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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清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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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清歡(二)

五行山,群峰聳立,萬裏碧空如洗。

怪石嶙峋的山腳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獨自在風中淩亂。

“想當年,俺老孫頭戴紫金冠,身披黃金甲,手持如意金箍棒,從南.天門一路披荊斬棘,橫掃三百黃巾力士,直沖淩霄寶殿,將那天帝老兒嚇了個屁滾尿流……”

對著面前這幾只土地老兒抓來的小獸,悟空第一百零八次回溯起了自己昔日的雄偉壯舉。

拎起小野兔的耳朵,他語氣激昂道:“若是你這等小東西見了,那定是會血濺當場、魂飛魄散!”

說罷,他還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試圖嚇唬對方。

可小野兔不為所動,三瓣嘴徐徐蠕動著,吃得十分香甜,仿佛在它的認知裏,爪子裏抱著的這團青草便是整個世界。

“哎……”故作深沈地嘆了口氣,悟空朝它流露悲憫神色,仿若在看一只井底之蛙,“無知。”

掃興地丟掉手裏的傻兔子,他又換了只小松鼠來繼續說道:“大鬧天宮,大鬧天宮你曉得不?那可是天地為之變色的大場面啊!”

繪聲繪色說完,回應他的只有小松鼠默默啃著松果的“咯嘣咯嘣”聲。

“……”仿佛有一只烏鴉從空中“嘎嘎嘎”地飛過。

微風卷起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四周的一草一木都在見證著他的無聊之舉。

悟空徹底閉上了嘴,被壓.在這兒數十年了,他確實已經快得失心瘋了。

日光流轉,疏影橫斜,眼前的小獸們逐漸四散蹦跶開去。

悟空雙手支頭,嘴裏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不知過了多久,連天上那輪驕陽也向西歪了一截,吐掉嘴裏的狗尾巴草,他扯著嗓子喊道:“土地老兒!”

話音落下,卻遲遲未見那熟悉且蒼老的聲音殷切回應。

悟空心下煩躁,加大了音量道:“土地老兒,俺老孫餓了,給爺爺拿吃的來!”

“大聖不愧是大聖,哪怕在這山下被壓了數十年,也仍然如此中氣十足。”這清朗的嗓音乍然於耳畔響起,令悟空頓感詫異。

緊接著,就見一道不太熟悉但也並不十分陌生的暗紅色身影閃現眼前。

順著黑色錦靴一路往上望去,悟空輕嗤一聲,不屑道:“爺爺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黃毛小子啊!”

哪咤居高臨下:“大聖也沒比我老上多少,怎總愛以爺爺自稱?”

這語氣並不十分和善,梓菱拍了下他,示意其放開自己的手,而後把手裏提著的花籃放到了悟空面前。

說來也是氣,不早告訴她是要來看望這位鼎鼎有名的齊天大聖。

好在她素來會在香囊裏攜帶新鮮的瓜果蔬菜,仔細搜尋了一番,恰好得以湊出這一籃子的香蕉和桃子。

但哪咤本就是一時興起,哪兒會想著帶什麽慰問品,對上梓菱責怪的眼神,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看了看籃子裏的鮮果,悟空眼神狐疑,盯著梓菱道:“你是誰?”

“本君乃蓬萊仙島的女君。”

蓬萊仙島?

仔細在記憶裏搜尋了一通,依稀之間,悟空想起曾經在菩提祖師座下學藝時是聽他提起過的。

“你就是那位五千歲的女君?”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他怎的有些不太相信呢?

“正是。”梓菱點頭,莞爾道。

兀自琢磨了會兒,見她周身氣度不凡,悟空也就信了:“你比那天帝老兒瞧上去可順眼多了。”

順手撈起一個香蕉,他一面往嘴裏塞一面問:“那你們倆又是什麽關系?”

“我是她的贅婿。”哪咤答道。

“贅婿?”悟空捏著香蕉皮的手頓了頓,眼中流露難以置信的神色,“你小子居然會願意當人家的贅婿?”

雖說不過幾面之緣,但悟空深知,這人骨子裏的傲氣比之他半斤八兩。

而眼前這人面不改色,仿佛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自然是除她之外,再不會有第二人。”緊了緊手中握著的柔荑,哪咤沈聲回應。

悟空一聽,當即翻了個白眼,而後狠狠地咬了口桃子,“滋啦”一聲,還往外飆出了水。

俺老孫還被壓著呢,有沒有公德心啊?

