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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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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八)

淩霄寶殿,瑩白玉石砌成的廊柱金龍盤繞,撐起概日淩雲的穹頂,梁間靜垂鮫紗作飾,附以琉璃光華。

莊嚴肅穆的大殿內,女子清淺悠長的啜泣聲時遽時緩,頗為擾人心弦。

天帝負手立於殿中,面色威肅,雖一雙瑞鳳眼裏盛有淡淡陰沈,然一如既往瞧不出任何情緒。

七神女同幾位仙子侍立於兩側,無一不是垂著眸,雙手交疊於腹前,噤若寒蟬,可眼底卻神色各異,想來皆有所思量。

而那正跪於天帝腳邊的廣寒宮仙娥名喚瓔珞,乃姮娥仙子的貼身侍女,姝艷能歌舞,且有文華,性子溫和婉約,素來最合姮娥仙子心意,甚至連容貌也與其近乎不遑多讓。

故此,瓔珞其人,算得上是天庭眾仙娥中的佼佼者。

據瓔珞所言,三日前她在天墟秘境采仙露瓊漿之時,恰遇見飲了蒼梧釀的三太子。

後者借微醺之意傾訴柔情蜜意,且動了旖旎的心思,強行與其交歡,瓔珞一柔弱女子無力反抗,這便被奪了清白。

完事之後,三太子曾允諾過會與女君商榷納她為妾,並相約於昨日月上梢頭之際相會於天墟秘境。

可瓔珞一直等到夜深露重之時,也未見對方現身,這才知三太子不過是在誘騙她罷了。

瓔珞回了廣寒宮,當即泫然泣下與姮娥仙子稟明了此事,姮娥仙子聽罷,立時勃然大怒,若不是礙於天後在此,大抵是要親自攜了瓔珞來告禦狀了。

玉階層疊,淡霧繚繞,高臺之上檀香氤氳。

天後靜坐之餘,目光落在直立於階下那人的背影上。

一襲暗紫雲紋闊袖金龍袍,玉冠束發,橫插一支羊脂玉簪,哪怕上了年紀,蓄有短須,也仍舊難掩其面容之清雋。

曾幾何時,他們二人也曾被眾神喻為珠聯璧合,比翼雙飛,只不過朱砂痣終是成了飛蚊血,如今,她對這個男人只餘心灰意冷,再無其他。

天後緩緩放下茶盞,眼眸輕轉,去瞟跪坐在地的瓔珞。

不得不說,這小妮子委實生了一副好容顏,桃花眼嫵-媚生姿,身形玲瓏有致,這般柔弱無骨地跌坐於殿中,怕是連天帝都已經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可天庭的仙娥當該歸她天後所轄,出了事兒,也輪不到告禦狀,今日此舉,委實是不將她天後一職放在眼裏。

如此思忖,天後不由於心底冷冷一嗤,只覺當真是小瞧廣寒宮那位了。

她對這二人之間的私情視若無睹,可對方卻不知安分,恃寵越級,而天帝偏偏就接了招。

天庭何人不知,他天帝日理萬機,忙於政務,可眼下卻為了一名小小仙娥,在淩霄寶殿公然會審?

想來是覺得他與姮娥的茍且之事還不夠公之於眾,想借此機會為其正名了?

再觀瓔珞,女兒家遇到了這種事兒,當是先與對方私下相談,若是談不攏且不願壓下此事,不得已才會舍棄名譽大張旗鼓討伐。

哪兒有像她這樣的,尚且未與雲樓宮的主子交涉,就徑直捅到天帝這兒來了?

而天庭這些後輩之間的雅俗韻事,金瑤身為天後,多少是有所耳聞的。

瓔珞仰慕三太子久矣,那日之事,多半是你情我願,她如此興師動眾,無非是想借助天帝的威勢,將其許配給對方罷了。

可三太子當真會有此行徑麽?

堂堂中壇元帥納個仙娥為妾,擱在天庭,委實是一件小事兒,但他打的可是蓬萊女君的擂臺啊!

身為羲和女神教養出來的女君,怎可能允許自己的贅婿納妾?

