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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離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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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離愁(七)

回到華陽洞之後,梓菱讓人將目魁二人送來的那些賀禮全都搬了過來。

箱子裏裝著滿滿的錦盒,每打開一個,盈蕊都忍不住“哇”一聲。

“女君,這支琺瑯鏤花蝴蝶簪好漂亮哦!您瞧,就跟真的蝴蝶似的。”

白皙的手指輕輕觸了下蝴蝶翅膀,五彩的光隨之漫開,蝶翼顫動,委實有幾分欲要翩翩起舞的韻味。

“啊!還有這個!”捧起下一只錦盒,盈蕊眼裏放出光來,“這可是京城裏前些年最時新的並蒂蓮點翠金步搖啊,話本子裏說那可都是宮裏的娘娘戴的,價值不菲呢!”

雖是咋咋呼呼的,但幸虧她全都識得,畢竟梓菱平日裏鮮少打扮,對這些凡間的首飾委實一知半解。

想來,多看些話本子也是能長見識的。

“哇塞!居然還有赤金花鈿和琉璃護甲耶!”從第三只箱子裏擡起腦袋,盈蕊撈了只雕花護甲舉給對方看。

“三太子也真是的,怎的什麽寶貝都買呢,簡直揮金如土,這物什難不成是給您防身用的?”

一邊念叨一邊收好錦盒,小丫頭滿面紅光,顯然是對拆禮物這種事兒興致勃勃。

緊接著,她就瞧見立在外邊兒的搖籃床,一雙晶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立時就提起裙擺蹦了過去。

“這是給腓腓的嘛?真精致啊,一定比尚茗做的那個要舒適很多!”

“連軟墊都備了好幾個,女君,您瞧,還有撥浪鼓呢!”圍著搖籃床轉了一圈,盈蕊拾起那支撥浪鼓在空中搗了幾下,而後又喜笑顏開地放了回去。

可甫一轉身,那上翹的嘴角就驀然僵住了,抿了抿唇,她有那麽些想哭。

這得多麽深愛一個人,才會準備得如此面面俱到來給對方做新婚賀禮呀?

當時的三太子應當是悲喜交加,內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吧?

他舍不得離開女君,更加不甘心把她拱手讓人,卻因情勢所迫,只得忍痛割愛。

無聲嘆了口氣,盈蕊趕忙眨了眨眼睛,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錢財乃身外之物,梓菱見到這些金絲玉縷、點翠珠釵尚可保持平靜如水,而對他給腓腓準備的體己之物也僅是心頭縈繞暖意。

可當目及盈蕊掀開的那滿滿一箱糖葫蘆,深埋於她心底的悱惻深情便是徹底繃不住了。

很多年以前,綺紈之歲的陳塘關,城墻巍峨,旌旗鼎立。

少年高束的墨發在風中翻飛,意氣風發,朗聲如玉:“我長大以後要當大將軍!”

雙手撐在圍欄上,女孩子擡頭望著他,彎起的眉眼恰似皎柔新月。

身手矯健地跳下城墻,少年不假思索地問:“月姝,你想要什麽禮物?待我封官加爵,我便去給你買!”

“我想要……”雖說待他成為大將軍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但女孩子真就歪著頭,認真思考起來。

瑩潤的杏眸眨了眨,她撐著臉頰道:“我想要朝歌城的糖葫蘆,據說又大又圓,可好吃了!”

“糖葫蘆?”雙臂抱懷,少年撇了撇嘴,對這個回答很是嫌棄“你有點兒志氣好不好?人家姑娘都要的什麽翡翠啊,羊脂玉的,你怎的就要串兒糖葫蘆呢?”

