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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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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昱遙沒想到, 洪凡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洪凡繼續道:“我也忘了具體時間, 咱們高中當時不是有幾個小混混嗎, 和韓雅挺熟的,好像也在一起過。有一次他們讓我交保護費, 我沒同意,得罪了他們,他們為了報覆我取消我, 就帶我去一條街,本來是去找韓雅的,但是剛好看到謝緲她媽媽……”

姜昱遙沒多想,隨口問道:“你怎麽認識謝緲母親?”

“哦, 有一次家長會上見過, 當時我手機掉了, 她媽媽撿到手機還給我,就認識了。”洪凡的聲音越來越低,“當時覺得她媽媽好漂亮, 就記住了臉。”

的確, 謝緲母親是個大美人, 謝緲容貌有很大一部分都繼承了母親。

姜昱遙皺眉問:“什麽時候的事?能想起大概時間嗎。”

“應該是謝緲母親死前不久,大概也就……一個月吧。”

一個月?怎麽會這麽巧。

姜昱遙頓了一下,立刻將男人的資料翻找出來。

高宏肖, 男,48歲,家住北城的縣城, 個體戶,開了一間小超市,生活貧苦。

姜昱遙盯著高宏肖的照片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昱遙只覺得這照片越看越眼熟。他去公/安局查看資料時,註意力大多集中在姓名和基本資料上,照片雖然也仔細看過,但他畢竟是半個臉盲,登陸在案的又有上萬人,他能記住幾百張臉就不錯了。

姜昱遙立刻給法醫朋友打電話,那頭回應,檔案中沒有叫高宏肖的人。

姜昱遙頓了頓,起身道:“我去警/局一趟,主任那裏你們幫我說一聲。”

聶孟洋:“哎,又走啊,你再請幾天假,主任非得沖到你家不可。”

姜昱遙道:“最後一次。”

基本的采訪做完,已經是下午,途中謝緲帶著廖清冶換了地方吃午餐。廖清冶這人雖然出身不錯,卻沒什麽總經理的架子,隨和得很,在餐飲方面也不挑剔,很得謝緲的心。

她總怕他山珍海味吃多了,會吃不慣她請的東西。

廖清冶得知謝緲的顧慮,笑道:“我高中的時候經常逃學,就算是你們口中的不良少年吧,高中畢業才改過來。那時候我家老爺子還健在,每次我惹禍,他都要關我幾天禁閉,心情好了給點東西吃,心情不好就把我往小黑屋裏一扔。”

“所以你今天請我吃的這些,對比起來,簡直就是山珍海味。”

謝緲聽出廖清冶話中的無奈,禮貌的沒再追問。

廖清冶卻自顧自地繼續道:“我們廖家,雖然不如林家,但在北城也有一定地位,我說我以前經常挨餓,你應該會很奇怪吧?沒辦法,老爺子就這樣,零花錢也從來沒給夠過,我雖然出生在廖家,高中的時候卻連蘋果手機都沒買過,買不起。”

“輪到廖煙就幸福多了,天知道別的老頑固都重男輕女,就我家這個老頑固,重女輕男。”

謝緲道:“可能老人家喜歡女孩。”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廖清冶的話,如果換做其他采訪對象,她或許還能應對,但偏偏廖清冶是她認識的。

廖清冶勾唇自嘲:“怎麽可能。”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手機忽然響起來,打斷二人的對話。廖清冶熟練地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笑容卻陡然凝滯。他盯著屏幕良久,電話沒有掛斷的意思,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烈。

不動聲色接起來。

那頭只一句話,“廖總,姜昱遙查到高帥了。”

廖清冶擡眼,看著謝緲,露出一貫溫順的笑容,“不好意思,接個電話。”說著,起身走向洗手間,一邊走一邊道:“他怎麽會查到,我們都有幾年沒見過他,他還敢來北城,不怕我們活剝了他?”

“聽說他一直住在北城附近的縣城,我們當時搜索的地方主要是機場、港口、火車站這些地方,對於北城附近搜索得很松懈。他大概是吃準這一點,才敢留在縣城裏。他開了間小超市,以此為生,聽說來北城是因為女兒病了,他女兒的主治醫生就是姜昱遙。”

“該死。”廖清冶低罵一聲,“姜昱遙在哪?”