合著你大老遠跑來這裏,就是為了顯擺自己有個漂亮媳婦唄?

秀恩愛會遭雷劈的,知不知道?!

在五行山下歷經了數十年的四季風雨,滿身猴子毛雜亂不堪,遠遠一瞧,頭上不光長了草,還開出了幾朵花。

梓菱掌花草鳥獸之生息,見了悟空這副模樣,難免會心生憐愛。

於是,趁著二人閑聊的功夫,她替對方剪了個發。

手裏捧著梓菱給的小銅鏡,悟空左瞧瞧,右看看,只覺自己比當美猴王時期還要精致了些:“哎呀,俺老孫也是能迷倒萬千少女的啊!”

他美滋滋地笑了笑,隨即擡頭,卻是見那位三太子繃著臉,略顯飄忽的神情興致懨懨。

悟空心領神會。

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他狡黠地挑了挑眉,朝坐在身側的梓菱道:“大妹子,俺老孫後背癢,你幫忙撓撓唄?”

“嗯?好。”

梓菱應聲,正想伸手探去,只聽一旁的男人立時出聲道:“大聖哪裏癢,我來。”

“哎,別,你這粗手粗腳的還是算了。”悟空搖著毛茸茸的腦袋,滿滿皆是嫌棄。

哪咤:“……”

“左邊點,後面點,啊對對對,就是那兒。”

“下邊也癢,這這這……”

悟空一臉享受,期間還時不時拋過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看出來他這是故意的,哪咤那張臉黑得很難看:“……”

“嘿嘿,多謝啊,大妹子。”擡手捋了把自己鋥光瓦亮、整整齊齊的毛發,悟空心滿意足道。

梓菱彎唇,本想再問問他是否還有旁的需要,卻是被哪咤一把就拽走了。

“哎……?”無奈,她只好同對方擺手再見。

那廂,悟空也揮著手喊道:“有空再來啊!”

雲卷雲舒,不一會兒已瞧不見二人身影,悟空咬了口桃子,悠閑地哼起小曲兒來。

走在荒蕪的山石間,梓菱回味道:“沒想到,這齊天大聖還蠻好玩兒的!”

身旁的男人沒反應,似乎有些不大高興。

“你怎麽了?”梓菱轉頭打量。

“沒什麽。”

他應得冷淡,梓菱一眼看穿道:“又吃醋了?”

“咱們英明神武的三太子幹嘛跟小猴子吃醋呢?”帶著那麽些哄誘之意,她暗自捏了捏男人寬大的掌心。

聽了這話,饒是心裏再怎麽不得勁,哪咤也不由失笑出聲:“他可不是什麽小猴子。”

知曉這人是個大醋壇子,梓菱繼續哄道:“等回去了,本君也替你剪發如何?”

本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他竟然得寸進尺:“還要撓癢,搓背,凈面……”

“行——,幼稚鬼!”梓菱狠狠撓了他一爪子。

一雙手卻被他順勢擒了去,環在了自己的腰上。

將人攬進懷裏,哪咤問道:“想不想吃糖葫蘆?這附近有城郭。”

嗯?梓菱擡眸,連忙點了下頭:“想!”

揉了揉她的頭,哪咤提唇一笑,捏訣喚來了行雲。

然就在此時,他腰間掛著的虎符突然亮了起來,緊接著,目魁的聲音通過神識傳來,在腦海裏響起。

頓了頓,他看向懷中人道:“赤炎金猊獸出現了,在聖魂谷。”

所謂聖魂谷,乃東荒連接冥界之處,矗立在北面的一座島嶼上,四面環海,距離原本的駐紮地有數百裏遠。

哪咤與梓菱落地時,大軍也才剛在外側紮好營寨。

濤瀾洶湧,風雲開闔。

沿著連綿的海岸線遙遙望去,聖魂谷青黑色的崖壁蜿蜒聳立,近乎百丈,就像是一鼎從天而降的巨大丹爐。

但四周氣流平靜,未見絲毫異象。

盯著那狀似火山口的谷頂,目魁納悶道:“這裏瞧上去平平無奇,也不知那孽畜躲在裏頭作甚?”