“唔,”頭上的雙丫髻又晃了晃,月姝莞爾,“那你看著送就是了,左右我都會喜歡的。”

劍眉微挑,這話倒是讓對方驀然有些心花怒放。

不由得揚了揚唇角,少年繼續眺望長空,開始暢想未來。

彼時的他滿腔赤子之心,定然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得個削骨還父割肉還母的下場。

而涅槃重生之後,他便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純粹的少年郎了。

思緒回籠,梓菱輕聲開口:“盈蕊,給本君撥一盤糖葫蘆。”

這聲調帶著些不易覺察的哽咽,她眼眸低垂,像是不願讓人窺.探其中情愫。

“哦哦,好的,女君!”盈蕊連忙應聲,轉身拂開最上層的結界。

各式各樣的,什麽口味都有,且一支一支都用結界封好了,若是保存得好,想必放個上百年都不成問題。

內心唏噓不已,盛好一盤黃桃味兒的放至對方面前,盈蕊識相地退了出去。

這座神殿尤為空曠,全由冰晶鑄成,除了一方偌大的冰床與新添置的石桌再無旁的陳設。

四周幽闃無聲,以至於一丁點兒輕微的響動都聽得十分清晰。

夾起一片糖葫蘆咬下一口,熟悉的蜜糖味道霎時滲進味蕾,在舌尖游走。

梓菱喉頭哽咽,眼底蓄著的淚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

起身來到床畔落座,她輕輕執起那人的手,內心已如江潮渺漫,掀起了驚濤駭浪。

柔嫩的肌膚裹緊虎口覆著的薄繭,他的手是一如既往的寬厚遒勁,骨節分明,只可惜冰冰涼涼的,再也不是能將她融入骨血的熾烈溫度。

肩膀微微顫動,擡手撫上男人的面頰,梓菱滑落的淚愈漸洶湧,低低的抽泣聲落在空氣裏略有回音,宛若一曲淒清蒼涼的哀樂。

他明明對當年的事情毫不知情,卻仍舊義無反顧,選擇為了她獻祭蒼生。

曾經尚且身為月姝之時,她時常覺得自己的愛太過卑微,如今幾百年過去了,她終於等到了對等的愛,卻是猶如鴆毒封緘,再難言說一句。

俯身吻上男人的唇,梓菱闔眸,試圖用滾燙的淚將其捂熱。

那日神魂俱滅之前,他一定很想要這樣一個吻吧?

如是想著,梓菱愈發淚如雨下。

緊緊握住那只大掌,她靠在枕畔,近乎語不成調:“三郎……你快醒來好不好?”

“你快醒來,我們再生一個,再生一個,我就原諒你……”

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腓腓從床頭跳了上來。

這冰床寒涼刺骨,小東西凍得忍不住抖了幾下,而後蜷成一團,縮進了它爹的頸窩裏,不知是想用自己溫暖他,還是意圖尋求慰藉。

伸手揉了揉這顆小腦袋,梓菱貼上身旁人的鬢角,緊緊摟住他的頭,闔眸而臥。

聚魂鼎安然地立在石桌上,仙氣繚繞,冰晶閃著冷光,悄無聲息,四周清靜得仿佛這茫茫天地間只餘他們一家三口,生死相依。

大戰之後的蓬萊宛若人間煉獄,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昔日花香彌漫的土地被覆了一層濃重的灼燒腐臭之味,蓬萊眾人花了近月餘的時間才將表層打理妥當,而後開始修覆林間被毀壞的參天大樹。

珠流璧轉,終日忙碌的日子打馬而過,哪怕身處仙界,都有了幾分日月如梭之感。

如此也好,至少能緩解些許相思之苦。

梓菱將辦公之所轉移到了華陽洞,是以,白天在外頭忙完她便進洞處理文書,到了夜裏,再回羲和軒休息。

一日接著一日,周而覆始。

比之早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梓菱如今的狀態已然好了許多。

她恢覆了飲食,也會同大家玩笑,而後把每日發生的事情都事無巨細地說給那人聽,仿佛他只是睡著了,從未離開過。

除此之外,眾人還發現女君的妝容比以往精致繁覆了許多。

縱使是在深山老林裏扶木播種,她頭上也仍舊金玉紹繞,脖頸和手腕兒更是珠圍翠繞。

光彩璘玢,玉石之聲璁瓏作響,再配上那張艷如桃李的臉,連蝴蝶和鳥雀都爭先恐後地圍了上去。

數月下來近乎沒有重樣的款式,說實話,眾人還真有那麽些羨慕。

她們知曉這些都是三太子準備的,是以,縱使女君面上帶著笑,眾人也不敢離她太遠。

畢竟,極度哀傷之人往往都會把情緒深埋心底,表面的所有喜樂都可能是偽裝,保不準哪天便會淒然崩潰,一蹶不振。

是日,天光明媚,梓菱照舊領著眾人在島上修繕草木建築。

時近晌午,日頭愈烈,眾人暫且原路返回。

行至蘭溪下游時,有小仙子迎了過來,稟道:“女君,東岳派使臣來了,說是大太子重傷在身,卻不遵醫囑好好吃藥,這都躺了大半個月了都不見好轉,東岳大帝一籌莫展,想請雲苒姐姐過去瞧瞧。”