“在去見高宏肖的路上。”

廖清冶道:“趕緊處理掉高宏肖,別讓他見到人。”

對面遲疑一下,“這個,恐怕不行,高宏肖人在醫院,不好動手,時間上也不允許。”

廖清冶皺眉:“你就不會想想別的辦法,什麽事都需要我教你?”

話音剛落,身後響起女聲,謝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見廖清冶掛掉電話,她禮貌道:“廖總,今天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吧,耽誤你一天時間,肯定有不少工作需要你處理。”

廖清冶迅速整理掉負面情緒,笑道:“沒什麽事,對了,你回去交過稿子,就算下班了吧?”

謝緲點頭。

廖清冶晃了晃手機,道:“介不介意陪我一起看場電影?”

見謝緲遲疑,廖清冶解釋道:“我們公司投資的電影,煙煙演的,今天是首映禮,想讓你再幫忙寫篇稿子。”他開玩笑道,“恩,就是多寫點好話。”

謝緲思索片刻,終是點了頭。

她想,廖清冶怎麽也算是姜昱遙為數不多的朋友,能幫的忙盡量幫了才是。

那頭,姜昱遙卻怎麽都打不通高宏肖的電話。他已得知高宏肖便是高帥,曾有兩次因嫖/娼被抓,都被保釋。至於其他的,資料上沒詳細記錄,姜昱遙也不清楚。

他和高宏肖說好在醫院見面,馬上要到醫院,他卻碰到嚴重塞車,想和高宏肖解釋一下,讓他多等等,高宏肖卻關機了。

想到先前幾次都被對方捷足先登,姜昱遙越等越焦躁。

索性把車丟在路邊,用跑的。

醫院附近有條小路,穿過就是醫院後門,姜昱遙沒多想,轉身穿進小路。

狹窄逼仄的小胡同,連陽光都沒有幾縷,到處都是濕冷寒潮的陰森感。姜昱遙專心趕路,並未註意到自己身後出現一人影,那人手中拿著一塊磚頭,悄然跟在他身後。

直到頭部傳來痛擊,姜昱遙悶哼一聲,餘光隱約瞧到那人的臉。

生面孔。

再醒來是在醫院的病房,聶孟洋站在他身旁,額頭還冒著虛汗。

見姜昱遙轉醒,聶孟洋最先撲上去,抱怨道:“我從醫生涯頭一次這麽緊張,真怕把你那天才腦子處理壞了,你要是變傻了,謝緲不得來和我拼命?”

姜昱遙微睜著眼,聽到聶孟洋的話,這才感覺到後腦傳來痛楚。

一陣一陣的,隱痛。

“謝……”

一開口,更痛了。

聶孟洋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接過話來:“你問謝緲是吧?我問過孟芳菲了,她說謝緲今天去采訪廖清冶,下午回報社交過稿子,又和廖清冶走了。聽說是廖清冶拜托她替廖煙寫稿子,你放心,我已經讓孟芳菲轉告謝緲,她馬上就會到。”

無數情節在姜昱遙腦中匯集成一道完整的線,尤其是聶孟洋提到廖清冶時,那道線更加清晰。

姜昱遙一把抓住聶孟洋,手中用了十成的力,抓得聶孟洋神色驟變,險些跳起來。

姜昱遙忍著疼痛開口:“去、去找高宏肖,別、別讓他也出事。”忍著劇痛說完一整句話,姜昱遙臉頰已經憋成紫紅色,他緊皺著眉,有汗滴從額頭滑落,頭上綁著的繃帶也跟著不老實起來。

聶孟洋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還是點頭,“你放心,我已經讓洪凡去陪著高宏肖了,你好好休息,傷到頭可不是小事,你也不想留下什麽後遺癥吧?”

“讓孟芳菲,去找謝緲。”一句話斷成兩句才說完,姜昱遙的聲音又沈又啞,他已經感覺到頭部在像自己抗議,他需要休息,不能再操勞。

作為醫生,他很明白身體健康的重要性,眼下卻不得不強行忽略。

聶孟洋皺著眉,道:“我已經讓她去了,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不行?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你既然這麽看重高宏肖,他大概和謝緲母親的死有關吧?你就放下一百個心,我心裏有數。”