說著,他將手中的紫金羅盤遞到了旁人面前,那紅光閃動之處便是赤炎金猊獸的藏身之所。

哪咤認真端詳了眼,並未說話,只徑直祭出風火輪,朝谷口飛去。

氣流翻滾,風火輪卷起狂風,暗紅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鼓動。

握緊手中的火尖槍,哪咤正欲踏進山谷,卻像是突然觸碰到了什麽屏障,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淩空彈了回去。

他趕忙捏了個訣,護住周身氣流。

這力道十分強勁,谷頂頃刻間蕩開層層波紋,泛著金紅色的光芒,像電流一般沿著崖壁迅速淌了下來,震得大地都為之一顫。

那廂,梓菱坐在傘下,這才剛把一串糖葫蘆剝到盤子裏,冷不防就被震掉了兩顆。

圓鼓鼓地在地上滾了幾圈,糖衣裹滿灰塵。

“唔……”心疼地癟了癟嘴,她索性也不吃了,一個瞬移就來到了男人身後。

“怎麽回事?”

哪咤穩穩當當地落回了地面上,答道:“有結界。”

話音甫落,他向上望的目光收緊,眉宇輕擰。

隨即,像是在他意料之內一般,谷頂霎時燃起熊熊烈火,不過須臾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

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眼中火光彌漫,眾人驚愕不已:“這?”

朱彥揣測道:“火焰山?”

聽聞西荒有一座火焰山,山上常年遍布大火,可怎會出現在這裏呢?

“非也,”哪咤負手在後,沈聲道,“這是那孽畜特意用來箝制本帥的。”

“我與它同修火系法術,只要一撞上它布下的結界,便會大火肆虐。”

所謂物極必反,正是此番道理。

眾人目光相聚,目魁恍然道:“好狡猾的妖精!”

“那你豈不是抓不到它了?”梓菱有些擔憂。

“所謂火者,乃陽盛所生,最多只能維持六個時辰,等日落之後,我再進谷便是。”哪咤垂眸道。

然而形勢比他所想的更加覆雜。

入夜之後,雖是火焰消退,但谷中升起了濃濃的瘴氣,近乎遮天蔽月。

魂之瘴氣,乃幽冥所生,除了蘊含劇毒之外,還會通過蠶食神仙的靈力來自我壯大。

哪咤剛進去沒一會兒,就急忙退了出來。

尋覓一.夜無果,翌日清晨,大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整座島嶼熱浪翻滾,紅光漫天。

沿著海岸線巡查了一番,哪咤神情陰郁道:“這孽畜在谷底借助太陽之力修煉,待它出關那日,後果不堪設想。”

意識到事情的棘手,隨行眾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那元帥,咱們該怎麽辦?”朱彥問。

緩緩駐步,哪咤思索片刻,答道:“回天庭請命,讓四海龍王前來相助,看能否撲滅大火,只要沒了靈力補給,諒它也受不住這夜間的瘴氣,若是不想死在谷底,它自會出來。”

“是!”朱彥頷首,這便想著手去擬求援書。

一旁梓菱聽明白了這話裏的意思,立即出聲將其攔住:“等等。”

“滅火是麽?讓本君試試。”

此言一出,其餘人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或驚訝,或狐疑,然後又轉向自家元帥。

哪咤也是直到此刻才想起,她修習的是冰系法術,正所謂五行相克,冰自然是能克得住火的。

只不過,這聖魂谷占地甚廣,比之乾元山的蓮花池可謂是天壤之別。

若想將整座山谷凍住,多半會讓她靈力消耗殆盡。

可降妖除魔是天庭的任務,哪怕是為了他,也萬不可讓其犧牲至此。

他欠她的已經夠多了。

哪咤正欲出言阻攔,卻見梓菱徑直繞開他,站在了那滾著熊熊烈火的峭壁之下。

她神情十分冷靜,隱隱透著一股與她的姿容大相徑庭的剛毅,委實是一副已然下定決心的樣子。

哪咤沈靜註視,只覺她此刻就像是即將綻放於數九寒冬裏的臘梅,堅韌颯利,剛柔並濟。

“元帥……”見男人在發呆,目魁靠近,略帶擔心地小聲提醒。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哪咤心意一轉,到底是選擇了默許:“傳令下去,所有人,後退五丈!”

