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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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末日
夏天好熱啊……艾莉婭提著奶茶在街上晃悠，太陽曬得人胳膊發燙，甚至有點癢。
是蚊子嗎？她啪地拍了一下，什麽都沒打到。
呼~艾莉婭擦擦鼻梁上的汗水，擡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又垂下眼簾。陽光這麽明媚，再不回家奶茶都要沸騰了。
她拖著涼鞋繼續往前走，側面忽然吹過一陣涼風，拂起鬢邊的碎發。
艾莉婭迎著風偏了偏頭，看見一條眼生的岔路口：人行道快被太陽烤化了，倒是這條小巷隱匿在幽暗中，看著都涼快。
以前怎麽沒看到，幹脆抄個近路好了。
離家這麽近，自然沒有什麽危機感。艾莉婭擡起腳，輕輕踏入陰影中的小路。在鞋底與陰影交錯的一剎那，她仿佛聽到哢嚓的龜裂聲，但那聲音轉瞬即逝，比露水還要單薄。
呼啦——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吹得她閉上眼睛。
夏天的風有這麽涼嗎，難不成裏面裝了空調？
艾莉婭頂著冷風走了幾步，腳下傳來哢噠一聲脆響。
“哇啊啊？！”
她整個人向前撲去，趕緊用手撐住墻壁。回頭一看鞋底嵌在石板縫裏，用力一拔，拔出一層紅撲撲的泥巴。
“又要洗鞋子了……”艾莉婭套好鞋子，忽然聽見啪嗒、啪嗒、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某種粘稠的流體從空中流瀉，砸到地上四處飛濺。
她下意識地仰起頭，半邊身體當場酥麻：天空裂開一道道猩紅、狹長的縫隙，數不清的瞳孔在裂隙中滾動，向地面探出畸形分叉的觸須。
綠色、紫色、深紅色…各種汙濁泥濘的灰度攪拌在一起，將視野所及的一切侵染成揉捏殆盡的橡皮泥。
萬千眼球在泥濘中翻滾沸騰，啪吱，其中一顆停止了滾動，向凝視它的人回以充滿惡意的一瞥。
“——這什麽東西啊？！”
艾莉婭拎著塑料袋連連後退，差點呲倒在地上：這是哪兒？地球要毀滅了嗎？！
她掙紮著看向四周：摩天大樓不見了，周圍全是低矮破舊的木板房，活像回到了歐洲中世紀。遠處的人群發出滲人的慘叫，她撒開腿往人少的地方狂奔。
跑著跑著，一個男人從側面超了過來。
“救我、救我啊——”
他衣衫襤褸，抱著嬰兒奪命狂奔，看到艾莉婭時雙眼一亮。
劈啪！
一道激光打穿了男人的頭顱，他和懷中的嬰兒融化成猩紅的汙泥，淌得滿地都是。
“嗶！”眼球怪活躍地扇動著翅膀飛了過來，中間的大眼珠左右轉動。
它在看我！
艾莉婭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身後的木桶瞬間炸成一堆碎片。
“嗶嗶！”
眼球怪原地拍打翅膀，瞳孔由黑轉紅。
這只怪物還會蓄力？！艾莉婭捏緊塑料袋，掄圓手臂用力一砸！
“嗶呀！”
奶茶杯在空中炸開，珍珠砰砰砰砸在大眼珠的瞳孔上，等眼球怪舔幹凈虹膜，眼前的少女早就不見了。
“嗶？！嗶嗶嗶嗶！”
……
哈、哈...哈......開什麽玩笑！
艾莉婭咽了口口水，從喉管到肺部火辣辣地疼。街上活人越來越少，腳下黏糊糊的液體卻越來越多。
“救命、救命！”
“神啊救我……”
“火球術！”
火球術？有人在喊火球術！難道是傳說中的魔法？！
艾莉婭慌忙尋找，果然看見一支特殊的五人小隊。隊員們神情緊繃、滿臉都是汗水，卻依然高舉盾牌逆著人流不斷前行。
兩名身材壯碩的男子站在前面輪流舉盾，幫隊友攔截飛濺的粘液。一位編了滿頭辮子的高大女性身著重甲持劍壓陣，中間兩位布衣男女最為顯眼，他們嘴裏念念有詞地揮舞手杖，將杖尖指向天空。
一條幽深的裂隙橫亙在前方，峽口中心不斷吞吐著觸須與眼球。他們是想擊破那個玩意？
“adeba、mekala……咳哼！”
兩位魔法師同時念誦完畢，他們清了清嗓子，向天空發出嘹亮的喊聲：“烈焰大火球——”
嘭，空氣中響起微波爐爆爆米花的聲音。兩只人頭大小的“大”火球憑空出現，顫顫巍巍地向裂隙飄去，沒等靠近就被觸須戳爆，徹底消散。
法術失敗？不，他們的表情很認真，這就是烈焰大火球的全部效果。
艾莉婭的心臟猛地一沈：逃命要緊，這仗沒法打！
她奔跑著路過一個大草垛，剛想鉆進去躲一會兒，一把火騰地燒了起來，瞬間蔓延到袖口。
艾莉婭連忙撲到地上，用濕噠噠的泥土撲滅火焰。
衣著破舊的男男女女高舉火把從身邊經過，他們看也不看燙傷的少女，只在嘴裏反覆念誦：“末日輪回，神明天罰…原諒、原諒！原諒我等有罪之人……”
原諒個大頭鬼！
艾莉婭顧不上叱罵，爬起來就跑。
瘋狂的人群在周圍湧動，他們高舉火把四處亂竄，看著天空胡亂嘶吼，一刻都不曾停歇。
留在這兒肯定會被怪物殺掉，哪有安全的地方？
艾莉婭仰頭看向天空，黑黑紅紅的裂隙縱橫交錯，只有一小片幹凈的灰色。她定睛一看，灰色天幕籠罩著一座小山丘，上面好像有一座特殊的建築物，也許是教堂。
行，就決定去那裏了。
她在渾濁的空氣中深深吸氣，咬住牙齒沖進洶湧的怪潮。
……
“快進來！”布蕾妮使勁攥住女孩的手將她拖進來，然後肩膀一撞用鎧甲堵緊門縫。
她的哥哥萊亞執劍守在另一側，右臂還在潺潺流血。
這位少女黑發黑眼，一看就是異國人。可事到如今萊恩帝國都亡了，誰還會在乎這些？
“謝、謝謝。”艾莉婭上氣不接下氣地撲向草垛，差點被彩繪碎玻璃劃傷腳趾。