眼下比起高宏肖,姜昱遙卻更擔心謝緲。

廖清冶不是那種願意接受采訪的人,他心裏明鏡似的。他雖然有個在娛樂圈工作的妹妹,但對這些事一向敬而遠之,就算廖煙有需求,他也絕不會拋頭露面。

更別提還幫廖煙找人做什麽采訪。

除非他今天是有意約謝緲出去。

聯想到過往種種,姜昱遙心底冒出一層冷汗,他猜不到廖清冶要做什麽。

姜昱遙這才發現,他對自己這個童年玩伴一點都不了解。

也難怪,按照他以前那個乖乖仔的性子,哪會去想著了解什麽廖清冶。

姜昱遙左手捂住頭,右手撐在床上,想坐起來。然而身子剛剛向上起了不到十公分,便被聶孟洋一把按了回去,“你有輕微腦震蕩,不能亂動。”

作為醫生的聶孟洋,沒有平時那麽好的性子,語氣也跟著嚴肅起來:“現在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要休息。”

姜昱遙緊皺著眉,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

聶孟洋知道,姜昱遙這是遇到了急事,他無奈道:“好了,你到底急著幹什麽,我替你去還不行?”

姜昱遙捂住後腦,面色因痛處失去血色,煞白一片,看著更像是已經步入死亡階段的病人,聶孟洋著實被他的模樣嚇到。姜昱遙頭緊了好半晌,才微微放松,他薄唇微啟,用盡全力說話,聲音卻還是如同沙啞後的蚊音。

他道:“去找謝緲,別讓她和廖清冶在一起。”

電影院內,謝緲陪同廖清冶,看廖煙最新上映的電影。

憑良心說,廖煙在一眾女明星中,演技算是真的不錯,幾乎是拔尖的水平。她科班出身,願意琢磨演戲,能有現在的成績很正常。就算中間沒有廖清冶,謝緲也願意好好誇一誇廖煙。

廖清冶坐在前排最中央,電影放到一半,廖煙從後臺溜出來,摸到廖清冶身旁坐下。

說起來廖煙的生活過得也算幸福,家世好,父親又寵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哥哥。生活也一路順風順水,就連事業都是如此,唯一的小波折也就是姜昱遙拒絕與她炒作戀情,不過這點也被新戀情很快修覆。

戀愛中的小女人容光煥發,連眼中的那股厲害勁都弱下許多,她依偎著廖清冶,聲音舔到發麻:“哥,你來啦,我這可是第一次邀請成功,一會結束,你得請我吃飯。”

同為女人且自認為見識過許多女人發嗲的謝緲,還是打了個哆嗦。

她想,女人真是個可怕的生物,以後她再也不對姜昱遙作妖了。

廖煙說完,才看見謝緲也在,臉色當即就沒有那麽好了。她撅起嘴,聲音正常許多,“謝緲也來了,怎麽自己一個人來的,和姜昱遙分手了?”她說,“太好了!可歌可泣!一會一定要開個香檳慶祝一下!”

謝緲:“……”

行,今天廖煙是主角,她不跟她計較。

謝緲說:“姜昱遙那樣的,這輩子估計不可能找到下一個了,我勉為其難收了他。你加油,畢竟娛樂圈裏美女多,一定要抓緊你男朋友,爭取早日結婚。”

廖煙眼一瞪:“你什麽意思?!”

謝緲攤手,“我沒什麽意思啊。”

眼見兩個女人就要不顧形象打起來,廖清冶笑著隔開二人,他將廖煙打發走,低頭看向謝緲。後者完全沒因方才的插曲受到影響,坐姿仍舊筆直,臉蛋瑩白精致,溫柔中又帶著一股驕矜。

若不是剛看到謝緲還嘴的樣子,他還真以為她會是個矜持的淑女。

廖清冶忍著笑,道:“煙煙就那個性子,你怎麽也和她一起胡鬧。”

謝緲也跟著笑:“詛咒我和姜昱遙,不能忍。”

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覺得廖煙雖然看著小心眼不好相處,實際上卻是一個蠻直爽的人,比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都爽快。所以她覺得自己即便還了嘴也無妨,不必擔心廖煙會使什麽小手段。