聞言,眾人紛紛看向雲苒,面上都不由顯露幾許笑意。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這都幾百歲了,竟還如此幼稚。

雲苒臉皮薄,那張白皙似玉的嬌面驀就染上幾分燙意,同時內心也跟著翻滾了起來。

聽聞與蒼寰一戰,他們幾人除了真君幾乎都是半死不活,這人更是昏迷了小半個月。

縱使成日擔心得夜裏都睡不好覺,她也只能派人去一線天打聽點小道消息。

畢竟二者之間的關系尚還不明不白,她一個姑娘家,哪裏好主動去人家府上探望?

這些思慮,梓菱一清二楚,也瞧得出她早就急不可耐。

微微一笑,梓菱頷首道:“安心去吧,順便替本君送些手信,好生感謝東岳大帝一家。”

紫金宮的氣勢恢宏,比之凡間的皇宮不遑多讓。

亭臺水榭,朱庭青瑣,院子裏種著的奇花異草琳瑯滿目。

縱使已然是再次造訪,雲苒仍舊流連顧盼,有些移不開眼。

跟著婢女一路行至毓風閣,跨進房門時,裏頭那人正袒胸露腹,懶懶散散地靠在床頭。

“雲苒仙子。”鐘英率先瞧見,連忙行禮,而後退了出去。

三兩下裹好寢衣,黃天化立馬坐起身,恢覆了正經。

來人許是因為拘謹,瞧上去有幾分手足無措。

輕輕敲了敲床沿,天化望著她道:“坐。”

身為知書達理的蓬萊仙子,雲苒覺得有失妥當,便旋手捏訣,想從桌旁挪個凳子來。

然這人眼疾手快,一把就將其拽進了懷裏:“咱們是什麽關系?竟還需如此見外?”

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頃刻包裹了上來,溫熱的氣息呼在耳畔,雲苒那薄薄的耳根子霎時就紅了。

“你怎的不早些叫我來?”小小聲的,帶著點兒撩.人的軟糯。

忍不住勾唇,男人眼底浮現興味:“怎麽?想我?”

如今已然是生死相許的關系,雲苒無需再隱藏自己的感情,實誠地“嗯”了一聲。

雖是側著頭瞧不清神色,但臉頰明顯燒了起來,這楚楚可人的樣子委實讓人受不住。

喉頭一滾,天化未答,而是把她整個人抱上了床,緊緊圈在了懷裏。

“別這樣,等會兒被人瞧見了。”試圖掙脫,雲苒留意著窗外動靜,羞得像只煮熟的蝦。

錮在她身上的狼爪子已然開始不老實,手指纏上她腰間系帶,天化笑道:“如今大概整個三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還有什麽好避嫌的?”

“……”無語片刻,雲苒輕輕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軟了下去。

委實難以反駁,她只得轉過身,主動吻了下他的臉頰。

那人眼角眉梢綻放開笑意,繼而得寸進尺道:“這便算是獎賞?”

紅唇微抿,雲苒輕聲道:“你先乖乖喝藥。”

使臣傳的信不假,自清醒以來他確實沒好好喝藥,甚至連飯菜都沒吃過幾口,以這種自虐的方式來同他爹抗爭。

東岳大帝這人雖說是個靠譜的家主,但極為看重子孫的出身,甚至動過只要孩子不要母親的心思。

是以,為了提前奠定好雲苒在府中的地位,黃天化除了以死相逼,讓其主動向雲苒低頭,別無他法。

喝完藥,雲苒引了一盞蜜露。

飲下半杯,天化回味道:“原來這便是蜜露啊,難怪那臭小子如此惦記。”

“嗯?”雲苒歪頭,“你聽過?”

輕輕一笑,天化道:“你是不知道比武招親那日,這人都對女君說了些什麽渾話?”