再說了,就憑女君那容貌,那身段,哪怕是同為女人,那日在筵席上,金瑤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三太子冒著被褫職的風險抱得美人歸,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抑或是中了邪才可能為了一個仙娥棄了女君。

要麽就是,三太子終究還是改變了主意,不願意入贅蓬萊了,哪怕背上見異思遷的汙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毀了這樁婚事?

天後沈思其中,正滿頭霧水之際,只聽立於大殿門口的守門大將高聲而起:“三太子到!”

來者一襲紅衣翩翩,如圭如璋,昂首闊步,身姿輕盈宛若生風。

目及他面如冠玉,朗目疏眉的一張臉,鄺碧內心的情愫不可抑地再度躍躍欲試,只好強迫自己別開視線。

既然得不到,那便毀了他,沒什麽好心慈手軟的。

鄺碧眸色漸涼,隱於袖中的五指默默攥緊,那份隱隱覆燃的悸動到底是被恨意壓制而下。

於天帝跟前兒站定,哪咤作揖道:“見過陛下,天後娘娘。”

天帝輕輕一擡手,示意免禮,蘊含威肅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青年的臉上。

召見他所為何事,目魁當是已經道明,用不著再多言。

哪咤自明其意,率先澄清道:“回稟陛下,事發當時,微臣正身處於東岳紫金宮,並不在天庭,更未前往天墟秘境,見過這位瓔珞仙娥。”

青年脊背筆挺,棱角分明的下頜微微一揚,最後半句說得近乎咬牙切齒。

那張神色陰沈的臉上,墨瞳灼灼,眸底似有濃濃慍怒在翻湧。

饒是瓔珞一雙霧眼眸光顫動,楚楚可憐得仿若被驟雨摧折的嬌花,我見猶憐,也未見睥睨她之人顯露半分憐惜之意。

此人仿若玉面修羅,鐵石心腸。

三太子素來不掩喜怒,天帝早已見怪不怪,畢竟只要是自己用得順手的刀,哪怕桀驁不馴,他也欣然接受。

然天帝此刻是愈發想不明白了,這般性子的一個人,又怎會囿於美-色,去打蓬萊女君的擂臺呢?

而瓔珞面對男人仿若在看雜碎的眼神,脊背頓生毛骨悚然,內心如墜冰窟。

她眸中淚意止不住地洶湧如潮,這便朝著天帝泣訴道:“陛下,您要為奴婢做主啊!”

端的是聲淚俱下,天帝眉間的褶皺明顯隨之加重。

斂了斂心緒,天帝沈聲開口道:“午正一刻,愛卿與何人在一起?”

聞言,哪咤目光略滯,頓了一瞬,才回應道:“女君。”

“在作甚?”天帝面不改色,如是追問。

可這一問,別說哪咤自個兒了,連站於兩側的七神女都忍不住神情微變。

在作甚?

是能言明予眾人聽的麽?

哪咤眼瞼輕擡,與之對視,半晌未吐一言。

目及他面上從未有過的幾絲窘迫,天帝長眸稍斂,沒再逼問,畢竟瞧著就不像是在幹什麽好事兒。

天帝雲袖輕揚,示意道:“上軒轅鏡。”

旁側大神女若彤應聲而出,捧著司命星君送來的軒轅鏡來至哪咤面前,頷首道:“三太子,請尊聖令。”

軒轅鏡可回溯往昔之事,神仙可從鏡中隨意查探凡人的記憶,但若是想要侵入神仙的識海,須得對方心甘情願才行。

然縱使哪咤萬分不願,為了自證清白,也只得從命。

見他闔眸,若彤舉起軒轅鏡,只消光華流轉少頃,這段記憶便已刻入鏡中。

若彤心下思忖,若真是什麽翻雲覆雨的場面,女君可是女子,這當真能給天帝看麽??

好在昊天已然吩咐:“拿去給天後。”

若彤這才舒了口氣,忙繞過天帝,拾級而上,將軒轅鏡奉至天後面前。

金瑤玉手拂過鏡面,大抵也是早有所料,僅極快地掃了幾眼,便將視線挪開了去。

她抻了抻雲袖,望向殿中,肅聲道:“三太子當時確實同蓬萊女君在一塊兒。”

至於在作甚?那自然是說不得的。

男人果然是如出一轍,甭管表面上瞧著多麽正氣凜然,清心寡欲,只要面對自己心悅的女子,行事便荒唐無邊。

目及天後那微妙的眼神,眾人眼觀鼻,鼻觀心,暗自皆道:所以,三太子采的花是蓬萊女君,那在天墟秘境探幽的那位又是誰呢?