教堂正廳躺滿了長籲短嘆的傷員，信徒們跪在地上小聲祈禱：“願神的光輝照耀吾等……”表情痛苦又虔誠。
艾莉婭順著他們叩拜的方向看去，不忍地低下頭：神像的胳膊斷成兩截，一截子掉在破碎的桌椅廢墟裏。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神明，祂根本自身難保啊。
轟隆！
“敵襲——”
門口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艾莉婭一擡頭，正好看見女騎士的胳膊高高飛起，落在她同伴的屍體上。
他們居然連一秒鐘都無法抵抗！
觸須抵著破碎的石門層層遞進，仿佛有什麽蛋殼狀的透明物質擋在前面，但它們鉆探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碾碎了無形的封印。
沙沙沙，沙沙~觸須嗅到了血液的味道，人性化的興奮、蠕動！
“啊啊啊！”
“神吶——”
尖叫聲此起彼伏，艾莉婭還沒起身就被人群裹挾著往裏跑。強壯的人爭先恐後地湧向後門，她和一些瘦弱、不幸的人被擠到邊緣，滑進不起眼的側門。
地面好滑！
艾莉婭面朝下呲了好幾步，她倒是想爬回去，可不光後面的人砸在背上，外面哭喊、尖叫、祈禱的聲音也越來越零落。
“嗚嗚嗚…”
“媽媽——”
“哥哥！哥哥…”
生命的最後一刻，太多人呼喚著親人的名字。
艾莉婭咬緊嘴唇，埋頭向前方沖去。
我好想回家，好想吹空調吃西瓜。
暑假會有喜歡的番劇嗎？下半年有沒有新游戲上線…我、我為什麽要死在這裏啊。
我只不過出門買了杯奶茶……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艾莉婭機械地奔跑著，甚至感受不到周圍越來越冷的溫度。
嘭！
有誰在倒下時往前沖撞，她終於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絕望地摸上墻體——盡頭只有一扇鎖住的門，是死路。
寒鐵大門昂然矗立，銹蝕的鎖鏈在觸碰下沙沙嘲笑。
簌簌，簌簌簌。
數不清的觸須魚貫而入，裂開形似人耳的“花瓣”，將剩下的人一一吞噬。
這就是我的死法嗎？
才不要啊！
艾莉婭騰地起身，緊閉雙眼沖向門鎖。
在撞上鐵門的前一秒，記憶如走馬燈般循環往覆，停留在穿越前的那一幕。
早知道會穿越……我該再買份炸雞的。
【無罪之人，應許進入。】
無機質的聲音劃過腦海，金屬門扉轟然洞開。艾莉婭瞬間失去平衡，墜入一層無形、柔軟的薄膜。
“唔噗、”胸口被某種巨力壓住，還好擠壓感只持續了短短數秒，她的身體很快脫離薄膜，重重地砸在地磚上。
“嘶…好多鐵鏈……”艾莉婭咬緊牙關，捂著傷口緩緩站起。好消息是鐵門已經重新封閉，暫時不用擔心被怪物吃掉。
壞消息是手掌被鐵鏈紮了個透心涼，異世界沒有破傷風針，多半是涼了。
事已至此，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艾莉婭仰頭端詳起面前的地下空間：這兒至少有兩、三個足球場那麽大，難道教堂把山體全部挖空了？
地磚凹凸不平，兩側打滿層層疊疊的鎖鏈與錐形金屬樁。一根根白蠟燭懸浮在半空中長燃不息，照亮了地面龐大的猩紅色法陣。
與其說是教堂地下室，更像最終boss的房間。不知道和外面的異變有什麽關聯，該不會有人在這裏召喚了魔鬼吧？
怕也沒用，什麽都不做只會困死在這裏。
艾莉婭深吸一口氣，清亮嗓音：“請問有人嗎？外面有很多怪物，我先進來了，我能做些什麽嗎？”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四周響起空蕩蕩的回音，血液滴在地板上，沒能喚醒埋在石頭中的聖劍，或者躺在棺材裏的貼心老爺爺。
別著急，說不定有某種暗號。
艾莉婭穩住心臟，擡頭看向虛空中的白蠟燭：“我來了，請問什麽是無罪之人？”
無人應答。
艾莉婭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依舊沒有回應，只有傷口疼得要死。
反正沒人在這，她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到臺階上：“啊啊啊——為什麽偏偏是我！”
從穿越起就憋了一肚子氣——我受夠了！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回事，召喚勇者不給新手村。一上來怪物飛得到處都是，眼睛裏還會射激光。大魔法師呢？聖武士呢？小火球頂個屁用啊，你們好歹刷幾排魔晶炮……”
“呵。”
虛空中傳來一聲譏笑。
艾莉婭刷地擡起頭，希冀地眨動眼睛：“有人！不…您是神嗎？”
“神？我是魔鬼，被人類封印在這裏的魔鬼。”
笑意散去，虛空中的聲音冷淡又疏離。
也對，哪會有神明被封印在教堂底下呢。
艾莉婭鼓起勇氣往聲音的方向走了幾步，有魔鬼也比沒有強。“魔鬼先生，請問您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她心存僥幸，可這點僥幸很快就破滅了。
“末日。”魔鬼平靜地回答：“如你所見，這個世界正迎來終結。”
居然真的是世界末日？艾莉婭輕輕栽倒在法陣邊，良久才不甘心地擊打地面：“可惡，我也太倒黴了吧。”
不知為何，嘴上說著倒黴，心裏卻陡然閃過兩道身影。一道是五人小隊中向天空擡起魔杖的青年，一道是失去左臂卻依然高舉劍鋒的女騎士。
太殘酷了，這個世界不應該這樣啊。
