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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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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翌日。

蘇心禾為中秋宮宴忙碌了好一陣,如今終於好好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便已日上三竿。

青梅端著水盆進來,本是輕手輕腳的,見蘇心禾自己坐起了身,才笑著開口:“小姐醒了?”

蘇心禾“嗯”了一聲,問:“什麽時辰了?”

青梅一面擰著帕子,一面答道:“快到晌午了,夫人方才傳話過來,說等您醒了之後,一起去花廳用飯,若是沒醒,便不要打擾您。”

蘇心禾便起身穿衣,道:“收拾妥當之後,我去給母親請安。”

一刻鐘後,蘇心禾便出了門,往花廳而去。

中秋過後,便入了深秋,寒風瑟瑟,吹得人手腳發涼,蘇心禾攏緊了衣衫,穿過中庭與長廊,很快到了花廳。

葉朝雲立在八仙桌前,正細細端詳著桌上的菜肴,一見蘇心禾到了門口,便沖她招呼道:“心禾,外面冷,快進來。”

蘇心禾微笑頷首,才邁入花廳,葉朝雲便拉著她坐下,緊接著,一碗熱騰騰的紅棗烏雞湯放到了她面前,“心禾,嘗嘗。”

蘇心禾這段日子在皇宮和平南侯府兩頭跑,許久沒有在府中好好吃一頓飯了,此刻端著湯碗,只覺得心底溫暖,她含笑開口:“多謝母親。”

於是,便在葉朝雲的註視之下,用瓷勺舀起一勺雞湯,嘗了一口。

這雞湯入口順滑,醇厚又鮮美,濃郁的葷香之下,紅棗又貢獻了點滴的甜,既為湯羹提了鮮,又不會喧賓奪主。待湯汁順著舌尖,一點點滑入喉嚨之中,熱意便隨著吞咽的動作,從口腔蔓延到了胃腹,再傳遞到四肢百骸,瞬間驅散了路上受的寒,蘇心禾只覺得整個人都熱乎起來了。

蘇心禾又連續喝了兩勺,蒼白的面頰都紅潤了幾分,忍不住讚嘆道:“這烏雞湯的火候,掌握得恰當好處,也不知是哪位大廚烹的?”

一旁的蔣媽媽笑道:“還能有誰?自然是咱們夫人了。”

蘇心禾聞言,十分詫異,“當真?這雞湯要燉得香而不膩,若沒有足夠的經驗,只怕難以做到,母親的廚藝當真是一日千裏呀!”

葉朝雲面上笑容更甚,道:“我也是閑來無事,按照你給的食譜做的,本來還擔心難以入口,沒想到尚可。”

蘇心禾眉眼輕彎,“母親太謙虛了,再這樣下去,只怕父親日後連午飯都要回府用了!”

“你這孩子!”葉朝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但神情裏卻盡是溫柔的笑意。

李儼在京城的這段日子,兩人因經常在一起用飯,關系緩和了不少,氣氛也逐漸溫馨起來,沒有那麽容易劍拔弩張了。

蘇心禾繼續喝湯,葉朝雲溫聲道:“中秋宮宴終於結束了,昨晚的事,我也聽說了……張家近兩年一直拖著張婧婷的婚事,便是為了攀上高枝,如今陰差陽錯許給了禹王世子,可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你幫啟王一事,只怕是瞞不住的,日後入宮,若是見到張貴妃,還是要小心為上。”

蘇心禾放下湯碗,認真答道:“多謝母親提醒,我會小心的。”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李惜惜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母親,嫂嫂!你們果然都在這兒!我方才還去了東院和靜非閣,叫我一通好找!”

李惜惜額前碎發翻飛,分明是走得太急,待她坐下後,蘇心禾伸手為她撥了撥。

葉朝雲問:“發生什麽事了?”

李惜惜端起茶杯,先不管不顧地喝了一口,道:“我方才從公主府回來,這才知道,今日一早,長公主殿下便入宮了,說是要與駙馬和離!”

