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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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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一聲聲的驚雷猶如妖魔在怒吼,它手持一把大鐵錘誓要將天際錘破,敲出電光火石。雨似乎更大了,劈裏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似要將密不透風的黑暗,砸出一個洞來。

寧夏從床上坐起來,望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心驚膽戰。但她心裏明白,膽怯只能助長自己內心的恐懼,讓她回不去。

她收斂起那份恐懼,借著忽明忽暗的光線,穿上涼拖鞋,出了房間。

妖風猛烈拍打的門窗,沿著門縫往屋子裏灌。

寧夏手握著門閂,想象著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家裏香案上的中堂被刮得呼呼作響、擺設被吹得七零八落的樣子。但她顧不了這麽多,她深吸一口氣,猛一用力,拉開了門閂。

瞬間,一股妖風趁虛而入,席卷了這個廳堂,不止香案上的東西,連過道的門都被刮得接連撞擊了墻壁好幾下。

夜如潑墨,寧夏站在門口,猶豫毗鄰深淵,雨水被妖風裹挾著撲面而來。瓢潑似的大雨沖刷著眼睛,狂風似一只巨掌捂住口鼻。

寧夏跑出幾步,徹底睜不開眼睛。很快,她的頭發、臉上和衣服都濕透了。她顧不上這些,往臉上狠狠抹了一把,將心一橫,猶如臨陣出兵的勇士,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邁開了步伐,踏入外面的漫天風雨之中。

聽說站在大樹下,最容易招雷劈,她毫不猶豫地跑到屋前那棵大榆樹下站著。瀟瀟冷雨打在臉上。雨水凝在在眉間睫上,她眨了眨,水滴滾落而下。

寧夏站在雨中許久沒動,雨水模糊了視線。原先還想著擡手抹去臉上的水珠,但這雨絲太過茂密,即使她的手能像雨刮器一樣,也不能讓臉保持幹燥,索性作罷。

遠近漆黑一片。驚雷一下一下,在遠處炸響,猶如被投下的夜幕彈,照亮一小塊天地。

她在雨中站了幾分鐘,卻不見一道雷劈向自己頭頂的樹。雨越下越大,翻滾的黑色濃雲壓著地平線,天色晦暗,似是末日前兆。

她想,再堅持堅持,雷會靠近她的。

忽然,她被一陣強大得難以抗拒的力量往後一拽,徑直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粗重的呼吸一聲聲噴在她耳畔,灼熱滾燙,捏住她肩膀的手指卻冰冷異常,“寧夏,你站在樹下幹什麽?不要命了嗎?!”

寧夏張了張口,眼淚撲簌滾落,嘴裏吐出的話卻鏗鏘有力:“阿姨,你不要管我!”

“啪”的一聲巨響,似是不遠處的樹枝被大風掛斷,驚動了這狂亂的雨夜,她身體也跟著一震。

“說什麽瘋話呢!”邱玉梅不由分說地彎腰將她扛起,像扛一個布袋似的,往家裏走。

“阿姨,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您放開我!”寧夏手拍打著邱玉梅的背,使勁掙紮著。

邱玉梅沒搭理她,幾步就將人抗進了屋,放在了椅子上。

寧夏剛被松開,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跑。邱玉梅見勢,立刻伸手拉住了她,還大聲喝令:“麗麗,鎖門!”

站在門邊的徐文儷聽命,立刻伸手,頂住狂風,抓住兩片大門的門板,拼命地往中間收攏。

寧夏的小身板哪抵得過邱玉梅幹農活的手勁,兩下就有被禁錮在了椅子上。與此同時,徐文儷也順利的關上了大門。

屋內瞬間變得安靜、溫暖。

家裏已經亮起了燈。

白熾燈暖黃的光照在寧夏頭上,寧夏這才感覺到自己身上冰涼冰涼的。

計劃已經失敗,徐家已經起了戒備心,她掙紮著再往外跑已經無用,還是會被抓回來的。她索性放棄了。

她放棄了掙紮,雙臂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的身體,以聚集熱量。

邱玉梅見她不再掙紮往外跑,便望向徐文儷開口道:“麗麗,去打熱水給她洗澡。”

徐文儷轉身去了廚房。

邱玉梅找了一條幹燥的大毛巾,使勁在寧夏頭發上擦拭著。

寧夏低頭,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腳上的拖鞋掉了一只,赤著的那只腳上,全是泥水。還有地上,一大攤水。除了沿自己褲腿往下流的,還有從邱玉梅褲腿上往下淌的。

她這才意識到,邱玉梅肯定也淋得渾身濕透了。

寧夏一把攥住邱玉梅的手,黯啞著嗓子說道:“阿姨,您不用管我,您也淋了雨,趕緊換衣服去吧,別感……啊切!”她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噴嚏蹦了出來。

邱玉梅聽著,呵呵直笑:“我沒事。你既然知道關心我,以後就別再做傻事。”

很親切的一句話,完全沒有一點責備的口吻,沒問她一句“為什麽要做傻事?”

