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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是色彩是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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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是色彩是哲理

對於腦海裏面全都是知白守黑這樣根深蒂固概念的萬長生來說,這簡直就是顛覆!

萬長生不是在自家那個地級市給培訓老師說過麼,世間萬事萬物都可以用黑白來體現。

知白守黑這四個字基本就可以作為國畫最裝逼的四字真言,就像印從書出這四個字是印章篆刻的真言一樣。

明明知道什麼是光明,卻能守住灰暗的現實生活,這是老子的《道德經》裏闡述的哲理。

就像那個著名的負陰抱陽太極八卦雙魚圖,世間萬物都蘊涵著陰陽兩種相反又相成之氣,不能偏執取舍的認為除了黑,就是白。

而是相輔相成的存在。

黑白是骨架,彩色只是如皮囊般的表象。

在中國意境的繪畫裏面,黑白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特別是黑色,畢竟大多數繪畫都是在白紙上,可以說對於萬長生來說,繪畫主要就是黑色。

誰曾想,這裏居然不準用!

為什麼呢?

萬長生肯定不懂就問。

這位身材高挑,穿著也高挑的女老師很和氣,也不廢話的直接用黑色在畫紙上塗了一片巴掌大的顔色,然後換支筆,嫻熟的在顔料盒裏面隨便挑幾樣顔色,跟打蛋器似的快速在顔料盒蓋子上調和,變成像下了毒藥的黑灰色,再塗抹到剛才的黑色旁邊,僅僅就這麼點時間,剛才的黑色基本已經幹了:“感受下?這種黑叫做煤黑,煤炭一樣的黑色,水粉色一旦用了黑色,幹了以後會有這種很極端的死板黑,沒有靈氣,你再看看這個……”

又是這麼幾句話的時間,後來塗抹的調和黑色也幹了,姓範的女老師還在做示範:“剛才我調的時候多加點藍色、綠色,這片黑灰色就偏冷,現在多加點紅色、黃色,這色調就偏暖,懂了嗎,色彩繪畫,起碼在考試階段的這種水粉顔料繪畫中,用了純黑色,這一塊顔色就會變得非常死板,其他顔料壓都壓不住,整張畫就毀了,所以我們所有的深色,哪怕你覺得是黑色,也要用其他顔色調出來,有生命的黑色,有自己屬性的黑色,懂了嗎?”

萬長生表示自己在艱難的理解,那就讓自己再理解下。

姑且先按照學素描時候的態度,先用自己高超的功底壓住看行不行,不許用黑色,那就不用吧。

色彩不是自己看見擠出來這些顔色,直接敷到畫上就行,得兩種以上色彩相互調調,或者加點白色變淺,加點……什麼覆合調配的黑灰色變深,這些道理萬長生都懂,觀音廟墻上那些神仙畫,有些顔色也是這麼畫出來的。

可真正開始畫這種西洋色彩,萬長生也許就是那種走岔路很難回來的具體表現。

他調色很艱難!

他看不到物體上面的顔色……

譬如一個梨子,是黃色的,國畫裏面就多半是塗上黃色,哪怕在工筆重彩裏面,也不過是加一點點黑,塗在暗處即可。

中國畫是想象的色彩,有個黃色這意思意思就夠了。

但西洋畫色彩要求精確到所有立體面,要富有色彩表現力的感覺!

譬如那些發黑發暗的梨子陰暗部分,要體現出偏黃、或者偏紅又或者偏青綠的色彩感來,一張優秀的色彩考題作業,必須充斥著對色彩的敏銳感受!

要麼生澀晦暗,要麼明快清亮,這都能體現出這張作品的基調跟情緒。

在素描單色中充滿神韻的萬長生,在色彩表現的時候,呆若木雞!

範老師估計知道萬長生是零基礎,忍不住指指他旁邊:“你倆一塊兒來的,你可以學學她……”

高傲的萬長生轉頭,看見杜雯正在興高采烈的把顔料朝著畫紙上面敷,這都畫的什麼呀,罐子歪七扭八,蘋果幹癟癟的,梨子畫得像個香蕉,亂七八糟的盡是大塊大塊的顔料,有個柿子,她可能一共就用三五筆粗糙的色塊表達了!