“和離!?”葉朝雲面色一頓,看向了蘇心禾。

她知道駙馬幽會情人一事,卻還不知道那情人是張貴妃的人。

蘇心禾道:“你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惜惜繼續補充道:“我昨日不是將駙馬拈花惹草的事告訴菲敏了麽?起初,她是不信的,後來見啟王突然離席,不久之後,又宣布了張家與禹王府的聯姻,她便猜到了幾分,將此事告訴了長公主,聽聞長公主審了駙馬一夜,這才得知,那駙馬的情人,便是張貴妃身旁的蘿絹!他們每次見面,不但廝混在一起,還相互傳遞宮內外的消息……”

“豈有此理!”葉朝雲秀眉一擰,面有薄怒,“那曾樊早年是個浪蕩子,做駙馬是擡舉他了,他居然還敢生出異心,當真是嫌命太長了!”

李惜惜點頭稱是,“所以,長公主便求見陛下陳情了,方才我離開公主府時,陛下已經下了旨,允準長公主與駙馬和離,但因菲敏還未議親,為著她的體面,便沒有公開此事的隱情,只尋了個由頭,將駙馬貶去西域邊陲了。”

蘇心禾道:“也好……通過這件事,陛下定然也看懂了張家的用意,想必還有後招。”

“後招?”李惜惜似懂非懂地看著蘇心禾,問:“是什麽?”

蘇心禾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話,但李惜惜的問題,卻在兩日後得到了答案。

宣明帝在早朝上,以禹王世子要大婚為由,特批了禹王父子半年休沐,讓他們共聚天倫,同時,將西域巡防一事交給了歐陽頌臨,歐陽頌臨平日性子溫和,從不得罪人,但這次,卻一反常態地接下了禹王的兵權,瞬間架空了禹王府。

而沒了兵權的禹王府,在張家眼中便更是一文不值,張婧婷在府中又是鬧絕食,又是尋短見,可張尚書與張貴妃終究沒敢向宣明帝提及退婚一事。

張家在前朝後宮的氣焰,便很快消沈下去。

蘇心禾這兩日都沒有收到李承允的家書,便知他星夜兼程間,恐怕無暇寫信,於是便安安心心地等著他。

地窖裏的桂花酒已經釀好了,抱在手中沈甸甸的,她手指摩挲著酒壇,湊近封口處,還能聞到冷冽的酒香。

蘇心禾坐在窗前,用布巾細細擦拭著酒壇外沿,她既期待這酒,又期待那人,思念如深秋裏的霧氣一般,愈發濃郁,只盼著日子能過得快些,再快些,好用這一壇桂花清酒,早些澆透離別的惆悵。

“世子妃。”白梨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蘇心禾收回思緒,問:“何事?”

白梨道:“大公子來了。”

自上次出游後,李信與李承允的關系也沒有之前那麽僵了,但來靜非閣的次數仍然屈指可數,蘇心禾將桂花酒擺正,道:“請他進來。”

李信似乎才從外面回來,似乎渾身卷著冷氣,他邁入廳中後,自然而然地理了理衣袍,道:“弟妹,打擾了。”

蘇心禾請他落座,又命白梨奉茶,問:“大哥此時過來,可是為了菲敏的事?”

李信微微一楞,隨即笑道:“弟妹果然冰雪聰明。”

蘇心禾低聲道:“駙馬與宮女暗通款曲一事,對菲敏定然有不小的打擊,此事還牽扯到了黨爭,她也不得不大義滅親,想必心中很是難過。”

李信沈聲道:“我本想去看看她,但她這幾日將自己關在方中國,什麽人也不肯見,我擔心這樣下去,她會熬垮了身子。”

蘇心禾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是希望我去勸勸她?”

李信微微頷首,道:“你與惜惜都和菲敏交好,若是能與她聊一聊,或許能開解她。”

蘇心禾輕輕“嗯”了聲,道:“就算大哥不提,我也打算邀上惜惜一起,明日去看菲敏。”

李信聽了這話,終於放下心來,“那便有勞弟妹了。”

蘇心禾道:“我與菲敏亦是好友,關心她是應該的……不過,大哥能為菲敏過來找我,她在大哥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吧?”