“仙子的蜜露,真是一如既往甜爽可口。”如是回溯,他不由得嘖了一聲,只覺牙酸。

雲苒莞爾一笑,而後只見對方手裏摩挲著青花瓷杯,琢磨道:“本還以為你們產的蜜露該是鹹的,沒想到,當真如此香甜。”

鹹的?

兀自思索了會兒,雲苒才反應過來這話中深意。

腦海中忽就浮現出那日他趴在自己腿間的畫面,一張芙蓉面瞬間染上紅霞,燙得似火。

一把將杯子奪了去,雲苒怒道:“你無.恥啊!不給你喝了!”

像她這種乖巧水靈的姑娘,哪怕生氣也是一副軟乎乎的模樣。

嘴角噙了壞笑,一雙瀲灩的桃花眸稍稍瞇起,天化順勢擒過她的手,欺身而上:“我還可以更無.恥一點。”

不過轉瞬,那襲整整齊齊的繡花襦裙就順著床沿滑到了地上。

瞠目望著面前裸.露的月匈月堂,雲苒死死護住胸口道:“不行,這可是你家!”

可侵略的氣息已然裹了上來,壓得她動彈不得。

“苒苒,還有件事兒得告訴你。”低低一笑,男人灼.熱的舌尖覆在了柔軟的耳垂上。

輕輕的氣音飄入耳中,聽罷,雲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們?!”

見她如此,頸畔那人笑得更壞了:“所以啊,你得趕緊給我懷個孩子,否則我可能會被父王打斷腿!”

朗聲一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將人卷進了身.下。

青灰色的紗幔倏爾垂落,搖搖晃晃的,在屋子裏掀起了滿地春風。

而另一廂,出於兒子和夫人的耐心游說,黃飛虎終是主動踏進了毓風閣的院門。

緩步行至廊下,甫一靠近房門,幾人就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這,這?”下意識撤回步子,黃飛虎一臉震驚道,“那雲苒仙子不是有身孕了麽?!”

“沒分寸的臭小子!”

怒聲斥罷,見他作勢就要拍門,黃天爵連忙上前攔住。

“哎!父王,別啊!雲苒仙子是金仙,穩得很,穩得很哈!”

“是啊,父王,”黃天祿道,“大哥有分寸,這虎毒還不食子嘛,對吧!”

“……”臉色愈發有些難看,黃飛虎瞪著他們,只覺這些個兒子都有點混賬。

“不行,不能容他亂來!”那可是仙胎,一旦落了,不知得等上幾百年才能再次求得。

“哎呀,老爺,您就別操心了,咱們還是快去擬婚書吧啊!”

“這人都請到家裏來了,再不訂婚,外頭的人要戳您脊梁骨了。”

賈夫人搖著蒲扇,溫柔笑道,同時給幾個兒子悄悄使了個眼色。

“是啊父王,娘說得對,給大哥定親要緊啊!”黃天祥會意,立時幫腔道。

旋即,這位老父親就被自己的兒子們給強行架走了。

“……”都說養兒不如養女,黃飛虎眼下深有體會。

雲苒離開蓬萊時,梓菱明明說的是早去早回,可這饑餓已久的狼一旦瘋起來,那便是不知疲倦,無休無止。

濕濕嗒嗒地睡去,又昏昏沈沈地醒來,待月上梢頭之際,她整個人已經像散架一般,連將腿搭上肩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翌日一早,刻有紫金紋的求婚書就大張旗鼓地送到了蓬萊。

由女君在上頭蓋好金印,便算是通報三界。

委托箬蘊前去答謝使臣,同時,梓菱還交代了她另一件事兒。

清音閣,明媚的晨光照了進來,金雕展翅,柔亮的翎羽熠熠生輝。

掌間浮著一顆內丹,箬蘊闔眸凝神,體內靈力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後,她將內丹化為一束銀光,打進了金雕體內。

桑洇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望著。

直到銀光完全融入金雕的丹田之中,他才轉身,朝箬蘊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護.法!”