眼淚滴落在猩紅的顏料上，不知千百年的陣法融化了一枚小角，蝕刻的波浪緩緩減淡，露出點點星辰。
“原來如此，難怪是【無罪之人】，你的靈魂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艾莉婭不驚反喜：“您看得出來？那您能幫幫忙嗎，這裏不是我原來的世界，肯定有什麽東西搞錯了！”
“確實，可我為什麽要幫你呢，人類。”
艾莉婭拍了拍口袋，手機和奶茶都在逃跑時丟掉了，家門鑰匙倒是還在，可魔鬼肯定不想要啊。
她只好可憐兮兮地搓搓手掌，攤開雙手：“除了靈魂，您想要什麽都可以…求您了，看在我們這麽有緣的份上，給個魂歸故裏也行啊。”
“……”
沈默數秒後，虛空中的聲音有一絲無奈：“你的身體和靈魂，對我來說毫無價值。”
“真的嗎？要不您再看看？”
“別太可笑，人類。”
可惡，還以為異世界勇者都會有外掛和特權呢。
艾莉婭絕望地垂下眼，卻看見一顆閃爍的寶石在弧光中冉冉升起：“這個是…”
“世界即將毀滅，封印自然也不覆存在，那是我的核——你想做什麽？！”
看到她接下來的動作，虛空中的聲音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
只見少女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向核心，對著它張開嘴：被怪物殺死肯定很疼，撞墻而死又疼又慢，但如果吞下這玩意呢？
小說裏叫xx核心的東西都是高能量物品，說不定嗖啪一下就能重返地球……回到穿越前的那一刻。
神明保佑，我想回家。
寶石切面的觸感居然很柔和，仿佛在用嘴唇觸碰一抹柔軟的輝光。
艾莉婭閉上眼，抿起唇瓣。
轟——
視覺、觸覺、聽覺…所有感官瞬間溶蝕，身體爆裂的速度太快，甚至沒能感悟半分疼痛。
“人類真是……一如既往。”
……
夏日炎炎，空氣中漂浮著冰淇淋的香味。
艾莉婭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向著馬路邁開腿：“什麽呀，我就說是夢…誒，剛買的奶茶呢？”
她擡起自己的右手，忽然發現皮膚正在融化。驚訝、絕望、焦躁，數不清的情緒在看向天空時化為烏有。
太陽裂開了猩紅的眼球，與她對視。
“唔啊啊？！”
艾莉婭猛地一哆嗦，夢醒了。
呼~太好了，是夢啊……等等，我的手呢？！
一只光球在虛空中劇烈顫動，搖來晃去：“腳也沒啦！眼睛，我的眼睛！”
光球當然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異的視角，她能夠三百六十度“看清”東西，包括現在的“自己”。
糟糕，我沒回地球，變成球了。
艾莉婭恨不得當場熄滅，她調動起全身的能量開始表演燈光秀，紅光、藍光、綠光，一道道光弧在空中大跳閃電霹靂舞。
“不要聒噪，人類。”
巨大的手掌憑空出現，將她輕輕捧起。
她與聲音的主人遙遙對視：魔鬼的臉龐在黑暗中浮現。
他俊美的五官超越了最精致的游戲建模，足以觸碰人類想象力的邊界，即使用最繁麗的辭藻也無法準確描摹，甚至還會在觀測時徐徐變化。
只有兩樣特征相對明晰：標志性的惡魔之角和蒼白冷漠的神情。
光球在他手中閃了閃，當她開始聯想、思考時才看見貝殼般透明、絢爛的銀發，還有璀璨如星的紫羅蘭眼瞳。
“唉~”艾莉婭長舒一口氣，終於接受了【死亡】的事實，不由得悲從心來：“好倒黴啊，變成靈魂都回不去嗎？我要回家嗚嗚嗚嗚——”
“貪婪的家夥。”
“我叫艾莉婭…算了，貪婪的艾莉婭也不好聽。”
光球一邊飄一邊大聲嚎啕：“我連最後一頓午飯都沒吃啊，早知道在店裏吃完的，說不定吃完就不用穿越了嗚嗚嗚。”
“…人類，你真的很卑鄙。”
魔鬼無瑕的俊顏輕輕蹙眉：“想用廉價的淚水與嚎哭乞討麽，乞求我送你回去？”
“可以嗎？”光球瞬間不哭了。
“不可以。”
“嗚哇啊啊啊啊——”
“別哭了。世界已經毀滅，我要怎麽送你回去？”
“居然已經毀滅了？！嗚啊啊啊好菜啊！！”
光球憤怒地顫動：“可惡，如果我來早點、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就好了！”
“呵。”
魔鬼的語氣比初見時還要諷刺：“你不懂人類，他們無藥可救。不論你擁有何等力量，他們終將背叛——然後擅自死去。”
反正回不了家，艾莉婭也不順著他了，光球在掌心輕輕轉動：“誰說的？人類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只要有合適的引導、運氣和成長時間，完全可以應付任何困難！”
“是麽。”
“當然啦~”光球中傳出少女自信的聲音：“要是我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不管多少次，都會拯救給你看！”
【誓約成立。】
金色的字體勾勒在腦中，光球驟然變色，在虛空中發生形變。
“等、等等。可是我又沒有力量……”牛皮吹到一半，艾莉婭忽然渾身發冷。
人和人的差距有時比人和狗還大，人類厲害，可我不厲害啊。
要不您讓其他人來試試？
魔鬼的容顏和所在空間同時減淡，耳邊響起他略帶嘲諷的聲音：“你吞下了我的核心，這點力量我暫且借給你。”
【祝你好運，艾莉婭。】
……
叮當，丁零當啷。
耳邊滿是清脆的鈴聲，艾莉婭抽搐著從地上爬起來。
她先低頭看了眼四肢，很好，手腳都在。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沒缺什麽部件，這才松了口氣環視四周。