蓬萊主修防禦術和醫術,幾千年來,梓菱鮮少動用帶有攻擊性的法術,哪怕用了,也僅是小打小鬧,遠達不到撼天動地的程度。

故此,她其實並不知曉自己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拼盡全力,應當是能將火滅掉的吧?

嗯,一定可以,她必須做到,為了她自己,也為了他。

帶著些前途未蔔的迷茫,也帶著些嘗鮮的躍躍欲試,梓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屏息捏訣,讓自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

她的身子越飄越高,靈力迅速傾瀉而出,不過少頃,晶藍色的光芒就已鋪滿整座聖魂谷的上空。

就像烏雲席卷過境,天色霎時暗下幾分,眾人直楞楞地望著,到底是被這醇厚的修為給驚到了。

斑駁的光影下,哪咤雙手握拳,眸中清晰地映出那道衣袂翻飛的水藍色身影。

他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宛若一面巍峨的豐碑。

梓菱雙眸緊閉,全神貫註地捏著訣,並不知曉男人正在用一種炙熱濃烈的眼神註視著自己。

那眼神滾燙似火,承載了他五百餘年來的情真意切。

素白的手再度旋轉翻飛,梓菱在空中結出了一個雪花狀的碩大封印。

旋即,她恍然睜眸,清脆的嗓音帶著寒意從唇齒間傾吐:“冰天雪地!”與此同時,面前的封印也朝下蓋了去。

封印在源源不斷的靈力催生下,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散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將整個谷口牢牢罩住。

強大的冰雪之力向四周輻射開去,刺骨的寒意頃刻湧來,令地面上站著的眾人下意識顫了顫,眉梢瞬間結了一層霜。

再望去時,只見最上層的火焰已被凍成了冰柱。

心下一喜,可眾人還未來得及咧開嘴,大抵是赤炎金猊獸被激怒了,那火舌猛地就往上竄了一丈,幾乎要頂開將其封住的冰層。

不得已,梓菱只能祭出青萍劍,加大靈力輸出。

三尺長劍在空中揮舞,一套劍招落定,它便伴隨淩冽的劍氣一同飛了出去:“冰凍三尺!”

一品青色蓮臺幻化而出,梓菱盤腿坐了上去,徹底封閉五感,好以操縱青萍劍靈的上古神力。

光芒愈烈,青色的鳳凰盤旋舞動,仿佛整座島嶼都被蒙上了一層青藍相間的結界。

哪咤一眨不眨地盯著空中的一隅之地。

怕她支撐不住,他掌心一直凝聚微光,好以在最恰當的時機助她一臂之力。

但漸漸的,谷口的火焰沒有了任何反抗的餘地,一丈一丈,悉數被從天而降的冰雪吞沒。

一直持續到日落西山,梓菱終於將整座聖魂谷完全凍住。

雪山連綿起伏,谷頂白茫茫一片,在晚霞的映照下反射出瑰麗的桔紅色,燦爛如火。

隨著靈力散去,梓菱座下的青蓮緩緩下墜,而後消失不見。

落地時,許是渾身失力,她一個沒站穩就往後跌了去。

哪咤一把將人擁入懷中,朝目魁等人吩咐道:“布下大羅縛妖陣,等它自投羅網!”

話音甫落,他便將人打橫抱起,腳踩行雲而去。

關於梓菱為何非要主動請纓滅了這火,她想哪咤定是明白她的。

否則像他這樣恨不得將她揣在兜裏寵的男人,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她散盡靈力。

梓菱想借此證明自己,她這位蓬萊女君有修為有實力,對得起中壇元帥的偏愛,好以堵住那受罰二人的嘴。

而她確實也做到了,如今哪咤手下的兵,再無一人敢不服她。

散盡靈力委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通,五臟六腑隱隱泛疼,睜不開眼,也動彈不得。

許是過度疲乏,男人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的時候,她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夢回幾千年前,她尚且為一株凈世青蓮,還未修得人形,長在天池水中,靠自身的靈力滋養著一顆火紅色的珠子。