瓔珞這下徹底慌了,顧不得顏面哭喊道:“陛下?三太子的記憶不假,難道奴婢的記憶就做得了假麽?”

那自是不可能的,軒轅鏡乃上古神器,豈能容許旁人篡改記憶?

既如此,要麽天墟秘境裏的三太子並非本人,要麽就是……

天帝凝視面前人,直言道:“愛卿可否證明,那日並未動用分-身?”

玉虛宮的分-身術,乃獨門絕技,諸如哪咤這般修為的神仙,若是動用分-身,像瓔珞此等仙娥是斷然無法識別的。

而軒轅鏡能呈現的僅是記憶,單憑鏡中之像又如何能辨出真偽?

哪咤神色驟變,深感是自己大意了,竟是忘了這一茬。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便好生思量過——

瓔珞不過就是一身份低微的仙娥,怎會有膽子去勾結旁的男人一同來構陷他?

難道真就喪心病狂到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嫁予他?

若當真如此,那簡直就是有病!

他李哪咤瞧上去像是會納妾的人麽?就不怕他弄死她?

所以,此事之原委,最有可能的便是……瓔珞受到了位高權重之人的指使?

思及此,哪咤星眸銳利,毫不避諱地迎上了天帝的目光。

與昔日阻攔楊戩與瀟芊那般,天帝終究還是向他出手了?

為了不讓他入贅蓬萊,竟是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強塞一個女人予他,好讓梓菱誤會,拒了這樁婚事?

而此刻大殿內與其不謀而合的,還有天後。

哪咤眼神中的深意,天帝品明白了,他下意識朝天後望了眼,只見後者已然站起了身,投來的目光裏盛了如出一轍的審視。

天帝視線流連於二者之間,素來沈淡無波的眼底起了幾分莫名其妙。

為何如此看著朕??

你們不要太離譜。

朕雖陰險,但絕非卑鄙小人!

此時,瓔珞再度出聲道:“陛下……”

“此乃三太子當日落下的佩玉,請您明鑒!”

她手裏捧著一枚月白色環玉,聲線顫動,眸色哀戚,頗有欲要與之玉石俱焚之意。

目及此物,哪咤眼瞳劇震,劍眉隨之緊蹙。

這物什怎會在她這裏??

天帝有所覺察,掃向他的眼神裏凝了一絲厲色。

定了定心緒,哪咤坦然道:“陛下,這玉確實為臣所有,可早在幾月前,它便遺失了,臣並不知曉此物為何會在瓔珞仙娥手中!”

男人話音朗朗,面色沈峻,眼神毫無閃躲之意,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正義凜然”這四個字。

仿佛若是他此話有假,離恨天立馬便會劈落一道驚天巨雷,可話落半晌仍舊風平浪靜,這便令人不得不信他。

所以他們二人到底誰在胡謅呢?

一旁靜立的七神女不由垂眸去瞅瓔珞。

只見對方銜了淚珠的羽睫低垂著,原本靚麗動人的眼眸隱於陰翳之中,失魂落魄得仿佛再透不進一絲光亮。

而下一剎那,註意到瓔珞掌心凝結出的寒光,幾人倏爾睜眸,未有絲毫猶豫,齊齊朝她擁了過去。

葉初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意欲自行了斷的行為。

“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這是作甚?”葉初揚聲道,“為了一個男人葬送自己的仙途,值得麽?!”

面對此情此景,眾人內心那桿秤都在往瓔珞這方傾斜了,畢竟她為了替自己討一個公道,竟是連命都願意舍棄。

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三太子竟真是此等衣冠禽-獸?

天後快步來到殿中。

看著癱坐在地,抽抽搭搭,哭得無語凝噎的瓔珞,天後攢眉蹙額,心下也是全然沒了論斷。

再看天帝,他負手在後,面色冷凝,兀自沈吟良久才轉頭去瞧哪咤。

而後者仍舊身正不屈,那剛毅決然的一張臉上,未見絲毫打算退讓之意。

可天帝這副神色,明顯就是心中已有決斷。

哪咤目不斜視,只聽對方開口道:“三太子,眼下人證物證俱全,朕身為天庭之主,定是要秉持公道的。”

秉持公道?

