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

可是楊年要回去上學。因為他的願望就是和葉寧川考一所大學。楊年一走就留下了不會照顧人的徐見和受限於徐見的張誠巳。

楊年一通電話給徐見罵回了學校，留下張誠巳。

還有個莫名其妙保送英國某大學的陳一安，因為太優秀不用讀書了，也來被拜托照顧韓子風。

又不是老弱病殘，喊倆高個兒大夥子杵在床邊。韓子風自己能走能跳，自己去做檢查，一路上陳一安和張誠巳走在後頭一左一右步伐統一。

你倆擱這兒當保鏢呢？

走在醫院的走廊就像走紅毯，不給你倆披個貂皮都可惜。

在倆保鏢的註視之下完成了兩項檢查，排隊到煩厭。他們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著等待報告。張誠巳盯著韓子風的側臉，恍惚間就閉上眼了。

“別吵他。”韓子風斜看了一眼睡著的張誠巳，提醒陳一安。陳一安點點頭，表示自己去洗手間，沒空搭理智障兒童。

韓子風望著他的背影出神，直到被叫到名字拿檢查結果。他分明每個字都認識，合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麽。

他腦袋中慌張了一瞬，回頭匆忙看了一眼睡著的張誠巳。他握緊報告，緊張地下樓梯去找問診醫生。

韓子風聽著醫生講話，越聽越笑。

直到最後一句話落下，醫生在治療建議上寫了很多鬼畫符。韓子風最終接過單子，笑意越發深。

韓子風打開手機將兩張單子拍了照片，隨後撕碎了。上樓梯時丟在拐角的垃圾桶裏。

重新坐回位置，張誠巳睡得東倒西歪，韓子風用手把他的頭扶正，卻把這傻逼碰醒了。張誠巳先是怔住：“大風，你摸人家幹嘛啦。”

“滾滾，這叫摸？”

“把人家碰醒了，可委屈了呢！”張誠巳撒嬌還沒完，韓子風嫌棄得要死，掏出手機威脅：“你要再惡心我，立馬打電話讓徐見過來收拾你。”

張誠巳收斂：“我錯了爸爸。”

韓子風笑著，兩人扭在一起，直到陳一安回來，韓子風招手：“我以為你走了呢，上個廁所這麽長時間。”

“順便逛了逛，你的報告呢？”陳一安上前，黑色的深眸中不可捉摸的感情隱藏著，將韓子風的故作鎮定盡收眼底，卻沒有戳穿。

“我拿著問醫生了，說沒有什麽大問題，暈倒也可能是之前低血糖。報告留在醫生那裏了。”韓子風邊說著邊拖著張誠巳站起來想收拾東西。

陳一安淡淡笑了一下：“好。”

演的真好。

張誠巳握住韓子風冰涼的手，一路走出醫院。“回學校！”張誠巳歡笑著奔向遠處，陳一安應和他一起狂奔，韓子風一人慢慢在原地走著。

他看向遠處的兩人。灰茫而壓抑的藍色褪去的天空，他們在風中奔跑，在風裏吶喊，沖破寒冷和朦朧的燈光，抵達自己終點之處。

韓子風慢慢走著。

他不知道是否最終，到生命最後一刻都是灰茫的。

張誠巳與陳一安停下來。

“姓陳的你跑這麽快，不等大風哥？”張誠巳粗喘著氣在原地休息，陳一安輕輕嘆氣，看著遠處。

“不能等他。這樣他才會不斷追逐著我們，不能讓他放棄或停下。”

這就是，韓子風荒唐的人生。

陳一安迎著風有些悲哀，他的眼中流露從未有的陰郁。

張誠巳稍作休息後跑向了韓子風的方向：“可我不想他一個人。”

“什麽意思？”陳一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問。“我說，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不能讓他太孤獨。”

陳一安楞了一會兒也跟著跑了過去。

韓子風想起了自己念小學的時候讀的一篇課文，裏面有一句“傳遞愛與希望”這樣的話語。

倘若有人能夠傳遞愛與希望給自己，能讓自己被愛，不會至此。或許那些東西已經來到了，只是太晚了。

晚到沒有時間再去感受了。

當三人一起回到學校，徐見站在校門口的樹下抽煙，狠狠踹了一腳樹，轉頭就望見幾人來到。按照老慣例徐見要上前摸摸張誠巳的頭。

楊年雙手插兜，只是輕輕點個頭。

“晚上好。”韓子風走近打招呼，楊年老慣例瞅了一眼，就推了一把韓子風，眉毛橫起來：“你有病吧，我給你辦的住院，你沒辦出院就亂跑？”

韓子風雖然反駁了但沒有氣勢：“我這是身體沒問題了，不是亂跑。”

“好…你個韓子風。”楊年懶得管下去，一行人走到校門口，楊年向他們招手，眾人散了。

楊年和韓子風回家的路上燈光微弱，初春的風帶有寒冷，並不如春般，卻也不如冬季刺骨。楊年和他並肩走在燈火搖曳之下，楊年擡了擡眼眸，凝視住韓子風清澈的眼睛。

“你還記得你承諾我的嗎？”楊年的眼眸如水無波瀾。

“什麽？”

“我說——”楊年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韓子風沒有多追究，在夜的寂靜之中加深沈默一層。

在悄悄春暖花開的一夜中度過。

可是他的花並不會一夜盛極。

韓子風猶豫再三，在紙上寫下一行話，輕輕壓在楊年的枕頭底下。

寫道，

楊年。我得癌，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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