周圍一片混沌，純白的雲霧繚繞在身周，給人一種寂靜、安全、死氣沈沈的錯覺。
“好了沒有？快開始吧。”
她回過頭，首先看到少年手中晃動的鈴鐺。
魔鬼不知為何變為了少年模樣，他斜靠在虛空中，雙腿懸浮在雲霧之上。
當啷，鐺啷啷~
少年右手扶著腦袋，左手晃動著銀色的手搖鈴，紫色的眼瞳中滿是厭倦。比起之前平靜疏離的青年，他仿佛變了一個人，褪去最後一絲神性，只留下厭倦的餘韻。
“請問...這裏是哪裏？”
“偽神的異空間，先看看你的力量。”他在嘆息中丟開手，手搖鈴鐺的一聲落在地上，碎成一地星光。
“我的力量？”
“不要只顧著問，閉上眼好好感受。”少年瞇起眼睛：“我曾擁有奪取世界的資格，你剛剛吸收了我的核心，應該會覺醒某種強大的【權能】，”
權能？聽上去就強得離譜！
艾莉婭乖乖閉上眼，她真的能看見自己的【內在】。體內有一團奇異的光芒在心臟位置緩緩跳動。
她用意識碰觸那抹光芒，光輝在接觸的瞬間溢散，通過血管流往四肢百骸。
轟——眼前閃過一片白光，大量數據流在眼前湧動。
艾莉婭轉向魔鬼，幾行字符映入眼簾。
【未知（舊）
力量：？敏捷：？…幸運：？戰鬥力：？？？？ 】
為什麽全是問號？括號裏面那個舊是什麽意思……嘶！
淚水疼得溢出眼眶，她捂住眼睛，刺痛感過了一會兒才消失。
“這是什麽權能？”魔鬼愕然地看了看四周，旋即諷笑：“數據可視化？何等沒用的能力！”
“我剛剛看了你一眼，全是問號……”
“當然。”
少年走到她身邊，在半空中低下頭：“你剛剛【直視】了我，依仗權能才沒有融化。真可惜，你代替我成為世界之敵，卻只覺醒了這麽廢物的權能。”
可惡，廢也是你給的。
艾莉婭在雲霧中蹦跳，試圖拽住他的袖子：“哪兒弱了？！看什麽都有數據備註，超強的好嗎。”
不管是醫生、科學家還是工程師，這樣的超能力誰都想要啊。
“呵，這可是權能。你根本無法想象創生和毀滅的力量。”
魔鬼失笑著搖搖頭：“這樣的權能要如何強化眷者…算了，反正你活不到那一天。”
他指尖輕點，正對面的霧氣立刻散開，漏出十尺見方的平面。平面內部顯示出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平面中心就像觸控屏一樣拉進距離，為她俯瞰整片大地：那是一座座魔法塔組成的塔群！
“這就是你的第一站。”
厭倦的表情重新爬滿少年的臉龐：“你不是抱怨這裏的魔法太弱麽，那就奪走他們的魔法塔，成為羊群的首領，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說到本事的時候，諷刺的意味也達到頂點。
艾莉婭卻沒有介意他的語氣，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戳戳屏幕：“這樣不太好吧，搶別人辛辛苦苦建造的塔誒。”
“哦，這些魔法塔在兩百年內換了六任主人。如果你要討論道德——”
魔鬼忽然揚起唇角，快速滑動光屏。
被剝去皮肉的人骨，不斷生育的人彘，被曬幹磨成粉末倒入試劑瓶的胎兒……一群群狂熱的教徒和魔法師在屏幕中實驗、施法，互相傾軋。
“這就是他們每天在做的事，也是你以後要做的。”你不是想要力量嗎？好好上演一部垂死掙紮的滑稽戲吧。
紫色的眼瞳中醞釀著猩紅，魔鬼的眼神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人類，你會抱著你的道德死去？還是向我證明…貪欲和憤怒擁有無限的可能？”
艾莉婭正想回答，心臟忽然漏了一拍。
她仰起頭，在綿延不盡的星河中，有一顆星星正散發出獨特而溫暖的光芒。
【地球】
不知為何，她如此確信。
少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失笑：“對，那是你的故鄉。不過你的運氣也太差了，根系世界距離葉脈世界太遠，你最多只能召喚母星人類的精神體，還得等他們陷入深度睡眠。”
“那…如果他們醒了呢？”
“所以我才說你運氣差，就算有人願意回應你的召喚，醒來後又會自動回歸。”少年想從少女臉上看到失落與悲傷，卻看到她綻開釋然的笑顏。
“太好了！”
艾莉婭從心底泛起一股強烈的意志：要是這樣的開局還能輸，我就把奶茶杯吃下去！
她猛地擡起手，將掌心伸向少年：“那麽為了拯救世界，讓我們先做兩件事~”
“何事？”
她的笑容過於耀眼，少年一時之間忘了反駁。
“第一件事，我有名字，以後請叫我艾莉婭。你也有名字吧？要不…我喊你梅菲斯特？”反正都是魔鬼，應該差不多？
“梅菲斯特？否決。”
“好挑剔！”
少年冷笑：“你從哪兒摘抄的名字，叫菲斯特都好一點。”
“那就菲斯特~”
“我沒有承認。”
“好了菲斯特~”艾莉婭擺擺手，眼神忽然銳利：“第二件事，我要讓你見識見識人類的厲害！”
“哦？”菲斯特做好了戰鬥準備，何其愚蠢的人類，才得到一點點力量就敢挑釁我麽。
他等著魔法從各種方向襲來，卻看見艾莉婭滑稽地揮舞雙手，憑空畫出一面面光屏，在上面勾勒出一張張表格。
“…你在做什麽？”
“嘿嘿，寫廣告~”
艾莉婭粲然一笑：“我會招攬一群強大、活躍、敢於挑戰一切困難的勇者。”
她沒有理會魔鬼嘲諷的低笑，繼續操作光屏。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們存在，也知道你們會看見我寫下的詞句。