哪咤此刻真真是想笑。

所以,為了不傷姮娥仙子的心,這是打算對自己的臣子霸王硬上弓了?

“來人——”天帝昂首沈聲,“去請太白金星前往蓬萊,與女君商議替三太子納妾一事!”

卷簾大將拱手應下,方及轉身,那道紅色身影就如煉獄修羅一般挺立在了他的眼前。

“若想因此事去煩擾女君,那便先從我的屍首上踏過去!”

哪咤疾言厲色,下頜線條緊繃,聲音如人一般散發出陣陣寒意。

鄺碧用目光攫他,端的是沒料到,為了那個女人,他竟然在淩霄寶殿也敢用如此氣焰囂張的態度違抗天帝……

本就如深潭般幽暗的心底寒涼更甚,數百年來愛而不得的怨恨與嫉妒凝結成漩渦,在胸腔內攪動,仿若狂風驟雨愈演愈烈。

鄺碧默默長舒一口濁氣,於心下立誓:此生,她再也不會回頭了!

見哪咤如此,天帝面上的清肅之色是真真端不住了。

他將闊袖別於身後,眉宇緊鎖,不辨喜怒的一雙眼顯露慍色。

作甚?

難不成想要效仿他那個好外甥,為了一個女人,再血-洗這淩霄殿一次麽?

簡直混賬!

好在哪咤還未祭出火尖槍,否則天帝非得將其當場拿下不可!

而卷簾大將杵在這二者之間最為尷尬,當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兩廂膠著之際,守門大將的雄渾嗓音再度響徹大殿:“玉虛宮大羅金仙,太乙真人,覲見陛下!”

玉虛十二仙堪堪突破大羅金仙之境,不是都在閉關麽?

怎麽?

這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徒弟強行破關而出了?

殿內眾人神態各異,只覺“太乙真人最為護短”一說,還當真是名不虛傳。

天帝面色微微一變,威嚴冷肅的目光凝在眼前這張桀驁不羈的臉上。

很好,出了事兒知道先去找師父,而不是徑直大打出手。

唇角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天帝道:“想來三太子比之年少時委實是老成多了,行,那朕便拭目以待,看太乙真人能給朕一個什麽說法?”

語落,天帝轉身,攜了天後拾級而上,回到高臺主位。

不多時,太乙真人領著座下弟子金霞童子一同踏入殿內。

老者一襲青灰道袍,手中白色拂塵盤握,雖是已有兩千餘歲的高齡,白發蒼蒼,長須冉冉,但步伐尤為穩健,一派容光煥發之姿。

於哪咤身側駐步,太乙真人行禮道:“小仙太乙,見過陛下。”

天帝示意免禮,並賜座。

畢竟玉虛宮乃三界之內屈指可數的修仙門派,昊天雖貴為天帝,但也怠慢不得玉虛十二仙。

太乙真人入座,將手中拂塵一甩,示意金霞童子奉上懷中木匣。

“陛下,”太乙真人拱手開口,“此乃熾焰靈蝶,為替哪咤重塑肉身的那朵渡世金蓮孕育而生,只對金蓮有所感應,要想知曉這位仙娥體內是否存有哪咤的氣息,只消用熾焰靈蝶一試便知。”

在場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麽不能說的,這般直白,委實頗合天帝心意,只不過……

“熾焰靈蝶?”天帝輕捋胡須,一雙眼恢覆深不可測,“朕怎知真人所言之真偽啊?”

太乙真人起身道:“熾焰靈蝶乃上古靈獸,仙書典籍之中皆有記載,陛下大可請太白金星查驗。”

聽罷,天帝朝卷簾大將輕揚下頜,道:“去,替朕召見太白金星。”

大抵一炷香的功夫後,太白金星攜了一卷《靈寶通鑒》入殿。

“回稟陛下,經老臣考證,熾焰靈蝶與渡世金蓮之間的淵源確實不虛。”

太白金星身著餘白色寬袍,也是一位形容耄耋之年的老者,他恭敬垂首,如是道。

天帝頷了頷首,又道:“就算淵源不假,可朕又怎知真人手上的靈蝶,便是真正的熾焰靈蝶呢?”