雖說如此,謝緲卻也留了心眼,她剛才分明聽到,廖清冶是第一次來看廖煙的電影。

突然接受采訪,又冷不丁帶謝緲來看廖煙的電影,無論如何,謝緲都無法再相信廖清冶先前那套說辭。

謝緲伸手去摸手機,這才想起,先前進電影院時,廖清冶示意自己關機。

他認為看電影途中使用手機是對主創團隊不禮貌的行為,謝緲覺得有道理,便關了機。眼下她再想開機,卻也不好開了,只能等電影播放完畢。

看完電影,象征性問了廖煙幾個問題,謝緲才得以抽身。

她與廖清冶一同走出電影院,廖清冶提出送她回家。

謝緲一楞,才道:“我最近……不住在家裏。”

同居這種事,在他們這個年齡實在普遍,原本告訴廖清冶也沒什麽,偏偏謝緲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少見的情緒。

她很快改口,“那就走吧,正好回去取點東西。”

電影院離謝緲家不遠,眼下又已經是晚上九點鐘,街上車不多。廖清冶走高架,一路疾馳,車很快停在謝緲家樓下。他扭過頭溫和道:“到了,今天麻煩你一天,回去早點休息。要是還要再走,我可以等等你,你上去取東西。”

副駕駛位上的人卻紋絲未動。

謝緲心中太過震驚,消化好半晌,才將廖清冶的話完全消化完畢。

她定神兩分鐘,僵硬的身體才逐漸恢覆正常。緊接著,她露出一貫的笑容,禮貌道:“不用了,一會姜昱遙會來接我。”

廖清冶古怪地笑了下,沒再接話。

等廖清冶的車開走,謝緲立刻拿起手機,看著狂轟濫炸的電話。

未接來電三十多個,都是孟芳菲和聶孟洋的。

謝緲心中不詳的預感陡升。

方才一上車她便發現,廖清冶對去她家的路門清。

這個認知讓謝緲有些恐慌,她看著廖清冶一言不發地開車,途中不認路時,甚至主動在導航裏輸入謝緲家的地址,一句話也沒問謝緲。

謝緲很想問廖清冶一句,他怎麽會知道她家的地址,但始終沒能開口。

不是不能,是不敢。

謝緲想起前段時間私拆她信件的人,現在這個人影正慢慢和廖清冶重合。

不一定是廖清冶親自動手,但廖清冶知道她家的地址,一定不尋常。

謝緲也沒心思再上樓拿什麽東西,她一邊回電話,一邊打車去姜昱遙家。電話剛接通,她又不得不更改目的地,活了這麽多年,謝緲第三次體會到什麽叫做失魂落魄。

她顫聲對司機道:“去人民醫院。”

醫院內,林歡與林長治都已趕來。

姜茂似乎在江市遇到什麽挫折,被人擺了一道,現在林長治對姜茂半分好感都沒有,關了他的禁閉,也不讓他到醫院來。姜茂對姜昱遙的死活不關心,一個人在家樂得自在。

謝緲站在走廊外,望著圍在姜昱遙病房的林家人,去留都不合適。

她知道她應該給林家人接觸姜昱遙的機會,她這一過去,林家人肯定會散開,但謝緲又實在放心不下姜昱遙的傷勢。

即便聶孟洋再三保證姜昱遙絕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謝緲還是放心不下。

她已經經歷過兩次至親離開,絕不能承受第三次。

更不允許第三次是發生在姜昱遙身上。

在她的記憶中,姜昱遙一直是那個雖然別扭著,但每天放學會故意拖時間等她過去的少年。他站在陽光下,會比陽光耀眼,落入水中,也會比涼水更清澈。

他總覺得他做得不夠好,可是他不知道,對於謝緲來說,他是她灰暗生活唯一一點光。

她假裝懂事、假裝乖巧、假裝做好自己所有應該做的事情。

上學時努力學習,回家後盡量幫母親做家務,打小心靈手巧,什麽都會做。可遇到姜昱遙之前,她從不確信,自己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去做記者的理由也很簡單,她想洗刷母親的屈辱,更想等將來自己能夠站在攝像機前時,姜昱遙能一眼看到她。

最起碼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分開。

謝緲常怪姜昱遙嘴笨,不會說情話,連句喜歡都不說。可謝緲這些年對姜昱遙的依賴,她也從沒說出口。

她愛他,愛到了骨子裏。

謝緲無法接受姜昱遙因為自己的事受傷,幸好這次沒出大事,否則她大概會直接一刀捅死罪魁禍首。

站在走廊拐角處看了半晌,她看見林家人一個接一個進去,出來時都面露急色。聶孟洋解釋說,姜昱遙只是看起來狀況不太好,其實並沒有那麽嚴重。

但謝緲怎麽也聽不進去。

她越等越慌,到最後,心跳幾乎已經蓋過一切聲音。

聶孟洋安慰半晌也就算了,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如果情人受傷,他們自帶的濾鏡功能也會把小傷口看成無法治愈的癌癥。要是孟芳菲被誰用磚頭打了後腦,他的反應大概比謝緲還大。