範老師笑:“這位女同學的色感很好,對色彩的感覺很敏銳,你看看這柿子的紅色,從亮面蘊含了陽光的生命力,到暗面的反光受到背景布影響偏藍,她都體現出來了,至於形體不過是個需要練習的小問題,重要的是這種色彩豐富的感覺!”

可以說,這幾天下來,萬長生已經在杜雯面前保持了非常居高臨下的心態。

誰能想到竟然在瞬息間就能一敗塗地?

杜雯還探頭看了看萬長生那艱難的畫面,很奇怪:“很好玩,很簡單啊,就像我給洋娃娃化妝一樣!你怎麼不畫……”

邊說還邊給萬長生顯擺:“你看這個大刷子前面是平的,我喜歡這邊蘸點黃色,這邊蘸點藍色,最後一起蘸上咖啡色畫上去,中間隱隱就有點綠色,哈哈哈,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帶點綠,這生活就豐富多彩了吧?”

周圍一片學生都笑得前俯後仰,連範老師都笑:“好了好了,別說笑話,我是鼓勵你,你色感好,但是造型能力還差得遠,來,換張紙,現在從造型開始就嚴謹點,這個同學你先練習對色彩的感覺……別著急。”

不說最後這句,萬長生還感覺好受點。

本來不著急,現在都有點著急了。

顔料盒裏面的顔色,不能直接用畫筆抹上去對吧。

可萬長生無論怎麼調出來的顔色,老師都會評價,臟。

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色盲了。

範老師還專門打開手機,調出一套色盲測試卡,就是那種彩色碎玻璃似的拚湊圖案。

萬長生不說百分之百能完全認識,但起碼大部分都能辨別。

女老師也有點納悶:“你這對顔色的確不夠敏感,但也不至於到這種毫無色彩感知的地步啊,老曹說你以前是畫國畫的?”

萬長生只能說:“顔料都是自己做的,和這個完全不同,總之這門課我是完全的零基礎。”

同樣零基礎的杜雯則大呼過癮,哪怕老師評價她這個成績還差得很,畫得就像幾歲兒童,但畫面上的色塊確實充滿了感情。

開心得臉上都沾了顔色,也毫不在乎。

一邊揮灑自如,一邊給萬長生分析:“我想……我可能就是從教室外面過,看見他們畫色彩,才覺得我心裏就好像有數不盡的色彩在跳躍,所以才來學畫畫的,畫畫不就應該是五彩繽紛麼,我的人生也要五彩斑斕,絕對不能只是以色侍人……此色不是彼色也,哈哈哈!”

萬長生只覺得自己臉上被打得啪啪的,所有之前在杜雯面前的氣定神閑,現在都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裝逼。

連黃敏湊過來看看,都有點吃驚萬長生對色彩的感受怎麼會如此匱乏。

天曉得萬長生繪制那些觀音廟裏面壁畫的時候,哪裏需要色彩感受?

青面獠牙的是妖怪、慈悲為懷的是菩薩,要麼是畫得如年畫那樣鮮艷無比,就是顔料盒裏面的顔色是什麼塗什麼,要麼是固定程式化的標配,菩薩一定是金光閃閃或者肉面大耳,妖怪一定是黑的綠的藍的這些平日裏不常見的顔色。

萬長生的腦海裏面早就固化了顔色分別暗示什麼,他對色彩的感受和杜雯那種純天然的童真,完全是兩個世界。

一整天的色彩課下來,萬長生哪怕知道自己未來的繪畫世界不需要這種色彩感受,可是他還是被這種面對考試挫敗的心情打得有些難受。

特別是身邊還有杜雯這樣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家夥:“來!五百塊,買一送一,我對你夠義氣吧,跟我學這個,不難!”

聽著自己以前說過的話,萬長生要被她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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