太乙真人再次起身,未做解釋,只言簡意賅道:“老夫以玉虛宮名義起誓,若今日弄虛作假,老夫當自請革除仙籍,打下誅神臺,灰飛煙滅,再不入輪回。”

淩霄寶殿上通離恨天,下抵九龍鼎,在此胡亂立毒誓,那可當真是會遭報應的。

故此,殿內眾人倒沒什麽好疑心的了。

天帝擡手道:“勞煩真人。”

熾焰靈蝶成對而生,世間僅此一雙,金霞童子打開木匣,將靈蝶引出。

只見其通體金色,周身有火焰點綴,翩翩起舞之時於空中劃出金光縈繞的軌跡。

眾目睽睽之下,一雙靈蝶久久於哪咤頭頂盤旋,絲毫未有分散之意。

這足以表明,整個九重天,除了三太子,再無一人身上有渡世金蓮的氣息。

渡世金蓮乃上古神物,可融入人之骨血,若是男女行歡,在女子體內留下的痕跡,定然是抹不去的。

瓔珞擡起的那雙眼無聲垂落,此刻已然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死死盯著熾焰靈蝶,鄺碧面色如常,可內心卻如巨浪滔天。

她本想借此機會毀了這男人在天庭的名譽,畢竟照他的性子,定然抵死不從。

連日處心積慮,費盡心機,這才得以順利讓邢澤混入天墟秘境內助她行事,可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招?

謀劃再次落空,鄺碧氣急攻心,真真欲要發-抖。

借著那股顫意,她忽就雙膝跪地道:“陛下,三太子為人剛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氣,這件事,定是有人貪圖瓔珞仙娥的美貌,並嫁禍於三太子,還請陛下明察!”

所謂賊喊捉賊,亦是她所擅長的。

且這話落在眾人耳中,無不覺得她鄺碧當真是心胸開闊,三太子對其毫無情意,她卻一心一意追隨。

用情至深到此,連天帝都忍不住搖首嘆息。

如此好的姑娘他不娶,卻偏偏要去蓬萊當贅婿,真真是匪夷所思。

對上天帝滿含深意的目光,哪咤有所領悟,可那張俊面上,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所以呢?這與他何幹?

哪咤歪了歪頭,眉眼散漫且十分無辜。

天帝深深吐息,委實是懶得再多瞧他。

“來人!”著紫袍的男人站起身來,揚聲道,“將瓔珞帶往兜率宮,請太上老君洗去她的記憶,且傳朕禦令,今日之事,若有人再敢提起,便統統革除仙籍,扔下誅神臺!”

天後默默品茗,雖覺天帝委實對姮娥仙子過於上心了,但此般處置,倒也十分妥當。

身為女子被莫名其妙毀了清白,這段記憶定會成為此生永遠抹不去的傷痛,還是忘了好。

“至於追查那逆賊一事,就交予三太子了!”天帝如是吩咐。

“微臣領命!”哪咤抱拳躬身,應得鏗鏘有力。

待他將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揪出來,定要將其扒皮抽筋,上七七四十九道天牢酷刑!

處置落定,七神女陪同鄺碧與瓔珞一道兒去了兜率宮。

許久未見玉虛十二仙,當是要留下太乙真人用一頓午膳的。

天帝正與其相談甚歡之際,守門大將又是一聲通報:“天蓬元帥覲見!”

哪咤抱臂在懷,斜眸瞟了眼,只覺這人來得甚是煞風景。

那廂卞莊闊步前行,目不斜視,徑直朝天帝而去。

“參見陛下!”卞莊拱手道。

天帝示意免禮,“愛卿有何事啟奏?”

“回稟陛下,”卞莊朗聲開口,“微臣來此,是想檢舉三太子作風浪-蕩,敗壞天神形象一事!”

哪咤本漫不經心將手背至身後,聞此一言,他手掌驀就緊握成拳,若不是礙於天帝在此,只怕一拳頭已經掄到了對方臉上。

素來只聞“卑鄙小人”,所以他卞莊今日是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小人??

作風浪-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以三太子當真是同風-流二字扯不清關系了?

