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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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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

風大寒冷,剛下過雨的狂風在冬日刺心如錐,寒氣四散在任何地方,孤寂也跟隨著四處溢散彌漫。

轉過頭來有些吃驚的楊年,雙眼中含著淚,瞬間奪眶而出,在被發現的窘迫之下,他轉了轉目光。

“怎麽哭了?”葉寧川走近。

“生理淚水。”

“是…陳一安叫我來……守著你。”

楊年偏過頭不看葉寧川,始終把目光投向房裏的任何一個角落。他怕自己惹葉寧川不高興了,孰知葉寧川也在擔心楊年不高興。兩人彼此不看對方,但也能不平常的如此聊下去。

“什麽時候傷的?”葉寧川問。

楊年坐在床上,沒有蓋被子,換上的病服寬大,他雙腿伸直,白色被單顯得他的腳青青紫紫。

“老毛病…不小心的。”楊年閃躲。葉寧川上前輕輕拉開褲腳,貼著大大小小的創口貼,新疤舊疤和紅腫青紫交雜,顯得很難看。小心翼翼地拉上褲腳,生怕著涼,他鋪開被子蓋在楊年腿上。

“你回去不上課嗎?影響你學習就不好了,我就是小毛病而已。”楊年沒有心情笑得出來,無力地靠在床頭。

兩人心裏堆積了太多東西,看到對方的臉就如鯁在喉,失語一般只會呆呆望著對方。為了打破境況,沒等葉寧川開口,楊年自己主動了:“你說是陳一安讓你來的?”

“是。估計也是他送你來醫院的吧。”

“是張誠巳送我的。他喊了陳一安來看我,但過來的是你。”

一切無須多言了。陳一安用心良苦,努力搓合楊年和葉寧川。

葉寧川對張誠巳還很陌生,於是對陳一安的所作所為思索起來:“陳一安陰魂不散,人聰明的很。”兩人早領會陳一安是什麽心,楊年要不是礙於腿腳受傷,早就去砍陳一安了。

“張誠巳為什麽不守你就走了?”葉寧川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徐見他們去找人了,可不能把時間耽誤了。”楊年平常語氣說話,卻還是有些緊張和激動。

“徐見敵對挺多,你還是少和他們鬧事比較好。”

“我…真的挺開心的。”說罷楊年眼眶紅起來,葉寧川一時慌張了。自從認識楊年以來從沒見過這塊石頭敗給情緒。葉寧川張開手拍拍了他的肩膀,很快又松開。等楊年止住淚,緩緩松一口氣。

“他們給我出頭我真的很滿足了。”楊年笑著把淚擦了,葉寧川即使無法理解也拼命去點頭。

“你不回去?”

“陳一安叫我來的,走了不好交代。” “你可以選擇不來的。”楊年截斷他的話,葉寧川啞口,那種咄咄逼人就像陳一安一樣,直窺內心。

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情緒。因為信任和愛,會覺得自己卑微得如泥。楊年無數次盯著葉寧川看,如果把他自己比作沙礫,那葉寧川就是太陽。

“你…總不能耽誤學業,已經高三了。我不是什麽大傷,你先回去,等我完全好了就去B班找你出來打球。”

“你再勸我!”葉寧川語氣強烈了。楊年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脫口三句對不起丟出。葉寧川也低著頭:“對不起,是怕你有事兒。”

在門外晃來晃去的人影恍惚消失,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打破尷尬,護士推著器具車快步進來,在紙上寫寫畫畫。寫的什麽自然看不懂,但得知楊年情況不太嚴重。

葉寧川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

“我要守你到明天。”回頭對楊年笑。

“啥?!你不是作業都沒做完…”

“你不也沒寫。”

楊年皺著眉想怎麽反駁:“我和你不一樣,你成績那麽好,以後大有前途,我不能耽誤你。”葉寧川有些想笑,這話說得真像自家老媽。

“那你以後…”葉寧川輕輕地看著楊年,眼睛明亮滿星光。“你以後怎麽想的?”

楊年微笑著:“不念書了,找個工作,和愛人生活。”

說著拉了拉被子,牽動了手腕上的傷卻一聲不吭。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作業早就不重要了。葉寧川脫了鞋,整齊地擺好,爬上一旁的病床。

他在楊年驚愕的眼神中又爬起來,起身踩著襪子,把病床往楊年那邊推。兩張病床湊近了,把病床上的隔板折疊起來。

但是床與床中間隔了一個方櫃子,不好移開,夾在其間。

“我靠…你不回宿舍?”楊年驚訝。

“我說守你一夜,說到做到。”說著就爬上病床。楊年又驚訝了一番:“你就睡這兒啊?”

葉寧川不說話,把被子一拉開,伸著腰把燈關了。這麽早就躺下,楊年有點不習慣,想起以前半夜一點都還沒睡的惆悵模樣,不禁笑了。

幾個月來,身上傷一直沒好,父母不管不問。沒有人關懷,只有徐見那幫兄弟肯為自己出頭。

關了燈的黑暗裏,一切情緒都更加寧靜。楊年想著想著側頭看葉寧川,那家夥眼睛睜了好大,在月光下很明亮,閃著光。

“睡不著?”楊年問。

“我巴不得睡死。但是又考慮到我是來照顧你的。”葉寧川坐起身,發覺窗簾沒有拉,一大束光影折進來,把地板照亮了,白色一片如霜。

楊年看著地上的白光:“明天你不去上學?” “上什麽學。” “啊?你不上學?”

葉寧川的態度很奇怪,楊年心底暗自欣喜著,覺得是個好的開端。

事實總是相反。

“冬天好冷啊。你冷嗎?”楊年輕輕地問他。等了五六秒,葉寧川才回到床上回答:“還好。”

於是葉寧川被子一蒙頭:“快睡吧。”

楊年見沒了話可講,於是也死心閉上眼。等待著黑夜撕扯吞噬所有,昏昏沈沈的安眠是冬夜的主旋律,寒冷伴隨著瑟縮,迷迷糊糊醒來。

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葉寧川沒考上大學,回來找我。我坐在地上,只是喧鬧嘈雜堵住我要說的一切,警笛和嘶吼,手機屏幕上落了些眼淚。最後全都消退在鳥語花香之中,像一部極致的電影,描述兩位孩子的故事,以美好收場。

我只是普通人。

就像這也是個普通的故事一樣。

楊年驚醒過來,一擡手就撞上了一旁的矮櫃子。櫃子振動一下,支架不穩,並沒有放著重物,只有一個玻璃杯。

正當為自己手疼而叫出聲,杯子歪歪斜斜從櫃子上倒下來。

——杯中沒有一滴水。

——摔得全盤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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