強大、活躍、敢於挑戰一切困難的……玩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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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蚊子嗎？她啪地拍了一下，什麽都沒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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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著涼鞋繼續往前走，側面忽然吹過一陣涼風，拂起鬢邊的碎發。
艾莉婭迎著風偏了偏頭，看見一條眼生的岔路口：人行道快被太陽烤化了，倒是這條小巷隱匿在幽暗中，看著都涼快。
以前怎麽沒看到，幹脆抄個近路好了。
離家這麽近，自然沒有什麽危機感。艾莉婭擡起腳，輕輕踏入陰影中的小路。在鞋底與陰影交錯的一剎那，她仿佛聽到哢嚓的龜裂聲，但那聲音轉瞬即逝，比露水還要單薄。
呼啦——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吹得她閉上眼睛。
夏天的風有這麽涼嗎，難不成裏面裝了空調？
艾莉婭頂著冷風走了幾步，腳下傳來哢噠一聲脆響。
“哇啊啊？！”
她整個人向前撲去，趕緊用手撐住墻壁。回頭一看鞋底嵌在石板縫裏，用力一拔，拔出一層紅撲撲的泥巴。
“又要洗鞋子了……”艾莉婭套好鞋子，忽然聽見啪嗒、啪嗒、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某種粘稠的流體從空中流瀉，砸到地上四處飛濺。
她下意識地仰起頭，半邊身體當場酥麻：天空裂開一道道猩紅、狹長的縫隙，數不清的瞳孔在裂隙中滾動，向地面探出畸形分叉的觸須。
綠色、紫色、深紅色…各種汙濁泥濘的灰度攪拌在一起，將視野所及的一切侵染成揉捏殆盡的橡皮泥。
萬千眼球在泥濘中翻滾沸騰，啪吱，其中一顆停止了滾動，向凝視它的人回以充滿惡意的一瞥。
“——這什麽東西啊？！”
艾莉婭拎著塑料袋連連後退，差點呲倒在地上：這是哪兒？地球要毀滅了嗎？！
她掙紮著看向四周：摩天大樓不見了，周圍全是低矮破舊的木板房，活像回到了歐洲中世紀。遠處的人群發出滲人的慘叫，她撒開腿往人少的地方狂奔。
跑著跑著，一個男人從側面超了過來。
“救我、救我啊——”
他衣衫襤褸，抱著嬰兒奪命狂奔，看到艾莉婭時雙眼一亮。
劈啪！
一道激光打穿了男人的頭顱，他和懷中的嬰兒融化成猩紅的汙泥，淌得滿地都是。
“嗶！”眼球怪活躍地扇動著翅膀飛了過來，中間的大眼珠左右轉動。
它在看我！
艾莉婭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身後的木桶瞬間炸成一堆碎片。
“嗶嗶！”
眼球怪原地拍打翅膀，瞳孔由黑轉紅。
這只怪物還會蓄力？！艾莉婭捏緊塑料袋，掄圓手臂用力一砸！
“嗶呀！”
奶茶杯在空中炸開，珍珠砰砰砰砸在大眼珠的瞳孔上，等眼球怪舔幹凈虹膜，眼前的少女早就不見了。
“嗶？！嗶嗶嗶嗶！”
……
哈、哈...哈......開什麽玩笑！
艾莉婭咽了口口水，從喉管到肺部火辣辣地疼。街上活人越來越少，腳下黏糊糊的液體卻越來越多。
“救命、救命！”
“神啊救我……”
“火球術！”
火球術？有人在喊火球術！難道是傳說中的魔法？！
艾莉婭慌忙尋找，果然看見一支特殊的五人小隊。隊員們神情緊繃、滿臉都是汗水，卻依然高舉盾牌逆著人流不斷前行。
兩名身材壯碩的男子站在前面輪流舉盾，幫隊友攔截飛濺的粘液。一位編了滿頭辮子的高大女性身著重甲持劍壓陣，中間兩位布衣男女最為顯眼，他們嘴裏念念有詞地揮舞手杖，將杖尖指向天空。
一條幽深的裂隙橫亙在前方，峽口中心不斷吞吐著觸須與眼球。他們是想擊破那個玩意？
“adeba、mekala……咳哼！”
兩位魔法師同時念誦完畢，他們清了清嗓子，向天空發出嘹亮的喊聲：“烈焰大火球——”
嘭，空氣中響起微波爐爆爆米花的聲音。兩只人頭大小的“大”火球憑空出現，顫顫巍巍地向裂隙飄去，沒等靠近就被觸須戳爆，徹底消散。
法術失敗？不，他們的表情很認真，這就是烈焰大火球的全部效果。
艾莉婭的心臟猛地一沈：逃命要緊，這仗沒法打！
她奔跑著路過一個大草垛，剛想鉆進去躲一會兒，一把火騰地燒了起來，瞬間蔓延到袖口。
艾莉婭連忙撲到地上，用濕噠噠的泥土撲滅火焰。
衣著破舊的男男女女高舉火把從身邊經過，他們看也不看燙傷的少女，只在嘴裏反覆念誦：“末日輪回，神明天罰…原諒、原諒！原諒我等有罪之人……”
原諒個大頭鬼！
艾莉婭顧不上叱罵，爬起來就跑。
瘋狂的人群在周圍湧動，他們高舉火把四處亂竄，看著天空胡亂嘶吼，一刻都不曾停歇。
留在這兒肯定會被怪物殺掉，哪有安全的地方？
艾莉婭仰頭看向天空，黑黑紅紅的裂隙縱橫交錯，只有一小片幹凈的灰色。她定睛一看，灰色天幕籠罩著一座小山丘，上面好像有一座特殊的建築物，也許是教堂。
行，就決定去那裏了。
她在渾濁的空氣中深深吸氣，咬住牙齒沖進洶湧的怪潮。
……
“快進來！”布蕾妮使勁攥住女孩的手將她拖進來，然後肩膀一撞用鎧甲堵緊門縫。
她的哥哥萊亞執劍守在另一側，右臂還在潺潺流血。
這位少女黑發黑眼，一看就是異國人。可事到如今萊恩帝國都亡了，誰還會在乎這些？
“謝、謝謝。”艾莉婭上氣不接下氣地撲向草垛，差點被彩繪碎玻璃劃傷腳趾。
教堂正廳躺滿了長籲短嘆的傷員，信徒們跪在地上小聲祈禱：“願神的光輝照耀吾等……”表情痛苦又虔誠。
