讓爹娘也知道嗎?再說了,還有四日我就要去潼關了,這個節骨眼上,就別給你姐夫添亂了。”

喬瑛皺眉,惱道:“這能叫‘添亂’嗎?你又不是……”原本想說“又不是人”,可話到了又覺得不太合適,只好含糊道:“反正,好端端的怎麽會流鼻血?你還說要去潼關呢,那麽遠的路,萬一路上有個什麽好歹,你讓爹娘怎麽辦?”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緊張我。但真的不用大驚小怪,我只是有點兒不適應這個身體而已。你姐夫也知道的。”簡禾不慌不忙地拉了姬鉞白入戲,誠懇道:“我要是不舒服,肯定會自己告訴他。放心好了,我也算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可惜命得很呢。”

成功拉住了喬瑛之後,簡禾親眼看著他的房燈熄滅,才找了個幹凈的池子,沖掉了手和臉的血跡,若無其事地回了房。

出發之□□近,雖說大事都早已安排妥當,暫代主理家事的人也已經到位了。可實際上,還是有很多瑣碎的事情要處理。故而,喬家三人只在歲邪臺住了兩個晚上。

當姬鉞白也在場時,喬瑛有好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他還是恪守了簡禾的囑咐,什麽話也沒說,憋悶地跟著爹娘回玉柝了。

兩日後,天光熹微,一行車隊已經離開了蝶澤。簡禾已經好久沒試過那麽早起來了,渾渾噩噩地跟著姬鉞白出了門,在他好笑的目光中,游魂一樣飄了進車裏。

車內非常寬敞,除了矮桌以外,還有一床軟綿綿的被褥——人在途中,難免會有露宿荒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那就只能在車上睡覺了。簡禾蹬掉了鞋子,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蠶寶寶,埋頭睡到了中午,才被姬鉞白輕聲喚醒:“邇邇,起來洗臉,吃點東西。”

簡禾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腦袋已經歪到了姬鉞白的腿上。

面具之中,一雙漂亮的灰眸彎成了月牙:“還沒睡夠麽?”

小懶蟲。

這個親昵的稱呼並未被他說出口。

那日,簡禾一時鬼迷心竅,低頭親了姬鉞白的疤痕一口。在事後,地獄bug條從1/10小幅度地爬升到了3/10,估計,是因為這個動作有點兒太親密了,不像是失憶的人會做的。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樣,姬鉞白臉上的傷痕的顏色並不深,但終究還是留下了著色,那張曾經無暇的容顏已經不覆當初,讓人扼腕痛惜。

雖然,她那日的舉動,足以讓姬鉞白打心底裏相信她並無嫌棄之意。但是,在外人面前,為了杜絕奇奇怪怪的流言,姬鉞白註定了此生都不會在人前暴露這個秘密。

簡禾用熱水洗了把臉,有點好奇到哪兒了,便掀起了窗簾,霎時,一陣驚心動魄感竄上心頭——馬車如今,竟是行進在了一棵斷裂倒下的巨木之上的,粗壯的樹身恰好夾起了一道天塹之間的獨木橋。

而就在距離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是一條結了冰的瀑布,似一把晶瑩的長鞘直插入冰潭之中,狂顛而起的萬點水珠已凝成了銀白色的尖銳冰條,於萬籟俱寂中,冒著白茫茫的寒氣。

在星際時代,每個星球都被開發殆盡,大自然的景觀無一不被輕質鋼鐵、高塔、飛行器所取代,何曾有機會見到這樣的奇觀。

忽然之間,簡禾想起了那本封面印著她名字的“《仙途》測試報告”,一個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如果,她那個時代有個游戲可以模擬出如此逼真的景觀,它的開發者一定會賺得盆滿缽滿吧。

只是,系統早就說過,這裏並不是游戲世界。她這個聯想未免多餘。

簡禾回過神來,問道:“這是哪裏?”

“近路。”姬鉞白輕笑道:“若是瀑布還未結冰,就不會走這裏了。”

簡禾道:“因為路滑嗎?”

姬鉞白頷首:“若是能多走幾次近路,應該會比預計早兩三日抵達潼關。”

姬鉞白一語成箴。

眾人且行且停,經過城鎮時,除非需要住宿或補給,否則都是過而不入。八天之後的傍晚,他們就抵達了進入古戰場前,最後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1八八73;隴。說它是“世外桃源”絕對是擡舉了它,頂多就是個殘破的小鎮子,連瓦楞都黏滿了灰。

不過條件再差,也沒有挑三揀四的餘地。過了這兒,前方便是無邊無際的荒漠。傳說之中的潼關,就坐立在某一座的沙丘之後。

本來就已是冬季,越是往北方走,氣溫便越冷,遑論是晝夜溫差巨大的荒漠,晚上絕非趕路的黃金時間。姬鉞白便下令在這兒歇一個晚上。

可還別說,掛著“仙魔大戰”這個如雷貫耳的招牌,每年都少不了冤大頭來這兒“瞻仰古戰場”,更有不少倒賣焚骨石的商人在此借道,故而,&#1八八73;隴的客棧與民居的比例接近一比一。尋遍這個旮旯地,把過於破舊的、臟兮兮的、看起來像黑店的、裝修品味不夠好的小客棧都篩掉以後,眾人屈尊降貴,包下了一個二層的小客棧。

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客人,且一看便來頭不小,掌櫃緊張不已。小二戰戰兢兢地把房間收拾得妥當,杯碟都擦了好幾遍,才敢把人領進去。