拂袖在後,箬蘊略微頷首:“舉手之勞罷了。”

修羅族人隕滅後留下的內丹全都被天庭收押,而這顆是邢澤的,帶著那麽些僥幸,桑洇將其偷偷藏了起來。

梓菱發現後,本想直接上繳天庭,但恰聞小蕪幸免於難一事,她便改變了主意。

蓬萊眾仙皆有好生之德,看在他曾經存有善念的份上,梓菱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把畢生修為與樣貌都傳給小蕪救的這只金雕,也算是讓其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了。

讓金雕站在自己肩上,小蕪摸了摸它的腦袋,對自己未來的仙侍充滿期待:“他長得好看麽?”

乍然聞此,一同走出清音閣的桑洇楞了楞,而後才反應過來道:“嗯,豐神俊朗,很是英武。”

“真的呀!”作為一名顏控,小蕪彎起眉眼,盈盈如水的眸子放出光來,“那我們雕兄化形之後也會是個美男子啦!”

長翅一展,金雕“咕咕”地叫了兩聲,似乎也對此很滿意。

雖說邢澤再也回不來了,但能有此機遇,桑洇已然十分滿足。

眼眶略微酸澀,桑洇拱手,又是懇切一拜:“有勞小蕪仙子!”

“不客氣啦!”大方地擺了擺手,小蕪帶著金雕回了住處。

路邊的鳶尾花悄無聲息地冒出了頭,艷陽普照,島上的草木逐漸恢覆欣欣向榮,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雲苒出嫁那日,仙界恰逢寒露。

蘭溪旁新生的紅楓綿延十裏,恰如她身上華美的嫁衣那般紅艷似火。

清風悠揚,停在結界外的扶桑樹下,雲苒眼淚汪汪道:“女君保重。”

“傻丫頭,都是要當娘親的人了,還哭鼻子。”

擡手拭去那滴即將落下的清淚,梓菱莞爾,而後把一個靈力縈繞的長命鎖戴在了面前人的脖子上。

這是給她的,亦是給孩子的。

“務必照顧好自己,切莫讓人欺負你。”

雖說這男人很上心,不僅帶上三個弟弟和幾名師兄弟一起來接親,排場和聘禮也都給得特別足,真情實意更是天地可鑒。

但把她們一個個拉扯到化形成人,相伴幾千年,眼下再依次送出去,於梓菱而言,委實就像是嫁女兒一樣,無論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

“嗯,知道了女君。”

緩緩松開對方的手,雲苒紅著眼,由箬蘊攙著,一步三回頭地朝那立在輦車旁的男人走去。

瑰麗霞光猶如溶化的朱砂,迎面照來,在梓菱眼底滲開一片朦朧的璀璨。

風華正茂,她眸中的姑娘正徐徐走向未來,而她也會繼續憧憬未來。

許是金童神君在天有靈,為了彌補當年的遺憾,兩月後,瀟芊順利誕下一對龍鳳胎。

那日整座浮玉山都籠罩在瑞彩祥雲之下,紅光漫天,仙鶴齊鳴。

大抵因此吉兆,天帝也難得歡喜了一回,下令讓四季神降百年瑞雪,普天同慶。

與此同時,蓬萊也已經修覆如初,凡間歷經了百餘年的草木雕零,鳥獸災荒,如今算是徹底的苦盡甘來了。

梓菱帶著人,親自去真君殿給瀟芊接生。

剛誕世的嬰孩兒皺巴巴的,小小一只,梓菱將其抱在懷裏時,眼淚不自覺淌了下來。

眾人都以為女君這是喜極而泣,卻是不知,她只是想起了承焱,那個連眼睛都沒睜開過的孩子。

深埋的酸楚從未表露過分毫,唯有獨自坐在華陽洞的神殿內時,她才會袒露心聲。

“三郎,如果承焱順利長大,應該也會像你一樣立志成為大將軍吧?”

子承父業,所謂承焱。

握緊那只仍舊冰涼刺骨的手,梓菱輕聲道:“連雲苒的肚子都老大了,本君比她們年長這般多,你怎麽忍心還讓本君孤身一人呢?”

許是覺得床上的人太過冷漠,無論她如何絮絮叨叨也不願回她一句。

語罷,那金鑲玉綴的頭頂便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梓菱眉眼藏進一片陰翳裏,眼眶濕潤。

可不過一會兒,她又笑著擡起了臉頰,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哦對了,還有你二哥和箬蘊。”

“他們倆似乎是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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