艾莉婭順著他們叩拜的方向看去，不忍地低下頭：神像的胳膊斷成兩截，一截子掉在破碎的桌椅廢墟裏。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神明，祂根本自身難保啊。
轟隆！
“敵襲——”
門口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艾莉婭一擡頭，正好看見女騎士的胳膊高高飛起，落在她同伴的屍體上。
他們居然連一秒鐘都無法抵抗！
觸須抵著破碎的石門層層遞進，仿佛有什麽蛋殼狀的透明物質擋在前面，但它們鉆探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碾碎了無形的封印。
沙沙沙，沙沙~觸須嗅到了血液的味道，人性化的興奮、蠕動！
“啊啊啊！”
“神吶——”
尖叫聲此起彼伏，艾莉婭還沒起身就被人群裹挾著往裏跑。強壯的人爭先恐後地湧向後門，她和一些瘦弱、不幸的人被擠到邊緣，滑進不起眼的側門。
地面好滑！
艾莉婭面朝下呲了好幾步，她倒是想爬回去，可不光後面的人砸在背上，外面哭喊、尖叫、祈禱的聲音也越來越零落。
“嗚嗚嗚…”
“媽媽——”
“哥哥！哥哥…”
生命的最後一刻，太多人呼喚著親人的名字。
艾莉婭咬緊嘴唇，埋頭向前方沖去。
我好想回家，好想吹空調吃西瓜。
暑假會有喜歡的番劇嗎？下半年有沒有新游戲上線…我、我為什麽要死在這裏啊。
我只不過出門買了杯奶茶……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艾莉婭機械地奔跑著，甚至感受不到周圍越來越冷的溫度。
嘭！
有誰在倒下時往前沖撞，她終於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絕望地摸上墻體——盡頭只有一扇鎖住的門，是死路。
寒鐵大門昂然矗立，銹蝕的鎖鏈在觸碰下沙沙嘲笑。
簌簌，簌簌簌。
數不清的觸須魚貫而入，裂開形似人耳的“花瓣”，將剩下的人一一吞噬。
這就是我的死法嗎？
才不要啊！
艾莉婭騰地起身，緊閉雙眼沖向門鎖。
在撞上鐵門的前一秒，記憶如走馬燈般循環往覆，停留在穿越前的那一幕。
早知道會穿越……我該再買份炸雞的。
【無罪之人，應許進入。】
無機質的聲音劃過腦海，金屬門扉轟然洞開。艾莉婭瞬間失去平衡，墜入一層無形、柔軟的薄膜。
“唔噗、”胸口被某種巨力壓住，還好擠壓感只持續了短短數秒，她的身體很快脫離薄膜，重重地砸在地磚上。
“嘶…好多鐵鏈……”艾莉婭咬緊牙關，捂著傷口緩緩站起。好消息是鐵門已經重新封閉，暫時不用擔心被怪物吃掉。
壞消息是手掌被鐵鏈紮了個透心涼，異世界沒有破傷風針，多半是涼了。
事已至此，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艾莉婭仰頭端詳起面前的地下空間：這兒至少有兩、三個足球場那麽大，難道教堂把山體全部挖空了？
地磚凹凸不平，兩側打滿層層疊疊的鎖鏈與錐形金屬樁。一根根白蠟燭懸浮在半空中長燃不息，照亮了地面龐大的猩紅色法陣。
與其說是教堂地下室，更像最終boss的房間。不知道和外面的異變有什麽關聯，該不會有人在這裏召喚了魔鬼吧？
怕也沒用，什麽都不做只會困死在這裏。
艾莉婭深吸一口氣，清亮嗓音：“請問有人嗎？外面有很多怪物，我先進來了，我能做些什麽嗎？”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四周響起空蕩蕩的回音，血液滴在地板上，沒能喚醒埋在石頭中的聖劍，或者躺在棺材裏的貼心老爺爺。
別著急，說不定有某種暗號。
艾莉婭穩住心臟，擡頭看向虛空中的白蠟燭：“我來了，請問什麽是無罪之人？”
無人應答。
艾莉婭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依舊沒有回應，只有傷口疼得要死。
反正沒人在這，她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到臺階上：“啊啊啊——為什麽偏偏是我！”
從穿越起就憋了一肚子氣——我受夠了！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回事，召喚勇者不給新手村。一上來怪物飛得到處都是，眼睛裏還會射激光。大魔法師呢？聖武士呢？小火球頂個屁用啊，你們好歹刷幾排魔晶炮……”
“呵。”
虛空中傳來一聲譏笑。
艾莉婭刷地擡起頭，希冀地眨動眼睛：“有人！不…您是神嗎？”
“神？我是魔鬼，被人類封印在這裏的魔鬼。”
笑意散去，虛空中的聲音冷淡又疏離。
也對，哪會有神明被封印在教堂底下呢。
艾莉婭鼓起勇氣往聲音的方向走了幾步，有魔鬼也比沒有強。“魔鬼先生，請問您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她心存僥幸，可這點僥幸很快就破滅了。
“末日。”魔鬼平靜地回答：“如你所見，這個世界正迎來終結。”
居然真的是世界末日？艾莉婭輕輕栽倒在法陣邊，良久才不甘心地擊打地面：“可惡，我也太倒黴了吧。”
不知為何，嘴上說著倒黴，心裏卻陡然閃過兩道身影。一道是五人小隊中向天空擡起魔杖的青年，一道是失去左臂卻依然高舉劍鋒的女騎士。
太殘酷了，這個世界不應該這樣啊。
眼淚滴落在猩紅的顏料上，不知千百年的陣法融化了一枚小角，蝕刻的波浪緩緩減淡，露出點點星辰。