那珠子滾圓剛硬,裏頭流轉著狀似雲霧的光華,晶瑩剔透,好看極了。

它安安靜靜地飄在她的花蕊上方,陪伴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日夜春秋。

忽有一日,乖巧的珠子許是生出了靈性,變得調皮搗蛋起來。

它時而滾進她的花心裏,時而又彈跳而出,忽上忽下地,引得她花枝亂顫。

蜜露順著莖脈淌了下來,滴在天池水中,將她亭亭玉立的身影暈染得妖嬈生姿。

她正想收攏花瓣去擁抱它之際,誰知那珠子突然化為了一匹紅色的狼。

油亮順滑的毛發,健碩挺拔的身軀,一雙眼睛銳利明亮,鋒芒畢露,盯著自己垂.涎欲滴,大抵是想要一口吃掉她。

可她許是被嚇傻了,竟然不覺得對方可怖,反而被它好看的體魄吸引,呆呆地註視著它。

緊接著,尖牙利齒覆了過來,她終於想起來要躲卻是為時已晚,只得雙眼緊閉,縮緊自己的花瓣,楞在原地驚恐地打著哆嗦。

可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未襲來,紅狼沒有咬她,而是僅用舌頭舔犢,從下至上,輕柔地舔著,每舔一下,都能讓其渾身打顫。

這種感覺還挺舒服的,酥酥麻麻,溫溫熱熱,一如它方才將自己塞進她的花心裏那般,令其心生愉悅。

梓菱尤在奇奇怪怪的夢境中沈溺之際,一股強大的靈力湧了進來,惹得她驟然神識清明,緩緩睜開了眼睛。

朦朧的視線裏,四周布滿紅色綃紗,在風中輕緩地晃動著,像極了金玉樓的輕歌曼舞。

周身熱氣氤氳,香汗淋漓,她腦子還未來得及多轉幾圈,便又被熾烈的氣息包裹,陷在了如臨雲端的混沌當中。

略微泛白的嬌唇輕輕抵在齒間,她眼角沁出薄薄的淚花,下意識跟隨身體的晃動嚶嚶嗚嗚。

冷不防挨一記重的,那小小的檀口驀就張開,咕嚕一聲咬在了眼前虬結的肌肉上。

許是覺得她這以卵擊石十分可愛,耳畔傳來低笑聲的同時,耳垂也被人輕柔叼住。

就像夢裏的那匹狼,舌尖肆意游走,動情地舔犢她的每一寸肌膚。

空氣中繚繞的蓬勃朝氣編織成了一張大網,將其牢牢籠住。

靈力源源不斷地湧進奇經八脈,就像是幹涸已久的田壤受到甘露潤澤,她的丹田逐漸充盈,終於得以有力氣去回應他。

蟄伏已久的欲念被一點一點燃起,她的四肢像柳條一般纏了上去,忘情地攫取他送過來的陽盛之力。

又暖又強勁,流淌在體內尤為舒適。

隨著遽動欲烈,就像是傾盆大雨沖刷蓮葉,汩汩熱流跟隨靈力一齊湧了進來,顫得梓菱腳趾蜷縮,止不住地嗚咽啼鳴。

一次。

兩次。

三次。

直待月上梢頭之際,那人才終於力竭,像匹落水的狼,淩亂不堪地趴在她身上重重地喘著氣。

“青兒,謝謝你……”待喘勻了氣,他擡手撥開她粘在鬢角的發絲,溫聲道,“我心悅你,我只屬於你……”

男人樂此不彼地說著情話,將人抱在懷裏又溫存了小半個時辰。

梓菱仍舊十分疲倦,任由他餵了些仙芝靈草,便再度沈沈睡去。

然每回轉醒,要麽被他居高臨下地壓著,要麽坐在他身上,抑或是卷進水中捧著她的嬌臀發瘋。

而後再吃些仙草,繼續安睡……

整整三日,她都窩在這方溫泉內,一刻也沒著過衣裳。

瞧上去可憐兮兮的,卻愈發惹得男人疼愛,跟不要命似地引那太陽之力助其修煉。

再輔之仙藥補給,很快,她的靈力就恢覆了大半。

與此同時,那藏在谷底的赤炎金猊獸也終於撐不住了。

夜間瘴氣彌漫,許是被劇毒侵蝕了神智,它像無頭的蛟龍一般,擺著尾巴就直直地沖出了谷口。

本是想奮力一搏,未承想,外頭天兵遍地,早已布下大羅縛妖陣,來了個甕中捉鱉。

響動傳來之時,哪咤正擁著梓菱躺在帳篷裏。

他動作極快,剛聽見一點苗頭,就迅速捂住了懷中人的耳朵。

夜色如墨,她呼吸清淺,安然熟睡的模樣就像是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唇角微微勾起弧度,不多時,目魁的聲音自帳外傳來:“回稟元帥,赤炎金猊獸已被我等捕獲!”

