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影越靠越近，聲調低穩：“唐唐？”

別喊我……

“唐唐。”

我不是……

“唐檸。”

唐檸猛轉過身，滿臉羞憤：“誒誒誒！”

“……”

轉身的動作太猛，四目驀然相接，溫時翊眼底清潤透明，眸間隱著微弱的光。

這情形，搞得她一下子就心虛了。

唐檸撇開目光，垂著頭，自覺往旁邊挪了挪。

溫時翊從電梯間走過來，站定在門前，壓低眼皮瞧著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唐檸說：“很久了。”

“很久了？”

唐檸擡起腦袋，點頭，滿臉真誠的點頭：“一個多小時了！”

話音落地，溫時翊剛好點開門旁的視控儀，圖像顯示唐檸到的時間——

是十五分鐘前。

唐檸：“……”

這玩意兒這麽高級的嗎？

砸壞你哦！

溫時翊微擡唇角，選擇性忽視她緊張的模樣，手搭上門把，打算輸入密碼。

接著，看到屏幕上亮起的“1220”，指尖一頓。

唐檸探過腦袋，困惑不解：“怎麽了？”

溫時翊沒說話。

她又問：“換密碼了？”

他依舊不說話。

唐檸感到莫名其妙，正要開口，溫時翊就將密碼槽輕闔，按下門把，開門進去了。

這不是沒換密碼嘛……

小夥子發什麽呆呢……

唐檸跟在他身後進門，開燈，自覺換了鞋子，然後小跑幾步竄到他面前，仰頭眨眼，動作一氣呵成：“溫時翊。”

他聲音很輕：“嗯？”

“我也想看你的畢業設計圖集！”

“……”

“最好是有源文件——”

“……”

“帶著詳細構思過程的那種！”

溫時翊低眉看她的眼睛，似是在思考。唐檸目光裏滿是期許，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他過分修長的手指搭在她肩頭，結果是輕輕往旁邊一推，繞過她走了。

唐檸：“……”

“你都給蔣晗學姐看了！”唐檸在他身後喊道。

溫時翊頓住腳步，回頭。

玄關處的燈光微弱，窸窸窣窣從他背後撒來，這種情形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註意到，他今天穿著一件黑白條紋襯衫，襯得肩形線條寬闊流暢。

唐檸無意識伸出一只手，用她胡亂塗滿指甲油的指尖，隔空戳了戳他肩頭，輕聲說：“這是我買的那件吧……”

好久之前了。

溫時翊不動聲色的斂容，結束這段發展方向不明的對話，轉身。

“跟我來。”

同意了！

唐檸乖順的跟著他進了琴房。忽然想起小時候，溫叔叔送給溫時翊第一架鋼琴時，他低垂著眼簾，面無表情。

那時她已經成天和他混在一處了，十三歲的少年太過沈默，逼得她忍不住問：“你不喜歡鋼琴啊？”

他搖頭。

“搖頭是幾個意思？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溫時翊說：“我不知道。”

唐檸：“……”

真想打他。

問也問不出什麽結果，最後唐檸扯著溫時翊一起在鋼琴前的長椅上坐下，拍他的手，模樣很兇：“彈兩下給我聽聽。”

少年默了會兒，隨即眉眼淡漠的將手指搭上琴鍵，屈指，修長的骨節彎出柔和的弧度，他溫柔且有力量的按下第一個鍵“Do”，再然後——

Re、Mi……

兩下。

？？？

這就完了？

我說兩下你就真的只彈兩下？

唐檸差點被他氣死。

但或許是那天午後的陽光太過明媚，入耳的琴聲太值得玩味，唐檸坐在他身旁時，柔軟的心一點一點沈醉。

最後她選擇實話實說，告訴他——“溫時翊，你其實很適合彈鋼琴哎。”

無關好聽與否，而是，

“你剛剛真的好帥啊。”

白衣少年與琴鍵，那可以算作是——

十年前，唐檸的少女心。

當年的畫面無法與現實重疊，唐檸撇開視線，徑直走向一旁的電腦桌，桌前依舊是長椅，是足夠容納兩個人的長度。

她坐下來，給溫時翊留出一半的空位，接著湊近腦袋電腦屏幕，開機。

發絲順著她瘦窄的肩頭滑落，墜落在cherry的機械鍵盤空隙裏。

溫時翊在她旁邊坐下，幫她把發絲勾出，輕輕別在耳後，溫聲問：“剪了頭發？”

長發細細軟軟的搭在肩背，是最溫柔的長度。

唐檸從屏幕前轉過頭，凝眉看他：“剪好久了，你怎麽現在才發現啊。”

溫時翊與她錯開視線，容色淡淡：“好久沒見了。”

“瞎說！上周不是才——”

“唐檸——”溫時翊將目光落在屏幕上，良久，才輕聲道：“我是說更久之前。”