天帝狹長眼眸微斂,不辨喜怒道:“說來聽聽。”

“三太子私自下凡,夜宿花樓,與風塵女子肆意行歡,且讓炳靈公替他出征北海擒拿蛟龍,其行徑可謂是荒誕不羈,藐視天規!”

聽卞莊說完這一通,哪咤近乎神情凝滯。

這狗東西……跟蹤他???

卞莊轉頭與之對視,不得不說,對方這副盛了滿腔怒火卻又無法傾瀉的模樣,瞧著當真是舒爽極了。

平日裏狂傲不羈的三太子,竟也會有如此憋屈的時候啊!

今日本是想來瞧瞧熱鬧,可未料到瓔珞一事,竟讓這小子給全身而退了,既如此,那他也用不著再繼續收集罪證了,擇日不如撞日,一道參了他便是。

雖是面色稍有下沈,但天帝仍舊語氣平靜道:“空口無憑,讓朕如何相信愛卿啊?”

卞莊再度拱手道:“陛下,前些日子,三太子抓了三只凡妖進天牢,還有那條北海蛟龍,這些孽畜,皆是人證!”

炳靈公幻變成三太子,令人難以識別,可法術是做不得假的。

本是隨手一探蛟龍的記憶,不承想,竟是讓他撞破了又一秘密。

見哪咤面色冷凝,卻是遲遲未出一言,天帝自覺也無需去天牢走一遭了,畢竟像他這樣的脾性,怎會容許旁人肆意汙蔑?

他眼下這反應,同承認沒什麽兩樣。

天帝轉身看向他道:“三太子有什麽要說的麽?”

哪咤擡眸,頓了頓,坦然道:“北海蛟龍確實為炳靈公所擒,而微臣也確實私自下凡,夜宿花樓,但微臣潔身自好,絕未碰過風塵女子!”

“未碰過?”卞莊毫不留情質問,“那被你壓-在身.下那名女子,又是怎麽回事?”

哪咤瞳孔遽震,此刻是徹底被激怒了。

好在他當時全然擋住了梓菱的身子,否則他定是要將這廝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平覆下心緒,哪咤道:“微臣宿在花樓,僅是為了捉妖,至於微臣與那名女子,不過是逢場作戲,引妖精上鉤罷了。”

逢場作戲?

三太子可當真是個會玩兒的啊!

杵在一旁的太乙真人已經快聽不下去了。

這小子真是愈發放肆了!

老者闔眸將頭別至一側,心下無奈道:現在換個徒弟還來得及麽??

正在此時,天帝出聲道:“勞煩真人隨天蓬元帥一同下凡,引出熾焰靈蝶,替朕查個水落石出。”

私自下凡是私自下凡,作風荒淫是作風荒淫,這兩樁事兒各有各的嚴重性,不可混為一談。

他三太子身為天庭的中壇元帥,統領十萬天兵天將,嫖與賭,那是一樣也沾不得!

正所謂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返回了天庭。

卞莊回稟道:“陛下,靈蝶對金玉樓裏的六名舞姬皆無反應,但那位與三太子逢場作戲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樓中花魁,且查無蹤跡,只怕是天界的仙女。”

“仙女?”天帝眉宇間略略一皺。

說實話,哪咤對卞莊的刻意隱瞞有些不解,梓菱的容貌,他定是認識的。

不過,甭管此人存了什麽歪心思,只要不有損梓菱的名譽,他李哪咤都能欣然接受。

若是被旁人知曉,她身為女君,尚未定親,就與男子行親密之事,那定是不成的。

蓬萊女君,掌三界花草鳥獸之生息,同時也是三界女子的表率。

“所以,三太子這是不打算坦白了?”

瞅了他半晌,都未見他吐露一言,天帝已然耐心耗盡,面色尤為不悅。

哪咤擡眸,擲地有聲道:“臣一人做事一人當,大可不必牽連其他人。”

“好一個一人做事一人當,真不愧是朕的中壇元帥。”天帝被氣笑了,深感今日是必須得好生收拾他一回了。

“來人!”天帝怒目揚聲,“三太子私自下凡,罔顧天規,押往誅神臺,罰天雷七道!”

唐·張鷟《朝野僉載》卷二:“周補闕喬知之有婢碧玉,姝艷能歌舞,有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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