幾乎到淩晨,林家人才斷斷續續離開,兩個重頭人物卻沒走。

聶孟洋偷偷溜進去,告訴姜昱遙謝緲來了,姜昱遙便開始漫不經心。

努力找理由想讓林長治和林歡先走,說來說去他們卻一定要陪他待一晚,姜昱遙無奈,只好實話實說:“謝緲來了,我覺得你們現在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林歡臉色一變,瞪了瞪兒子,然後朝老父親望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長治沒有動怒,只淡淡地應了句,“遲早要見面,這會情況特殊,還管什麽時機。”他朝聶孟洋道,“你叫她進來。”

姜昱遙緊皺眉頭,後腦倒是沒先前那麽痛了。

沒過兩秒鐘,謝緲走進來,與在林家見面時不同,這回謝緲面上帶了愧色。

林長治瞟了謝緲一眼,仍是高高在上的態度,“丈夫受傷,你幾個小時後才到?”林長治的思想裏沒有男女朋友那一套,確定關系就不能再分開,要是已經在床上滾過,那就是必須要立刻結婚,否則有傷風化。

姜昱遙臉一紅,緊接著便懊惱起來。

他猜到林長治多半會同意他和謝緲在一起,卻忘了林長治是個老頑固,即便同意他們結婚,也會扮演“惡婆婆”的角色。

剛想開口制止,便聽到謝緲拘謹的聲音:“抱歉,以後我會註意。”

姜昱遙向謝緲看去,良久無聲。

若是以前的謝緲,聽到林長治這麽說,估計會給他上一堂大清已亡的歷史課,可今天……大概是在內疚吧。

姜昱遙有點頭疼,他終於明白,以前他內疚時,謝緲是什麽樣的心情。

林歡打圓場道:“緲緲有自己的工作,又不能每天圍著昱遙轉,倆孩子在一起挺好的,你就少操點心吧。”頓了頓,又和顏悅色對謝緲道,“來,你坐這裏,今晚你要是想留下,我們就先走了。”

林長治立刻瞪了過來。

那意思是,不是說好了今晚不走嗎?

林歡全當沒看見。

等林歡把啰啰嗦嗦的老爺子拖走,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謝緲終於能松口氣,人趴在姜昱遙床上,看著他蒼白卻仍俊俏的臉,不肯再動。

姜昱遙無奈地解釋:“外公他年紀大了,以前沒這麽啰嗦。還有,他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緲有氣無力,“放心,我不會記在心上。”

頓頓,她猛地坐起來,眼中多了幾分委屈,她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嚇死我了。”

姜昱遙臉色雖然不好,但也沒蓋住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淡勁。他一手撐著身體,費力坐起來,道:“查到高宏肖就是高帥,外公說高帥曾在廖家公司就職,公司管理這方面我不太懂,還要請教外公。不過你現在可以去和高宏肖談談,他和洪凡在一起,很安全。”

謝緲眼底凝了淚,咬著下唇走過去,人埋到他胸前。

也不知是不是在病房待久了,姜昱遙身體異常溫暖,謝緲緊緊摟住,幾乎無法放手。

她眼睛抵在他病號服上,努力讓眼淚倒流回去,可一部分液體還是打濕了姜昱遙的衣服。謝緲沒什麽骨氣地小聲哭出來,“你怎麽也不小心點,我都要嚇死了。”

這是謝緲為數不多的哭。

她一直覺得痛哭雖然看起來能釋放壓力,對她卻沒有什麽用處,所以即便這些年遇到再困難的事,她也沒想過用哭來排解。可一到姜昱遙面前,她便覺得,哭一哭真的能讓自己好過不少。

姜昱遙的心柔成一灘水。

他一手摟住謝緲,輕聲安慰:“我這不是什麽事都沒有?廖清冶也沒想對我下死手。”

謝緲這才收起傷感,聊正事。

“已經確定是廖清冶了?”

