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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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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太難了,探險尋寶當真太難了。

尹振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會在第一步就失算了,迷了路該如何是好。明明堪輿圖看得滾瓜爛熟,對地勢起伏應當是了如指掌,真站到山洞跟前兒了,才發現山洞的實際構造竟然如此覆雜,他找不到進山的入口。

迷路後懵著眼睛亂闖是痛苦的,翁月恒哭得梨花帶雨,嚎著往後縮想當逃兵,“您到底成不成?您再找不到我就要家去了。”

尹振臨殺紅了眼,大吼一聲“別動!”錮住她不讓她動彈,不知從哪兒掏出了燈盞,點著了把著湊近看,整張臉幾乎都要貼上山洞了,探著鼻尖嗅一嗅,洞中異香撲鼻,洞口山壁順著有涓涓細流流下,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嘗了一口,頓時喜出望外,是清甜的山泉水,附近必有水源。

看清了地突承輿,燈盞可以暫時拋開了。找路是一件極其耗費體力的事,他覺得口幹舌燥,活水應當是是能飲的,咕嘟咕嘟灌下了肚,水勢越來越大了,隔著重重水簾模模糊糊能望見山洞中開出了一朵奇異的花,遠瞧是淡淡的退紅嬌,走近了再看變成了紅赤色,異花生得頗有些詭秘的況味,緊實的花骨朵兒在潺潺無根水的滋養中迅速盛放,空氣中馥郁的香味愈盛,原來異香的源頭就是這朵小花兒。

不再需要燈盞照亮了,堪輿圖的描繪也不重要了,怒放的花兒指引出了前進的方向,他披著潑天揮灑的無根水進入山洞中,不出幾步,便被一塊聳立的薄石壁擋住了去路,雖對破壞地勢心有不忍,前進道路上的阻礙是勢必要去除的,他狠一狠心,鑿破了擋路的壁壘,繼續孤軍向山洞深處挺進,很快走到了洞穴的盡頭。

他感到出乎意料,這段路就這麽短麽?這個山洞怎麽這般淺?那他帶來的龐大開山工具該如何施展?

來不及思考那麽多了,他還是清醒地記得他此行身負重任,進山開采總離不了要釘木樁子,唯一的不足是估錯了山洞的大小,他帶來的木樁子要比山洞大上好幾輪,可是沒法子,什麽馬配什麽鞍的老話在這兒行不通,橫豎湊合湊合也能將就。

釘過大木樁子的人都知道,生手要做這活計並不十分容易,好在木工活是個熟練工,失敗幾回以後也就逐漸掌握了要領。

他向來是個勤勉的人,開始不知疲倦地打樁,踩著高揚的拍子打,累了就放緩打樁的進程,在野外也沒有那麽多可講究的,隨便拾掇拾掇就躺在山洞裏睡著了,歇了歇又繼續進行開采,傍晚時分進的山,餓著肚子滿頭大汗地辛勞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天泛魚肚白了才感到了深深的倦意。

一覺睡到了過晌午,晝夜顛倒的活法讓兩個人都很難堪,悉悉簇簇爬起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這處宅子一瞧就是常年有人看顧的,尹振臨揚手擊掌,幾位侍女捧著換洗的衣衫和講究的吃食魚貫而入,吃飽喝足換了幹凈衣裳,翁月恒才想起來問:“您小時候是被老公爺安置在這兒的?”

尹振臨話頭略頓了頓,“是恭懷太子。”一剎間流露出的冷嗤轉眼就消逝了,“樂坊姐兒抱哥兒上淇國公府鬧的事兒人盡皆知,恭懷太子自然也知道,奶奶去了之後我就被恭懷太子接到了這兒,長到八歲入宮。”

這家大人可真不是東西,翁月恒挺憤憤然,“老公爺都不能確定,恭懷太子怎麽就知道您一定是老公爺的骨肉?”

“因為是不是都不打緊。”尹振臨淡淡瞥她一眼,“恭懷太子於我有養育之恩,要我入宮做太監替他當爪牙我也心甘情願,不過還好當時出了茬子,不然現在我得悔死。”

翁月恒臉猝然一紅,伸出食指戳他的肩,“您沒個正形兒!”嬉笑怒罵完有些悵然,“我打小就聽老爺說起恭懷太子,還以為是位特別剛正的人,沒想到……”

能治住江山的人怎麽可能獨獨靠剛正,尹振臨也懶得糾正她的觀念,“再襟懷坦白的人也架不住拆開了揉碎了看,恭懷太子實際沒錯處。”

兒時崇敬的人物形象驟然坍塌,翁月恒不免有些悵惘,她生活的世界太簡單了,根基要動搖起來也是容易的,尹振臨說:“走罷,帶你去見個人。”

兩個人站起來皆是搖搖晃晃步履蹣跚。

“您往後不能再這樣了。”翁月恒雙手撐著桌沿,小臉漲得通紅。

見過血的刀心猿意馬起來誰也攔不住,尹振臨踏著虛浮的步子踱過來,把她挪進懷裏,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娘子這話說得不對,新刀子饞肉你聽說過麽?”