畢業前，時間長達兩個月。

唐檸喉間一緊，不自然的挪開視線。

幸好電腦在此時開機，她迅速轉移話題，問他文件都放在了哪裏，卻下意識點開擴展盤，是他經常存檔的地方。

溫時翊輕聲：“嗯。”

唐檸雙擊開他的存盤，很快就找得到她想要的文件，因為文件名稱一目了然，“畢業設計”四個大字，是溫時翊向來簡約清晰的風格。

先來看看他的任務書——

時空中的建築演化。

名字有點兒耳熟……

好像在哪兒聽過……

溫時翊在她耳邊低聲提醒：“是我們大四做過的競賽。”

對對對。

這是大四那年一起做的競賽！

等等……

這是大四那年一起做的競賽？！！！

唐檸瞧了瞧左上角的標題，又看了看圖集第一頁的內容，猛地轉頭，拔高嗓音：“這是我們之前做過的競賽項目嗎？你用來它來做畢業設計？”

溫時翊淺淺地笑：“有什麽問題？”

當然有問題！

你身為專業的學神！

怎麽可以用現成的勞動成果呢！

唐檸氣得語塞：“你……”

溫時翊唇角帶笑，兩指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臉重新轉回屏幕，柔聲說：“繼續看。”

你等著，看完打死你！

唐檸速度很快，直接翻到立意構思頁，看他的框架展開圖以及平立面效果——

等等……

這些圖她好像沒見過……

所以說……

這是重新設計的方案結果嗎……

她一臉困惑的側頭盯著溫時翊，看他慢條斯理地拉開書桌抽屜，取出裝滿透明液體的瓶罐，揭開瓶蓋，又拿來幾張棉片紙，倒上液體蘸濕。最後視線拂過她的左手，低聲說：“手拿來。”

唐檸把手遞上：“幹嘛啊？”

溫時翊將濕潤的棉片蓋在她食指指蓋上，用掌心包裹住，然後才擡眉，語速平緩：“將舊建築以膠片化的方式留住，透過年代墻來呈現記憶，這是你最初提交給我時空中演變建築定義的構想，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唐檸作回憶狀，“Ashes of Time，我連這個文藝的名字都記得呢。”

“嗯。”溫時翊重新低頭，一邊用棉片擦拭她指蓋上混亂的指甲油殘骸，一邊溫聲解釋：“但當時作為小組競賽選題，我沒有采納你的方案構想——”

他說：“不是對你思路的否定。”

切，那還能是啥？

溫時翊解釋:“是因為那個競賽的本質，還不足以支撐你整個想法的構架。”

唐檸視線重回屏幕，將溫時翊畢設的方案重新瀏覽一遍，想了一會兒，問他：“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溫時翊說：“嘉築也一樣，它還不夠有資格，留下你。”

唐檸默然。

他繼續不緊不慢道：“你今天找我，是想和我溝通你對開放式城市圖書角的設想，但你也應該很清楚，未來設想型建築，不是一個事務所應該涉及的領域，而嘉築把項目分給你的原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未來設想型建築，是目前建築領域所有競賽幾乎都會去碰的點，而兩年前溫時翊和唐檸所在的大學生團隊裏，以“時空中的建築演化”主題為首，共斬獲了三項競賽金獎。

打敗國內外近千組大學生團隊。

這是嘉築一早就找到唐檸，希望她能畢業入職的原因，也是嘉築此次把圖書角項目分給她，讓她成為組長，帶領組內實習生的原因。

她是三項競賽金獎的獲得者，由她帶領組內大學生做這次設計，最合適不過。

因為“開放式城市圖書角”設計，是今年各大競賽的主題。

溫時翊知道，唐檸也一樣知道。

嘉築想利用她來帶出自己公司內的大學生團隊，可以說是……

很過分了。

但唐檸忽視了。

或者說，她願意來嘉築的原因，本身就不是這個。

溫時翊幫她把十指一點點擦凈，等到那些渾濁的指甲油殘骸不在，他才擡眸，目光深沈地凝望著她，一字一句，聲色清晰道：“唐唐，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回到工作室來。”

他為她將曾經的構想完美呈現，希望她能重回團隊。

唐檸垂著腦袋不說話。

說實話……

這決定很難……

溫時翊視線落在她柔軟的發頂，回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清晨，她在他懷裏安然熟睡時，似乎也是像現在這樣，寧靜且柔和。

但回憶朦朧。

所以他收起眉間的神色，低聲重覆：“唐唐，我希望你能重新回來，即使是——”

且回憶苦澀。

“我們已經分手。”

作者有話要說： -

沒錯。

愛過。

是的。

睡過。

但是。

不會虐。

青梅。

竹馬。

回憶殺。

再來。

愛一次。

可愛人的作話排版，可以說是很酷了。

今天又是一只胖乎乎努力爬啊爬啊爬月榜的十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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