“恩,基本上,我已經拜托外公去查廖家的公司,很快會有結果。”

謝緲想起自己今天才和廖清冶待了一整天,一陣悵惘。

她問:“會是廖清冶下的手嗎?”

謝緲高三那會,廖清冶也只是高三的學生而已。

姜昱遙擡眼看著天花板,良久無言。

他了解廖清冶,事情哪會這麽簡單。

謝緲在醫院陪了姜昱遙一整晚,兩人單獨待在一間小病房裏,愧疚過去後,謝緲又開始放飛自我。

仗著姜昱遙現在不能自由行動,這碰碰那動動,不亦樂乎。

她甚至叉著腰耀武揚威,“姜昱遙,你平時在床上不是挺厲害的嗎,今天怎麽不說話了?”

姜昱遙面無表情看著她。

話剛說完,小護士便敲了病房門走進來,一進來就看見手足舞蹈的謝緲,當即楞住。

謝緲:“……,你們姜醫生需要活動,我教教他。”

小護士板起臉來:“姜醫生現在需要休息,怎麽能活動?”

謝緲:“是,您說得對,下次不敢了。”

小護士又叮囑幾句,才轉身離開。

謝緲全程緊繃,門關上的瞬間,終於放松下來,然而她一回頭,便看見努力忍笑、幾乎快要忍不住的姜昱遙。

謝緲頭皮發麻,“憋住!不準笑!”

姜昱遙點頭:“好好好,聽你的。”隔了兩秒,他揮了揮手機,“反正我都錄下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笑。”

謝緲:“……”

心好累。

一整晚,謝緲過得一點安寧都沒有。

第二天起床,謝緲立刻去見高宏肖,昨晚考慮到時間問題,她沒好意思再打擾。

高宏肖守在女兒病房一晚,身旁是守著高宏肖的洪凡。謝緲到病房時,洪凡已經四仰八叉睡在床上,絲毫沒有身兼重任的自覺。謝緲給洪凡蓋了被子,示意高宏肖跟自己出來。

時隔多年,再見到這個曾經和自己只有一墻之隔的男人,謝緲心中說不出的怪異感。

大約是想到母親,她神色沒平時那般溫和,素著臉道:“很抱歉,打擾您休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如果可以的話,請如實回答我。”

高宏肖個子不高,身材卻很魁梧,謝緲蹬上松糕鞋,看起來比高宏肖還要高上不少。

他一直低著頭,布滿老繭的雙手用力摩擦,似乎已經知道謝緲來意。

謝緲耐下性子,等他回話。

太陽斜映進來的陽光換了一個角度,高宏肖背後冷汗直流,他才低聲道:“你是姜醫生的女朋友吧?”

謝緲點頭。

高宏肖道:“姜醫生救了我女兒的命……你想問什麽,就說吧!”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謝緲的心莫名沈了下去。她醞釀半晌情緒,才勉強抑制住自己沖上前揪住他的心。謝緲活了二十多年,頭十八年,一直和自己鬥智鬥勇,好不容易遇上姜昱遙,又因為眼前的男人被迫遠走他鄉。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幾乎已經放在真相繩結上的手,怎麽也不忍心打開繩結。

就好像如果事情一直沒結果,母親就還活著一樣。

謝緲穩穩心神,沈聲道:“U盤是你丟的?”

高宏肖點了點頭。

謝緲心臟晃了一下。

“U盤裏有什麽內容?”

“廖家公司的財務報表。”

“你是廖家的人?”

“不是,我當年在公司上班,做財務總監,敵對公司挖我過去,就……我拿著廖家重要文件跑路,躲了幾天。想休息休息,就去一條街……我以為廖家人不會去那種地方。”

謝緲道:“繼續說。”

“一個月以後我被廖家發現,只好告訴他們U盤丟了,之後又千辛萬苦才逃出來。我害怕廖家人再找上門,就帶著妻子女兒去了縣城居住。後來聽說和我一起過的妓……不是,我說你媽媽,聽說你媽媽死了,我就知道肯定是廖家人幹的。”

謝緲心頭更顫,她穩住聲音,問:“你知不知道是誰。”

高宏肖搖頭,“不知道。”