因為房間不夠分,今晚簡禾就得與姬鉞白睡一個房間了。好在,他們住的就是這個客棧最好的房間,床還挺寬的,睡兩個人是綽綽有餘了。

木窗之外,傳來了兩聲輕微的鳥喙啄木聲。姬鉞白開窗,一只長相似隼、體型卻大得多的兇猛鳥獸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那叫一個威風凜凜,小眼珠還高冷地斜睨了簡禾一眼。

簡禾:“……”

可對著姬鉞白,它又是另一幅面孔了,抖了抖羽翎,方溫順地咧開了又長又彎的鳥喙,一個尾指大小的中空竹筒落在了窗棱上。

姬鉞白拾起了竹筒,低聲道:“回去跟著。”

鳥獸頗通靈性,拍拍翅膀飛走了。簡禾湊到了他身邊,往窗外探出半個身,嘆道:“看起來好漂亮、好厲害啊,還那麽聽話。它是那群小朋友馴養的魔寵嗎?”

“不是。”姬鉞白攬住了她的腰,以免她真的站不穩摔下去。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簡禾一眼,笑得相當開心:“是我的。”

簡禾:“……”

看來,她剛剛無意中拍對了姬大大的馬屁啊……

擰開了竹筒,一張卷成一束的小紙條滑了出來,正是姬硯奚的字跡。信中稱,他們已經找到了“血壺道”的入口,中途遇到了兩次邪物的襲擊。受環境影響,對方顯然比外面的要厲害得多。堪堪打退對方後,眾人有驚無險地一直摸到了盡頭。在漫天的黃沙與魔氣之中,佇立著一座地圖上沒有記載的古城。被風沙侵襲多年,連城門石碑上刻的字也看不清了,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個“仴”字。

叢熙宗的弟子,還有那二十多個樓家人,要是沒有死,應該都在裏面了。

寫完這封信,姬硯奚等人便一鼓作氣地進城去了。

“希望他們別出什麽事吧。”簡禾松了一口氣,接過了紙條。

“滴答。”

一滴溫熱的水滴落在了紙上,淒艷的血花將紙化成了半透明。

簡禾的腦海空白了兩秒——不是吧,現在流?!

這幾天,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況。簡禾不假思索地背過身去,使勁地用深色的衣袖抹幹凈了血跡,同時將紙條揉成了一團,毀滅罪證。

姬鉞白沒看到她的小動作,掩上窗戶後,他轉過身來,將燭火吹熄了一盞,道:“明天還要早起,早些休息吧。”

簡禾含糊地點了點頭,零星的一點出血已經止住了。然而,這平靜維持不了多久,簡禾胸口發悶,眼前黑了一瞬。

燭臺“咣當”一聲落了地。簡禾渾渾噩噩地睜眼,發覺自己方才為了維持平衡,拽住了姬鉞白的手。而他的中衣上,已經被一灘深得發黑的血弄臟了。

簡禾:“……”

昏迷之前,她唯一的念頭竟是——早不嘔晚不嘔,偏偏這時候嘔,真是倒黴頂透了啊……不知會不會被當做是“阻撓劇情”呢?

不知過了多久,簡禾暈乎乎地睜目。她依然身處在那座破舊的小客棧之中,只是,已經躺在了床上了。

視線模糊得好似蒙了層水汽。簡禾困惑且緩慢地眨了好幾次眼睛,卻都是對不了焦。

“……”簡禾震驚道:“我瞎了嗎?!”

系統:“沒有。副作用,會好的。”

簡禾悻悻:“不早說。對了,這次你怎麽不說我阻撓劇情了?”

系統:“宿主,這一次是順應了劇情。你已經躺了兩天了。”

雖然成了半瞎子,但還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床邊不聲不響地坐了個人,涼沁沁的大手正搭在她的額頭上。

簡禾覆住了他的手,脫口道:“……姬鉞白?”

片晌後,一個冷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認錯人了。”

簡禾:“……”

夜闌雨垂眸。與此同時,床鋪微微下陷,姬鉞白坐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拉了回來,握在自己手中,柔聲道:“邇邇,我在這裏。你再睡一會兒吧。”

簡禾:“……”大大,我才剛醒呢!睡了那麽久睡不著啊!

還有,夜闌雨怎麽會在這?他不是在汾嬰圈地自萌的麽?

夜闌雨向來不愛看旁人的這種親昵作態,冷哼一聲,拂袖出去了。

姬鉞白安慰了簡禾幾句,將她手塞進了被子裏,方隨夜闌雨離開。

走廊上空蕩蕩的,姬鉞白掩上了門,道:“說吧。”

“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夜闌雨語氣平平地道:“要麽,明天繼續原計劃,將她帶進古戰場。不用任何人動手,裏面的邪魔瘴氣足以加速她的死亡。要麽,就讓我帶她離開這裏,穩定之後,再由你來接回她。”

旖旎的光線之中,姬鉞白雙目似是蒙了一層霧氣,啞然失笑:“這不是,根本就沒得選麽?”

夜闌雨也罕見地嗤笑了一下,頗不留情地道:“本來就是。從逆天改命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沒得選擇了。”

姬鉞白道:“你說話可真不客氣。”

夜闌雨道:“我一向如此。”

“閑話不多說了。”姬鉞白長籲一口氣,疲憊道:“什麽時候走?”

“不可再拖。趁現在還未天黑,越早離開越好。”

此時,房內房外的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一次時機不太妙的“售後維修”。哪裏知道,再一次見面時,彼此間的關系已經產生了巨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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