眼淚不禁溢滿了眼眶,擋也擋不住,似脫線的珠子大顆地滾落。寧夏嗚咽起來。

“水打好了。”徐文儷走近,說道。

“嗯。再去燒點姜糖水。”邱玉梅又吩咐。

“好。”隨即,腳步聲走遠。

四周突然亮了起來,是頭頂的毛巾被拿開了,寧夏不禁瞇起眼睛。

邱玉梅將她一把拉起來,將她往前一推,推進房間,“趕緊去洗澡,都濕透了。”

寧夏乖乖去洗澡。

溫熱的水驅走了身體上的寒冷,寧夏視線也恢覆了清明。

環視了一圈四周,自己還留在這裏。

按照媽媽講述的徐家的過去,徐家一只

只有三個小孩,沒有聽過誰被收養呀。

寧夏不禁皺眉,難道自己的到來擾亂了歷史?

多泡了一會兒熱水,洗完澡,又喝了一大碗姜糖水,寧夏感覺腦袋及其沈重,再加上困意來襲,便沈沈地睡了過去。

——

夢裏,她恍惚看到自己在馬路上跑,爸爸在自己身後追。一輛小汽車迎面疾馳而來,隨即自己倒在了馬路上,爸爸趴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喊著:“寧夏……寧夏……醒醒……醒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眼一片白色,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被子。她轉動了一下昏沈的腦袋,看到床邊小桌上放著一臺機器,在滴滴作響。還有床邊架子上掛著一個藥袋子,藥水沿著細細的管子,流向自己的胳膊。

眼前的情形讓她很肯定,這裏是醫院。

徐家人送我來醫院了?只淋了一場雨,頂多感冒,能讓我住進醫院?

寧夏很是疑惑。

四周無人。她自己掙紮著坐起來,擡起那只沒有打點滴的手拉了一下床頭的拉線,鈴聲響起。

一個護士急沖沖地進來,一看到床上坐著的人,一手捂住了口鼻。

呆楞片刻後,護士又急沖沖地沖了出去。

寧夏笑笑。這人舉動怎麽這麽奇怪?見了鬼了?

護士再進來時,帶了一位醫生過來。她眼睛近視,又沒戴眼睛,只能模糊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近,她看不清他的臉。

等醫生走近的時候,寧夏目光才漸漸聚焦。她這才看清迎面走上前的男人,不禁伸手捂住了口鼻。

舅伯?!

她才睡了一晚上,徐文豪怎麽就長這麽大了?

為了驗證自己沒看錯,寧夏開口道:“舅伯?”

應是許久沒開口說話的緣故,剛才突出那兩個字時,聲音沙啞,像是一個破風箱發出的聲音,她聽到時,也不僅皺眉:真難聽!

“嗯。你醒了?”一貫深邃沈靜的人,此刻眼裏卻泛著淚光。

寧夏點點頭。

徐文豪微笑著點點頭,隨即拿出聽診器,給她聽診,接著拿出一把小手電筒查看她的眼睛。

寧夏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腦子裏卻十分肯定:她回來了!回到了現代世界!

“體征正常。通知李醫生來,看要不要開些其他檢查。”徐文豪轉身對身旁的護士說。

“好。”護士回答。

“你先出去吧。”

等護士離開,徐文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問道:“寧夏,你感覺哪裏有不舒服的?”

寧夏搖搖頭,只說:“我想爸爸媽媽!”

“我現在打電話,馬上通知你爸媽過來。”徐文豪一邊笑著回應,一邊掏出手機撥視頻電話。

視頻接通,寧海城、徐文儷的臉陸續出現在頻幕上。徐文儷一看到她,立刻淚眼婆娑,寧海城激動得又哭又笑,好半晌,情緒都未平覆下來,一面說著先得通報爺爺奶奶,一面說:“我馬上訂火車票,接你回來。哦不,訂飛機票,越快越好!”

寧夏只笑著,看著屏幕裏的人。

“寧夏,你想吃什麽?爸爸給你帶。”寧海城吸了吸鼻子問道。

寧夏搖搖頭,“爸爸,你別哭了。我現在就做暑假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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