“韓雅呢,韓雅為什麽自殺?!”提到韓雅,謝緲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高宏肖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我不知道啊,韓雅是誰?聽都沒聽說過,她可和我沒關系。”頓頓,他咬牙道,“姜醫生救了我女兒的命,你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如果我知道韓雅是誰,也一定會告訴你。”

謝緲母親為什麽會死,大體順序已經理清,現在的問題是,韓雅自殺又是怎麽一回事。

看來只有找到真正的兇手後,才能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謝緲回到姜昱遙的病房,只覺得渾身無力,累得緊。

休息一晚,姜昱遙的狀況已經好上許多,他起身給謝緲端來熱水,問:“結果如何?”想了想,又補充道,“剛剛外公打過電話,他說高宏肖當年拿走的U盤,裏面全是廖家偷稅漏稅的證據,所以廖家才會急著除掉他。”

沒想到謝緲的母親是陰差陽錯代替高宏肖被殺。

謝緲舒了一口氣,嘆道:“果然,做壞事是要遭報應的,老天都看不過去了。”

姜昱遙皺眉,一手敲了敲她的頭,“說什麽呢你。”

謝緲反手握住他的手,擡起頭時眼淚汪汪的,“難道不是嗎?”

看見謝緲這又要開始作妖的狀態,姜昱遙才放下心來,他勸慰道:“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情願,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謝緲咯咯笑起來:“姜昱遙,你一點都不會安慰人。”

姜昱遙:“?”

“別忙著安慰我了。”謝緲道,“有這時間,還不如趕快查清楚,當年到底是哪個兔崽子對我媽下的手,我要把他送進監/獄去!”

姜昱遙:“……,哦。”

雖然已經找到高宏肖,但為廖家做事的人眾多,還是無法確定當年動手的到底是誰。謝緲想到昨日廖清冶特意將自己約出去見面,越想越覺得可疑。

謝緲問:“你覺得廖清冶有沒有可能?”

“廖清冶?”姜昱遙半擡眼,“他和父親關系一直不好,高中的時候,他混得最厲害。不過高中時我和他們接觸不多,也不是很了解。”

謝緲奇怪:“你們是一個圈子裏的人,為什麽接觸不多。”

姜昱遙無言地望向她。

他能說高中那會,他空閑時間全被謝緲纏住了嗎?

姜昱遙道:“我們換個思路,你家附近當時沒有幾個能用的攝像頭?”

“對。”

“治安也不好。”

“……一條街,你指望有多好。”

姜昱遙道:“所以可以確定,動手的一定是廖家人,而不是他們雇了什麽人。”

謝緲皺緊眉,問:“怎麽說?”

“在一條街行兇,因為原本的環境問題,被抓住的可能性其實不高,如果是專業人員,我的意思是,如果廖家雇人,那一定是做好萬全準備的。加上你母親的社會關系,很容易認定是尋仇,所以對方只要做好準備,就不會輕易留下線索。”

“廖家之所以如此著急,一是因為動手的是新手,留下很多麻煩。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就是廖家的人,廖家不能不保他,否則也不會費盡心思找人頂罪,想盡快壓下這件事。”

謝緲擰著眉思索,覺得姜昱遙說得有道理。

幾年後還繼續掩蓋真相,一定是廖家人動的手。

可廖家有誰?不過是廖清冶和廖煙而已。

廖煙一個女孩,做這種事的幾率不高,就算廖煙真有這麽大膽,她一個小姑娘,也不一定是謝緲母親的對手,目標只剩下廖清冶。

至於廖清冶的父親,當時還在掌管公司,算是公眾人物,每天的一舉一動都被多少人盯著,他不可能也沒必要行兇殺人賠上自己一輩子。如果是廖清冶父親想動手,他只要交給別人便可以。

謝緲的手開始發抖。

她舔了舔幹涸的嘴唇,道:“沒證據吧?”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肯定不會再留下什麽痕跡,除非那兩個人願意松口。”

“崔然或者韓雅父親?”

姜昱遙點頭。

謝緲嘆口氣:“看起來好像都不太可能。不過可以試試崔然,她應該不會想繼續坐牢吧?”

姜昱遙道:“當年廖家給崔然錢後,一定留了後手,再說崔然當年已經認罪,現在突然翻供,恐怕沒幾個人會信。”

“給她一筆錢,買通她。”

“恩,好辦法,錢呢?”

“……錢的事不是應該你負責?”

“我一個小醫生,能出得起比廖家更多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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