“原來如此，難怪是【無罪之人】，你的靈魂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艾莉婭不驚反喜：“您看得出來？那您能幫幫忙嗎，這裏不是我原來的世界，肯定有什麽東西搞錯了！”
“確實，可我為什麽要幫你呢，人類。”
艾莉婭拍了拍口袋，手機和奶茶都在逃跑時丟掉了，家門鑰匙倒是還在，可魔鬼肯定不想要啊。
她只好可憐兮兮地搓搓手掌，攤開雙手：“除了靈魂，您想要什麽都可以…求您了，看在我們這麽有緣的份上，給個魂歸故裏也行啊。”
“……”
沈默數秒後，虛空中的聲音有一絲無奈：“你的身體和靈魂，對我來說毫無價值。”
“真的嗎？要不您再看看？”
“別太可笑，人類。”
可惡，還以為異世界勇者都會有外掛和特權呢。
艾莉婭絕望地垂下眼，卻看見一顆閃爍的寶石在弧光中冉冉升起：“這個是…”
“世界即將毀滅，封印自然也不覆存在，那是我的核——你想做什麽？！”
看到她接下來的動作，虛空中的聲音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
只見少女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向核心，對著它張開嘴：被怪物殺死肯定很疼，撞墻而死又疼又慢，但如果吞下這玩意呢？
小說裏叫xx核心的東西都是高能量物品，說不定嗖啪一下就能重返地球……回到穿越前的那一刻。
神明保佑，我想回家。
寶石切面的觸感居然很柔和，仿佛在用嘴唇觸碰一抹柔軟的輝光。
艾莉婭閉上眼，抿起唇瓣。
轟——
視覺、觸覺、聽覺…所有感官瞬間溶蝕，身體爆裂的速度太快，甚至沒能感悟半分疼痛。
“人類真是……一如既往。”
……
夏日炎炎，空氣中漂浮著冰淇淋的香味。
艾莉婭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向著馬路邁開腿：“什麽呀，我就說是夢…誒，剛買的奶茶呢？”
她擡起自己的右手，忽然發現皮膚正在融化。驚訝、絕望、焦躁，數不清的情緒在看向天空時化為烏有。
太陽裂開了猩紅的眼球，與她對視。
“唔啊啊？！”
艾莉婭猛地一哆嗦，夢醒了。
呼~太好了，是夢啊……等等，我的手呢？！
一只光球在虛空中劇烈顫動，搖來晃去：“腳也沒啦！眼睛，我的眼睛！”
光球當然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異的視角，她能夠三百六十度“看清”東西，包括現在的“自己”。
糟糕，我沒回地球，變成球了。
艾莉婭恨不得當場熄滅，她調動起全身的能量開始表演燈光秀，紅光、藍光、綠光，一道道光弧在空中大跳閃電霹靂舞。
“不要聒噪，人類。”
巨大的手掌憑空出現，將她輕輕捧起。
她與聲音的主人遙遙對視：魔鬼的臉龐在黑暗中浮現。
他俊美的五官超越了最精致的游戲建模，足以觸碰人類想象力的邊界，即使用最繁麗的辭藻也無法準確描摹，甚至還會在觀測時徐徐變化。
只有兩樣特征相對明晰：標志性的惡魔之角和蒼白冷漠的神情。
光球在他手中閃了閃，當她開始聯想、思考時才看見貝殼般透明、絢爛的銀發，還有璀璨如星的紫羅蘭眼瞳。
“唉~”艾莉婭長舒一口氣，終於接受了【死亡】的事實，不由得悲從心來：“好倒黴啊，變成靈魂都回不去嗎？我要回家嗚嗚嗚嗚——”
“貪婪的家夥。”
“我叫艾莉婭…算了，貪婪的艾莉婭也不好聽。”
光球一邊飄一邊大聲嚎啕：“我連最後一頓午飯都沒吃啊，早知道在店裏吃完的，說不定吃完就不用穿越了嗚嗚嗚。”
“…人類，你真的很卑鄙。”
魔鬼無瑕的俊顏輕輕蹙眉：“想用廉價的淚水與嚎哭乞討麽，乞求我送你回去？”
“可以嗎？”光球瞬間不哭了。
“不可以。”
“嗚哇啊啊啊啊——”
“別哭了。世界已經毀滅，我要怎麽送你回去？”
“居然已經毀滅了？！嗚啊啊啊好菜啊！！”
光球憤怒地顫動：“可惡，如果我來早點、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就好了！”
“呵。”
魔鬼的語氣比初見時還要諷刺：“你不懂人類，他們無藥可救。不論你擁有何等力量，他們終將背叛——然後擅自死去。”
反正回不了家，艾莉婭也不順著他了，光球在掌心輕輕轉動：“誰說的？人類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只要有合適的引導、運氣和成長時間，完全可以應付任何困難！”
“是麽。”
“當然啦~”光球中傳出少女自信的聲音：“要是我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不管多少次，都會拯救給你看！”
【誓約成立。】
金色的字體勾勒在腦中，光球驟然變色，在虛空中發生形變。
“等、等等。可是我又沒有力量……”牛皮吹到一半，艾莉婭忽然渾身發冷。
人和人的差距有時比人和狗還大，人類厲害，可我不厲害啊。
要不您讓其他人來試試？
魔鬼的容顏和所在空間同時減淡，耳邊響起他略帶嘲諷的聲音：“你吞下了我的核心，這點力量我暫且借給你。”
【祝你好運，艾莉婭。】
……
叮當，丁零當啷。
耳邊滿是清脆的鈴聲，艾莉婭抽搐著從地上爬起來。
她先低頭看了眼四肢，很好，手腳都在。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沒缺什麽部件，這才松了口氣環視四周。
周圍一片混沌，純白的雲霧繚繞在身周，給人一種寂靜、安全、死氣沈沈的錯覺。