“好,”哪咤沈聲,用傳音術答,“等回了天庭,皆重重有賞!”

末了,他又垂眸去看懷裏的小兔子,她纖長的羽睫微微顫動,像是在做夢。

安靜地瞧了會兒,哪咤俯身落下一吻,也如釋重負般地闔上了眼。

然而此時,梓菱卻在他的臂彎裏悄悄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大掌仍舊覆在她的耳朵上,替她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嘴角輕輕上翹,她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欣然睡去。

赤炎金猊獸一事畢,哪咤本想帶著梓菱去凡間的城鎮裏住上幾日。

可翌日一早,天帝的詔令就橫空而降——

一本由炎帝所撰的上古典籍藏於東荒霍山,朕有所需,望中壇元帥順道尋回。

於是哪咤只好取道霍山。

霍山多榖木,地勢高聳,綠樹成蔭,山頂籠罩在薄霧之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翠色海洋。

根據太白金星的指引,只有開啟水月鏡花才能尋得典籍。

而半山腰上矗立著的石碑,正是為此所設。

看完石碑上刻著的文字,哪咤回頭道:“水月鏡花的鑰匙藏在迷霧森林當中,本帥與女君去尋,爾等在此接應。”

“是!”目魁等人應下,就地安營紮寨。

迷霧森林因林子裏充滿白霧而得名,饒是神仙也會被其阻擋視線。

雖說未覺察到四周有任何危險的氣息,但在這樣大霧彌漫的地界行走,為了保險起見,哪咤還是緊緊擒住了梓菱的腰。

白霧擦肩而過,無形易散,冰冰涼涼的,質地有些像天際飄著的浮雲。

說實話,梓菱還挺喜歡的。

於是,她掏出仙露瓶裝了滿滿一瓶子進去,打算回蓬萊之後同這人玩捉迷藏用,也算是閨房情趣了。

偷偷一笑,她心滿意足地將仙露瓶塞回了香囊裏。

然正在此時,旁人手裏端著的紫金羅盤冷不防亮了起來。

紅光忽閃忽閃,將眼前的白霧映照出一小片緋色。

“根據羅盤指引,這附近有結界,興許得破了這層結界,我們才能拿到鑰匙。”哪咤一面觀察周遭形勢,一面道。

梓菱點了點頭,立時收起玩心,隨他一起尋覓結界所在。

根據仙書典籍的記載,上古神祇用來藏寶貝的結界往往都是幻境,只有通過幻境中的試煉,才能觸碰到關鍵機要,從而尋寶成功。

顯然,這並非什麽有殺傷力的試煉,否則天帝也不會隨隨便便讓自己的得力手下來冒險。

那麽設此結界,大抵是為了尋得有緣人。

所以,他們會是有緣人麽?

微風清涼,徐徐拂動裙擺,繡有月季花紋的錦鞋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梓菱正在思索這可能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試煉之際,耳畔霎時陷入寂然無聲,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突然堵住了耳朵。

她下意識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顯然,哪咤也覺察到了,箍在她腰上的力道驟然收緊。

可他還未來得及捏訣,身前就忽然金光乍現。

一股難以抵抗的強勁旋力迎面襲來,就像是迅猛的暴風眼,驀就將二人給吸了進去。

金光消失,林間又恢覆了平靜,仍舊是茫茫白霧緩緩流動,好似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

而此刻的迷霧森林外數十裏處,目魁正在打坐調息,冷不丁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撞上了腦袋。

他“哎呦”一聲,連忙伸手去接,旋即縮了下瞳孔。

紫金羅盤離手,意味著縱法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遙遙望去,握著手裏的羅盤,目魁喃喃道:“難不成,元帥他們落入結界啦??”

“濤瀾洶湧,風雲開闔。”出自宋·蘇轍《黃州快哉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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