李信怔了一瞬,避開了蘇心禾的目光,道:“我與她相識多年,如今她遇到這等變故,幫一把也分屬應當。”

蘇心禾笑著擺了擺手,道:“大哥不必向我解釋,你有你的想法,我亦有我的看法,這些事,我本不該多嘴,但仍然想提醒大哥一句,菲敏可能要開始議親了。”

“議親?”李信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直視蘇心禾。

蘇心禾從容不迫地答道:“不錯,今早聽母親說,長公主殿下毅然決然地與駙馬和離,其原因除了要與張貴妃一黨劃清界限以外,還是為了菲敏。”

“大哥試想一下,若是駙馬的所作所為傳了出去,菲敏定然名聲受損,她身為縣主,門當戶對的人家本就不多,若是還收了親父的連累,只怕終身大事都要被耽誤了……”蘇心禾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李信的神情,道:“大哥若心中有她,不妨早些表明心跡,以免陰差陽錯,擦肩而過。”

蘇心禾言盡於此,李信卻陷入了沈思,半晌過後,他才低低開口:“只要她能過得順心,無論和誰在一起……都好。”

深秋的清晨已經十分寒冷,寒風牽起落葉,在低空飛旋,擦出“嘩嘩”的響聲,李惜惜穿了件夾襖,在門口冷得來回踱步,等到蘇心禾過來,才與她一道鉆進了馬車。

“嫂嫂,大哥昨日是不是去找你了?”

李惜惜一落座,便開門見山,蘇心禾放下手爐,瞧她一眼,“他也去找你了?”

李惜惜忙不疊點頭,道:“可不是麽?聽聞昨日他在長公主府門口等了一日,菲敏也沒有見他,恐怕是擔心極了,這才找上了我們。他對菲敏的心思呀,都寫在臉上了,可嘴偏偏硬的很,就是不肯承認!”

蘇心禾搓了搓微涼的手指,道:“大哥恐怕也不是不敢承認,只是不知如何自處吧。”

李信雖然是平南侯府的長子,但到底是個庶子,母親也沒有名分,與嘉宜縣主的身份比起來,仍然是天差地別。

李惜惜長嘆一聲,道:“菲敏豈是在意門第的人?我與她相識這麽久,她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自詡出身名門,卻不學無術,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我倒覺得大哥也不是全無希望……”

蘇心禾也讚同這點,但她卻覺得,曾菲敏眼下應該還沒走出父母和離的陰影,恐怕暫時沒有心思想旁的事。

馬車緩緩前行,出了平南侯府門前大街,便駛入了鬧市。

李惜惜掀起車簾,往外瞧了一眼,便道:“前面有家糕點鋪子,裏面有菲敏愛吃的桃花糕,不若我們買點給她送去吧?她見到好吃的,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蘇心禾抿唇一笑,道:“你以為誰都是你麽?”

李惜惜嘟囔道:“萬一有用呢?”

“我陪你去。”蘇心禾說著,便要起身,李惜惜卻道:“外面太冷了,你還是在車裏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李惜惜難得這般會照顧人,蘇心禾便領了她的情,笑道:“那好,我去前面的路口等你。”

李惜惜應了一聲,便披上了鬥篷,掀起車簾,下了馬車。

馬車穿過熙攘的人流,到了前面的路口,但車夫覺得此處龍蛇混雜,便挽過韁繩,將馬車趕到了一旁的小巷子裏。

這巷子雖然離鬧市很近,但裏面卻荒無人煙,安靜至極。

蘇心禾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便聽到馬車外傳來了些動靜,她伸手挑起車簾,卻見原本背對自己而坐的車夫,毫無征兆地栽倒了下去!

她的心陡然一沈,擡眸看去,卻見馬車周邊已經圍了一圈蒙面人,他們個個生得五大三粗,腰間佩刀,殺氣騰騰,為首的一個上前兩步,不懷好意地打量了蘇心禾一眼,冷幽幽道:“還請世子妃,同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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