瞧瞧這人,說著說著正事又要往斜裏岔了,翁月恒用力推開他,堅定地拒絕道:“今兒是真不成事了。”

聽上去是明日還有戲唱?交了子時就是明兒了,等不了幾個時辰,尹振臨又重振了雄風,想到忍一時收獲頗豐,他放開翁月恒,意氣風發的往外邁步,“走罷!”

翁月恒跟著往外走,昨兒來的時候沒怎麽看仔細,原來這四四方方的一口印還不算完,後面還連著一口一口不知幾許,她嘖嘖稱奇,“夫君,這兒到底有多大?是住了多少人?”

尹振臨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走到了她前頭,緩下了腳步跟她肩並肩並行,“最早就只有這間,後來我接手了就給擴開了。當初慈慶宮有個司帳的宮女子爬床,被恭懷太子妃灌了一碗下胎藥給攆出宮去了。出宮了發現落胎藥沒頂事,懷了身子,兜兜轉轉求到我這兒來,畢竟是皇子皇孫,我也不能站幹岸,只能把哥兒抱到這處養了。”

宮裏和外面大宅裏不同,大宅院裏哪個近身伺候的丫頭爬床,開了臉也就收房了,禁城裏規矩大,宮女子爬床是要杖斃的。恭懷太子妃善性,當年留下了那個宮女子的性命,讓事情完全朝不同的方向發展了。

真是聳人聽聞的皇室秘辛,翁月恒吃驚得張大了嘴,“恭懷太子知道麽?就這麽任由血脈流落在外?”

尹振臨擡手在她額前為她遮住日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要是領回宮裏去,大的小的都活不下來。”

雖然能猜到結局並不美好,翁月恒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問了問,“那個宮女子如今還在麽?”

“產房裏沒活下來。”也不能讓她活下來,既然打的是讓小皇孫繼位的打算,就不能留一個生母專權的禍患。

翁月恒現在想明白了,那虎頭雕回回送起居記錄來的小哥兒,不是尹振臨的私生子,是恭懷太子留在民間的血脈。

這事兒不能往細裏琢磨,聯想到皇上近來的舉措,翁月恒心驚肉跳地停下了腳步,“您難不成是想……”

她有時候比表現出來的要聰明些,尹振臨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她,領她到陰涼處靠墻根兒走,“皇上早年貪多壞了身子,沒了子嗣,江山社稷總要有人繼承。我本想留他到咽氣,但日子太長不定數太多,再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我原本也猶豫過,觀察久了還是放寬了心,這哥兒像極了恭懷太子,是有大德大能之人,大宣交給他比當今皇上要穩妥得多。”

每個字的力量都足以讓人魂飛魄散,這是要逼宮啊!翁月恒汗毛全都炸了起來,明明是大夏天的,不知怎的冷汗直往外冒,她心神不定,張惶地問:“要是宮裏不認怎麽辦?”

他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認不認都不打緊了。東廠姓馮的從前是恭懷太子的人,我念著恭懷太子的情不動他,這老小子糊塗投靠了皇帝,也怨不得我了,把東廠一拔,暫且面兒上就都端平了。再往後的事兒,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萬幸他不是想自己做皇帝,那把髹金描花龍椅來來回回還是他們大宣趙氏來坐,算不上是造反罷?翁月恒身下的疼痛暫且都忘了,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心裏砰砰跳得要震出胸膛。

尹振臨上前來牽她,要領她去見見人,她驚恐地搖頭回退,不住地退怯道:“我就不見了罷。”

尹振臨卻不放她,“你得去瞧瞧人。若是此舉能成事,將來要冊封翁家二姑娘做皇後,外戚太強太弱了都不成,翁明府正合適,他一準會好好扶持恭懷太子的血脈坐穩江山。”

這比逼宮更讓她震驚,她驚得往後一蹦,只覺得蟬鳴聲在蒸騰的熱浪下震耳欲聾,“月蓉?!”

“生辰八字算過了,翁二姑娘正合適。”

他是個有成算的人,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他這不是在跟她商量,只是事到臨頭了知會她一聲。她靜下心來忖了忖,發現他編造好的未來宏圖裏缺了他本尊,“這些您都施排好了,那您將來打算怎麽辦?”

難不成是要當個異性攝政王麽?

尹振臨頓住步子,轉頭望向了遠處如黛青山,“沒有帝王能容忍我這樣的人存在,到時候真要委屈你跟我亡命江湖了。這樣也好,自來宦官專權的朝代沒一個有好下場,毒瘤拔了也就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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