“好了沒有？快開始吧。”
她回過頭，首先看到少年手中晃動的鈴鐺。
魔鬼不知為何變為了少年模樣，他斜靠在虛空中，雙腿懸浮在雲霧之上。
當啷，鐺啷啷~
少年右手扶著腦袋，左手晃動著銀色的手搖鈴，紫色的眼瞳中滿是厭倦。比起之前平靜疏離的青年，他仿佛變了一個人，褪去最後一絲神性，只留下厭倦的餘韻。
“請問...這裏是哪裏？”
“偽神的異空間，先看看你的力量。”他在嘆息中丟開手，手搖鈴鐺的一聲落在地上，碎成一地星光。
“我的力量？”
“不要只顧著問，閉上眼好好感受。”少年瞇起眼睛：“我曾擁有奪取世界的資格，你剛剛吸收了我的核心，應該會覺醒某種強大的【權能】，”
權能？聽上去就強得離譜！
艾莉婭乖乖閉上眼，她真的能看見自己的【內在】。體內有一團奇異的光芒在心臟位置緩緩跳動。
她用意識碰觸那抹光芒，光輝在接觸的瞬間溢散，通過血管流往四肢百骸。
轟——眼前閃過一片白光，大量數據流在眼前湧動。
艾莉婭轉向魔鬼，幾行字符映入眼簾。
【未知（舊）
力量：？敏捷：？…幸運：？戰鬥力：？？？？ 】
為什麽全是問號？括號裏面那個舊是什麽意思……嘶！
淚水疼得溢出眼眶，她捂住眼睛，刺痛感過了一會兒才消失。
“這是什麽權能？”魔鬼愕然地看了看四周，旋即諷笑：“數據可視化？何等沒用的能力！”
“我剛剛看了你一眼，全是問號……”
“當然。”
少年走到她身邊，在半空中低下頭：“你剛剛【直視】了我，依仗權能才沒有融化。真可惜，你代替我成為世界之敵，卻只覺醒了這麽廢物的權能。”
可惡，廢也是你給的。
艾莉婭在雲霧中蹦跳，試圖拽住他的袖子：“哪兒弱了？！看什麽都有數據備註，超強的好嗎。”
不管是醫生、科學家還是工程師，這樣的超能力誰都想要啊。
“呵，這可是權能。你根本無法想象創生和毀滅的力量。”
魔鬼失笑著搖搖頭：“這樣的權能要如何強化眷者…算了，反正你活不到那一天。”
他指尖輕點，正對面的霧氣立刻散開，漏出十尺見方的平面。平面內部顯示出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平面中心就像觸控屏一樣拉進距離，為她俯瞰整片大地：那是一座座魔法塔組成的塔群！
“這就是你的第一站。”
厭倦的表情重新爬滿少年的臉龐：“你不是抱怨這裏的魔法太弱麽，那就奪走他們的魔法塔，成為羊群的首領，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說到本事的時候，諷刺的意味也達到頂點。
艾莉婭卻沒有介意他的語氣，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戳戳屏幕：“這樣不太好吧，搶別人辛辛苦苦建造的塔誒。”
“哦，這些魔法塔在兩百年內換了六任主人。如果你要討論道德——”
魔鬼忽然揚起唇角，快速滑動光屏。
被剝去皮肉的人骨，不斷生育的人彘，被曬幹磨成粉末倒入試劑瓶的胎兒……一群群狂熱的教徒和魔法師在屏幕中實驗、施法，互相傾軋。
“這就是他們每天在做的事，也是你以後要做的。”你不是想要力量嗎？好好上演一部垂死掙紮的滑稽戲吧。
紫色的眼瞳中醞釀著猩紅，魔鬼的眼神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人類，你會抱著你的道德死去？還是向我證明…貪欲和憤怒擁有無限的可能？”
艾莉婭正想回答，心臟忽然漏了一拍。
她仰起頭，在綿延不盡的星河中，有一顆星星正散發出獨特而溫暖的光芒。
【地球】
不知為何，她如此確信。
少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失笑：“對，那是你的故鄉。不過你的運氣也太差了，根系世界距離葉脈世界太遠，你最多只能召喚母星人類的精神體，還得等他們陷入深度睡眠。”
“那…如果他們醒了呢？”
“所以我才說你運氣差，就算有人願意回應你的召喚，醒來後又會自動回歸。”少年想從少女臉上看到失落與悲傷，卻看到她綻開釋然的笑顏。
“太好了！”
艾莉婭從心底泛起一股強烈的意志：要是這樣的開局還能輸，我就把奶茶杯吃下去！
她猛地擡起手，將掌心伸向少年：“那麽為了拯救世界，讓我們先做兩件事~”
“何事？”
她的笑容過於耀眼，少年一時之間忘了反駁。
“第一件事，我有名字，以後請叫我艾莉婭。你也有名字吧？要不…我喊你梅菲斯特？”反正都是魔鬼，應該差不多？
“梅菲斯特？否決。”
“好挑剔！”
少年冷笑：“你從哪兒摘抄的名字，叫菲斯特都好一點。”
“那就菲斯特~”
“我沒有承認。”
“好了菲斯特~”艾莉婭擺擺手，眼神忽然銳利：“第二件事，我要讓你見識見識人類的厲害！”
“哦？”菲斯特做好了戰鬥準備，何其愚蠢的人類，才得到一點點力量就敢挑釁我麽。
他等著魔法從各種方向襲來，卻看見艾莉婭滑稽地揮舞雙手，憑空畫出一面面光屏，在上面勾勒出一張張表格。
“…你在做什麽？”
“嘿嘿，寫廣告~”
艾莉婭粲然一笑：“我會招攬一群強大、活躍、敢於挑戰一切困難的勇者。”
她沒有理會魔鬼嘲諷的低笑，繼續操作光屏。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們存在，也知道你們會看見我寫下的詞句。
強大、活躍、敢於挑戰一切困難的……玩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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